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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恋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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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眉

作者:周瑄璞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10661      更新:2016-06-22

       车子去吃饭的地方。他喜欢这种一切局面尽在他手中掌握的感觉,他将这些事都摆平了。
       唉,人生真不容易,苦短苦短的,我们有多少时间能属于自己啊。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进入新世纪后,这一年一年的,太快了,尤其这两年,急溜跟头的,狼狈而焦虑,出了那批货的事后,他基本上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虽然他没有贪污那钱,可毕竟你是决策者,你签了字的,你的签字让国有资产流失了八百万。可他毕竟也有他的毕竟,那就是几年来兢兢业业为各位局长大人服务着,小心伺候着。这个局长说家里老母亲身体不太好,晚上老做梦,他说,那咱到普陀山许个愿吧,那的愿可灵了,我现在就订机票;那一个说哪都去过了就是没去过迪拜,听说是个好地方值得一去,他赶忙说,哎哟,咱俩一样命苦,我也没去过,一起去吧,下周就走。而他去只有一个任务,给领导花钱。他早先其实不是一个太大气的男人,十年前,他花钱还基本上属于慎重型思索型,一看二慢三通过,在这个位置上把他锻炼得大气多了,出手大方气度不凡。他那只签字的右手竟然有如此非凡的魔力,刷刷刷写上齐斯林三个字就生效了,那些钱就听话地该进的进该出的出,任多荒唐的花钱方式因了他的签名因了财务室主任列举名目也就瞬间成立了,合理极了,那随便抓起来的一支笔就像是指挥棒,点金棍,他说让钱为谁服务,那些钱就排着队,哗哗哗流向哪里。这些年经他手这样花出去的钱何止八百万,所以他失误的八百万嘛,领导们也都明确表态,这是一个深刻教训,你一定要记取,就算交个学费吧,也许会对你有个处分,你有个思想准备。领导这样说的时候,温柔而心疼地看着他。他心里有底了,表态说,我接受处分,深刻吸取这个教训。只是检察院的人讨厌,常常因为那个诈骗嫌疑人的一句话,新提供的一个细节又来问他,他们一来局里的某些人就奔走相告一回,恨不得检察院的人是来抓他的。
       检察院三天两头来人,局里咬的人太多,多少人擦亮眼睛等着看齐斯林笑话。他们心里曾经那个恨呀,同样是处级,他任什么含金量那么高,他凭什么比那些副局们还牛。这一年来,不管心里再煎熬,他从没有闹过情绪,他知道这是考验他修养的时候,他知道,很多事,再难也得挺着,挺过去就好了,他只是一次借着开会,借着大家都在,用检讨自己的方式,给大家陈述了他态度,我十年正处,见证了我们局十年的前进历程,尤其我任贸易公司总经理这八年,也正是我局发展改革最关键最重要的八年,我为局里养活着几十条人,我为全局职工办过多少福利,当然,那些也都不说了,应该的,局领导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就是为了给大家挣钱的,现在出的这个差错我有我该承担的责任。大家都知道,一个人,要想不出错,那只有一条,就是啥也不干。我相信,局领导会妥善处理这件事,我也愿意接受同志们的批评……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风格,他一向是低调的,温和的,与人为善的,心慈手软的,可是,如果他再不表明一下他的态度,别人会把他当傻子看,会以为他怕了,会认为他理亏。他心里有底,瞎吵吵的只是他的平级们。他说完那些话,转身出了会议室,把门不轻不重地关上,心里对着身后的人说,狼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你们看着吧,谁是吃肉的命谁是吃屎的命。他想,与其这样天天心里揪着,让人家猜着,不如公开表明个态度得了,大不了,重新回局里做公务员,重新跟你们搅在一起,我又不是没搅过。
       想他这多年来,外人看起来风光无限,谁知他受过多少委屈,怎样的忍辱含垢,才能让他在这位置上坐得稳,正所谓一个人,有多少光荣就有多少耻辱,有多少风光就有多少艰辛。多少人却看不到这一点,只认为他命好,这个位置是从天上掉下来给他的,现在借这机会,匿名信、告状信到处飞,好像把他齐斯林弄下来,他们就一定能上得去。去年下半年,是那些告状的人闹得最凶的时候。他晚上睡不好觉,白天照样正常工作。强颜欢笑这个词,可不就是说我吗?他的焦虑没有给妻子说,也没有给小样儿说,妻子没有胸怀承担这些事,小样儿没有义务承担这些事,而且这些事对于女人来说,显得过于复杂过于惊险了。
       春节过后,局里果断撤了这个公司,保留他正处待遇,闲置起来,另行安排。看起来,这是对他的一个制裁和处分,其实想想,何不是对他的一个保护,不是对大家的一个保护。还是领导英明。
       这是个悲喜交加的结果,悲的是,万能之神收回了咒语,他的右手再也没有魔力,不再是别的概念,那只是一只右手;喜的是,他从风口浪尖平安退出来了,他没有连累一个人,那些咬他的人也没有得逞,不是撤了他齐斯林的职,而是解散了这个贸易公司。虽然自己也失去了,但有的时候,同归于尽,也是一种较为理想的结果,或者说,平局也是一种胜利,在人生的比赛中,有时候不需要你胜出,只需要打个平手。
       昨天和小样儿说好今天早早见面,他也做好了准备,电话打去,小样儿却说,上级领导要来,恐怕十一点半之前完不了。他说,没事,那我先到房间去,看看报纸和电视,慢慢等你,你路上小心,别太赶。小样儿立即撒娇说,那多不好意思啊,现在才十点多。他说,没事,你别急,安心开会,可别让领导看出来你急着跟人上床呢。
       也许,他不该表明自己这么早到房间,他还像从前一样,掐着点去,如果小样儿那里时间有变动,他会再处理一件工作,会见一个人,临时叫手下人来开个小会。可现在,没有具体工作让他处理了,他总不能为了所谓的自尊还假装自己忙得三孙子一样吧。他这才知道从前那些无聊的电视节目为什么有市场了,他竟然被一个扑克牌挖坑节目吸引,津津有味地对着一个画面看了一个多小时。
       小样儿一来就扑他怀里说,让你等这么长时间我心里可不忍了。他嘴上说没事,心里说,可能,今后,轮到我每次等你了。
       下次的某一天,他早上给小样发短信:今天。这两个字的意思就是他们今天干那事。小样儿回过来:只能见面,吃饭。这样的意思就是小样儿身体不方便,干不成那事。他从前是能记住她的日子的,他们总是根据她的日子安排活动,在想见面该见面而她身体不方便的时候才选择一起吃饭。平常他们干那事的时候,就顾不上讲究吃,常常肉夹馍、凉皮解决问题,或者一人一个三明治,两人合伙吃一桶方便面。而干不成那事,得吃好点。
       他选好吃饭的地方,让她十二点前到。小样儿到后给他打电话,他在路上,说,你先上去。过了两分钟他又给她打过去,“那地方有自助餐和点餐,你可不敢自助啊,等我去点。自助餐都是大锅饭,没营养,也没情调。”他一直以来剥夺了她的点菜权,他说女人不会吃,图便宜,点的菜不上档次不讲营养。
       他从电梯里出来,小样儿在窗前的一个角落欠起点身子向他招手,他走过去,轻微的一瘸一拐。他前天下楼的时候差点摔一跤,他边下楼边看手机,想打一个电话,想着脚下还剩一个台阶,没想到是三个,脚底一下没踏实,整个巨大的身躯眼看要轰然倒地。幸亏他年轻时候是篮球健将,身体灵敏,对速度和角度判断比较准确,向下面的台阶跨跳两下,借力靠在墙上,崴了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站直后首先要做的就是往四周看看,有没有同事看到这一幕,在这个被闲置的时期,被同事看到他差点来一跤,是不光彩的。幸好没有人,他拍拍自己身上,装作没事人一样穿过走廊,感到脚腕隐隐作痛,关起办公室门,用毛巾冷敷。今天得知小样儿不方便,就想说,那算了,改天再见,可小样儿既然说了吃饭,他就不好拒绝,让她觉得,噢,不能上床了,难道就不见了,你就那么势利,那么目的明确,就不能吃个饭,说说话。他其实有点不想让小样儿知道自己脚受伤,他不能像女人一样,有了伤就想让别人知道,就想索取安慰。
       她娇弱无力的样子,细小的身子陷在高大的沙发靠背里。
      “小样儿,脸黄啪啪的,怎么回事?”
      “黄脸婆嘛,当然黄了。”小样儿娇无力地说。
       其实看到她脸黄黄地坐在那儿,他心里一展,顿感安慰,证明她不方便是真的。他随之又责怪自己,怎么能怀疑她呢?她有什么必要给我撒谎?她一直以来对我们的上床都是积极踊跃的。他立即对那娇弱的人更疼爱起来,恨不得捧在手心亲两下。可在这光明的大厅的一角,他们还得像模像样地坐着。服务员无声地走过来,轻声细语地问候服务。
       环境是会给人造成心理暗示的,这豪华而安静的地方,明明只是吃个饭嘛,却要设置许多和吃饭无关的东西,他们的桌上就放一个牛皮纸罩子的台灯,那灯即使开了也是昏暗不明。它只是告诉你,人生需要很多没用的东西来装饰。还要给桌角放个花瓶,是花瓶就名正言顺地插花呗,偏偏搁着一株小小的绿色植物,上面几片叶子虚弱地长着,下面泡在水里的根蜷曲着,显出一种病态,感染得坐在桌前的人也都病态了,可不是吗,她在默默流血他微微瘸了脚。
       点哪个菜都不能把全部营养吃上,这让他费了踌躇,自言自语起来。小样儿和服务员目光对视,轻轻一笑,他知道这一刻她俩达成一种女人的默契,她们在共同取笑他,迁就他,谄媚他,因为他这个大男人突然在这种温软的环境里也优柔寡断了,想倚靠想倾诉了,他和小样儿一样,侍儿扶起娇无力,好像弯腰拾起地上一个纸片的能力都没有了,东西南北也认不得了,去卫生间也得人指路引领,完全像个失去生活能力的人,随时需要这个纤弱却强大的服务员帮助。总算搞定了三个菜,两例汤。他让小样儿先喝汤,多喝汤,说这乌鸡汤正好补你。他说了自己的脚伤,小样儿说,怎么我没看出来?你走过来的时候好好的呀。他说那是要见你,装的,忍着痛呢。
       这些话只是过门,只是预热,他想说的话在后面。其实他今天想见她也是想在她身上发泄一下委屈和不满,他几年来把工作生活中的愤懑不满都往她身上发泄,他期望自己在床上凶猛无比,把小样儿撕成幸福的零碎儿。他本不想说这些事,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掂量,一个大男人说这些显得婆婆妈妈,显得没有风度,可是小样儿的不方便让他把这委屈堵在心里,总不如说出来好。
       他在谴词造句,他想表现得随意一些。
      “人在一起要相处很重要,好不好,合适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
       小样儿喝汤了,小样儿用那温柔娇弱的眼睛看着他,不说话,等着他下面的正式内容。
      “你说我老婆这种人为什么总是不懂事呢?别人不管再迁就她她总是不理解,你就是再更年期你也得讲理呀。”
      “怎么,又吵架了?”她给他大面积的话题撑了个支点,好让他依着这个支点全面展开。
      “不吵架,吵不起来,她自己独唱,不,独骂,就是回家晚一些,领导叫去打牌,你说我能不去吗?回去也不算晚,九点半,一进门就骂开了,先是骂我回家晚,又不像从前那么风光了为什么还小心陪着领导,又是骂儿子不听话,再是骂儿子女朋友来家不懂事,在卫生间洗澡头发沾一地不知道收拾,接下来又说我父母什么事都要我管,掏钱我总是掏大头,我弟弟妹妹们是不是他们的孩子,她一发作起来就没个完,我进书房睡觉去,早上起床,出门也没理她。”
      “别为这些小事生气。”小样儿在认真地吃她那条黄花鱼。他点了两条,他想让小样儿再吃他的半条,他要给这女人好好补补,让她有更大容量接受他倾倒的一切,从身到心。
      “是小事,可生活中这样的小事经常出现,那就不是小事了,我跟她谈过好多回,不要因为自己的情绪把别人也搞不痛快。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在外面再受委屈再回转不过身再装孙子,我认了,我回到家里应该有一个安静温暖的环境,如果家里再找不到理解和温暖,我不如一头碰死得了,再这样逼我我出家呀。”
       要搁平常小样儿会撅嘴说,不许你出家,你出家我怎么办,但今天小样儿没说,她知道今天事情有点严峻,他是真伤心真生气,男人的伤心往往是悲壮的,肃杀空旷,容不得再有小玩闹。小样儿安静地看着他,小样儿不说话,小样儿很恪守情妇的职业道德,那就是他说这些的时候,她只是听,不轻易评论不添油加醋不推波助澜,再怎么说人家是亲两口子,就算是打起来那也是肉烂在锅里,由他们自己搅和去,总不该旁人的勺子伸进来搅稀稠,这个时候你奉献给他的只有沉默和倾听是合适的。小样儿有时候也控诉自己丈夫,他听了就立即义愤填膺见义勇为,说,告诉你,给你的钱,你自己花,买了好东西不许给他吃,另外你捎话给他,他再惹你生气,我去咥(西安方言:吃饭、打人的意思)他碎怂。
       他们当然也都知道,配偶的种种不是,绝不是造成他们找情人的原因,配偶再好,他们还会找情人,只是,在那些白痴作家的笔下,总要求证出人们找情人的原因。他们难道不知道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得垄望蜀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耍流氓搞破鞋原本是人类的胎里带,跟配偶的丑俊好坏没一点关系,这完全是两个概念两个运行系统,只是,看起来,他们有关系,他们在自己家人那里受了气,一肚子委屈跟谁诉呢,只有这个人。他们常常认为,跟这个人可劲胡搞就是报复了家里那个人对自己造成的伤害。
       虽然他觉得,贬那个褒这个太落俗套,也没有必要,小样儿虽然也是个虚荣心强的女人,可她不需要求证她比他妻子强,强不强又能怎么着。他妻子二十多年来就这样,娇气加骄横,年轻时那么血气方刚都过来了,闹也闹过,打也打过,最厉害的一次差点离婚,在双方父母干涉下没有离成,何况现在年龄这么大了,再怎么说也不会有离婚的念头。按说他不该像婚外恋初级阶段一样,给情人说自己妻子坏话,可他现在分明是越来越依恋小样儿了,心里有话就想给她说。其实对于妻子他还是觉得该尽点义务的,即就是瞎比划,也得在她身上比划几下,男人嘛,要有责任感。可是,不行,两人都没兴趣,他只好宣称,他彻底歇业了。他现在不图什么,就图她不要那么喜怒无常,学会尊重别人。可二十多年,他什么也没有改变她。他现在认识到,人们所说婚姻的门当户对,也有不科学的地方,比如他当年,要是找个工人的女儿或农民的女儿,两者的落差可能会使家庭生活更和谐。
       人生是需要落差的,从前不顺现在顺利了就比一直顺利好,从前贫贱现在富贵了就比一直富贵好,一件东西失而复得了就比一直在你手里好。从前,他的安慰就是工作,就是事业,就是他满世界飞,这样算下来,自己醒着时候跟妻子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太多,那是一种合理的人生不在场。是的,这个别墅属于你,可你常年不住,它的不合适不舒服基本上给你带不来烦恼。现在他没有那么多事业可干了,就得重新面对和妻子相处的问题。
       过几天,小样儿电话里说,非2那个电影大家都说很好玩,咱们去看呗,他说好,他当然不会给小样儿说,我们全家看过了,就在上周,父母孩子,一群人去的。他安排某天下午,两人见面,先干那事,然后晚餐,晚餐后看电影,这就叫一条龙服务。
       事有不巧,他们那个大楼接待一个会议,一间房都腾不出来,只好在旁边一个小破酒店。从前这样的事也有,也是在这小破酒店迁就,当然只是入住条件迁就,那事却一点不迁就。可今天就不一样,他进到那个有点寒冷破败的房间,就思忖,小样儿来了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跟他目前的处境联想起来。没事吧,这只是个意外,一会儿吃饭环境好点就成。
       这小破酒店可能平时人气不旺,没有暖气,空调一直开着也不见真正暖和,是一种虚浅稀薄的温暖,手一挥就能把温暖挥走。拖鞋像一张纸,踩在冰凉的地砖上让人心里恼火,恨这个跟富贵有远大差距的环境。他们的大楼多好啊,外观看很一般,里面硬件设施却样样过关,是那种不动声色的豪华和稳妥。所谓的美好爱情,一定是跟硬件设施有关的。像现在这样,她在床上他在床下的时候,脚底下不但冰凉还打滑,真的是很影响水平的发挥,那床还不稳定,吱吱的响,一件蛮美好蛮庄严的事变得滑稽起来。一干完那事,再待在这儿就显得有点狼狈。他说,咱还是去吃饭吧,吃了饭还要看电影,早点行动。他决定必须去那个五星级酒店用晚餐,坐在温暖明亮的大厅里,让年轻貌美的服务员伺候着,给自己和小样儿一个弥补和安慰,酒店对面就是新开业的一个豪华影城。他的任何打算都是细致合理的,紧扣主题的,他还是小样儿最可靠最信赖的人,这一点不容置疑,这小破酒店只是个小小的不和谐音,今天的主要内容是看电影。
       开车来到酒店,看门口被建筑材料包了个严实,一打听才知,酒店春节后开始装修,餐厅不营业。
       华灯初上,马路上的车开始排兵布阵,这个时候再转战他处显然不划算,小样儿指着旁边一小饭馆说,就这儿一吃得了,咱主要是为看电影,吃饭无所谓。可他看一眼那小饭馆,食欲全无,觉得是对他的亵渎。两人下车,顺着街边往前走,没见太好的饭馆,马上就有了饥寒交迫的感觉,好容易有一个看起来差不多的,灯火明亮,食客云集,也就凑合吧。
       菜端上来一尝,真不怎么样,想想也是,你在这大众餐馆点什么海鲜呀?他们能做好吗?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不顺接着一个不顺,是不是有什么兆头是不是有什么说法?想我这多年来,让这女人对我一直仰视一直痴情一直无可挑剔。他有一个关系很铁的哥儿们,见过小样儿,有一回试探地给他说,大哥你想过没有,小样儿这样的女人,一定还有其他男人来跟前胡骚情,她真的就你一个吗?他断然说,胡骚情的多了,她都给我汇报了,她不是傻子,她会对比,权衡利弊,这几年来她这个小鸟也还是只落我这棵树上。那是一年前说的话,那时他还是呼风唤雨啊,那时他觉得小样儿再有别的男人,那又怎样,我是她的最爱我是她的首选,我知道想上她的人多了,可她只让我一个人上。可现在呢?当然,从前,他就是把小样儿领到一个凉皮店吃碗两块五的凉皮也没什么,她心里也还是甜蜜,只当是浪漫了一回。可今天的房间,今天的饭馆,怎么就弄得他心态不好了呢?怎么他就没了自信?
       好在电影看得还算成功,豪华厅,高靠背座椅可以调节变动的,可以坐直了看,也可以半躺着看。电影开始前,小样儿像个孩子,把那按钮按来按去,使自己的身子调来调去,隔着座椅之间的宽大扶手向他抛媚眼。他正襟危坐。他除了在房间里,一概是一副正人君子样儿,这个女人如果像只小鸟般在公共场合想卖弄一下自己的幸福,摇头摆尾地把他啄几下,撩乱一番,妆点一下,他像个不解风情的人,对她的动手动脚无动于衷,只在心里荡漾着男人的尊严和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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