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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时光

作者:莫晓鸣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183      更新:2016-08-10
文/莫晓鸣

  四十三年了,但文中读高中的时光,犹在昨天。
  我们就读的“文中”,并非那个名校文昌中学,而是“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年代的产物,家乡文市公社也办起的中学,亦名“文中”。尽管南辕北辙,但我们还是沾了人家的光。
  记得高一那年,我作为学校排球队候补队员上县城打比赛,与几个同学上街时居然颜值爆棚,回头率很高的。这使原本尖嘴猴腮的我有点不知所措。原来是穿在身上那条印着“文中”字样的背心惹的祸。“文中”,就这样不经意间植入了我的心忆中。
  “文中”,尽管是公社办中学,规模并不大,只有高中部,但老师大多来自嘉积中学的大牌老师。后来有人甚至称她是“准嘉中”。三沙市委书记肖杰时任琼海市委书记就邀我回乡参加一个青年学生成长座谈会,与会同志都认为我是嘉中的学生。
  老师给我们的第一印象是可怕的严酷。教数学的刘胜汉老师,老家万宁,据说功夫了得,打篮球三步上篮突破防线如入无人之境,足见避虚就实的功底。上课时声音特大特沉,皱起眉头射出两束光线能让搞小动作的同学马上站起来候罚。我领教他的严酷就是因为一个关于已知抛物线的标准方程是,求它的焦点坐标和准线方程。题本不难,但体育课“抢球”很诱人,我糊弄一通就交了作业。这使刘老师很失望,第二天第四节是自习课,就把我叫到他的宿舍。他让我脱下裤子又把裸露的屁股撅起来,他左手在屁股上用力一捉,把小得可怜的两片屁股往中间揍紧,右手举起用床板锯成的乒乓球拍往屁股上连拍闷记三个。又把作业薄往我跟前的床上一扔:“再做后面五个题,让你也有个记性。”我一手提裤子,一手抓起作业薄就往外跑。中午不午休,回教室完成作业,下午上课前准时把“作业”送到他的宿舍。他接过作业时,我终于发现他眼眶里的慈祥:“还痛不?”
  “不痛,就是有点麻。”我不记恨他,只是照实说了。
  后来,我真的长了记性,各科作业总是认真对待,对问题也弄个底朝天。不少时候还是范本在课堂上宣读,同学们也开始关注起我这个“小布点”。读大学时,当有人临考为题海伤透脑筋时,我似乎已是轻舟已过万重山。这使我又一次想起刘老师来,当年倘若没有他那三个闷记,我恐怕不会有今天的闲庭信步。
  老师给我们第二个印象是酷呆了。物理课(当年叫机电课)老师王启甲就是老师中的另类。他曾经当大学讲师,可能因为家庭成份高,后来到嘉中任教,再后来又到了我们的文中。第一节课就让我们领略了他那酷呆的风采。他不带课文空手上讲台。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上“王启甲”三个字,算是自我介绍了。课就从这里开始,你们哪个“小子屎”(琼海乡语,小孩)能说出这三个字意义?刚接触,大家都不敢放肆。他环视一会课堂。还是我来说罢,“王”,就是我王某人。“启”,就是启蒙教育。“甲”,就是争取第一名,就是当状元。我的教学,就是要培养状元,当第一名的。他停了一会,提高语调:“听我的课,跟我好好配合,一定当第一名!”言及其间,很有底气和自信。
  王老师的课,从来不照本宣科。往往从后边讲回来。他上课从不拿课本,但哪页哪章讲什么,他都能胸中有竹。一次,讲气缸工作原理,他要我们回顾游泳要领。要游到对岸去,你就得对水作功。对水作功了,身体就往前运动。对水作功靠的是双手,一左一右向前“打水”。汽车驾驶前行,也是靠发动机里的气缸不停作功得到动力。他上课,趣味性浓,课堂上互动,气氛活跃。原本枯燥的内容在他课堂上能够回到现实生活里品味升华。正因为我们跟他关系融洽,课余,甚至对他搞些恶作剧。有人画漫画,有人写诗填词。
  又是一个周一,早操后校长照例要训话。老得掉牙的喇叭里传出校长略带沙哑的声音:“六班的同学注意了,要尊重老师,对老师有意见,可当面对老师提,也可以到我这里提,不要动不动就写诗骂老师,画画损老师。这个不好啊。”喇叭里传出校长翻课本的声音,校长清了一下喉咙,我念一下所谓的诗让大家听听:“打开机电册,怒火胸中烧,番薯教番薯,实在不可悲。”
  会后,没有一个人责怪追究谁写了诗,倒是这个充其量算得上打油诗的诗,却被疯传了。十九年后,我到屯昌县任副县长,与先前调屯昌中学干老行的王老师邂逅一叙,又提起那首诗。他说,校长给他看了,笔迹象我的。王老师对我不点丁责怪,倒是感慨要多出这样的同学。
  老师给我们第三个印象从小见大。林尤海老师教语文,不但语调低细,板字也有力干练。上课总是至深细微,知微见著。记得讲解鲁迅《一件小事》时,他提醒说,这篇短文最大的亮点是什么?概括起来就是“三小”:一个是小人物,文中的车夫,还有那个老女人,都是社会最底层的小人;另一个是小事件,老女人被车夫拉的车刮倒了;再一个是小动作,车夫扶起老人,搀扶老人去巡警驻所。就是这三个小,让车夫这个小人物变大了变高了;而相反,鲁迅这个文章中的大人物,从大变小了。
  可以说,我的文字功底是在林老师课程中得到丰厚的,写作秉性也承袭了他教书的风格。记得我那篇《阿婆的自留地》的暑假作文是范文,在课堂朗读。
  林老师也非常关注我们每一位同学的成长变化,为我们的成功欣慰高兴。我们六班毕业四十周年纪念聚会,林老师应邀与会。席间,小心翼翼地从他的挎包里掏出一个蜡黄的笔记薄,又翻开笔记薄扉页,夹出一张微显发黄的相片。我接过来一看,是我们的毕业照,我因为矮小,站在最后一排。照片后面备注让我们感动了。我照片后面小字写着:88年县长(我88年任昌江县副县长);比我小几个月的壮能堂弟后面是:82年牙医。宁弟跟我从小学到高中都在一个班,他学习成绩很好,当时个子也很小,昵称人小鬼大,还很较真,认死理,村里老人说,他日后读大学要读“棒坑”(乡语偏执)大学,“牙科”(意为有理不饶人)专业,后来还真言中了。他大学读囗腔专业,后干起牙科来,当地真有名气。让老师和同学们引以骄傲。
  日前,师从中山医的母校师弟林典岳发动为母校捐书,我自然积极响应,还把我工余出版的四部专著悉数呈上。
  母校给我们那么多,又那么弥足珍贵。我们权当用我们服务社会的劳动回赠母校。而今,惟让我们释怀的,我们一直没有放弃这样努力,或者怠慢这种努力。

  2016年7月16日于嘉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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