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向娟

自古英雄不问出处，写作之路却好像从一出身就分成了三六九等，科班的有种天生的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自然不是我们，在野的传统写作人士在业内划归为草班，我们连草班都不算，充其量也就是一堆乱糟糟的草根。
唐家三少扬名天下后，我们也曾指望藉此正名，未料草根还是草根，上天的垂怜终于盼来了些，却还是仅限于几个大神。
前年鲁奖有了网络作品参选，但结果不甚乐观，究其原因，缺乏文学性。文学性这个东西很玄乎，因为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当然这个少数人中没有一个是网络作者。传统作家抱怨文学话语权掌控在50、60年代的权威手里头，新人冒不了头，我们连抱怨都懒得抱怨，话语权跟我们一毛钱关系都木有，有闲功夫不如去更新，再有闲功夫，就出来溜溜打个酱油。
一般规律都是这样，化悲愤为食量成为胖子，化悲愤为动力者成为强者，我们好歹自己争气，让网络写作发展得如火如荼，到底叫人不能再无视。在中国作协的关心下，从早几年开始，鲁迅文学院开始招收网络作者进行写作培训，在此之前，全体的网络作者都是在进行自发、自觉的写作，在此之后，受教的网络作者仍然是少数，浩浩荡荡之流仍旧在这条基于对文学热爱的自觉写作之路上艰难跋涉。
我们就这样一路艰辛地走来。
某次听人闲聊，说起领导接见，一大堆作家中点名唐家三少，只见站起来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领导关心道，要注意身体啊。这是网络写作摧残身体的一个力证，因为人证物证俱在，没办法抵赖。
码字是个辛苦活，应该没有人能否认。曾经有个传统写作的同学挑衅，半个小时之内完成一篇散文千字以上，这厢已经起身，那边还听见嗒嗒键盘响，此兄仍在手忙脚乱额头出汗。兄事后问起，你一分钟到底打多少个字？我说，你怎么不问我怎么构思的呢？他沉默许久后说很惭愧。
不知道他的惭愧到底指哪方面，因为不想咄咄逼人，故而没有追根问底。估计不外乎两个方面，打字快，构思快。时间仓促，没有来得及跟他说，大多数偏见蔽眼，从来都不知道网络写作的这样一个事实：功夫在事外。
快，总是有原因的，功夫不是一天两天。
打字，是最基本的技能，分钟百字也就中等水平，不算什么，高级水平的打字达到三百以上，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滑动，根本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点击，似摸非摸，似触非触，仿佛就是在键盘上弹古筝一般五个手指揉一圈，屏幕上一行字已经到了末尾。这不算什么，还有更能的，脑袋四处扭，眼睛到处望，估计只有脑筋在运转，却也是丝毫不影响手指的动作，该多快还多快。至于边打边吃饭边聊天也是常事，还有地铁上打、公交车上打、火车上打，抽水马桶上打，点完菜上菜之前零星时间打……各种状态应有尽有，总之不会影响干活。
有一次高铁站候车，旁边一人端坐手指不停，一时好奇凑近了看，居然同时开了十个聊天窗口，飘字上去不断，背景还有个文档，随口问道：“写网文的？”那人呵呵一笑，真是同道。
想来传统作者要比试这个，只能铩羽而归。日更一万的速度在网络写作不算稀奇，那些日更几万的新新人类，在我们网络作者眼中都是神人。平常人单就敲出一万字都够呛，还要同时构思，那恐怕多数传统作者只能望其项背，随即“立定，转身，齐步走——”
网络作者的出身皆是草根，且来自各行各业，文学专业的甚少，像有熊氏那样出版编辑出身多少也算挨边了，其他的职业就无法穷尽罗列了，阿菩是老师，桐华学金融的，阿越修火车头的，欲不死是导游，月斜影清是做贸易的，水袖是开超市的，高楼大厦自称无业游民，野狐是医生，流浪的军刀当兵出身……走上网络写作这条路多属偶然，成名也貌似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光鲜的背后，谁也不能否认他们的付出。而他们的成功真的就是那样轻易，他们的创作真的就像看上去的那么容易吗？
文学上惯来少有天才，没有人可以号称自己天赋异禀，敢夸海口的基本是脑袋秀逗。大部分的网络作者，尤其是成名的网络作者对写作都是下过真功夫的。菜刀姓李为了写好《遍地狼烟》进行了长达一年多的写作准备；被网友列为“中原五白”之一的梦入神机，为了写好《龙蛇演义》，不仅自己到处查找武术资料，还拜访武术名家，甚至在自己习武一年之后才开始动笔；流浪的军刀为了写特种兵，熟读各种军事书籍；桐华为了《大漠谣》在沙漠中呆了一个月体验生活；欲不死写《靠山》，足足学习和揣摩了一年公文写作；女性题材中，大凡古典类的作者，越是往高端走越是通读古书，经年积累，有了题材还要查阅资料摘录笔记；历史类题材的就更不用说了，首先就是啃书本完成自我消化再说……
有道是，条条蛇咬人，哪一行都不是那么好做的。因为没有系统地学习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技巧靠自己摸索和练习，语言靠自己揣摩，网络作者因此而付出的努力会比看上去和想象中更多。
毕竟，读者都不是瞎子，读什么样的书，选什么样的作者，他们心里有谱。基本功不扎实的、更新不及时的、写法老套的作者往往会被读者毫不留情地抛弃，他们只要结果，不问过程。新与快，就是网络写作制胜的法宝，但同样，新势必带来一些争论，比如梦入神机开创了一个又一个流派，但争议颇大；快带来得弊端就更多了，对质量的影响是最直接的，这些又都是网络文学得不到认可的主要原因。
低端网络作者优先考虑更新，高端的则重在质量，在重视商业性的同时，也在进行与文学性并重的探索式写作。高楼大厦的《武帝》就是一部很正能量的小说，徐公子胜治《神游》思想性强、三教理解深刻；猫腻《庆余年》文学性不错；历史文《唐砖》知识丰富，如百科全书似的各方面知识俱有，而且人物性格刻画深刻，艺术性达到了一定高度；血红的《邪风曲》可见基历史根基深厚；阿菩的《山海经密码》和《失落的唐骑》已经不逊色于传统写作。而更多的网络作者，还在夹层中苦苦地上下求索，他们既没有享受到成名的优待，也没有得到应有的保障，在自觉写作的路上孤独地行走。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尤其写作始终是个技术活，成天在网站的限制和要求中过活，在读者的催更下疲于奔命，还要留出时间维系读者群，留心盗版，提防合同陷害，大神们要留意宣传动向，菜鸟们要侍候好编辑，来一个行动胆战心惊，来一个整顿血雨腥风，我们的生存环境惊心动魄，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同时，带着镣铐起舞。
我们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