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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清明,情怯似海

作者:姚雅琼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920      更新:2017-03-30

       108这个数于中国古人的观念里,是个完满、吉祥、久远、高深的大数,足见清明节放在冬至后第108天是多么深含意蕴的节气安排。清明,缘于万物此时生长清洁明净,也缘于此时天清地朗,流转于天地间的阳气不断升腾,意味着真正的春和景明来到人间,热烈炽情的夏天等侯着拥抱人间万物。
       本该是温暖和美的桥段,上天却偏偏还安排了“路上行人欲断魂”的章节与我们相逢。这一天,修佛之人定会烧一些手抄的佛经给逝去的亲人与挚友,助其早日脱离地狱,离苦得乐。而我们呢,念亲祭祖的方式不同,却怀着一襟同样的深情。除了力所能及地捣鼓一些表象性的活动,更多的其实都在内心汹涌澎湃地怀想那些仿若在昨的人和事情。
       我的双亲早在十年前已相继离开这个人间,每年清明时节,我在肯定他们去了天堂之际,常常会想象那个360°环美世界的幸福生活图景,毕竟他们去了“永恒”,而我们还在“短暂”里。设若有一天我顺着天梯上去,会不会父亲开门笑曰“啊,你回来了”?这时我发现,那一个家园早已被站在开满牵牛花的篱笆边温婉浅笑的母亲洒扫一净,家园里蝶舞蜂唱,百花惊艳,灿若云霞。母亲一副恋爱的小女儿模样,双眸春光流盼,美如洛神!我这么想象,是因了天堂里没有衰老没有疾病,也没有离别和伤情,更没有嫉恨和欺瞒,只有无尽的爱,还是爱……所以,那是一个人人都要拼却性命都会去的世界。
       生活中,即便是我们的外形不大像父母,也总有来自血液的质地渗透出父母的消息。一个人离开了这个世界,或留下其精神让人传承,或留下其骨血轮回生命,想来,我便是父母拆下的一根骨肉,肩负着他们生命在这个世界延续的重任,因此才能在每天平淡而深情的日子里,一频一笑中见到他们。
       一直保留着一本父亲年轻时的日记,那些发黄的扉页里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父亲内心的年华纯真和青春风暴,那么自律,那么自尊,那么自觉,从未奔放,从未纵情过。那是1965年12月23日,父亲在年末的冷雨中自责:“说戒烟已经一年时间了,每次戒了又犯,总找些不成理由的理由为自己开脱。这主要是自己意志并不坚定,决心不大……抽烟每天要花两角钱,和开伙食差不多贵,本来自己家庭人口多,生活就困难,为什么不戒掉烟,节省下来去培养小孩呢?”我常常在父亲这样的字句间流连,找寻父亲青春的影子,想象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去懂得他曾经的心灵禁锢和情感渴望,抑或内心纠结所在。父亲这些一尘不染的文字像清明时节淅淅沥沥的雨雾一样打湿了我的心怀,迷蒙了我的双眼,甚而让我的内心瞬间大雨滂沱,生命就在这样的时光穿梭中获得轮回,稔熟和了然。
       近两年来,我开始走进国粹京剧,报名去青衣班学习,一切都源于母亲是个京剧演员,我血管里从小就注入了京剧的成分与气韵,此生推也推不开那一片情愫。母亲的背影越走远,京剧的面貌越清晰;我的年龄越年长,对京剧的情感越深重,一切都只为母女间在人世的念想。每个周二上午,是青衣班上课的日子,上周课后跟老师去了京剧票友协会,听前辈们唱戏,锣鼓铿锵中我总是走神。我知道,这就是2006年5月14日母亲节母亲给人生划上句号的地方啊。80岁的老母亲退休后一直是京剧票友协会的活跃分子,听说年老患有高血压的母亲那天上台连续唱两段戏,突然就倒在台上起不来了。老戏骨们没有经验,急得一顿乱摇乱晃,结果母亲颅内溢满血液,抬到医院医生已经回天无力了。
       那一天我到湘西大山里一个牧场采风,顺手关了机。等到快下山信号好起来开机,信息潮水般汹涌进来,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母亲没了!等我坐上车,疯狂地在山里奔腾,午夜赶到家时,母亲已经入殓,与我阴阳两隔。这是我此生永远的痛,自此再也没有关过手机,我再等母亲的消息吗?
       从前母亲总是在家和靠戏迷们吚吚哑哑唱戏,烦得我们只想逃跑,母亲多次劝我学习国粹京剧我都拒绝了。没成想,母亲不在了,人到中年的我会去学京剧。感觉自己总不得要领,还是那么漫不经心,唱得圆熟的却还是母亲在我童年时教的那两曲。那一天在京剧票友协会,见那个从美国回乡的95岁的老琴师沉醉的模样,让我一瞬间心尖锐疼,这不就是母亲当年醉心京剧的样子吗。母亲在的时候我从没来这个地方听她唱一曲,想来这是我在母亲身上的又一个终身遗憾吧。
       遇见父母,在转身之间,在回眸之际,目光循着他们的背影,每天每时,诸事诸人,都有父母昨天的气息和光阴里的故事。近清明,情怯似海,潮汐汹涌,就让这些字,寄托对父母的思念吧。我要把这些炽热的情感燃烧给小城向南那座山峰下依山面水,开满桃花李花的地方,那里是我们每年清明节与天堂通讯的邮局,此情无寄,可托我对父母的一片深情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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