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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的礼物

作者:陈佩英(新西兰)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4391      更新:2019-12-14

 

     題記----那時他们年轻,青春就是最大的资本。希望如旭日般照亮他們的世界。
 

       那一年,嘉林与程婴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房子,他们有了一个“家”。
       程婴移民此国三载,嘉林六载。当年办移民手续、买机票用掉她所有积蓄。待下飞机时,她手里只有一只皮箱,弹尽粮绝。嘉林亦好不了多少。唯一不同,他来自繁华无比的“东方之珠”,为建造一座东方风情酒店而来。三年后,酒店完工,他决定留下来。热爱冲浪的他,小国海岸风光魅力无限。他有一技之长,于是开始做装修工程。他师从父亲,加之在理工大学进修过室内设计,渐在圈里小有名气。虽说不忧工程,但要及时收齐工程款项却是问题。有拖无欠是常态,加之他心软,对客户额外要求尽心满足,并不加收;看到他人有困难,他也接受以物易物的付款方式。于是,家中出现大大小小的桌子、凳子,还有餐馆用的碟子、杯子、碗筷。程婴常常哭笑不得。她在餐馆工作两年后,如愿以偿进入一家本地大公司,一座集酒店、娱乐一体的跨国集团。她总算有了一个稳定的工作。
       这一年,嘉林幸运地得到一座新厂房的建造工程,甲方付款及时,待工程结束,他们第一次有了积蓄,竟有两万块之多!那时一位工程师的年薪也就是三万。他们再东借西凑,集够首期,选了一座可谓是全城最便宜的房子。幸得银行贷款,买下这处居所,成为区中罕有的两张华人面孔。
       房子比均价便宜三分一,只因地处一个“岛人区”,即低收入的“平民区”,政府大量的廉租屋环绕左右,华人听之谈虎色变。嘉林的知交好友大多是投资移民,住在毗邻的东区豪宅。虽近,但程婴并不愿他们到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购房后,他们被再次打回原型,囊中空空,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不为过。室内的地毯、厨房、卫浴已破旧不堪,但他们已无力更换。嘉林把地毯掀掉,直接用下面的原木,倒也干净清爽。
       有一天,程婴下班回家惊喜地发现所有窗户换上深褐色天鹅绒窗帘。程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嘉林刚接到一个翻修豪宅的工程,屋主要换掉旧窗帘。嘉林欢喜地拿回家,他知道程婴特别需要好窗帘遮光。她上夜班,晚上七点离家,凌晨五点回家。旧窗帘简陋、透光,白天明晃晃的太阳让她不能安睡。更重要一点,程婴出身“贵族”,从小就是穿丝绸、用景德镇通花瓷长大的人。而今与他过这种“贫贱夫妻”的日子,他的心隐隐作痛。来日方长,终有一日他会让她过上安好的日子,即使不能锦衣玉食,但也要让她无忧,有闲暇吟诗写字,无需为生活奔波。
       嘉林闲暇都用在打理屋子上。程婴爱花,他就把花园整理的有条不紊,种上她喜欢的天竺葵、绣球花。有一天,他捡回四盆物主丢弃的铁龙树,树叶已干枯。他不放弃,日日浇水。不久枯枝发新芽,片片油绿的叶子长出,屋内一派生机盎然。程婴是那种即使捡垃圾,也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女孩子,自然是满心欢喜。她书写了一幅刘禹锡的【陋室铭】挂在墻上。斯有陋室,往来无白丁!日子虽拮据,但幸福满满。更何况,他们年轻,青春就是最大的资本,就是希望。
       那年的岁末并不顺利。嘉林的工程款项被拖欠。圣诞在即,付清工人工资后,他囊中如洗。圣诞、新年是长假,所有工程停工大半月。程婴每週的工资成为生活唯一来源。出身优渥的她,第一次知晓何谓“年关”。
       他们相知、相恋三年,每年都互赠圣诞礼物。嘉林成长于香江,自小接受中西合璧的习俗。今年他该送何礼物?她上夜班,因作息颠倒,睡眠不好,秀丽的脸上常有黑眼圈。嘉林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要送一份她需要也心仪的礼物。
       程婴面对越来越厚的账单,也在为难。为大海而留下来的他,竟无闲暇出海。嘉林从香江带来的潜水衣已破旧,腰部有撕裂的口,但他不捨得买新的。高大帅气的他,俊若影星古天乐,滑浪的身形更是勾魂摄魄,常把程婴看得入迷。想到这,程婴笑了,她知道要送何礼物予他。
      平安夜,程婴幸运地取得假期。她一早把屋子收拾好,做了一桌嘉林爱吃的饭菜。饭桌上不忘插上一瓶粉蓝、粉紫、粉白的绣球花。
       傍晚,嘉林甫一进屋,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只见客厅两个落地窗上厚厚的天鹅绒窗帘不翼而飞,换上了两张床单,连卧室的窗帘也换成薄薄的床单。他惊得手发抖。他礼物盒里是三对沙丁缎带(Satin)窗帘环扣。一个月前,他看到她在店里对这幅缎带窗环扣依依不捨,久久不愿离去。环带有素雅绣花,手工精緻,是她的风格。嘉林卖掉心爱的冲浪滑板换来一百五十块钱,终于如愿买来。
       程婴的礼物盒里,静静地躺着一件簇新的潜水衣,是他喜欢的深蓝嵌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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