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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恋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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贷款离婚

作者:刘永松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5025      更新:2019-10-28

       离婚了,终于结束了分居六年的沉闷而压抑的生活。

       丁青光着身子在沙发上躺成一个大字,嘴里扑哧扑哧大口喘息着,像缺氧的金鱼刚浮出水面一样,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了,惬意无比。丁青用眼睛扫射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他自言自语道:“呵呵,没有了,再也没有了!”那像蜂刺一样的眼光再也不会无处可逃地粘在身上,剌在肉里了,那阴森冰冷的目光还有像夏天里被厚棉被捂住脸的感觉永远消失了。丁青翻了一个身,趴在沙发上,再用眼睛仔细搜索了一遍屋子的每个角落,突然“嘿嘿”笑了两声,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浑身的肉在打颤,笑得眼窝里滚落下一串串黄色的露珠,笑得每一根头发都倒立起来,他足足笑了十分钟,才停了下来。

       突然一个数字闪过丁青的脑袋,“28”,丁青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像一座雕塑一样瞬间凝固了,两眼空洞而茫然,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电视机,两只手像两根栓在他身体上的木棍突然失去了重心垂在身体外面轻微地晃动着,使得雕塑怪异而狰狞。

       一道闷雷突然响起来,像沉寂千年的旷野上丢了一颗炸弹,丁青浑身痉挛起来,脑袋里“倏”的涌过一阵电流,他的脑子便开始飞速旋转起来:“每个月工资3200元,一年总收入3.84元,要还清28万元,得7年多,那意味着自己要不吃不喝,现在自己刚四十岁挂零,等还完了贷款自己都47岁了,快进入古稀之年了。如果每月自己生活开支500元,一年要花去6000元,加上平时每月给父母200元加逢年过节探亲来回车费和礼品钱1000元,一年又要花去2200元,一年最少开支是8200元,那一年的工资收入减去开支还剩下3万元,还完贷款就变成九年。如果平时再有额外支出的话,还完贷款年限就要再加几年,看来自己的后半生要在还款中艰难渡过,成为最潮的负翁一族了。”

       想到这儿,丁青的心里就堵得慌,就像鱼刺卡在喉咙里一样,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真是难受得紧,他又开始张大嘴巴大口呼吸着,两眼翻白,像死鱼的肚皮。

       丁青扫视了一下自己的房子,三室两厅,虽然算不上土豪,但在省城里还是足以让他昂首挺胸了。现在很多人还是房奴呢,天天为了买房子为了还贷款而拼命工作。想到这里,丁青的脸上就掠过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可不是房奴,他买这房子时只花了三万块钱不到,是单位的福利房,现在这房子在市场上至少也得值六十来万吧!丁青忍不住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房子,并把头昂得高高的,面带微笑小心翼翼地用目光掠过房子里的每一寸面积。

       突然,“28”这个数字又跃入了丁青的脑袋,他收回满足的目光,变得烦躁起来,我不是房奴,我不是房奴,那我的28万元贷款从何而来呢?买车了?没有呀,车还是那台老式的永久牌自行车。那炒股了?也不可能,纯文科毕业的自己算清自己的工资和支出都成困难,炒股那肯定是飞蛾扑火。那干什么了呀,贷了那么多款,要是母亲知道自己贷了那么多款,肯定会血压上升,一头倒下的。

       丁青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因为自己离婚所以贷款了。贷款离婚?贷款买房买车炒股,都听说过,离婚贷款,还是头一次听说,丁青都觉得诧异,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也没有呀,这几天去上班,同事们也没发现我有什么不正常呀!那为什么离婚要贷款呢?丁青也迷糊了。

       丁青的脸上乌云密布,眉头紧锁,胡子拉碴,刚40挂零的人看起来像一个六七十岁的糟老头子。他一直在问自己:“离婚为什么贷款呀?离婚为什么贷款呀?”

      “28万,28万呢!不吃不喝都要还七年呢!”丁青走路时嘴里也在念叨这几句话,坐在办公室里也在念叨这几句话。

       丁青办公室里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叫赵刚,有一米七五左右,微黑的面庞,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穿着白T恤,蓝色的牛仔裤,他听到丁青念叨“28万,28万呢!”他一步跃到丁青面前:“丁老师,你买彩票中大奖了,28万?赶紧请客呀!”其他的七八名同事一听也兴奋起来,跟着围了过来,叫道:“请客!请客!”

       丁青抬起一张像苦瓜一样的脸看着一脸兴奋的赵刚,摇了摇头,接着叹了一口气,用一种仿佛天际边飘过来的声音说道:“中奖?中什么奖呀?我有那命就好了!我是蜗牛,被大山压着,可是蜗牛被压的大山是房子,而压我的却不是房子,你懂么?”

       赵刚嘻皮笑脸地说:“丁老师,你是不是舍不得请我们吃饭呀?我们都知道你是有名的铁公鸡,但中了这么大的奖也就拔一根毛吧!大家说是不是?”其他的人哄叫起来“就是,就是,铁公鸡该拔毛了!”

       丁青又叹道:“非也,非也!如果真中了大奖我全部拿来请你们吃饭!可惜呀,可惜,我那不是中奖,而是贷款!”

       赵刚一听,更来劲了“哇,贷那么多款!你买车了,买的什么车呀,让我们开开眼界!哈哈,丁老师终于潮了一回了!”其他人也跟着尖叫起来!

      丁青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接着又点点头,缓缓地说道:“我这回潮了,而且是史无前例的潮,也许能上新闻头条呢!”

      赵刚惊叫道:“丁老师,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买了辆四个圈的?”又是一阵欢呼。

      丁青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我没买车。我离婚了。”

       赵刚一脸茫然起来,其他人也面面相觑,赵刚说:“你没买车?你离婚了?那潮什么呀?哦,对了,现在离婚也算是潮!那代贷款干什么呀?”其他人也附和着。

       丁青突然变得深沉起来,凑近赵刚的耳朵神秘地说道:“贷款离婚!”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赵刚看着丁青,后退了两步。其他人看看赵刚又看看丁青,不解地问道:“赵刚,丁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赵刚愣了一下,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还是勉强挤出了四个字:“贷款离婚!”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说什么,觉得一向自视清高,内向的丁青总是会有些惊人之举,但这个举动确实有点意外,关键是没法理解。正当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之际,丁青突然站起来,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其他人觉得没趣,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丁青走出办公室,来到单位的园子里,找到一个墙拐脚处,坐在一块小石头上,掏出一根烟,刚点燃插到嘴里,又赶紧拔出来,用手摁灭了火,嘴里自言自语道: “28万,28万呢,不能抽烟了!”掐灭了烟头,丁青开始深思自己的人生。

       当初,丁青三十多岁了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因为他的单位稳定,但工资也和单位一样稳定,几十年没多少起色,除了生活开支外就剩不下几个钱了。但毕竟作为一农村娃在省城立住了脚,那在偏远贫穷的家乡来说还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了。丁青为此很满足。他经常在逢年过节时一副衣锦还乡的样子,西服挺直得让村里的小伙子们不敢穿西服出门,皮鞋锃亮得能照见人影,头发光滑得家乡的苍蝇没法立足,大包小包的年货以及分发给村里人的稀罕物常常让村里人要谈论到第二年丁青回来。丁青每次回去总是风光无限,丁青回到村里的日子,人们见面时的口头禅由:“你吃过饭了吗?”变成了“你见到丁青了吗?”这情景让丁青回味无穷,一直温暖着他下次回去前的那一段日子。

       可是,回到省城后,丁青又不得面对拮据和孤独的生活了。

      丁青家人催促丁青结婚时丁青总是说:“不急,不急!城里人结婚晚!”其实他心里比谁都着急,再怎么晚自己都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但急又有什么用呢,走上社会后谈恋爱可不像在学校里一样单纯,爱情至上,其他的都无所谓。在社会上混了多年的女孩子们,变得世故起来,爱情的成分也因为经济和地位而缩水了,爱情的位置也只有暧昧地躲在经济和地位的背后尴尬地笑着。

        一想到这些,丁青就很郁闷。

       丁青想想,觉得自己条件还是不错的,长得一表人才:身高一米七,偏瘦,皮肤白皙,五官端正,还架着一副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的黑框眼镜,显得温文尔雅。上大学时曾获过校级、省级书法绘画大赛一等奖,还写得一手好文章,时常可以随口吟诵几句诗词,在学校里可一直有奇才之称。但到单位后,感觉英雄无用武之地了。长得帅,也不是姑娘们心仪的对象,因为囊中羞涩,姑娘们盯着男人时,是盯着腰包而不是身材和脸蛋的,不像男人只盯着女人的身材和脸蛋。会写诗会作文的举人考试时代自己也没赶上,这个时代是一个浮躁的金钱至上的时代,诗和文成了附庸风雅的附属物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 “唉,这年头!”这句话成了丁青的口头禅,一想问题时就忍不住叹息。

       帅不能吸引别人,文采也无人问津,就只有自视清高,以引起人们的注意了。于是,丁青一看不惯就乱发牢骚,还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地乱发牢骚。这在仕途上是大忌,这就注定他在单位上处处受排挤处处受压制,仕途上更是暗无天日。

      丁青也深知自己的缺点,可是花了大力气还是无法改掉,只要一看不惯什么,他的嘴就马上发出反对的声音,这声音往往不经过他的大脑指挥就喷薄而出。等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想收住也为时己晚。

       丁青在单位上没什么人缘,同事们和他在一起,都是为了打趣他寻开心而已,但丁青也乐意配合,不会扫了大家的兴,也不会计较。领导则是希望丁青永远呆在一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省得他的多嘴多舌又给惹出什么麻烦来。

       丁青也很知趣,除了做好本职工作,不和同事们多来少往,一个人默默无闻,尽量小心翼翼不惹事生非,远远碰到同事都会绕道走开。

       就在丁青仕途上一塌糊涂,打算把光棍进行到底之时,他却突然交上了桃花运。

       对方是一刚毕业的大学生,叫田静,长得清清秀秀文文静静的,她偶然认识丁青后就被丁青的才华和清高深深吸引住了,她觉得丁青是世界上少有的奇才,还是什么出污泥而不染,什么超凡脱俗,反正是用什么言语都无法描述出他的傲骨的那种世间少有之人。田静觉得自己有限的中文知识不足以描绘出丁青的显著特征,但总而言之丁青就是她心目中不可亵渎的纤尘不染的偶像。

       田静见到丁青时,两只顾盼生辉的大眼睛里便饱含充足的水分,就像洁白的瓷碗里盛满了水一样,稍一晃动就会溢了出来,这一汪清水就一直在丁青的身上晃动着,能照出丁青的影子来。当田静的左手叠在右手上,抬起重叠的双手抚摸在胸口时,晃动着的一汪清水才会突然关闭上,在如蝉翼般抖动着的浓密的睫毛下变成晶莹的露珠, “哦,我的上帝,我的主!”的字眼便从田静翕动的唇齿间缓缓流出来。

      丁青便像传说中的王子一样,拥过田静在怀里,吻着她的耳际,吻着她的头发,吻着她的眼睛,恨不得让她融化在自己的怀里。

       爱情的力量真是巨大,丁青又找回了在学校被尊为奇才时的自信,连走路都把腰干挺得笔直,还不停地吹着口哨。碰到熟人,便夸张地咧开嘴,打一个响指,说道:“你好!你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呀!”对方一面回以微笑,一面说:“你看起来气色更好!”丁青便哈哈大笑起来,说:“是呀,是呀,我气色确实非常好,大家都看出来了!拜拜,回头见,我正忙着呢!”说完一边唱着一边跳着小跑步前进。留下一脸茫然的熟人们忙用一双瞪得滚圆的眼睛去看看太阳有没有从西边出来,然后摇摇头走了。

       接下来,我们有必要介绍一下故事里的女主角田静,她可是家中的独生女,父母都是天市磷肥化工厂的职工,家庭条件还不错。

       田静后来考到省城里去读书,来到省城后,田静觉得省城就像一个美丽而充满神秘的五光十色的玻璃彩球,看起来很美,但要触摸她的心脏只有进入球体,而不是从透明的表面欣赏着她的表象,而是要通过深层次的触摸才能领悟她的精粹她的内涵。如果说,省城就是那个充满美丽和诱惑的彩球的话,田静原来生活的天市(地级市)只不过是一个童年时代玩过的毛绒球,陈旧、败落、肮脏而令人生厌。

       当田静得知父母已经在老家给她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时,她不是欣喜若狂,而是痛苦异常,她在电话里对着母亲大喊大叫:“我不会回来的,我死也不回来。我死也要死在昆明,你上来体验一下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活了,一年四季都盛开着鲜花,一年四季都是绿树成荫,走到哪儿都干净而整洁。哪像家里一样夏天像在蒸笼里一样,闷得人喘不过气来,冬天冷得这里一个包那里一个包,双手像紫色的大泡萝卜一样,丑死了!哪像在昆明,一年四季都可以穿裙子,天天都可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的青春多么短暂呀,就像盛开的花一样一会就凋谢了,在昆明,至少,可以延长花期,我只要负责天天貌美如花就行了,赚钱的事交给男人。”

       田静的母亲也不甘示弱,“人往高处走,你在昆明找到工作,买房买车了,我更高兴,但现在工作那么难找,你能找到吗?在昆明我们是两眼一抹黑,没有亲戚朋友,我们到都没到过,我们也帮不上你忙!在老家,好歹有那么多亲戚朋友,有关系,办什么事都好办!你在昆明怕你哭都没地方哭!你不是说赚钱的事交给男人么,你找的那个瘦猴一样的叫什么青的人,那单位不死不活的,能有什么发展?别跟着他讨饭就不错了!”

     “丁青怎么啦?他的单位可是事业单位,吃皇粮的,也许他们单位会分房子,一分房子我们就变成地地道道的昆明人了!”田静也不让步!

     “死丫头,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我什么样的人没看过,丁青不是那种能让你依靠一辈子的男人!我是你妈,能害你吗?你不听,到时后悔别找我哭!”田静的母亲非常生气。

     “我绝对不找你哭,你什么眼光呀,你如果眼光好就不会找我爸那根榆木疙瘩了。”田静揶揄道。

     “砰”的一声,电话被田静的母亲狠狠地挂断了。

       坠入情网的田静被父母抓回家后,又偷偷从父母的严密监视下溜了出来,跑到昆明住进了丁青的那间简陋的单身宿舍。田静的父母只有去帮田静找工作的亲戚家一一道歉,去签了合同的单位毁约,老两口气得大病了一场,发誓和田静断绝关系。

       丁青和田静的婚礼,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祝福,没有客人,只有一桌自己做的可口的饭菜和一纸结婚证书。但沉浸在爱河中的两人觉得幸福无比,觉得这简陋的婚礼一点都不逊色于豪华奢侈的隆重婚礼,觉得这才符合他们的清高和与众不同。

       婚后,丁青和田静的日子过得比蜜还甜。丁青上班时田静会把她送到家门口还送上一飞吻,然后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丁青下班回到家门口时,田静早就像一只温柔的小鸟依在家门口望穿秋水样迎接他了。接着他们就拥吻着进家,一切温馨而浪漫。然后是丁青稍作休息后就开始给田静做饭,田静则在旁边一脸幸福温柔地看着丁青忙碌。

       这样的日子幸福而快乐。

       慢慢地,随着时光的流逝,爱情的浪漫底色正在一点点褪色,回到现实的油盐米酱醋中来,两人的毛病就赤条条地暴露在阳光底下,毫毛逃遁之处。

       独生女的田静什么都不会干,虽然她不上班,天天呆在家里,但无论丁青多晚下班,多么累地回到家中,她都要等丁青做饭给她,要等着丁青来收拾她一天下来凌乱屋子的杰作。碰到丁青去出差,她就天天吃方便面,丁青出差的时间长时,她消耗掉的方便面桶堆起来比她高挑的身材还要高上许多倍。等丁青一回到家,她就要缠着丁青给做好吃的或是上饭馆去改善生活。

       无论多么累,丁青一看到田静小鸟依人的可爱样,他就精神大振,心甘情愿地做饭给田静或是带她去豪华饭店里奢侈一把。但渐渐地,他就感觉到疲惫不堪了。加上田静花钱无度,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工资还要多养一个人,还是花钱无度的人,丁青省吃俭用的所有积蓄很快就花光了不说还债台高筑。

      当单位分给丁青一套三室两厅的福利房时只需三万来元钱,可丁青也拿不出来,加上装修,丁青住进新房子时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房奴。 

      丁青觉得自己就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一台为了田静的幸福生活而不停转动的机器。

       敏感的田静感觉到了丁青的冷淡和不满,她害怕生活压力会让他们炽热的爱情降温,她试着去工作过,但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是嫌工作太累,换工作就像换衣服一样勤快,钱倒没挣多少,反而让她身心俱疲,最后回到家中做起了快乐全职太太,对于丁青的冷淡和不满她视若不见,她觉得男人就该是整个家庭的中流砥柱,养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对于家务活田静还是绝不沾手,生活该怎么潇洒还怎么潇洒。加上田静的父母每次打电话给田静时灌输给她的思想就是要养尊处优,挣钱养家和干粗活是男人的事,女孩子只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自己保养得水嫩嫩的就行了。田静更是觉得有理,整天就和一帮朋友吃吃喝喝,上上美容院,也不再心疼老公的钱和劳累了,她觉得一切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样的日子也真惬意!

       丁青忍耐的极限终于被打破,他的不满开始由无言的冷淡转变为喋喋不休的唠叨:“我就是一台机器,你就是女皇!”

       田静对于丁青的牢骚和怨言也由原来的左耳进右耳出转变为以牙还牙式的刻薄:“你才是一个极度自私和自负的人,一点不懂怜香惜玉和人情世故,我跟你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

       丁青气得暴跳如雷:“我自私?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天天像奴隶一样伺侯你,连我父母把我养育大我都没有像这样伺侯过他们一天。你倒好,像女皇一样高高在上,不体贴理解我就算了,还处处不满意。你觉得哪个男人好你去找他好了,我算是受够了!”

       田静的脸像熟透了的茄子,歇斯底里地吼道:“天下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比你好,比你大度,像你这种狭隘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就因为当初我的父母反对过我们的婚事,那也是为了子女好呀,而你就从此怀恨在心,从来不叫他们一声爹妈,更别说尽女婿的义务了,逢年过节都是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回去。你知道吗,每当左邻右舍问起‘怎么从来不见你老公’时我的心情是怎样的吗?你知道我每次回去时父母数落你,我还处处帮你找借口维护你的形象时心中的酸楚吗?”

       说完,田静捂着脸早就泣不成声,浑身抖动着。

       早已见惯不怪的丁青显出一副高姿态的样子:“好男不跟女斗!”说完独自离开,剩下田静一人在后面号啕大哭。

       但第二天,丁青不觉中说的一句话又会引发一场更加激烈的战争。

     “真是倒了血霉了,每天累得要死要活回家,看见的是一张吊死鬼一样的脸,满屋的狼藉, 还得煮饭,收拾,我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呀!”丁青边嘟嚷着边去冰箱拿菜准备做饭。

       在一旁看着电视的田静跳起来气咻咻地叫道:“我才是瞎了眼,嫁了你这样的男人。我父母当初预料的一点不错,像你这样的男人既挣不来大钱养老婆还嫌老婆花钱,当官更是指望不上,又还死要面子,一副不识人间烟火的样子,整天画啊写啊的,钱倒没少花,可什么鸟名堂也没弄出来。自己的这辈子算是彻底完蛋了,当初如果不上了你的贼船,凭我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呀!”

       丁青头上的青筋一股一股地暴跳起来,把手里拿的东西重重地砸在地上,大声吼道:“你这没良心不知好歹的骚婆娘,你去找呀,现在就去,看哪个男人敢要你这种又懒德性又差的烂女人!”

       田静气得浑身发抖,“……”

       从此,丁青只要一发牢骚,就无异于火上加油,田静积蓄以久的怒火就会轰一声燃起来,继而是熊熊烈焰烧得丁青体无完肤。什么最恶毒的语言,什么最刺伤人心的语言就像机关枪里扫射出来的一梭梭子弹,把丁青打得像开了花的萝卜。再加上抓、咬、踢等一系列的攻击,丁青感觉到家就像地狱一样恐怖,他觉得自己的身心,无论是哪里都没有一处是完好的,都变成了支离破碎的玻璃碎片!

       家里天天硝烟弥漫,每一个角落里都是最刻薄最歹毒的话语分子。

       终于,两人都伤痕累累,疲惫不堪。最后提出离婚。

       田静说:“你给我两万块钱我就同意离婚,我要租房子,找工作,生活,要两万块钱一点都不过分!况且,这房子是我们的共同财产,市场价应该值五六万了!”

       但住进新房后欠了一屁股债的丁青哪里拿得出两万呀。于是,他想,就以分居作为缓兵之计吧,等自己有钱了再离婚,从此以后各不相干。难说哪天她找到意中人了自己不要钱就走人那是最好,如果在没离婚期间她找到意中人还和他要钱他就有理由不给,理由是还没离婚她就去找人,算婚外恋,是过错方,在法律上她就得不到钱了。

       于是,丁青便说:“现在我没钱,等有钱给你了再离婚,先分居,这样你就不用租房子了,只要养活自己就行。家里的一切费用由我支付,除了你的生活费,当然,你暂时找不到工作,也可以先向我支取,以后从两万元里扣出。这样就互不影响了!”

       田静同意了。

       但丁青又加了一个附加条件:“分居期间双方还没有解除婚约,其中的任何一方不得在分居期间谈恋爱,否则就是过错方,不但得不到自己应有的财产,还得赔偿另外一方的精神损失费。”

       田静爽快地答应了。田静也在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丁青没钱给自己坚决不先离婚,先离了万一拿不到钱就只好哑巴吃黄连,又没个证人的。再说,自己还没找到重新嫁的人之前就离了还得自己租房子,条件不好不说,还得出房租水电费之类的,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呀。如果还住在原来的家里,条件好不说房租水电费一律不用花钱,自己的工资够花就行。如果不够,自己还可以随时向丁青要钱,以提前支取为由。先分居,自己可以在分居的这段时间里赶紧找到重新嫁的人,到时再拿到自己的两万元钱,到时自己就是双丰收了。而这个找人的事嘛,肯定是不会让丁青知道的。

      分居后的日子并不像他们想象的一样相干无事。同在一个屋檐下,共用着家里的一切,矛盾自然无法避免,两人也经常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剑拔弩张,大动干戈,互不相让,就像有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如果没有争吵,那日子更不好过,两人的脸色都阴沉得怕人,像是刚死了亲人一样,又像是在战场上看到自己的杀父仇人一样,除了用眼睛去攻击对方外,连一个字都没有。而那眼睛恨不得剜穿对方的五脏六腑,甚至是每一个细胞。于是,家中的空气沉闷得几乎令人窒息。

       但为了自己心中的小算盘如意,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忍,一忍再忍。

       每涨一次房价,田静就提一次离婚,每次提离婚要的价自然就跟着房价的上涨而提升,不多不少,是房价估价的一半。

       丁青当然还是一句话,要离可以,没钱,以后再给。要么只有继续分居到我把钱存够了再离。

       田静当然愿意分居,因为她还没找到另一半,她只是想以此要挟一下丁青,让他平时让着自己一点而已。

       这样的日子真是比下地狱还难受,但还是只有不断煎熬的份。

       终于,田静找到了男朋友,准备结婚了,而丁青却丝毫没有察觉。丁青还想着,随着岁月的流失,田静的青春正在慢慢失去,转眼她就三十多岁的人了,三十岁的女人豆腐渣,田静肯定等不到拿钱就会要求离婚去赶紧嫁人的。丁青正在得意地期盼着田静主动不要钱地离婚走人。

       结果有一天,分居六年后的一天,田静突然坚决地提出离婚,而且是马上,钱也得立刻兑现,否则就诉诸法庭,由法庭来裁决。

       丁青吓了一跳,当前的房价已经涨疯了,自己房子的市价将近六十万了。房子越涨价对自己越不利呀,这几年分居后不养田静他好不容易省吃俭用地把当年欠的房款还完了,口袋里也没剩下几个钱了,只有靠那点死工资勉强度日。

       丁青装出一副可怜相求田静再等等才离,好说歹说,田静却一点都不松口。这六年多的分居和冷战已经把他们之间的感情磨得淡如水了,就连一般的朋友情都没有了。

       但上法庭,丁青是绝对丢不起这个人的。而田静的态度又是那般的强硬,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丁青只要稍微一迟疑就会遭来田静不堪入耳的辱骂,一向清高的丁青哪受过这等气呀。加上这六年多来的压抑和烦闷,丁青更是受够了,为了自由,为了争口气,丁青狠狠心答应了离婚。按田静的要求给她28万,一分不少。

       于是,便出现了文中开头的一幕。

       正当丁青为28万元的贷款而换取的自由唏嘘不已的时侯,丁青听到了田静要结婚的消息。

       丁青因惊愕而张大的嘴巴怎么都合不上了。(926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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