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小华

阿明是个做生意的本份人，在生意场上不欺不诈，虽说不上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但是个不愿吃亏的主。如果一听阿明是做生意的，一定是挣到盘满钵满，腰缠万贯的老板，哪就大错特错了。
阿明只是一个做贩菜生意的生意人，在县城肉菜市场，租了一个摆卖蔬菜的摊位，由老婆负责摆卖。阿明不管天寒地冻，三九伏天，每天天没亮到郊外的三叉路口，拦截四方农民采摘自种正要到县城出卖的蔬菜，用整体购进完成蔬菜交易，省了农民自个摆卖的功夫，抽出时间回家干永远干不完的农活，阿明在和卖菜农民讨价还价中挣取零售差价。很多机会遇上爽快怕麻烦的卖菜农民，阿明凭着多年贩菜的专业眼光，不但挣零售菜价，还额外地多挣了不用量称，估算斤两多出的菜钱。有些农民卖菜和阿明交易多了，干脆把种在田里的西洋菜、茨菇、莲藕什么的，一杆子一口价全判给他采收变卖。阿明得在午夜后三时，头上套着矿灯照明，顶着严冬的霜雪，进入寒冷刺骨的水田，采收付款后属于他的西洋菜、茨菇、莲藕，直到阿明的双手双脚冻得不知失去多久的知觉，才在天见亮前采收到足够其老婆一天摆卖的货品。
尽管阿明计算的精明，但仅靠一台残旧的摩托车载运，不怕吃苦的精神，单打独斗，每月挣取贩菜的收益，也只能维持其一家人在县城的正常生活费用，挣大钱发达的机会与阿明无缘。阿明的儿子刚考上大学，是录取的本B线，每年要交近二万元的学费，这让没多少积累的阿明很吃力。直白地说，阿明人前人后被人叫“老板”，其实日子还没一个普通公务员过得好，一年辛辛苦苦两夫妻合力打拼，缴发高额摊位租金后，扣除一家人的日常开销，能剩下的积蓄都在万元以下徘徊。阿明有自知知明，知道自己是辛苦的命，两夫妻下岗后，就靠贩菜卖菜养家糊口，从来没有奢望当“老板”发大财什么的，踏实安稳过日子。
最近阿明遇上一件很恼火的事，接到一个自称熟人的外省朋友的电话，说出差到了阿明所在的南方省城，在溜达时经不住站街女的纠缠色诱，懵懂地把卖淫女带回落住的宾馆嫖宿，被当地派出所民警查房抓了一个正着，现还呆在派出所，要交五千元嫖娼罚款才能出来。阿明电话中的朋友说，他的身上只有二千元，要阿明迅速汇入三千元到某某某账号，理由是他不想叫老婆汇钱，怕他的老婆发觉自己的嫖娼丑行，会闹过天翻地覆。阿明没有多想，把自己的三千元血汗钱汇入了电话里头朋友指定的账号。
过了一段时间，阿明还没有收到电话里头朋友说从派出所出来后，迅速归还的三千元，忍耐不住回了那个朋友的电话，得知这个电话号码已取消。阿明在焦急苦恼间，试着打这个朋友先前留给他的电话号码，竟然通了，使阿明看到了希望。出于对朋友的情面，阿明没有直接开口提朋友还钱的事，客气地相互问候了半天，还不见朋友半点还钱的意思，像局外人一样，还装着不明不白在电话里说：“什么？什么？我还你的三千元！”阿明只好撕破脸皮，责怪朋友不仁义，还放出狠话：“再赖账，朋友都没得做了，法庭上见。”
阿明的狠话让电话那头的朋友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好耐着性子让阿明数落一翻，直到弄清原委，才知道阿明上了骗子使用过时的骗术“猜猜我是谁？”的当。阿明知道了朋友的清白，在赔礼道歉过后放下电话，独自在家生闷气，也只能生闷气。但一想到儿子读大学还差三千元的学费，怎样向老婆交待？三千元是他用血汗换来的，阿明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更对骗子怀有刻骨仇恨。这段时间，阿明吃饭不香，饮酒无趣，睡觉不安，就是每天铁定的贩菜工作，常常走神，被急着交菜的熟客戏话：“老板是不是挣够了钱，不想再挣我这些小钱了。”阿明的老婆也觉察他魂不守魄，唠叨的话比平常多了很多，更让阿明郁闷。如果那个骗子站在面前，阿明失手打死他的事情可能也会发生。当下阿明没有打死骗子的机会，对骗子的憎恨这辈子是放不下了，最现实最迫切的是怎样筹集儿子读大学欠缺的三千元。
阿明在筹集被骗的三千元期间，忽然又接到自称是他朋友的电话：“阿明呀！你猜我是谁？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啊！是我感冒喉咙沙哑，听不出原来声音是吧。什么？我的手机号码，我刚换了新号码……”此时，阿明知道遇上了“猜猜我是谁？”的骗子，决定胡弄骗子出口恶气：“你是阿福吧！很久没见了，还好吗？”骗子爽快承认是阿福，是阿明多年没见面的朋友，只是开口叫阿明汇二万元时，理由不是出差嫖娼被抓罚款，是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一家人受伤住医院，急需交二万五千元办入院手续，但手头上只有五千元……阿明迟疑了一下，想好了回答骗子的话：“阿福，你不要着急不要客气，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这点忙都不能帮，还是朋友吗！好好，我现在农村马上赶回县城，你等着呀！”
阿明知道银行下午五时结束营业，四时三十分到了银行挂号轮候，坐在椅子上打给骗子电话时，有意让骗子听到银行噪杂声、叫号声，表示自己正在银行轮候，准备把二万元汇入对方指定的账号。骗子在另一间银行听到阿明手机里传入银行熟识的交易声，暗自欢喜又有一条大鱼上钩了，想着这二万元怎样花……“我发财，我发财，想到就来，想到就来”……这是这个骗子自编的手机个性化被叫铃声：“是我阿福啊！你真够朋友，今生今世我我阿福全家都不会忘记你的情义，大恩大德……什么？什么？你的账里只有一万八千元？记账单写好了汇二万元，重新填账单来不及了？明天凑够再汇给我。现在我汇入二千元你的账号，就可以马上把二万元划出来！好好好，我马上打入你的账号二千元。”阿明真切地看到了骗子打入他账号的二千元，让骗子在另一间银行等着空中楼阁的二万元吧。
看着自己手机里被叫显示骗子的电话号码，阿明被叫N次就是不接骗子的电话，想象电话那头骗子的气急败坏样，产生从上次被骗三千之后，从没有过的报复快意。等到骗子绝望不再响他的电话后，阿明破例叫老婆不要准备他的晚饭，叫上天天见面难得一次坐下在一起吃饭喝酒的朋友，在一间全城消费最低的小食店，点了三个菜，两斤散装米酒，呼呼喝喝起来。吃喝间，阿明几杯水酒下肚，忍不住把骗了骗子二千元的经过说出，引起酒友轰堂喝采，大笑大叫，连说痛快、痛快……比阿明还兴奋。酒友兴奋不在乎阿明得到骗子的二千元，而是骗子被骗真是世界轮换转，实在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阿明和酒友过份夸张的噪闹声，引起了刚下班经过，阿明一年到头难得碰见打招呼的邻居民警的注意，待阿明和酒友把骗子被骗的趣事添油加醋说完，这个民警不忘提醒阿明：骗子骗人害人，人人痛恨。你骗了骗子的钱，也是犯法的事，是骗子行为。当心有一天警察上门找你，想好了再到派出所来……阿明和酒友被这个民警的一翻话，象冬天穿着厚厚的衣衫被人冷不防从颈部灌进一桶凉水，冷的透彻，立时没了酒兴谈趣，匆匆散伙各自回家。阿明回到家躺在床上，碾转难眠想了很多事情，终究睡不着，悄悄下床在家里抽屉里取出二千元，不顾夜深人静，敲响了邻居民警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