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熙恩

李科荣升局长，近日携秘书司机衣锦还乡。
山沟沟里沸腾起来，闻讯前来看望李局的亲朋好友乡邻同学一拔一拔的，都快把老堂屋给挤破了。
李局安排秘书陪老父上墟买来鱼肉菜肴，吩咐司机搬来车里的洋酒名烟，摆上几桌宴席，好酒好菜款待众亲朋。席间，大伙上前围着李局轮番敬酒，祝贺声、问候声、恭维声不断。李局来者不拒，喝得不亦乐乎。酒至醺酣处，李局更是慷慨激昂，口吐豪言。
深夜，众亲朋酒足饭饱散去。李局喝下老父做的一大碗醒酒汤，神态终于清醒过来。
洗漱完毕，李局被老父单独叫至后院。老父问儿子：车是公家的吗？回答，是。车上的烟酒是别人送的？是。上街买肉时也是你让秘书开发票吗？是。
“混账东西！”老父怒道。
李局呶呶嘴想争辩，却见老父伸出左手，指着那截在李局记忆中残缺好多年的食指，说：“你听我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吧。”
那年，父亲是生产队的保管，家里孩多口多，粮食难以为继，常以薯芋充饥。一天，父亲趁着黑夜，从队里仓库背回半袋粮食。次日，队长发现仓库少了粮食，大发雷霆，旋即召开队委会，商讨揪贼。有人说昨天傍晚看见刚关入牛棚的村办小学邓校长的老婆，腆着大肚子在仓库旁菜地里摘菜，神情可疑。父亲带头附和。队长不管青红皂白，遂将其押来审讯。妇人先是百般否认，终究经受不了私刑逼供，被迫认罪。被押送至公社打成反革命盗窃犯，每天戴上高帽绑着双手游街批斗。可怜这位身怀六甲的妇女，竟不堪侮辱投江自尽，一尸两命。邓校长从牛棚放回后，闻知爱妻噩耗后，痛不欲生，当晚在家中悬梁自尽。
因自己一己私念，偷了公家一袋粮食，却害了3条生命。父亲深陷痛苦和良心自责之中，夜不能寝。在饱受心身煎熬之后，父亲毅然抓起菜刀，剁去左手一截食指，誓以断指为戒，铭记莫向公家伸手。
讲完故事后，父亲老泪纵横。李局也泪眼婆娑。
次日，李局安排秘书司机开车先回，自己却挤乘长途客车回城。
以后日子，李局每每内心欲望蠕动之时，眼前便浮现出老父的那截残指，欲望之火瞬间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