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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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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那是在一个万赖俱寂的夜晚,人们睡得最为香甜的时候,圣洁的雪花静悄悄的来到了人间。她们默默地,无声无息地妆典着残败凋零的大地。大地是宽容的,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丑陋而变得狭隘、孤僻起来。而是热情地张开自已宽大的胸怀来迎接来自于太空的朋友。于是,雪花们愈加地欢快起来,她们的舞姿在大地的盛情款待之下,舞得愈加地妩媚动人。雪花们似乎很理解大地的情怀,否则,他们怎么那样无私地奉献着自己的美丽,辛勤的、精心地妆典着大地上的角角落落,一点都不放过。
当我清晨从睡梦中醒来时,发觉口中呼出的白气又重了许多,不用开窗,便已知晓今年第一场瑞雪下了。赵飞裹着军大衣推门走进我们宿舍,带进来一股寒气。我本能的把头往被窝里退了退。他见我还没有起,便走到我床前,把冰凉的大手往我被窝里一伸,我只有一翻身坐了起来。
“下雪了就睡懒觉?快起,按原计划进行。”
我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这时,赵飞已把洗脸水打好了。
我们这是去城市的东郊,在那儿有一家桃园大酒店,在酒店的二楼有一家飞跃新科技开发公司。这家公司在市电台作了一则技术转让广告,广告的内容是转让一次性打火机的组装技术,并代办回收业务。这则转让广告之所以引起我们极大的兴趣的原因是一次性气体打火机的市场看好,仔细注意一下你便会发现,近年来,大众消费群体常使用的烧柴油的老式打火机已消声匿迹,取而代之的便是这种既廉价又实用且方便的烧液化气的一次性气体打火机。这种打火机在近年来以铺天盖地的势头在短短的一两年的时间里便打败了各种老式打火机,堂而皇之的占领了打火机市场,成为这一领域的新宠儿。所以我们经过认真分析之后得出可以试一试的结论。如果真如广告中所说,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一次走出困境的机会。假如这项生意能够做成,我们便可以辞职不干,以此为生计,并可以进行大规模生产,招聘工人,自己当老板,说不定还会发一笔小财呢!
我们抱着极大的希望走上桃园大酒店的二楼,二楼的楼道里已经挤满了人。这些人一部分是近郊的农民,也有一部分城里人,还有两位老板模样的人。他们都人手一份印刷资料,认真的研究与分析着。这时有一位年轻人走到我们面前问:“你们才来吗?”
“是,我们刚到!”
“那好,给你们一人一份详细资料,先仔细看看,如果满意可以去201室与我们的经理办理合同关系。然后再接受我们的技能培训。欢迎你们的到来。”年轻人很真诚地笑了笑。
我和赵飞仔细看了那份印刷资料,上面主要介绍了打火机的一些优点,并分析了当前的市场潜力。虽然广告词难免有夸张之处,但其大概意思与我们所分析的基本相同。
我说:“我看可以,咱们找经理签合同吧!”
赵飞说:“不要这么着急,咱们先咨询咨询再说。”
推开经理室的门,里面已有两名农民模样的人在签合同。
“哪位是总经理先生?”
“我就是。”离我们最近的正低头往合同上签字的胖子抬头答,总经理戴着近视眼镜,长相挺思文。
“您好,我们可以再详细咨询一下吗?”我们分别跟自称经理胖子握了握手。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胖子很斯文地说。“王主任,您跟这两位细致地讲一讲。”

在胖子经理对面办公的那个细高个,细皮白肉的男人答应一声“好的!”便招呼我们往里面坐。我发觉那个被称为王主任的人很像一只长颈鹿,因为他的脖子比一般人要长。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儿的总业务主任,我姓王。你们两位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我会向你们作最详细的打复。”
我们主要咨询了关于打火机成本价与回收价之间的差额情况,还有技术转让费和技术操作之类的问题。咨询情况表明每只打火机可赚取1毛8分钱,一人一天至少可组装500到600只,技术轻让费为1000元技术操作简单易学,免费传授。并赠送全套组装设备。这样看来,有利可图,比上班强多了。姓王的主任又领我们参观了技术培训处以及批发回收部。每处地方都有很多人。
最后,王主任说:“我们这儿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现在已经有很多人与我们签了供销合同,并且还有很多人准备要签。两位的意思如何?”
“我们也感觉很满意,只是资金一时不到位。今天我们只想了解一下情况,下次肯定要来贵公司签约合同。”我们答。
王主任说:“既然这样,那就欢迎你们下次再来。”
临走时,王主任还把合同给了我们一份,说让我们回去仔细研究一下每一款条目,有不合适的地方还可以调整。尽管只有几十分钟的交往,我们都觉得王主任是位诚实的商人。



回来以后,我们几个又经过细致的论证,都觉得这笔生意可以做,能赚钱。于是便开始分工:吴平去学习操作技术,回来再教于我们;杨山的任务是去购买必要的煤气罐及生活用具,以及租房子等事项,由袁芳协助完成;签合同与提货的事务有我和赵飞承担。资金是由我们四个拿不多的积蓄凑的,一共五千元。
虽然决心已定,但考虑到做生意会有风险,我们几个一时还是没敢就此辞职,而是集体请了假,期限为半个月。
经过几日的奔波,终于在小浪河的东岸,临河庄139号租下了两大间平房。小浪河是这座城市里贯穿市区的四条河之一,出城直通老运河,在四五十年前,这儿碧波荡漾,河水清清,且有鱼儿戏戏。而现如今却成了城市污水排泄的必经之路,污水沉淀,混浊不堪。临河庄就在小浪河东岸,属于城区中还没有被开发的一块老城区,还保留着以前不少的老房子。
我们的房东是两位慈祥的老人。儿女们都各有各的住处,谁也不愿在这老房子里住。老两口退休多年,住儿女们的楼房爬高上低的嫌不方便,所以,一直就住在这里。院子里的房屋不少,多余的都租了出去,在城市里很多来自于农村的做小生意的大都寄住在这样的地方。
开始的那段日子,我们四个的工作热情很高。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但是我们四个在只生有一只小蜂窝煤炉子的屋子里干的热火朝天。毎日的六点钟起床,简单的岀去吃点早点,七点钟的时候已经正式进入工作状态。中午一般是边吃边干,晚上也是要忙到十点之后才肯收工休闲。袁芳的业余时间也跑来奉献给我们,帮我们洗衣做饭、料理生活。
但是,很快我们便发现这种工作的不科学性的存在。
这一天的黄昏,房东老太太敲响了我们的房门。
“小伙子们,我要跟你们说件事情。”
我连忙打开门让老太太进来。
“什么事?您自管说。”
“不是我多嘴,你们的这种工作不能再做了。”
“为什么?”

“你们难道没闻到满院子的煤气味儿吗?这很危险小伙子!”老太讲完便出去了。
其实,我们早就发觉给打火机充气的充气设备不够严密,在给一只打火机充气的同时,会有少许气体流失到空气中。但我们并没有把这一现象放在心上,竟然忘记煤气在空气中是能燃烧的化学物质。一旦气体浓度与温度达到一定值的情况下,有造成火灾的危险。于是,我们一边掌握在充气的过程中尽量避免煤气的散失,一边作好室内空气流通的措施,把仅有的小火炉也搬到了室外。
还有给打火机装火石、弹簧及齿轮这道工序有问题。我们学到的方法是先把打火机固定在桌子上,然后用尖嘴钳夹着火石,手里拿着小齿轮与先放进槽里的弹簧一起装上。就是借用齿轮瞬间压住火石的力,以使火石不至于受弹簧力而弹出去。这种方法很笨,十有八九都会被弹落,结果一个房间里全是被弹落的火石。开始还以为是由于技术不娴熟的原因,但是干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是不行。所以我们得出是方法上的问题。
这样一来,便大大降低了工作效率。认真计算一下,一天一人才合100只左右,100只的利润才有十几元钱。一个月下来,去了房租、水电费、连吃饭钱都裹不住,这不能不使我们倾所有积蓄压上的赌注有随风飘去的失落。
事态的发展不能不使我们坐到一起又一次商量对策。
“我觉得我们应该再去咨询一下技术方面的问题。”我说。
“既然你们不相信我,那你们就再派人去,反正我是不去了。技术本来就是这样的,他们只作简单的示范,只说时间长了自然速度就会提高。谁知掌握起来这么难掌控。”吴平无奈的表态。
“越是这样,我们越要查找这方面的问题,我看事情就出在技术上。”赵飞分析说。
于是,我们四人便携带了2500只已经装好的打火机成品在一天中午又一次来到了飞跃科技开发公司。这一次看到的景象与上一次却大不一样,楼道里再没有挤攘的人群,批发中心也少了很多提货送货的人。短短十几天的时间竟有如此大的变化,我们的心里一时都没了底。
我们先去回收处验了带来的成品,这一关倒是很顺利的通过了,并且对方付了现金。这一下又使我们心里有了企盼。不管怎样,我们劳动的价值在这儿很顺利的得到了兑现。
我们为咨询技术又去了二楼,奇怪的是201室的房门却上了锁。我们正站在门口犯疑惑,隔壁技术服务部的门开了,走出来的正是上次发我们印刷资料的那个年轻人。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年轻人问。
“我们是合同签约人,想找经理谈点事。”
“你们来的很不巧,我们经理去了省城开一个新顶目技术研讨会,没有在公司。”
“找你们的技术培训导师也行。”
“技术方面的事,当然他也要协同前往了。”
“这个可说不准,也许要一星期左右吧!”
“那么很不好意思,您能否向我们提供一些技术方面的咨询?”
“不行不行,我只是这儿收发室的收发员,技术方面的事我不懂!”那人见我们执意不去,于是又说:“这样吧!把你们的电话留下,等经理回来,我最先跟你们联系。”
事情已经这样,我们也只得把传呼号留给他,回去等经理回来。临走时,我们又用换回的钱购买了一批散件,带回去继续组装。

十一

一星期很快便过去了,我们没有接到飞跃公司的电话。在这一段时间里,我们的组装速度并没有比前些天快了多少。实践证明,问题还是出在技术上,或者飞跃公司的那份广告有问题。
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带着一周的成绩又一次去了飞跃科技公司。我们这次再去,已无法找到飞跃公司的任何一个人影。二楼的公司牌子都已不知去向了。再到批发回收部看一看时,那组单元房的门已上锁,透过窗户望进去,里面早已空空如也,完全恢复成一幢空房。
这一下对我们的打击可不小,这可是五千元的本钱呀!结果一分钱没赚到,只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被骗了个精光。我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在向酒店的工作人员询问详情时,工作人员向我们讲了知道的一些情况:“你们说的那个飞跃公司是非法的,被当地公安机关发现之后,便偷偷地遛走了。他们还欠着我们酒店的房钱呢!现在这社会上,什么骗子都有,可不能轻易相信人,否则,非上当不可。”
这一下,我们算彻底完了,五千元算是打了水漂了。
回到住处,已近黄昏。看着灯光下已经组装好的成品和没有组装好的散件,心里都有一种凄凉之感。大家还没有吃饭。今天袁芳没有来,我走出去看了看炉火,已经没有了半点火星。
我找来一些纸和干树叶准备生炉火。一摸兜里没有打火机。
“喂,吴平,送只打火机来。”
“生什么火?不吃了,气都气饱了。”吴平没好气的回道。
接下来是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其实,我也没心情生火,这算什么事呢,真他妈窝囊。
“走吧弟兄们,咱们下馆子去。”赵飞说。
我们都一起注视着赵飞,心想赵飞气疯了,现在哪还有钱下馆子呀!见赵飞确实不是在说气话,我们才松了口气。
“赵飞,别去了,我和笑文去生火,做点吃算了,哪还有钱下馆子呀!”杨山从工作台上拿了一只打火机走向火炉这边。
赵飞一把拉住杨山说:“走吧!有,哀芳给的。我们也走舒一口气,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酒桌上大家都没有话,只是闷着头喝酒。我知道,其实大家都憋着一肚子气,可是没有地方撒。
“说话呀!今天怎么了,一个说话的也没有?”赵飞说。
“他妈的,那个胖猪经理和那个长颈鹿主任要叫我碰见,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吴平开了腔。
赵飞笑了笑。
“你还别笑,兄弟今天杀他们的心都有!”
“也不怪吴平,这件事实在叫人心里不舒服。其实这事我们早就该有所防备的,上次去时就已经不太对劲了。这样一家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的小公司,上省里开的什么技术会呀!纯粹是猴拿柿子——瞎掰。”杨山发表意见。
杨山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有道理。现在回忆起来每一个细节,这件事其实很早就露出了马脚,值得怀疑处很多,可惜我们都没往那方面想。
“要我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再生气也没有用。我的意思咱们现在应该合计一下如何处理剩余的货底子,尽量挽回一些损失,至于以后怎么办?咱们再从长计议。当然,这次受骗的主要责任应该是我和赵飞担着。”我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有了思路,只是没有和你们交换意见。本想听听你们的意思。”赵飞发言。“现在看来,你们还没有具体考虑过这个问题,那么只有我先谈一谈吧!……”
赵飞是想把剩余的已组装好的成品向批发市场推销,就是赔一点也要尽快处理出去。剩余散件与组装设备等一边组装一边寻找买主,比如近郊的农民组装户。把事办完,然后回厂暂时维持,找机会寻找别的岀路。
结果我们四个商量来商量去,也只有么办了,都想不出再有更好的办法。
“喂!你们几个在这儿哪!要我好找。”我们刚要走,袁芳却从外面进来。“我见你们门上挂着锁,就跑这儿找你们,有什么高兴的亊,值得这样庆祝?”
面对袁芳的问话,我们都有点不好意思。我们知道,要没有袁芳的这顿饭钱,我们四个大小伙子今天就得挨饿。这话让我们怎么说呢!
“这么晚了,你怎么又来了,回去又要送你!”赵飞答非所问。
“叫你送是给你面子,别以为谁赖着你似的。”看的出来,袁芳今天兴致不错,并没有因此而生气。转脸仍很兴奋的说:“嗨!赵飞,今天我有一件高兴而又重要的事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