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吻额的雨
安静不了的不是风
是心灵
人影不见了
花影不见了
唯有忧郁 在额上
留下一个吻痕
莺儿的老家在青岛，父亲刚刚退下来，她很想他们，也很想接他们过来散散心，可是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她真的怕听到故乡的声音使自己控制不住感情。
　　莺儿常常给家乡的好友、同学打电话以缓解那种强烈的思念，结果是更勾起了她思乡之情。乡音使她泪水涟涟，沉浸在那种乡恋的氛围里好久好久缓不过气来。
莺儿给自己泡上一杯浓浓的咖啡，让自己躺在沙发上，她需要在一个舒舒服服的环境里，营造一份好的心情和爸妈说点话，她不想让自己不开心的情绪影响他们。
母亲电话告诉她，“我们怎么来得了啊，你弟弟下岗后，整天喝酒，摔东西，这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他砸光了。你妹妹整天疯在外面，这么大了也不成家，莺儿你能回来多好哩……”母亲那头在哭泣。
莺儿放下电话就叹气。这边自己的情况不能再让父母担心了，那边也让她真的放不下心来。
她查找妹妹林芯骊的手机号码，能让莺儿记住的数字很少。
打过去好久没人接听，一会莺儿手机发出“嘟嘟”声来。是芯骊发的信息：JJ???QQ。
莺儿已习惯了她的简单网语：姐姐，什么事？QQ找我。
于是莺儿赶忙上网，打开QQ。“啪啪”敲着键盘，打下几行字，先发了过去。
这边还没有说上几句，那头芯骊就回复过来：“TMD！5746！我有一种预感，我不会再在家里住下去了。JJ，我受不了家里的气氛。父母忧虑的眼光使我难受，他们恨不得明天就把我嫁出去，我受不了啦，我就不交BF他们能将我怎么样？明天我就搬出去住，我需要的不是别的，就是一间让我安静的小屋。”
“爸妈也够烦的啦，我不在，你要听话点呀，不要总让他们为你担心的。”
“我没有办法啊，我对婚姻是没有任何幻想的，更何况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改变现在的角色，进不了状态怎么能说结就结哦。”
“对，你还小，不能急，女人一定要记好，不能选错了老公，否则会痛苦一生的，像我。”
“我相信婚姻是有保鲜期的，一旦时间一过就会变质！好男人这世界根本就没有！男人都是一样的！所以只能信自己，只有自己独立才能以不变应万变！这就是我的看法！所以我要想办法做生意能让自己经济独立起来。”
“你很懂事的，不要相信男人，但可以享受他们爱着你哦。”
“我不想付出太多的感情，我想过了，就这么过吧，少付出就会少受伤。”
“是的，让他爱你，你不要太多地爱他，你就不会受伤害哦。”
“好人还是有的，但能让我去爱的这个人真的很难找到！能吸引住我的人，很难。”
“是的，生命是缘，人生是缘，相识是缘。缘很重要的，急不得。女人一生都在等待自己的爱人，小妹，不用急，会遇上的。”
“哈哈，那就等着。JJ，你回家来看看GG，他整天喝酒，胃痛在床上蹦，又不肯去医院，你劝劝他哦！JJ，偶好想你，776，886。”
芯骊是他们家最小的妹妹。整整小莺儿10岁，是家里个个疼的老妹。大学毕业后，分在学校做老师，没教两年书，就跳到一家网络公司了，成了网上的人。她白天在睡觉，夜里在网上，她的语言都是网语，叫人也是JJ、MM的，爸妈对她头痛死了。
莺儿本想劝劝芯骊的，可是聊天中的语言好像有点鼓动着小妹不要嫁出去。说真的，她希望妹妹永远不要长大，不要恋爱，就这么快快乐乐的，多好啊。
她放下键盘，想了好久、好久，自己是不是该回家了？

余页上线，给她消息：
我的手指又一次在键盘上轻快地舞着，是缘分让我遇到了你。从此，你带给了我无限的快乐跟幸福……你的诗化、你的浪漫、你的热烈是我理想中的境界，我爱你！
莺儿回复：
你的深度、你的爱抚、你的理解是我等待一生的人，我也爱你！
　　海：我几乎已经没有在QQ上和人说话的兴趣，因为我已经堕入了你的情网，因为我已经找到了值得我爱的那个女人。
　　鱼儿：离你远一点是为了想你
　　 靠你近一点是为了爱你
　　 伤了你是我不想再骗你
　　 忘了你是因为真的爱你
● ○
/■∨■
∏ ∏ 我和你
　 海：你的到来给我建立了完美的情感家园，你是真正能读懂我的女人。因为你，我会永远踏实、温暖。谢谢你，亲爱的。
　　鱼儿：我们谁也离不开谁，爱到最真时，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我们只有心的交融！你说是吗？亲爱的。
　　海：是的，情人、知己、爱人、小妹那是以前的称呼。如今在我的心里，你已经是我的女人，终身地关注你、爱你是我的天职。
　　鱼儿：嗯，你是我最深爱的人，一个正和我游走于人世间经风历雨的相互依偎、相互取暖的人。
　　海：我慢慢地在发现你的缺点，你的形象在我的眼里，越来越真实，越来越美丽。我爱你，亲爱的，我想你，每时每刻……
　　鱼儿：我要的也是原汁原味的你。520亲爱的，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想说自己想说的话，你就是你，不要为任何人而改变哟。
　　海：也许你不是最优秀的，但是你是我最需要的，在我的眼中你是最美的。这个星球上没人能和你比，没有人能代替，为你做什么都值。我爱你，我的鱼儿！
　　海：我知道，在感情上我欠你很多，客观情况逼着我不可能立即偿还，分期付款吧，10年20年30年……我会如期而至地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亲爱的，我爱你，510吻你。
　　海：爱你，是因为你最适合我，真的懂我。你是我这一生中最靠近我心灵的那个女人，所以我对你说，你在我的心里永远都和其他人不一样，这是我的幸运！！！
莺儿掉线了，怎么也上不来。
……
鱼儿：我不敢说我爱你，我怕我说了后就死去，我并不怕死，只是怕我死了以后，没有人比我更爱你。这世界上如有一个能懂你欣赏你疼你的人，你还渴求什么？

中午时莺儿接到了余页电话。
问有时间吗？
她说有。
他又说我们一起吃个午饭好吗？你等我电话。
虽然他们在网上、电话里已非常熟悉，可是真要见面，莺儿还是止不住地紧张。
她还没有想好见不见他，他那头就挂了手机。
他真霸道，可她喜欢他的霸道！
在一个不大的情侣包厢里，两人好有情调地共进午餐。
想到了网上的狂热，莺儿起初不太好意思，渐渐地她开始自然了，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开开心心地吃，随随便便地聊。

晚上莺儿打开QQ看到了余页留言：
秋天来了，我丢下键盘去接你。那么美丽的花儿，秋雨中的落叶每时每刻都会荡漾，在我庄严的快乐里，真的没想到，什么都无所谓的我，在你的爱河里是这么爱哭。
　 莺儿回复道：秋天的落叶、冬天的芦苇、春天的花儿……我想我们还会一起去河边听夏天的蛙声。只要和你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地美丽。谢谢你伴我一起走，我们还会相约走很远、很远……不是吗？今天我静静坐着10个小时，冷静地想想我们怎么办？我觉得我没错，我无心伤她，在你身上我需要的不一定是她需要的，我要的是别人没有发现的，或者是别人不认为有价值的，我说不好，但我相信你懂我。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爱，也许有你才完美。发到了你的信箱，请收。

　　给亲爱的海：
回来把自己关在充满萨克斯声的小房间里，在你不在的日子里，重新开始享受孤独。
在我独自失落、无依无靠的时候，何其幸运地遇到了你。
当你要求见面时，我不想，也不敢。这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外表配不配你，虽然我不是绝色美女，但我对自己的外表还是相当有自信的，我一直是骄傲与自恋的。我只是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是你所喜欢、所想象、所等待的那一个人。我也担心真的见面后，你会真的爱上我，而我会从此迷失在你的眼神里。更怕见面后又要分手，徒增太多的痛苦，太多的不舍，真的何必呢？便想还是不如不见的好。
渐渐地我明白，我们不仅仅只是网恋，我们是真的恋爱了，你要我的全部，要我的未来，要我的一生。这些天我任心魔围困，不想，也无力自救。我一直在用心来体会，用心来感觉，用心来交流。于是我发觉我顺利地进入了你内心。对你，我自信自己能懂你，能粉碎你的离情，能直视你的眼睛，能洞穿你所有的心思。
爱，也许有你才完美。我只要克服心魔，我们的爱也许会完美。可是我们会因此而幸福吗？为了这份爱，必须要有一方为另一方付出许多东西。爱，可以疯狂，然而疯狂过后呢？到老之后，时间流逝冲淡了疯狂与冲动之后呢？我们是生活在两个家庭，不可能也不需要为对方去改变什么、舍弃什么，这都不是我所期望的。面对你，我是不敢说“真的嫁你”这个字，从前我从不轻言爱，我觉得说得太多，会让人感觉不真实，太虚伪。可是我遇见了你就忍不住天天想说：“我爱你，爱你，爱得让我快乐，爱得让我哭泣，爱得让我想为你而死。”我并不想否认我真实的情感，特别在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更能深深感受到，对你无尽的眷恋、相思与依靠。
爱，也许真的是有了你才会完美。我深深地知道，因为只有真爱，才能让人如此痛苦。我心毫无所求，唯一希望便是做你一生一世的红颜知己、做你一生一世的女人。不想再去违背命运的安排，一切顺其自然吧！能相识、相爱已是一种缘，又何必去苛求太多呢！如果命运把我安排于你的话，我想它最终不会令你失望的。
爱，也许有你才完美。只要你愿意，我愿倾其一生，不舍不弃，永远、永远……
鱼儿 2001.9.24.

第二天，莺儿在信箱看到余页回复的信。

莺儿：
21世纪的第一个秋天，随着金黄的落叶你飘到了我的身边。缠绵的秋雨那么抒情，在一把蓝色的小伞下，我们风雨同舟，我们相见恨晚，我们同样庆幸在生命中找到了对方，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我们都哭了，你接受了我的热吻……
　　捧起你的脸，吻你，你的舌是我永远的奢侈，想你！我不叫你鱼儿，我爱的就是你，生活中的你——林莺儿，叫你鱼儿太虚拟了，我似乎没有得到真正的爱，没能满足男人特有的保护欲和责任感。准确地说我们是从网上的游戏认识，网上的你，书中的你，真实的你，浪漫、热情、善良、多愁，我真的非常喜欢这样的女人。亲爱的，我爱你，不是故作多情，更不是随便轻浮，爱你的浪漫，爱你的多愁，爱你的爱我。也许你只想从网上获得一些假设的慰藉，也许生活已经教会你世故地不敢再踏进爱的殿堂，也许你还窃笑我认真得像个傻瓜，可是我仍然会认真地告诉你，我爱你！是真的！
你在想什么？你想说什么？是否你原来只想做一个游戏？那也没什么，如果是我冲动，我说的都是真的。该早就是好朋友了，我们相碰太晚了，我们前世一定有缘。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为我的怪异而苦恼，为我的孤独而失望，几天来我也怀疑这种感情是否真实？我怎么会如此冲动。
在秋风中和你散步感觉真的太棒了。宝贝，我们是不是太快乐？这几天一切仿佛在梦里，太完美了，谢谢你给我那么多。两千多天后，你为了我才来到了这个能给我们带来幸福的世界，我终于经过了一万个太阳找到了你，我不会饶过你的，我要紧紧地把你拥在怀里，把你爱到老，爱到死。生活总是应该累的 ，我发火、我愤怒、我快乐，我穿行在茫茫人海中，每时每刻有个能读懂我的女人惦记着我，生活从此给我以温暖，我爱她，为了她我要拼命努力，为了她我应该好好活着。
早先我只是觉得你是属于艺术的那种人，我们会成为好朋友。或者能成为那种常见的情人，再深至多成为相互关心的兄妹，现在我真的爱上你了（可以肯定我是第一次懂得爱是什么滋味）哦！我的妹妹，我真的爱上你了，爱是那么幸福，又是那么痛苦，对你的爱恋，我将永远受这种爱恋的折磨，因为我永远也无法拥有你的全部，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真正属于我。妹妹，我亲爱的妹妹，写到这里我很难过。操你妈 ，我真不该沿着这种思路往下想，好，去睡觉。我睡不着，没有办法，我想你，我是那么无动于衷，你的优秀，你的爱情充满了我的心房，由此我在所有的女人面前都那么矜持，那么傲慢，因为我拥有真正的爱情。我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你已打开了我那尘封已久的爱的闸门，我的心只会属于你，永远不变！！！妹妹，你在我的眼里是最美丽、最可爱的。近日来，我幸福，我已经非常真切地知道，我找到了我爱情的归宿，我的爱情已经属于你了，我爱你，吻你！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我，我的爱就此死了。我亲爱的，你记着！
真爱其实是可怕的，我现在最怕的就是你突然离开我，那样我肯定会被爱所击垮，我知道你也深深地爱着我，正因为对你的爱之真切，才突然被这种莫名的恐慌所笼罩，亲爱的，你一定要对我说，永远也不离开我，你能让我不睡懒觉，你能让我像个少年那样忘记生活的艰辛，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是世界上最美的。拥有你，我放弃什么都行，你的美丽，我感觉到可怕，你已经勾走了我的魂魄，亲爱的，你在哪里？
余 页
2001.9.26.

莺儿一早上班，周总找她谈话，建议她竞争明年新闻部主任的职位。
他说你林莺儿也是老记者了，40岁以下、大学以上，正符合这次应聘的条件。新闻部的王主任年龄大了，这次要退下，你看大家都在争这个岗位，都在忙，你怎么就整天在你的世外桃源呢。
他拍拍桌上交来的应聘书又说，下星期一开会，我希望在会上能见到你也站出来应聘主任。
林莺儿说，周总，新闻部主任是掌握舆论导向的要员呐！是党的舆论阵地的忠实宣传者和捍卫者。你觉得我适合吗？
周总反问，你为什么不适合？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
林莺儿没有再出声音，退出了总编室。
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季主任那张笑比哭还难看的脸。
他热情地走到莺儿桌前，帮她将杯中水倒满问：“周总找你啥事啊？”
“没什么事，他说今晚的年终家属联欢会没有放在我老公那儿，让我不要介意。他说他刚来，不知道我们每年都在那。我说，领导那是替我们家省钱哪。他说，哦，我总算弄明白了，原来是不用买单啊。”
“哈哈，他还不知道是为报社省钱哦。”
“是啊，哈哈。”莺儿不再多言。
在这地方呆长了，自己也懂得学乖了。
她坐在桌前想了好久，该不该去应聘那个主任职位？为什么领导不让她争副刊部主任？说实在的，她喜欢现在这岗位，很适合自己的，尽管她不喜欢被别人管着，但她更不喜欢去管别人，多累！
她不愿多想，打开了信箱，看读者的来信、来稿。
南京的小丰是她的热心作者，天天都有稿子发过来。今天又发来两个邮件，准确地说，是诗一样的情书，莺儿觉得他的文字越来越吸引她了。摘录如下：

依依，送你一首古曲，很悦耳。我一直以为一首好歌要胜于一杯好茶或一杯好酒，我更喜欢听经典的古曲，静静地听着古曲好似听见远方的乡音，好似听到情人的呼唤。朋友！你也爱上古曲吧，它会带给你一份恬淡的心境。　　　
第一次感觉依依这个名字时，就如一首抒情诗。
第一次感受依依的散文和诗歌，好像沉浸在音乐所描绘的温馨中，不是因为她的文学性，而是她细腻绵绵的情绪牵动我的情丝。
第一次见到漂亮的依依时我似乎有点语无伦次，她的谈吐和气质与她的实际年龄相差甚远，显年轻还有青春的活力，且能让人感觉到相对的纯净和善良，多好的一位江南如水一般的女子呵！依依你笑起来很可爱的。
记得你以前曾跟我说过，说已过了梦想的年龄，从那天的谈话中我总感觉你的思想与你的年龄不符，言谈中我能体会到你是个相对纯净善良的人，也是个浪漫的人。也许生命可以在岁月里衰老，而唯有心灵可以跳过日月的墙壁，永存一份年轻！
第二次见到她时好像感觉很不一样，不一样的感觉让人有些怅惘……

莺儿读着读着就笑出了声音，她想起了那天的小小恶作剧。
小丰，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诗人。他不到30岁，却在诗坛上很有知名度了。他们是在作家网上认识的，在QQ也聊过几次，她总是漫不经心的，她不喜欢和比自己年龄小的人聊天，哄着他感觉到累。
第一次见小丰是在莺儿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那天小丰出差路过她的城市，就到报社找她。当小丰第二次告诉莺儿他要再来看她时，她为了不想让他有其它想法，便找来一个漂亮的妹妹，中午一起吃饭、喝茶了。妹妹穿得好娇艳，她却穿了一件至少六年不穿的长大衣，又土又老气的，而且说话好无力气，她要提醒小丰，依依和他是有代沟的呀，让他感觉他们的距离和年龄，让他知难而退。
可他就是不买这一套，每天一封信来。
莺儿再读他今天的第二封信：

想远方的你，给你写信是我消除忧愁的一种方式。不知我在想你的那一刻，你在做什么？那一刻，在我心间散发着一份清香的温柔！不能指望自己立刻逃离心的囚室，如一缕自由的风，飞到你的身旁。也许有一天我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不必惊讶！该来的，会悄悄地走近，而不该到的，也会渐渐散去。

莺儿读完轻轻一笑，接下来再打开另一个作者的来信：

林编辑你好！
看到一个故事，两个男女主人公，网恋了，他们都说爱得死去活来，天天说想见面。两人在网上什么话都说了，什么事都做了。有一天，男的说，我到a城办事，火车要经过你的城市，你能不能一早上就到火车站等待我？她说，不。男的问，为什么？你要睡个懒觉？男的又问：你不想到火车站见我一面？女的回答，不是我不想见你，那样匆匆忙忙见面会破坏我的美好。男的又说，嗯，这样啊，那好吧，等我找机会，给你形式。后来，男的坐的火车走她的城市开过……她没有去。从此她也不再上QQ。一段网恋完成了！
你说谁错了？我问一个陌生的网友，他回答，都没有诚意！也都没有错！ 我又问，换你哩？他说，去看她的概率是100%。无论如何，无论多忙，也会想办法与她见上一面的，除非她没有空或者不方便。
那个故事中的女主角就是我。林编辑，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哩？
怎么办？每天读着这些来信和来稿，她都在回答这类问题。如果换一个岗位，她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些可爱的作者朋友哩。
莺儿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看看已到中午，她便打电话给余页，想请他吃饭，可是她找不到他。画室、家里都不在，手机也关了，他会去哪里？余页是个花心的男人，没有认识余页前她不知道有关他的故事，现在莺儿才渐渐知道，报社的女人他似乎都沾上了边，以前莺儿不管，可是现在她却不想听到关于余页的任何绯闻。
她又打电话给杰，想和他说说单位今晚请他吃饭的事。每年老总为了省钱，总是喜欢到他那。这一点莺儿还是比较感激他的，他在大面上还过得去，让她在人面前可以冒充富婆。
杰也关机了，她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她记得和他的联系是在一个月前，儿子学校要开家长会，那天莺儿在外采访，她只好打电话，让他去。她不知道最近他过得好不好？她也真的不在意他和卢雨现在怎么样，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儿子了。

莺儿又喝多了，回到家中心里好难受。
电脑开着，液晶屏上跳着一行字：妈妈，我到奶奶家了。
儿子回来又走了。
莺儿打开信箱，收到了新年的第一张贺卡：
妈妈：
年轻永恒，天天开心！
　　 　拖拉机
儿子真的好有心哦，莺儿眼睛湿润了，她知道对儿子不公平，她常常将对杰的愤怒转嫁到儿子的身上，儿子自从住校后，她除了付钱、买衣，每星期陪他吃一次KFC，对他的关心真的太少了。
拖拉机长大了，不再是拖拉机了。
　　莺儿给余页信箱发了一篇文章：
爱你也痛 不爱也痛
　　今夜有点对自己绝望，是对自己的感情绝望。除了你我没有办法去爱别人。每一次离开你的时候，我都依依不舍…我不能不爱你，我不能再爱别人，即使有一天你伤害了我的心，我还是不能停止爱你停止想你。我终于知道，不管有你在不在身边，我心里想的念的依然是你，谁也代替不了你，我的快乐因你而存在。
那天你说岁末最后一天你会陪我一起度过，我好兴奋、好感动。
以前没有你的时候，我是多么害怕过节啊。可是有了你，我仍好害怕，怕又是一个人过……我可以和朋友、家人，但除了你，我不愿意让别人陪，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痛苦是一样的，寂寞也是一样的。自己一个人，还可以无所顾忌地表露自己的哀伤；同别人在一起，心已经不知飘到哪去了，我的爱情已经一次用尽了，不能分给别人了。你是我所爱的那个人，却永远不能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你是不会体会到我的心情的。
时间对于你来说，分给谁都差不多，家有家的温馨，情人有情人的乐趣，你爱也痛，不爱也痛，过去你会希望我很爱你，可现在我的感情某种程度来说是你的一种负担。如果可以选择，我也宁愿不爱你，宁愿从来没认识过你……
可是，只是想想，不认识你，从此不见你…我的心就会好痛，我不想哭可是泪水止不住……认识你，也许会流干一生的泪。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我的快乐竟完全依附你而存在……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永远离不开她的爱，而她的爱在另一个女人的怀里，可她还是离不开他。不知道，没有你，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就好像所有的快乐都被一同带走了，心就会离开躯体飘回过去。
我不敢去想我们一起走过的快乐日子。我担心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告诉我，怎么才能停止爱你，怎么才能不痛苦。可是，生命已经相融，怎么才能把已经相融的生命分开呢？我这样的一个女人，却有着这样脆弱的感情，
晚上走在大街上，到处都充满了节日的气息，街上一对对的人，手拉着手，还拿着玫瑰，热热闹闹的……
我好怕，一个人走在热闹的街上，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黑夜里，这些，都是因为，我不能拥有我爱的那个人。我不该爱你，我爱不起，可是，已经爱了，我该怎么办呢……
　　我已离不开你了，可是爱你也痛，不爱也痛，离开也痛，不离开也痛。我真的不知道这样的痛何时才能终止它，还会不会终止。
那天晚上单位聚餐，我匆匆赶回来，只是为了在网上和你一起，一起听午夜的钟声，一起度过今年的最后一天，一起迎接新年的第一天，亲爱的，你在哪？可曾想我？

“从没说过爱着谁，为谁而憔悴，从没想过对不对，我的眼中装满了疲惫，面对自己总觉得好累……”一直渴望着真爱，又惧怕被爱刺伤的莺儿，此刻孤单地唱着哭泣着。

卢风的案子不见有什么结果，经济案子都是很复杂的，不可能很快结案。
人们却依然兴致勃勃地传播着与案子有关的故事，版本日益翻新，靠卖身和行贿换来官运亨通的王媚自然成了人们议论的中心了。
对这类女人，人们兴趣自然浓厚多了，故事也编得越来越呈桃红色。
说是一日卢部长打电话给司机小陈，让他去接媚到“南洋”宾馆。
车快到门口，卢部长来电话问：“杨玲怎么还没有到？”
小陈急坏了，人搞错了怎么办？
他心急之下，对王媚说，你先去102房间洗个澡休息一下，卢部长在101和几个领导商量大事你千万别过去，他会去找你。
小陈拿出102钥匙，那是他休息的地方，他立马赶去接杨玲。
时间过去几个小时了，小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到102房想告诉王媚，卢部长有事不能见她，先送她回去。
102门没锁，他悄悄进去，还未开口，里面王媚却说，不要开灯，你让我等到现在啊，看我怎么惩罚你。
他推开里面房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小腿在抖，却被一团热乎乎的东西搂住，嘴刚张开，又被王媚软软的舌头顶住，小陈管不了那么多，扛起她就上了床。
以后的日子卢部长没时间，都由小陈代劳。

　　卢风进去了，他那些以色谋钱、以色谋伞，获得升迁、酬金等好处的女人们却没有半点悲哀，一个比一个活得更潇洒。
以前刮风下雨，卢风的司机总要去幼儿园接吴兰的宝宝，现在每天放学都有一辆奥迪牌蓝色小车，把宝宝接走。
吴兰的老公是卢风做的媒，是卢风以前在部队的部下，现在纪检某部门做主任。那日莺儿去逛街，看吴兰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在闲逛，他老公抱着那张像极了卢风脸的宝宝，他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这样的男人活得也真叫冤。现在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叫忍一步海阔天空？
杨玲最近显得特别忙，不知又傍上哪位“大权”还是“大款”，竟搞到了一辆报废的蓝鸟，油漆刷刷，在街上招遥过市。
莺儿在四川的一位神交已久，却从未谋面的友人来南江市看她，晚上她领他来到“雁来”，莺儿点雁儿小姐陪老猫。
她对老猫说，这位是你的老乡，也是这儿大名鼎鼎的名“记”啊。
“莺儿，小声点。”
他轻轻地在莺儿耳边乱嘟着。
雁儿酒喝多了，话也特别多。
莺儿乘势说：“雁儿，我们听卢部长说你们是好朋友。”
雁儿笑笑说：“好朋友？他会这么说？你知道他的嗜好吗？”
莺儿摇摇头。她挥着手，伸着食指放在嘴边一次：“嘘，不要出声，他的爱好啊，是专脱女人的内裤！”
莺儿听了觉得很恶心，回头望望老猫，他一脸没听到的样子，想想也是，他又不认识卢风，若熟悉卢风的人听到又不知传成什么样子了。
什么是情人？情人永远是你得意的时候的点缀，当你遇到挫折、危难的时候，她们早已像瘟神一样躲得你远远的。

莺儿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敲开了卢风的家门。
一个传统型的家庭主妇打开了门。莺儿自我介绍说，我是纪委的，卢部长不放心啊，让我来看看你。
她说谎是不用打草稿的。
“谢谢你，都是那个小妖精……”卢夫人一点没有责怪卢风的话语。
她们这一代人让人无法理解，老公在外莺歌燕舞、酒足饭饱、风流又快活，整天过着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生命透支的生活。老婆在内勤俭持家，吃吃稀饭，看看电视就很满足；老公下班赶场子，手一挥“的”来又“的”去。老婆上班即使雨天也舍不得向出租车挥手。但是这样的家庭却牢不可破，除非老婆死了，男人才会另娶。难怪人们常说男人最快乐的三件事，升官、发财、死老婆。有了一定的地位、身份后，婚是千万离不得的。只有等，等家里的黄脸婆有一天一命呜呼，他可以大办丧事，伤伤心心哭上一场，然后名正言顺地花天酒地。
莺儿为自己悲哀，更为像卢风的妻子这一代女人悲哀。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想得很多。
她始终有着一颗善良容易被他人欺骗的心，她担心卢风会被判多少年？
他曾是卢家引以自豪，足以骄傲的资本，当然也是主要经济来源和一些特殊待遇的依托。如今他就这么退出了政治舞台。家抄了，钱没了，这幢房子也会没收，亲友中“望门贵族”不存在了。一切荣耀、待遇已不复存在，一切的巴结送礼已门庭冷落，一切的享受权力带来的实惠已随风而去。
他老婆怎么办？还有在外读研的卢雨怎么办？
这个女人好久没有消息了，当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再也不是那个可呼风唤雨的人物了，她再也不能大把大把地花钱了，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到一个人人都在议论的罪犯的女儿，这种落差她是否能承受？
杨杰会立马站出来帮她吗？杨杰的心肠是特别地好，这几年做生意，攒了多少钱？她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可显示自己男子汉的威风了。
莺儿胡乱地想着，下意识地摸摸自己挎在身上的小包，她知道里面的钱不会超过一百元，想到这个月牛奶费还没交，她鼻子一酸，泪水就这么滚了出来。

林莺儿正式到新闻部做主任了，三八前夕，宣传部牵头，邀请市里文化艺术界的女名人开个座谈会。
王媚处长主持了会议，当讨论到夫妻之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时，座谈会上气氛进入高潮。
坐最边上的一位外企文学爱好者说，婚姻经历得久了，心和心的距离却会远了，爱情曾经拥有过，却从指缝中流淌而过，久而久之孩子维系着家庭，老公变成了自己最熟悉的陌生人。所以觉得婚姻中的男女都不能迷失了自己，独善其身，享受与欣赏自己眼中的风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活在当下，享受每一天。
一个20多岁的小女孩说，家中女人就像是一道好菜，如果你天天吃，餐餐吃也会吃厌的。所以男人必定去追求新的刺激。
另一位女教师说，我看婚姻也不过如此，从来没有见过不变的婚姻，要么在夫妻双方互动中相互适应变化来发展婚姻，要么在不能调谐中结束婚姻。正因为如此，所以童话中的王子与公主的故事总是结束于婚姻的开始而没有下文。婚外恋若以真实的爱情为基础，是不应该被当作罪恶的。这就不得不又提起那个话题，到底是爱情重还是婚约重？这里没有非此即彼的意思，也许，有时当爱情与婚约发生矛盾的时候，爱情与婚姻是可以短时并存的。
一位文学界权威人士说，依我看，只要爱情本身是真实的，那么，即使当事人有一些不愿为人知悉甚至不愿为自己的爱人知悉的隐秘细节，也完全无损于这种真实性。我无法设想两个富有个性的活生生的人之间的天长日久的情感生活会是一条没有任何暗流或支流、永远不起波澜的平坦河流。倘这样，那肯定不是大自然中的河流，而只是人工修筑的水渠，倒反见其不真实了。当然，爱侣之间应该有基本的诚实和相当的透明度。但是，万事都有个限度。水至清无鱼。苛求绝对诚实反而会酿成不信任的氛围，包括逼出欺骗和伪善。一种健全的爱侣关系的前提是互相尊重，包括尊重对方的隐私权。这种尊重一方面基于爱和信任，另一方面基于对人性弱点的宽容。羞于追问相爱者难以启齿的小隐秘，乃是爱情中的自尊和教养。
　　接下来是堪称当地的知名画家，结拜的四姐妹“春、夏、秋、冬” 的发言，毫无一点文化色彩，很是虚伪、肉麻。
“自己的老公就是最好的，他是丈夫，也是情人，更是知己。婚外恋是不道德的。”
“谢谢领导的邀请！我的婚姻很好了，性富无比，嘿嘿。我老公怎么可能背叛我呢？我们谁都离不开谁。”
林莺儿坐在那觉得有些蹊跷，忍不住想起列宁说过的一句名言：市场上叫卖得最响的，往往卖的不见得是好货。如果这样说有些刻薄，起码是缺什么才在渴望什么，多少有些掩耳盗铃的感觉。
这里讲一个故事，说是夫妻俩酒宴归来，宽衣上床，酣然入梦，谁知睡到半夜，妻子忽然说起梦话，使劲推推睡在身边的丈夫：“快走！快走！我老公回来了！”丈夫懵懂中慌忙得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立刻起身爬下床，夺门而逃。跑到楼道里，黑咕隆冬，撞倒邻居的东西，惊动邻居，开门一看，看见邻家先生光着身子如此狼狈不堪，大惑不解，忙问是怎么一回事？丈夫方才大梦初醒，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在自己家里呀，我跑什么呢？
回过头来再听“春、夏、秋、冬”声嘶力竭地交谈爱情永恒，你不觉得是在自我嘲讽，或有些虚张声势吗？
爱情从来没有像现在变得如此脆弱。尤其在金钱升涨、道德失衡、情感一时找不到罗盘的时日，爱情更像是落叶滚动的露水珠，看起来晶莹可爱，却极其容易碰碎，翻身滚落下叶子，难再找见。
晚餐时，市里一位副市长来了。
王媚处长表现得非常活跃，她搞笑地说：“唉，这几天我很痛苦，本来觉得自己长得不丑，还挺自信呢，可是，怎么就没有人看中呢？现在才晓得要二姑娘倒贴，连卖带送呢！唉，我学不会，也只好慢慢往上爬了。”
　　她朝桌右边望了一眼田卉，知情人都知道她这又是在犯醋病了。再看看她自称长得不丑的扁脸塌鼻，一桌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副市长举着杯子对王处长说：“来，敬你一杯，为你出污泥而不染，干杯！”
林莺儿心里一阵冷笑，你王媚这么丑的女人，也敢说自己美丽，亲眼看见她往别人床上跑的女人，竟把自己标榜得像一朵纯洁的白莲。真是标准的又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这个座谈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觉得自己来了好无趣、好无趣。她怎么也适应不了目前的位子，她对新闻报道提不起一点兴趣。
回头她对同来的实习生说，“小妹妹，今天好好写写，这些自尊、自强、自立的女名人，太伟大了。”
那位实习的小妹妹，一边吃一边点头，她这么小的年龄，看世界到处都是美丽可爱的。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男女之间的距离，最近的距离也是男女之间的距离。
杨杰总是徘徊在两个女人之间，五年过去了，他根本没有与卢雨了断的念头，卢雨到了北京，但这种距离却使他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杨杰对家不再负责任，很少拿薪水回家，更不用说儿子的学费之类。
男人的钱中有爱的学问，当男人不爱女人时，他对她就会变得斤斤计较，就像电视连续剧《来来往往》中，康伟业可以给林珠买别墅，可以给时雨蓬开支票，惟独跟老婆在女儿的几千块钱生活费上争强斗狠。
夫妻之道最根本的是“分享”。以前杨杰的钱都交给她管，她心甘情愿当看家奴，管家婆。自卢雨的事闹开后，开始他还给她点家用，渐渐地就像遗忘了这个家。杨杰花钱的豪爽不见了，留了心眼，大概是防止离婚时财产分割的痛吧。她不知道他每月能拿多少钱？他到底有多少钱？
她想到此，就心痛，尽管这样她仍然每月将薪水全部家用。
“你好傻，怎么不知道给自己留点什么？”晓敏就一再提醒过她。
可她不管，她视婚姻如赌博，她已经输得没有翻本的力气了，唯有相信他，相信他还爱着她。
莺儿永远将笑容挂在脸上，如果要是她把痛苦挂在嘴上，不会有人相信她，她的浑身，从里到外，让人感到跳跃，乐不思蜀的意味。
莺儿的眼睛亮得让多情的人以为里面有故事。她说起话常常是在欢快的高音中，即使她已经难受得想要嘶叫几声，在人前，她依然会不失礼节地对你微笑的。
她的大学老师在看完她的散文集自序后说，我不会相信你说的“遭受过的遍体鳞伤”之类的那些过激言辞。我身上的肉，无论割哪一块，都比你的伤痕多。
人们爱看悲剧的绝望的眼泪，可没有人会为自寻烦恼的泪水所打动。
莺儿想诉说，渴望交流，她试着想向一位年长的友人诉说，还没开头，他就笑着说，真叫人不明白你说了什么，你有痛苦，你唯一的痛苦是因为你没有痛苦。
莺儿以前的邻居家搬迁，那位看着她长大的李大哥找到她，想借几万块钱，她不好意思拒绝，说让我想想办法。
过了好几天，她也想不出办法，只好说没钱。
几个月后，李大哥电话来，请他们全家到新房聚聚。她真是不好意思，一再解释，还没说完，李大哥道，不要哭穷了，我卖血也不会向你借钱的。都说记者是个肥差，再说你老公开着那个名气很响的迪厅，你说没钱，谁都不信。
有一次她同单位司机想借百把块钱，那司机笑说：“林富婆，你是开着轿车要饭哩。”从此，她收敛住了表白的愿望，她善于藏匿自己的感情。她知道表白和迎视而来的同情都是无力的，她学会了沉默。

林莺儿一早就起来了，今天作协组织到南京一个美丽的地方，文人雅聚。
她要好好打扮自己，黑色V领的毛衣上配了件桔色背带长裙，颈上系了条桔色的围圈。她要给那些只见到她名没见其身的人，留个好印象。
等她匆匆赶到，还是迟了，她是最后一个上的车，今天人好多的，老人也很多，她心里骂自己过分，太过分。
车一到南京，接车的却是解文化，他一看到莺儿，眼睛一亮，走到莺儿面前说：
“我就知道我会看到你，依依。”
“这不是在网上，解老师叫我的真名啊。”
　 “我喜欢你的网名，有小鸟依人的感觉。”
“解老师，我也很喜欢你的秋之雾，只是我没有时间在网上聊天的。”
“平时我的生活是封闭式的，不喜欢和外界交往，尤其上网之后，很多信息都可以在网上得到，更没兴趣对外应酬了。”
莺儿一边听解文化哗哗说着，一边和文友们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她接过他的话题说：“我交朋友也是有选择的，我很难交友有长性，时间一久，我就看不顺眼。所以我常常更换朋友，我的朋友看上去好像很多，可知己的没有，想哭泣的时候，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所以我叫依依，或许是想寻一个依靠吧。”
“现实生活中人太简单，和他们无话可说，更无法深谈，我好喜欢在网上和你交谈的，我好愉快，可是你最近好像很忙的，为什么？”
她接过他的话题回答：“现在我在网上只和一个人聊，他让我有恋爱的感觉。”
解文化连连点头说：“是这样，鉴赏力高的人，对朋友的要求往往也比较高，水至清无鱼，清高的人就容易孤独，我也是这样，只有两三个好一点的朋友，这年头，人心叵测，找到一个知心朋友实在不易。男人其实也很软弱，因为男人更静不下来。”
莺儿笑笑继续听他说。
他接着说道：“几年前了吧，我听你谈过一本你的《坚守城堡》，后来我找来看了，确实不错。这几天我在看你的作品，写得真的美。”
　 莺儿开心地一笑：“男人和女人是有区别的，我的作品永远离不开小女人味。我最近很开心，快乐得想哭泣、想死，我好像找到了等待一生一世的人那种感觉。”
　　解老师肯定的口气问道：“一定是网恋吧，我觉得你是一个情感型的女人，很懂感情，且很重感情的。男人就没有你这样专一、单纯了，这种事，我也经历过，很难处理，最好能用一种游戏心情去对待，陷得越深，对自己的伤害也越深。”
　 莺儿也肯定地回答：“我不可能用一种游戏心情去对待，我知道陷得越深，对自己的伤害也越深，但我可以说我爱过，多美好！”
　　“按我的体验，这种事，情感强烈的一方会让对方望而却步的。分寸，是一种艺术，最好是双方同步。”解老师说。
　 “解老师，我也是很成熟的女人啊，我懂。”莺儿说。
　 “我知道，像你这样情感丰富的女孩子，一般的家庭生活、世俗生活肯定是满足不了你的，你不是为世俗生活而存在的，像张爱玲那样。”解老师又说。
　 “你不了解我，我很难受。我并不浪漫，我也许外表洒脱，其实是很认真的，我的天性如此，我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女人。我不追求名、权、钱，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小女人。”莺儿有点生气地说。
　 “看得出来，我早就看出来了。安分守己，对一个女人来说， 也许是最大的赞扬，也许是最大的遗憾。做一个小女人，一个女人的境界如果真的达到这样，是很了不起的。太认真的女人和太认真的男人一样，其实都有危险性，像一栋老房子，着起火来难以收拾。内心的浪漫才是真正的浪漫啊，但这种事，十之九九是悲剧结尾，成熟的人，应该做好这方面的思想准备，期望值不要太高，真的，我也经历过，当时这种话我也听不进的，我把我的经历写了一个小长篇：《为什么牺牲的总是爱情》。”解文化说。
“我也把我的经历写了一个小长篇：《相信爱情》，写作说穿了是人的精神自慰、自救、自赏，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没有压力，挺好的。”莺儿说话有点儿针锋相对。
　 “有人比喻说，两人做朋友，甚至做夫妻，就像两个球，必须各自削掉一块，两球才能贴紧在一起。”解文化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仍不停地说。
　 “你说得很对，我们的个性很相像，这就决定了我们最终要分开，两个完全相像的人无法在一起，人需要互补。个性很强、很有主见的人，是个坚硬的球，很难削去一个平面。只是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觉得我在恋爱，所以我很珍惜。”莺儿说。
　 “恋爱就像写的作品，放段时间冷一冷，再看，会客观一些。”解文化仍在劝莺儿要冷静。
　 “我是很难爱上一个人的，这一次我以为寻到了真爱，我快乐的感觉像在飞，我爱他呀。”莺儿快乐地说。
恋爱着的人是疯子。
“爱总是美的，爱永远不会错，但要注意，在狂热的状态下，最好不要急于做重大决定。有人解释婚字：是女人发昏的产物，你怎么看？”解老师问道。
“我受过太多的苦难，我的感情再也经不起折磨。我想我自己懂得要什么，不要什么的，我是很认真决定的，我不是一个很随便的人。”莺儿答非所问。
“这就好，但愿你很清醒。好的东西，放一段时间也不会变质的啊，我很钦佩你的勇气，我只是有点为你担心，这也很正常是吧，我希望你能安全运转，好上加好，我经历过这类事，我的担心不是没有根据的，我也很羡慕你。”解老师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着莺儿。
“我不是那种装在筐里都是菜的女人，我懂得选择。相信我的眼光。我一直都在寻一种我渴望已久、等待已久的爱人，我终于找到了，现在告诉你我快乐得想死。”莺儿兴奋得就差要向全世界的人宣布自己真的恋爱了。
“你的眼光，我是相信的，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太善良了，心理上还没有很成熟，没有长大，担心你会受到伤害，如果是花好月圆，一切可以照常进行，只是最后的决定，最好要到冷静的时候再做，相信真正的爱情，是会经得起时间的折磨和考验的，时间是唯一的试金石，很少有真正的爱情，能经得起时间的折磨和考验，如果考试过关了，为这样的爱，付出什么样的牺牲都是值的，否则就不值。”解老师仍是唠叨得没完。
　 “做朋友是长久的、永远的。做爱人是短暂的、一时的。谁能保证爱会永恒不变呢？先让我快乐一会会就好哦。我感觉我现在的生活，每一天都是那么地趋于极致和完美。是啊，爱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有时我常常想我活得是多么地生动而有意义，不是爱情，我说的是我的一切。比如包括和你聊天，我就觉得也很有意义。”莺儿此时怎么也听不进别人劝告的。
　 “你有这样的见识和思想准备，我很高兴，我知道，你这样做，要付出很大的牺牲，并且已经准备实施这样的付出，关键是看值不值。燃烧的感觉是美好的，也常常是短暂的，我不愿看到你焚毁，而想看见你长久地发光。”解老师仍是好担心地在说。
　 “我崇尚疯狂、燃烧的感觉。我不喜欢那种‘能进能出’的得失计较的所谓爱情，我要完全的、无保留、无私的爱情。疯狂的爱是多么地令人难忘。可惜你是那么地理智而无法感受。”莺儿感叹地说。
　　“疯狂以后就应该是稳定长久，若即若离，这是人生的大境界。做朋友也要付出感情的，关键是双方要同步，冒进的一方会受到伤害，这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结果。我在一篇小说里总结过感情上的事，先动情的一方，或用情深的一方，往往受伤害的可能大。这道理都懂，生活中往往付出多的一方伤害大点。对我这种人来说，它是燃烧，是爆炸，所以说是致命的。”解老师是被爱伤得怕了，不敢再爱一次了。
　　“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我愿意燃烧、爆炸、致命。这要爱得真实。”莺儿此刻好像已忘记了自己的年龄。
　 “燃烧以后呢?……况且， 越美好的感情越脆弱，越容易夭折。小心保护她，同时也是保护自己，我追求的是一种诗意的活着，慢跑着，轻盈着，飘扬着。我就怕没有人和你相称，让你孤独求败。你很可爱，你像个孩子你以为这容易吗？失去理智，疯狂起来是最容易的，但爱情是很脆弱的，经不起疯。”解老师的一再提醒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爱上了莺儿。
“你修缮到家了，你不觉得难受吗？你没有了正常人的泪水、欢笑。没有开心的笑，也没有痛苦的泪。麻木，没劲。”莺儿替他感到惋惜。
　 “时间长了，你自己也经不起，平平淡淡才是真，化平淡为神奇才是最高境界。欢笑和泪水，也许没有疯狂的人厉害，然而比较长远。图一时痛快，那谁都会，也比较容易，控制好就不容易了。”解老师说话间顺手将莺儿滑下肩膀上的包放放好。
　 “你一定会羡慕我活得真实的。我永远也不会平平淡淡，我喜欢痛痛快快。我永远不会像你一样地生活。就是痛苦也是一种美丽。”莺儿回头笑着对解文化说。
“是的，我羡慕你的现在，可是我担心你的将来。别生气啊，兼听则明。你现在最需要的，是鼓励，还有忠告，对吧，有句话这么说的：相识容易相知难，相知容易相处难，相处容易相爱难，相爱容易相守难。”解老师说完，伸手拖起莺儿，往车上走。
这次的采风活动，对莺儿来说，就是一路和解老师交流，什么美景也没有记在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