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狐网

刑侦·悬疑

首页 > 小说 > 长篇小说 > 刑侦·悬疑

第二章 秘密关注

第二章 秘密关注
  
  天色渐渐亮了。小镇码头传来船舶的汽笛声,街口也有了卖早点的锅碗瓢盆碰撞声。
  又是一个十分寒冷的早晨。粟麦经历了一整夜的梦魇、失眠和饥饿,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肠胃这会儿不停地痉挛,痛得她忍不住下楼去豆浆摊喝豆浆。卖豆浆的胡姐人称豆浆胡,是老机船棚伯的老婆,有名的快嘴,她一见粟麦,就对她说:“麦子,你听说了吗?镇政府工程队昨晚死了人。”
  “死人了?死的人是谁?”
  “是工程队的民工二茨。”
“民工?二茨?怎么死的?”
“听说夜里被人打伤了头,流了一夜血,流死了。”
“流血流死了?是真的吗?”
“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你往河边瞧瞧去,尸体还摆在那里呢,镇派出所的人说,要请县公安局派人来验尸。真造孽,验尸不就是要割坨坨吗?也不知这是谁干的,害人死无全尸,造这么大孽,死了要下地狱,不死也得脱几层皮,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还不清冤孽债。”
  听到豆浆胡的话,粟麦心里咯噔一响,仿佛受了惊吓,手一抖,碗里的豆浆洒了出来,顺着她的黑色羊绒大衣往下淌。豆浆胡看了她一眼,诧异地问:“嗨,你抖什么抖,豆浆都洒在衣服上了,这么好的衣裳,粘上豆浆洗都洗不掉的,可惜了。” 
粟麦呆呆地站在原地,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她的肠胃这会儿不停地痉挛,疼得她忍不住蹲下身去。她的状态再次引起豆浆胡的注意,豆浆胡放下手里正忙的活,跑过来询问:“麦子,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啊?”粟麦睁着惊恐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豆浆胡,眼神露出让人心寒的绝望和痛苦,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惊恐和肠胃的痉挛。豆浆胡欲将她手里端着的碗接过来,不料,粟麦的手指将碗抠得死紧,豆浆胡下了一阵功夫才将碗抢过来,将剩下不多的冷豆浆泼了,再舀来一瓢热豆浆,强行给她灌下去。
  “怎么样?好点没?你这是饿虚了。”
  粟麦又听到了豆浆胡的声音。刚才,她的声音消失了。
  粟麦的意识像一粒太空沙尘,经过亿万年的衍变,逐渐放大成光明的星球,并在豆浆胡的注视下变得清晰起来。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随着意识的清醒而清醒,同时,一个不能承受的念头也登陆了她的大脑信息中心,那就是昨夜被自己飞了一砖头的民工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从此以后,这个世上永远再没有这个曾经企图冲她耍流氓的民工了。再过两天,等到公安局的人验尸完毕,亲人们将他往黄土垄中一埋,他的妻儿父母就永远也见不着他了……尽管对粟麦来说,他也许不是个好人,但对他的亲人来说,他一定是个绝对的好人,他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和生活中最重要的支撑。不知道他的亲人此时是否得到了消息?要是得到了消息,这会儿,他的妻子一定在拼命往这里赶,而他的父母早已抱头哭成了一团。悲痛难忍的妻子在路上想到过自杀吗?因为粟麦这时候想到了自杀。那是刚才一刹那的想法,那时,她傻了,她真的傻了,面对这一突发事件,她完全把握不住自己的脑子,除了惊恐万状,就是胡思乱想。要知道,那是她意外地断送了一条精赤的生命呀。对,就是一条精赤的生命。粟麦想不到自己这时还能记起昨夜的情形来,他当时就是精赤着来,精赤着去,虽然没看清面貌,但身体却是看得格外清楚。粟麦当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大冬天精赤着身体,难道他是有意冲着自己来的吗?后来她才知道,民工们夜里都是这样精赤着睡觉的,冬天也都如此。
这件事来得是那么突兀和惨烈,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和难以接受,仿佛身体和心灵同时承受着最大限度的挤压,不给粟麦一丝心理准备,也不给他的家人留一丝希望,把粟麦对生命的敬畏和探究,以及他所有亲人的希望和梦想统统冷酷无情地敲得粉碎……粟麦心想,他的妻子想立刻见到她的丈夫,然后抱着他的头痛哭吗?可是,她想没想过,他的头已经变得很硬很冷了,那是因为他身体里的血液已经在昨夜里悄悄流光了…… 这样想,粟麦就很想走到河边,去揭开盖在那人尸体上的破被单,看看那人到底长什么模样,看看他头上的伤到底伤在哪儿,是不是致命的地方。她知道,人的致命位置在太阳穴,难道昨夜的半块砖头真的那么准确,单单就砸在了他的致命处?
也许是热豆浆的作用,粟麦僵硬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柔软和机能,肠胃也停止了痉挛。她慢慢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往河边走去。
粟麦看见了十几米外的停尸门板。门板周围这时没有一个人。随后她的目光注意到那块破了几个洞的深蓝色印花被单,从破洞的形状和位置看,那是抽烟的人不慎留下的,其中一个破洞的位置正巧在头的左侧,也就是粟麦盯住的地方。由于被单的颜色是深蓝,而且又很脏,看不出上面有无血迹。粟麦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它,竭力想通过那个破洞看清里面盖着的人是不是昨晚那个人。这时,一阵裹挟着寒意的晨风吹来,掀起了被单一角,粟麦差点就要看见下面那张脸了,可是,被单四周压着石头,它始终没能掀起来。
  粟麦的眼神越来越执意,越来越固定。
  
  粟麦不知道镇派出所二楼办公室窗口有一双深邃的眼睛一直在注意自己。
  镇上的房子是近几年移民新修的,典型的移民新居格局。两排砖房并列,一排依山,一排傍水,中间是街道兼公路,靠山的一边为行政单位和学校,挨河边是企业和商店,就是移民也始终没打乱这样的格局。
  二级警司帅歌最近只专心一件事:关注粟麦的一举一动!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举动的,而且让他料想不到的是,自从这个举动一出现,就像抽烟喝酒上了瘾,一天到晚都念念不忘。他在派出所三楼办公室和自己的宿舍里都看得见粟麦家的三间房子:卧室、客厅、厨房,可是很奇怪,她家卧室一年四季窗帘低垂,而看样子粟麦又是不上厨房的,因此,他只能碰巧在粟麦呆在客厅的时候才能看到她。
帅歌站在窗口很久了,他想:造物主得了怎样的灵感,才造出如此美丽的女人。
  他是三个月前认识粟麦的。那是他刚来这个小镇工作的第一天,正赶上春阳电站开闸,水势很大,老石桥快被水淹了,老公路也被淹了,酉水河汊与大河连在了一起,粟麦站在一片水域苍茫中,裙裾飘飘,雕塑一般……她脚下的石拱桥离水面不到十公分,身后有一棵很大的木樨树,叶子很多,开了满树纷纷扬扬的细花,米黄色,随风飘撒……帅歌是在接到易非报警后来到河边的,他第一眼看见这幅场景,就被这个奇怪而美丽的女人惊呆了。后来他冒险划船过去,将粟麦从石桥上接回来,半路上,他忍不住批评她:“真想不到你这么大胆,你看多危险?刚才我要是晚来一步,你就被波浪吞掉了。”
粟麦脸红了,低下头小声说:“抱歉,麻烦你了。”
   帅歌听她这么说,马上改变了口气:“说说吧,干嘛上这儿发呆呀?”
接着,他听见这个女人用梦呓一般的声音说:“我上这儿闻花香啊。”帅歌“啊”了一声,居然没听懂她的话是啥意思。她接着说:“喏,木樨树开花了,很香的。《红楼梦》里有暖香、冷香一说,我寻思木樨花的香究竟是暖香还是冷香。”
帅歌诧异地问:“那你得到结果了吗?是暖香还是冷香?”
粟麦仙女般不食人间烟火,不谙世事地一笑,往前倾了倾身体,靠近帅歌,表情很神秘地说:“有,有答案。香风是暖的,香气是冷的,冷暖交揉,很难分辨……”
  帅歌望着她,若有所思地说:“哦,听你这么说,我明白了。”
  粟麦说:“你明白什么了?”
  帅歌说:“原来你是一位诗人,上这儿作诗来了。”
   粟麦红了脸,头扭向一边,说:“我不是诗人,我都说了,上这儿只为了听涛闻花香。”
  帅歌不解地望着她,声音特别温柔小心:“可是,这……听涛闻花香,不就是诗人们干的事情吗?你看你,说话这么充满诗意,我可不是毫无来由地把你当成诗人,而是有凭有据的。”
  粟麦的脸更红了,小声到只有自己能听见地说:“我,我是想当一名作家……”
  话没说完,船靠岸了。岸上的人,包括易非在内都很焦急,七嘴八舌地议论这事,说有多险,不信回头看看,石桥和花树此刻都被水淹了。粟麦好像刚刚从一场美梦中惊醒,茫然地看着大家,一言不发,与刚才和帅歌对话时的表情简直判若两人。帅歌心想:她这是怎么啦?刚刚还神采飞扬,转眼就变成剩下一张人皮了。船还没靠稳,粟麦抬脚就走,帅歌刚张开嘴,一句“小心”没喊出口,粟麦一崴脚,整个身子朝他扑来,他来不及思索,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伸开双臂,像接一个重物一般接住了粟麦的整个身子。
  岸上人“咦——”地叫了一声,大惊小怪的成分很重,帅歌扭过头,看一眼易非,易非低下了头,没看他。帅歌索性顺势抱起粟麦,以警察的身份和架势,一直将她抱上岸,亲自交到易非手里。
  他说:“好了,你闺女没事了,我把她安全地交到你手里了。”
  易非恼怒地抬起头,冲帅歌大声嚷嚷:“你说什么呢?谁,谁告诉你,她,她是我女儿?她有那么小,我有那么老吗?”
  帅歌笑着回答:“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你什么人,你刚才报案时没有说清楚,我也是今天刚到任。”
  易非激动起来有些结巴,他脸红脖子粗地辩驳:“报案时,我明明说了,她,她是我老婆……”
  帅歌认为他在无理取闹。原因就是自己刚才抱了他的女人,作为一个男人,又是当着众多人的面,虚荣心和面子上过不去。“这心思不难理解,可是,作为一个警察,这个事情应该怎么做?”帅歌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错,而且自己当时根本没有私心杂念。但帅歌不想狡辩,他转向易非认真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他又面向众人,郑重其事地纠正自己的错误,他说:“大家刚才都看见了,也听见了,是我不对,说错了话,我现在正式向易非同志道歉,恳请易非同志原谅。也请大家多多支持我的工作……”

  “想什么呢?”
  派出所所长刘强打断了帅歌的遐思。
  “我在想那个死人二茨。法医的检验报告还没出来吗?他的死有什么问题?”帅歌王顾左右而言他。
  在派出所里,五个人有四个人对民工二茨的死表现出一种正常的麻木。当然,这不是因为二茨是民工,民工的生命就不值钱,而是这个案子无头无绪,无任何人证物证,因此他们推断二茨十有八九是夜里起来解溲,不小心磕破了头,当时自己没在意,没想到却意外死于脑出血。
“意外,纯属意外死亡。”
  刘强的话只有他自己相信。反正帅歌不信。
  帅歌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对二茨的死因感兴趣。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桌上的电话响起了和弦铃声,刘强侧身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县局政工室。”
  他招手要帅歌来接。
  帅歌抓起电话:“我是帅歌……哦,好好,王主任你放心,我们一定照办。”
  帅歌放了电话:“政工室王主任电话,县局要迎接上级检查验收,说最迟明天下午上班前要将全体干警的社会主义法治理念教育《整改措施》交上去,要求不得少于3000字。”
  刘强说:“这个事归你管,你去落实,我不管啊。”
  帅歌站起身,丢下一句“你自己的文章自己做,别找我。”下楼去了。
  帅歌再次去了建筑工地。路上,他用手机通知所里其他干警下班前将社会主义法治理念教育《整改措施》交到他办公室。他在电话里以副所长和教导员的身份和口气要求每个干警“不得少于3000字”。
  工地在农贸市场附近,一幢不怎么起眼的在建楼房,刚砌起四层毛坯,最下面一层是门面,面积比较大,暂时做了民工的栖身之地。帅歌走进黑咕隆咚的工棚,看见地上一溜开着几行地铺,看样子民工还不少,占了整个面积,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帅歌脚步走到一张没有褥子只剩下草席的床位前打住,他四周观察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随后蹲下身子,翻开床头草席,仔细勘察,也是一无所获。
  帅歌刚从工棚里出来,包工头响槌的一张笑脸迎了上来。
  “呵呵,帅教辛苦。” 响槌喊 “帅教”,说明他知道帅歌的来头,也说明他是个在场面上混的人。现在社会上流行简洁称呼,比如:某总经理简称某总,某委员简称某委,某检(检察长)、某所(所长)、某副(副所长)等等。响槌没察觉帅歌的表情冷漠,从耳朵后面拿出一支烟递给帅歌,掏出打火机打燃了,等着给他点火。帅歌看了看烟的牌子,将烟又放回他的耳朵上,问:“你现在还有心思瞎逛?一条人命你算算得赔多少钱?”
  响槌说:“帅教,你别吓唬我,我不经吓的。”
  说着,响槌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的腰里拿出两条精品白沙递给帅歌:“这是别人送给我的假烟,你带回所里吧,有机会帮忙查查来路!”
  帅歌说:“谁拿假烟送人,胆子也太大了吧?” 他故意装傻,好像不懂得场面上的套路,其实心里很明白,响槌这是送给他的,不可能是假烟。
  响槌干笑,不知说什么才好,心想他是真不懂,还是装。
  帅歌没理他,走过去用身子推开他拿烟的手,说:“拿好,假烟还是留着你自己抽,
你只要给我把牛胖叫来就行了。”
  响槌说:“你们派出所一早不是叫了许多人问情况了吗,怎么?怀疑他?”
  帅歌不耐烦地说:“死亡鉴定没出来,谁都有可能是怀疑对象。包括你。哦,对了,我给你提前打个招呼,二茨虽然不是工伤死亡,但他毕竟无端死在你的工棚里,作为包工头,你最好想想关于死亡赔偿的问题,别推得一干二净,如果那样的话,是会引起治安矛盾的,别说我没提醒你。”
  响槌一连碰了几鼻子灰,心里有些来气,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在心里“哼”了一声,冲着四楼顶上一个大块头喊道:“牛胖,你快下来,派出所找你。”
  帅歌马上识破了他的心眼。他这么说是在吓唬牛胖,如果牛胖真有什么事,路上就想好了对策。帅歌气恼地说:“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忙你的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牛胖磨磨蹭蹭来到帅歌面前,老远便使劲低着头,轻轻叫了一声:“队长……”
  “我不是队长。”帅歌郑重地说。
  “所长。”牛胖以为他的官比队长还大。
  “也不是所长。我只是教导员兼副所长。”帅歌解释职务的时候感觉很别扭,想,什么呀,干吗非得称职务?就像刚才响槌叫的那什么“帅教”,教什么呀?他说:“你就叫我帅歌好了。”
  牛胖倒是知道如今欢场上的男女彼此都互称美女帅哥,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不缺心眼儿的警察竟然跟自己开这样的玩笑。
  他嗫嚅地小声说:“哪能啊,我,不敢……”
  帅歌知道他听错话了,也不作解释,说:“别紧张,我只是找你随便聊聊。”
  说不出为什么,帅歌一见牛胖,就打消了将他带回所里正式询问的念头。他就在工地旁边蹲下,用缓和地口气问他:“你的床铺与二茨相邻,昨天夜里,你在哪儿?都干了些什么?”
  警察问话一般都是这口气,可是牛胖却一下子紧张起来:“昨晚,我……一直在工棚里睡觉。”
  “你最后看见活着的二茨是什么时候?”
  “半夜。”
  “你确信是半夜?”
  “确信。因为二茨习惯半夜解溲。”  
  “你怎么确信他是解溲回来?”
  “他没穿衣服。”
  帅歌心想,对,没穿衣服除了解溲还能干什么。“你们夜里睡觉都不穿衣服的吗?”
  “是。”
  “为什么?”
  “我们睡草席,舍不得磨损衣服。”
   “噢,”帅歌自言自语。“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他踩了我一脚,把我踩醒了,我开灯发现他的。”
  “你被他踩醒很恼怒,就拿起草垫下当枕头用的砖头打伤了他的头?”
  “没有。我……没有。”
  “谁证明你没有?”
  “我。我证明我没有打他,”牛胖紧张而又激动,但是眼神很真实。“是他自己弄伤的,我一开灯就看见他的头上有血。”
  “哦?那你没问他怎么受的伤?”
  “问了,他回了一句‘关你卵事’。我就再没理他了。” 
   接着,牛胖惴惴地说:“二茨的死,真的不关我事,你们派出所怎么就想着要抓我?难道就因为我的床铺挨着他?”帅歌听他这样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一会儿,他的口气轻柔了许多。他说:“谁说要抓你了?我就是找你问问情况,我们派出所也不是随便就可以抓人的,抓人要有足够的证据,懂吗?”
  听他这么一说,牛胖不再紧张了,但之前由于紧张所出的汗水还在流。帅歌顿了顿,从裤袋里掏出一叠餐巾纸,塞到牛胖的手里,牛胖接过餐巾纸,感动地看了一眼帅歌,这是他第一次看帅歌,虽然只看了一眼,但他觉得这位警察很面善,也很帅气,心里竟然觉得暖呼呼的,不再感到害怕了。
  他的情绪转换和心理变化尽数被帅歌看在眼里,他说:“听说你今天一早向队里请假要求回家,为什么?”
“这……”牛胖一听这话又紧张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口气也变得结结巴巴。  “我……我想老婆了……想做那种事了呗。”
帅歌宽宥地一笑,说:“理解。可是我又不理解,你为什么早不想老婆,晚不想老婆,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老婆?”
  牛胖一脸窘迫地看了帅歌一眼,低声嗫嚅:“二茨解溲回来哼哼唧唧叫了半宿‘麦子’,他,他还自摸……勾起了我的馋虫。”
“麦子?什么意思?”帅歌疑惑地问道。
牛胖红着脸说:“麦子是我们乡下人说的痞话。”
  “什么痞话?”
  “就是女人那玩意儿。找麦子、磨麦子都是一个意思。”
  “哦?还有这么文明的说法?哈,值得推广。”帅歌又一次笑了笑,笑容却突然僵硬在嘴角,麦子会不会是一个人名?比如粟麦就是那个“麦子”,对了,好像从易非嘴里听到过这两个字。我说呢,我怎么对这两个字这么敏感。帅歌心里道。
  帅歌知道从牛胖这里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好打道回府,临走他拍拍牛胖的肩,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有了生理问题,还是赶紧回家解决,不然的话,会憋出社会问题的。”
  牛胖听懂了他的话,红着脸唯唯诺诺。他嘟哝道:“我这一回去,就不想再来了,可是,干了小半年活,还一分钱没拿到,就这么走了又不甘心。”
  帅歌说:“那也比你一直干下去,永远拿不到钱要强。”
   
  让帅歌意想不到的是,在回派出所的路上迎头碰上粟麦。
  尽管站得很远,可是帅歌还是察觉到了粟麦眼神的微妙变化以及身体的反应。
帅歌在相距粟麦一米远的地方站住了。这是他认为对一个女人表示尊重的最适合的社交距离。他微笑地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位孱弱而美丽的女人,他惊异于她的美,竟迟疑地顿了一下,才和蔼地冲她点点头。粟麦没有同他打招呼。但她注意到了他说话的语气很特别,不像派出所其他人说话显得那么粗鲁和油气,她还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温柔。
“他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帅哥(歌)。”粟麦心想,尽力保持冷静,力求思维清晰。但她无法掩盖一丝红晕渗透脸颊,让那张精致的薄脸皮更加显得细腻白净,表现出了完美的风姿。
两个人对视了六七秒钟,帅歌在这个女人的目光中读到了一种迷人的魅力和优雅的高贵。帅歌不由自主往楼上走,走到楼梯口,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收敛的举动:我这是干吗,难道真像刘强说的爱上她并对她梦魂萦绕?所以刻意地回避她?这么一想,帅歌便有了足够的理由停下脚步,并折转身,打算跟她打声招呼,别把关系搞得这么尴尬复杂和暧昧难堪。可奇怪得很,等他折转身,粟麦已经不见了人影。帅歌眼光四周搜寻,什么也没看见。
  冬日的阳光照在对面的墙面和水泥路上,似乎看不出深浅,明亮的色彩让周围的一切物体都失去了原有的真实性,而就在不远处,刚刚还站着一个人影的地方,这会儿因为这人的突然消失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一种近乎惊悚的刺激,给了他一个荒诞的错觉,使这件本来不可能的事情在他脑子里形成了一个迷幻的现实。
  奇怪,难道见鬼了不成?帅歌迟疑地发出喃喃痴语,他完全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判断眼前发生的模棱两可的虚幻,连他彻底的唯物主义的信仰也出现了短时间的动摇。  
  
  
下一篇: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