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狐网

官场·励志

首页 > 小说 > 长篇小说 > 官场·励志

第十八章

老程说,李万禄提出,春花和刁进财尽快完婚,最充足的理由是,刁进财的父亲刁大宝在那天早晨给他托的那个梦。李万禄和其他的腐官一样,口里总空空洞洞地喊叫信仰××主义,标榜自己是无神论者,可是骨子里是十足的唯心主义者,利己主义者,超级迷信者。他崇拜赵公元帅,迷信金钱万能,他迷信命运决定人生,他迷信权力至上,他迷信领导讲话和信红头文件就是就是圣旨,他迷信人死后有鬼魂,然而他从不迷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更不迷信法律。
刁进财和春花之间并没有什么爱情可言,也没有什么情意可谈,纯粹是被利益捆绑在一起的性伙伴儿。刁进财并不待见春花,一则他腰缠万贯,身边美女如云,想娶啥样的女人都易如反掌,二则春花性格暴躁,动不动就大发雷霆,甚至大打出手。对此他无法忍受。春花呢,她根本不喜欢刁进财,甚至讨厌他。那刁进财是个从山沟里爬出来的暴发户,长相丑陋,气质鄙贱,初一文化,浅目光短浅,粗俗不堪,而她自己是县长之女,也属于官二代,又出国留过学,见过洋世面,因此她认为刁进财根本与她不般配。她心中的白马王子最次是英俊富有受过高等教育的帅哥。因此,他们俩谁也没有想过要领“那张纸”,做合法夫妻。当李万禄向他们提出办婚事时,他们觉得很突然,仿佛他在说梦话。
见他们俩面无表情,大眼儿瞪小眼儿瞅着,不言不语,仿佛不认识似的,李万禄先是感到纳闷,接着对刁进财说:“你大大走那天夜里给我托了个梦,他说,他走后过了百天,让你们俩把婚事办了。”
刁进财听了,想起父亲活着的时候,和他的一次谈话:
那是四年前夏季的一个晚上。刁进财放下饭碗,点起一支烟,叼在嘴里,跳下炕,趿拉着鞋就要走。
刁大宝见儿子要出门,嘴里一边嚼着饭菜,一边厉声问道:“到哪去?”
“出去走走”刁进财说着,就要伸手拉门。那时,他们的家刚从死静的山村搬进热闹的进县城。县城的晚上,花灯辉煌,霓虹闪烁,青年男女勾肩搭背,夜市热闹非凡。这一切,刁进财感到很新鲜,很陶醉,很梦幻,被迷惑得魂不附体。
别看刁大宝发财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但在男女那点事儿上,保守清白。他对儿子很不放心,担心他去发廊找小姐,或者结识不三不四的人,因此夜里不容许他离开家。
“你给我规规矩矩地上炕坐着。”刁大宝伸着脖子咽掉嘴里的饭菜。
“我想出去散散心。”刁进财将去拉门的手缩回,可怜巴巴地望着父亲说。
“不行!”
“我想看看夜市。”
“有球啥好看的?”
“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刁大宝铁青着脸,横眉竖眼,武断地大声吼道,“你给我脱鞋上炕!我有事要和你说。”
刁进财一脸不情愿,牛蛋眼里透出了一缕怨恨的神色,一看拗不过父亲,只好乖乖地脱了鞋,盘腿坐在炕上。
刁大宝端起酒杯,仰起头“咕噜”一声,将一杯“竹叶青”灌进了嗓眼儿,然后拿起筷子挟了一块肥肉,塞进稀疏的黄胡子包围着的嘴里,飞快地嚼了几下,眼睛瞅着天花板,正色道:“我跟你说过好几次,这城里不像我们村里安全,啥鳖子啥各跑都有,很不平安。晚上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可是你老记不住,不听话。你真他妈的不省心!”
“我听话,大大。”
“那就好。”刁大宝脸上的怒气顿时消退了大半,嘴角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望着儿子说:“我问你,你看春花这姑娘咋样?”
“啥咋样?”
“我的意思,你待见她不?”
“这个嘛——我没想过。”
“你该找对象了。”
“不着急。我们正在创业,整天忙得四脚不着地,连逛街的功夫也没有,哪有闲心考虑这类事儿。”
“你这是屁话!创业就不找对象了吗?”刁大宝粗暴地驳斥道。
“我还小着呢。”
“小个球!你今年二十四了!”
“政府提倡晚婚。”刁进财辩解道。
“提倡晚婚,也不是到年龄,不让人找对象。”
“我不待见春花。”
“你他妈的有眼不识金镶玉。他她那点配不上你?我看人家春花人长得挺袭人,又有文化,门第又高。娶上她对我们事业的发展大有好处。”
“他的脾气太坏,性格暴躁,像个母老虎。”
“你呀你!”刁大宝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儿子,恨铁不成钢地说,“我问你,啥样儿的马才能调教出好走马?”
“这——”刁进财沉吟着。
“烈性的马才能调教出千里马。人也一样,那一脚踢不出两个屁的女人没出息。男人好比驯马人,女人好比未经驯的小马。女人结婚后的变化要看男人的能耐。你小子要是能把春花这匹烈马调教好了,那是你的福气,也是我们祖上积下的阴德。你说是不是?”
“即使我同意,人家未必同意。”
“这你别担心。我向李县长提过你和春花的婚事了,他很愿意和我结为亲家,满口答应。”
“他为啥答应这事儿?”
“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他和我们合股经营开矿,我就有你这个独苗苗,他没有儿子,你和春花结婚,两家不就成了一家吗?还不是对我们两家都有利吗?”
“这婚姻的事儿不像别的事儿,即使你们做父母的同意,我和春花有一个不愿意,也成不了。你事先应当问一问我。”
刁大宝听得出儿子对自己向李万禄提联婚的事很不高兴,于是嘻嘻地笑着解释道:“那天我和他闲唠嗑,话赶话扯到你和春花这事儿上了。没想到我的话正合他的心意。你好好掂量掂量这事儿!”
刁进财权衡利弊,反复掂量了父亲的话,觉得父亲有远见,决定和春花交往。
从那天起,刁进财以种种理由——或汇报,或请示,或送礼——常来李万禄家走动。李万禄发现春花对刁进财的态度很冷淡,于是对穆凤英说:“你和春花谈谈,看她对进财有没有那个意思。”
穆凤英说:“你为啥不和她谈谈?”
“这事儿我做父亲的不好和她谈,你和她谈合适。”
穆凤英觉得丈夫的话有理,点头同意。
一天晚饭后,刁进财找李万禄汇报三号煤窑塌方事故的处理,碰巧李万禄不在家,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家常话,就告辞了。
刁进财走后,穆凤英对春花开门见山地说:“看来刁进财对你有意思?”
春花故作不解地问:“有啥意思?”
“他好像待见你。”
“那是他的自由。”
“你看他如何?”
“一个丑八怪,俗不可耐的乡巴佬!”
“你大大说,他人虽年轻,但很能干。他是个独生子,他们家挣了好多钱。你嫁给他,那个家将来还不是你说了算?”
“那你就嫁给他算啦,何必劝我呢?”
穆凤英被女儿的话呛得张口结舌,讪讪地走开了。后来,李万禄和刁大宝设计安排刁进财到国外考察,让春花陪着做翻译,以便促成他们的关系,培养他们的感情。
人在异国他乡,自然感到孤寂,即使遇见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同族人,也感到亲切。很自然,刁进财和春花在考察期间,由于情欲和孤寂的驱使住在了一起。从此他们成了恋人。
过了老半天,刁进财春花对李万禄说:“那就按您说的办吧。”李万禄听得出,他们俩的口气里都透出了几分勉强的意味,于是强调道:“你们俩的年龄不小了,该结婚了。”
春花撇了撇嘴,用揶揄的语气说:“我姐晚婚给您头上增加了一个大光环,您从乡长升到了副县长。我大龄晚婚,又给您制造一个耀眼的光环,这次您该升副省长了吧!”说完仰头“哈哈”大笑了一阵。
李万禄听了,感到春花的话非常尖刻,笑声充满了辛辣的嘲讽,脸上出现了尴尬的神色,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大口,一边吐烟雾,一边说:“你们的婚礼要办得好一些,像个样儿,次于哪天办?我想,你们到代王庙请老道算个卦,选择个黄道吉日。你们看呢?”
刁进财说:“我同意您的意见,办得隆重一些。我想专门抽出几个人,组成个婚礼筹备小组,在县城晚报上登载婚礼启事。”
李万禄点头赞成。
春花嘻嘻地笑了两声,撇了撇嘴,说道:“在《人民日报》上登多排场,看的人不是更多吗?要不在中央电视上做个广告,咋样?”李万禄嗤嗤地笑着说:“快别说没边儿的话了!说正经的!”他知道春花在调侃。调侃是她天生的本领,她常拿别人的缺点开玩笑取乐,没大没小,没深没浅,常常弄得人家,不好意思,红着脸下不了台。
“咋是没边儿的话?”春花将小狗举到齐眉高,上下左右晃悠着,嘴角挂着讽刺的微笑,向小狗说道:“宝宝,你说句公道话,我的话没边吗?有钱能买鬼推磨,刁进财能掏出五百万把你从英国买回来,为我开心,他还怕《人民日报》不给登载婚礼的启事吗?”
那小狗或许被主人掐疼了,蓝色的眼里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吐着长长的粉红色舌头,不耐烦地呜咽起来。春花放肆地哈哈大笑着说:“我的宝宝,你说说,我的话有边儿没边?”
有时候说话人无意,听话人有心,因此常常造成误解或别的什么。春花说这话纯属是调侃,并不是机智地运用激将法,激刁进财去花钱在《人民日报》上登载或在中央电视上广而告之他们的婚礼启事。
讲到这里,老程说:“媒体现在对刁进财这类人不叫暴发户了。你知道咋称呼他们?”
我说:“好像叫什么豪门。”
“是,豪门,听起来很雅。你给我解释一下,啥叫豪门?”
“我想,豪门绝不是像刁进财那类开放改革以来,瞎狗撞屎、不择手段发了大财、挥金如土的有钱有势的人,而是历史悠久、具有深刻文化底温、有传统家规家训、富有的大家族。”
“不错,你解释得不错。按你的解释,我们中国没有豪门,是吗?”
“我不敢说没有,敢说即使有,也少得可怜。”
“小心那些自称豪门的暴发户雇上个杀手宰了你!”
“他们宰我这个手无寸铁的文人干啥?”
“干啥?你手里的笔比宰牛屠刀还厉害,剥下他们美丽的外皮,暴露出他们丑恶发臭的内脏!他们恨你!”
我听了,身上哆嗦了一下,真有点心有余悸。
老程接着说,言归正传,刁进财听了春花的话,得到了启示,于是说:“春花,我满足你的愿望,咱们要把婚礼启事登在他妈的《人民日报》上。”
李万禄笑着说:“可能性不大。”
刁进财怔了怔,问道:“为啥?”
春花笑着说:“《人民日报》是中国的顶尖报纸,党报,党的喉舌,还没有登载婚礼启事的先例。你刁进财算老几?无非是个不择手段像瞎狗撞屎那样发了财的粗俗的暴发户而已。”
刁进财红着脸,咬紧牙关,暗暗发誓:“我决定的事一定要办到,办不到我不姓刁!”
正说着,刁进财的手机响了,他掏出翻盖儿上镶嵌着宝石的手机,用霸道的口气说:“讲话!”
他听了片刻,“啊”了一声,牛蛋眼倏地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大声命令道:“你和刘主任立即到现场,及时向我汇报情况!”
没等对方说完,刁进财挂断电话了电话。
李万禄和春花问急着问:“谁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