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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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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老程接着讲,李万禄正要伸手去抓门把,不料房门“哗啦”一声,从外被推开了。他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向后退去,可是由于推门的人用力过猛,门轴像闪电似的转动,门扇“砰”一声碰在了他的脑门儿和鼻子上。他觉得脑袋嗡地响了一声,随即眼里迸出两串细碎的金花,身子晃了晃跌倒在地上,手里的公文包甩出好远。
几乎同时,刁进财和春花出现在门口。
刁进财手里提着一个精装的礼品袋。他那短粗脖子上顶着一颗时下暴发们时新的光头,闪闪光亮,像个大电灯炮;奇长的后脑勺,像个短勺柄子,整个脑袋咋看起来像个因长久使用磨光了的葫芦瓢;身穿灰色西装,脚上是铮亮的白色皮鞋,手上是白色手套,脖子上挂着条蓝色真丝领带儿,歪歪斜斜,像狗脖子上的皮链子。他的服装、皮鞋及手套的色差使你想象到:要是他两手着地爬行,真像一头白色踢子、灰色皮毛的公驴。春花呢,她身穿黑色貂皮大衣,怀里抱着一只价值五百万元的白色哈巴狗。她染成亚麻色的披肩发遮住了半个面部,使一张圆脸型变成了近似三角形;两道纹过的细眉下,闪着一双似乎总是发怒的圆眼睛;嘴唇抹得鲜红,脸抹得雪白,看上去好像个无生命的塑料模特。
他俩看见父亲倒在地上,在门槛外停下脚步,眼里冒出了惊异的神色,“啊”了一声,问道:“这是咋啦?”
屋里的人顾不得和来人打招呼,山花和张勇急忙上前,将父亲扶起来,搀着他坐在沙发上,关切地问:“没事儿吧?”
李万禄不应答,只是呲牙咧嘴地哼哼着,脸色煞白,神色惊慌,用手迅速地从后脑勺一直摸到脑门儿,好像要看看脑瓜儿是否还在脖子上张着,然后摸了摸鼻孔,将手拿到眼前看了看,见手指上有血,眼里倏地闪出了一缕恐怖的神色,说:“我鼻子出血了!”
山花赶忙用卫生纸为父亲擦鼻血。
刁进财和春花走进屋子,随手关上房门,惊诧地问山花:“姐姐,大大这是咋啦?”
“他正拉门,门却被你们猛推开了,他被撞倒了。”山花一面说,一面给父亲擦鼻血。
“我自己擦。”李万禄从山花手里拿过卫生纸,慢慢地擦,将沾满血污的卫生纸,狠狠地朝刁进财和春花扔去,恼羞成怒地骂道:“你们这两个各跑,扑刀啦!给我滚,快滚!”
山花笑着对父亲说:“他们也不是故意的,您发啥火?您快去卫生间洗洗。”
小云胆怯地走到老爷跟前,眼里露出了怜悯的神色,安慰道:“老爷,别哭了!今后别玩儿屁股蹲儿了,我们老师不让我们玩屁股蹲儿。”
小云的话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万禄也笑了,他站起来,进了卫生间。
一出突发的生活滑稽小剧就这样以孩子的天真结束了。
大家坐到沙发上,寒暄了几句。刁进财对小云说:“送给你件礼物,你猜猜,是啥?”
小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彩,摇摇头,说:“你拿出来,我就知道了。”他的话把大家逗笑了。
“真是个机灵鬼!”刁进财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支乌黑的玩具手枪,晃了晃,“你看这是啥?”
小云“啊”了一声,将手枪抢了过来。
刁进财笑着问:“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谢谢!”
“光嘴说谢谢不行。”
“那你还让我做啥?”
“唱个歌好吗?”
“我不想唱歌。”
“想干啥?”
“我想演抓坏蛋。”小云说着,用玩具手枪对准刁进财的光头,大声说:“我是警察,你被捕了!举起手来!”
刁进财慢慢举起手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投降。”
小云认真严肃地神态和刁进财举手“投降”的样子,把大家逗得轰然大笑。
山花笑着说:“小云,到一边玩去!大人说说话。”
小云“噢”了一声,坐在爸爸身边,出神地摆弄自己的礼物。
“妈在哪儿呢?”春花一面问山花,一面仔细地用手指梳理哈巴狗的毛皮。
“在她自己卧室里。”山花说。
“我去看看。”说着站起来就要去。
“她刚刚睡着,过儿再进去吧,让她多睡会儿。”山花拉了一下妹妹的衣角,让她重新坐下,“我们难得相遇。今儿我们好不容易碰在一起,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春花说:“我也有件事想和你们俩商量。”
“那你先说吧!”
春花转向身边的刁进财,说:“你说吧!”
刁进财慢条斯理地从衣兜里摸出一盒纸烟,抽出两支递给张勇一支,把另一支塞进自己嘴角,然后打着打火机,先给张勇点着,再给自己点着,贪婪地吸了一大口,若有所思地吐出烟圈,瞪起牛蛋眼,望着坐在对面的张勇和山花,一本正经地说:“我和春花决定,想请你们俩和我们一道做事,不知道二位意下如何?”
张勇和山花一听就明白了。没等刁进财进往下说,山花就说:“大大方才和我们谈了,我们谢谢你们的信任。可是,我们不想离开现在的工作。”
刁进财接过季小妹递上的茶杯,“咕噜”一声喝了一大口,吧嗒了两下嘴巴,和春花交换了一下眼色,说:“我们在待遇上亏待不了二位。”
春花说:“给你们的工资比你们现在挣的高两倍,咋样?”
山花说:“我是个小学教师,张勇没念过几天书,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怕胜任不了工作,辜负了你们对我们的重任。你们还是用高薪聘请内行吧,这对你们的事业的发展有利。”
刁进财听出张勇和山花婉言拒绝,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神情,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你们啥时候想来,我们都要。我们原想自家人,做事放心。也想让你俩生活过得富裕些。”
“谢谢!我俩胸无大志,欲望不高,吃饱穿暖就满足了。”山花说,“我想和你们商量商量护理妈妈的事。她出院后,说话一直含糊不清,情绪很不稳定,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说骂人就骂人。这些日子小姨对妈妈护理得很好,妈妈也很满意。可是护理妈妈这样的病人很不省心,还有这么大个房子要收拾。小姨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你们说咋办?”
刁进转过脸看了看春花,给她递个眼色,让她说话,可是她正在出神地抚摩哈巴狗,那小狗雪白柔软的皮毛使她感到十分惬意,她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根本没有听山花说话,也没有觉察到刁进财给她的眼色。因此,谈话突然中断了,室内的气氛骤然变得沉闷起来。
小云似乎感觉到气氛有些不正常,忽的一下站起来,逐个看了看大人的脸色,大声说:“你们想不想听我给你们唱个歌?”小云的话打破了沉闷,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春花停下抚摸小狗的手,抬起头来笑着说:“好呀,我就喜欢听你唱歌。”
张勇一把拉过小云,把他抱在沙发上,说:“老实待着,大人在说话哩。”
山花问春花:“你看咋办?”
春花疑惑地望着山花,反问道:“什么咋办?”
山花这才发觉,方才春花只顾抚摸小狗,没有听她说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接着说:“我的意见,雇个护士护理妈妈,还有带她到环境优美的地方疗养一些日子,这对她的健康有好处。你们看呢?”。
春花听了,眼里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淡淡地说:“不就是钱的事吗?你说吧,我们该出多少?”
山花认真地说:“不只是钱的事儿,还有责任和义务。”
“你别拐弯没角的,直说吧,我该付多少责任?该承担多少义务?我承担,我履行。” 春花说话的语气淡漠,一脸无赖。
山花对春花漠然的态度,感到失望,激动地说:“用不着谁说,你和进财是那起事故的肇事者。妈妈是公费医疗,没花你们的钱。如果你们撞了外人,你们不仅要出住院医疗费,还得付一大笔赔偿。你和进财应当承担这起事故的责任,吸取教训,不要因自己有钱,脑袋发胀,不遵守交通规则,撞了人,付一笔钱就完事。你们要知道,你撞了人,给受害者和他的亲人带来多大的痛苦!我们暂且抛开这个问题不说,就说护理妈妈,你我都有义务,因此,我提出和你商量。”
春花不高兴地撅起了嘴,翻着白眼瞅了一眼山花,一只手机械地在小狗身上乱摸。那小狗看样子感到不太舒服,呜咽着从主人怀里挣脱出来,跳到了沙发上,接着跳到了地上,瞬间跑出了客厅。春花站起来,沉着脸子,随着小狗出去了。
刁进财脸上显出了尴尬的神情,他重新点起一支烟,一连吸了两大口,沉吟了老半天,陪着笑脸,搭讪着对山花说:“姐姐,你说的没错。我同意你的意见,给妈妈雇护士,工资我出。出去疗养我赞成,用费我出。需要多少钱,你到时给我个电话。只是我和春花的工作太忙,一点功夫也没有。昨天我的一号煤窑又出了事故,现在正在处理。拜托姐姐和姐夫多为妈妈操心。”
山花一听刁进财说的是人话,立即消了气儿,用和蔼地语气说:“你太客气了。我知道你们很忙,照顾妈妈是我们的义务。那我们就张罗着给妈妈雇护士和疗养的事吧。至于妈妈去疗养的费用,我们也要出一些。”
刁进财笑着说:“这点钱算不了啥,我出啦。你们那几个钱自己留着用吧。”
山花和张勇说:“我们钱虽少,但我们对妈妈的义务一点也不少,该我花的钱,我们就花。”
正说着,李万禄从卫生间出来了。只见他两只鼻孔塞着白色卫生纸,露在外面很长一截,耷拉在嘴唇上。
小云见了,放下玩具手枪,拍着小手,雀跃着大声叫道:“快看呀,老爷装大象了!老爷装大象了!”
引得大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李万禄不知道大家笑什么,感到莫名其妙,脸上登时出现了疑惑的神情。
小云说:“老爷你的鼻孔塞着白纸,露着长长的两个尾巴,好像大象的鼻子!”
李万禄这才明白大家发笑的原因,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神情,在小云身旁坐下,用手往鼻孔里塞了塞卫生纸,接着伸出一只手爱抚地拍拍了小外孙的头顶,搭讪着说:“俏皮鬼!”
山花和张勇交换了一下眼色,说:“大大,我们该走走了,您还有事吗?”
“走吧!”李万禄像轰苍蝇似的,挥了一下手。
山花和张勇抱起孩子,说了声“再见!”就拉开房门走了。
山花一家人走后,春花抱起正在地上打滚的小狗,坐在了父亲的对面。
刁进财抽出一支烟,恭恭敬敬地递给李万禄,随即打着打火机,为他点着,然后为自己点了一支,默默的抽了起来。
李万禄后脑勺靠在沙发背上,吸了一口烟,撅起嘴唇将烟雾徐徐地吐出,望着袅袅上升灰白色的烟雾出了一会儿神,慢条斯理地问道:“大前天一号煤窑瓦斯爆炸,伤亡严重吗?”
刁进财说:“死了七人,伤了三人 ,两个轻伤,一个重伤。”
“弄确切了吗?”
“没问题。”
“事故的原因弄清楚了?”
“现在正在调查。”
“是不是电线老化引起的?”
“不可能,前不久我专门组织各矿点的安全员联查了一次,没有发现电线有事故隐患。”
“你估计可能是啥原因?”
“我想八成儿是矿工在井下抽烟引起的,因为我们发现一个死者裤兜里有半包纸烟和一个打火机。这个矿工是前不久自己找上门儿的,很可能是个逃犯。”
刁进财和其他煤老板一样,不看证件随便雇用找上门儿的人下井挖煤,特别愿意廉价雇用逃犯。因此,有些逃犯在小煤矿隐藏下来,长期逃避法律的惩罚。
“今后不能接收身份不明或有犯罪嫌疑的人。”
“是的。我今后注意。”
“上面要来检查团,主要检查煤矿安全这一块儿。你们回去好好抓一抓,制定些具体措施,起个表率作用,给我这个分管矿业的领导脸上增些光。”
“好,我们一定好好抓抓。”
李万禄满意地点了点头,眼里露出了赞扬的神色,舒心地吸了一口烟,一边吐烟雾,一边问道:“进财,你大大走了多久啦?”
“这——我想想。”刁进财沉吟了片刻,说:“整整一百二十天了。”
“你和春花的婚事该办了。”
刁进财和春花听了,抬起头,只是互相瞅着,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