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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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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那天早晨,我打完太极拳,刚洗过脸,正准备做早饭,杨淑贞在门外叫我:“晓尘先生,你过来一下。”
我闻声应道:“有事儿吗?”
“老程想和你说说话。”
“好的。”
我走进他们的屋子,只见老程盘腿坐在炕桌旁,炕桌上摆着碗筷。浓烈的莜面块垒香味迎面扑来,我不禁咽了两口唾液,说:“好香啊!”
“上炕坐!”老程热情地让道。
“不上去了。”我侧身跨在炕沿上,说:“有啥事儿?”
“让你过来吃淑贞做的素油炒莜面块垒。”老陈说话的语气热情,充满了自豪,“我敢说,要是全国来一次做素油炒莜面块垒比赛,淑贞的手艺管保能夺冠军!”
“看你吹的?玄乎死啦!你不怕吹破苫面纸,露出鬼脸来?”淑贞一面调侃,一面将一碗喷香的块垒放在炕桌上
“我不是吹,”老程含笑对我说,“你一吃就知道了,虚蓬蓬的,越嚼越香。”
“那就不客气了”我说着,脱掉鞋上了炕。
“自家人,还客气个啥?”淑贞说话的语气亲切,让我听来很舒服。
我拿起筷子,端起碗吃了一口,赞赏道:“好吃极了!醇香可口,余味无穷,引起了我对童年的美好回忆。记得小时候,我很喜欢吃妈妈做的素油炒莜面块垒,可是我家穷人口多,很少能吃上。”
“在我小时候,能吃上素油炒莜面块垒的人家不多。再往远说,共产党执政前,只有财主才能吃上。这会儿和以往不一样了,我们这一带差不多家家能隔三差五地吃一顿。人家有钱有势的人不稀罕这玩意儿了,人家吃山珍海味,驴鞭燕窝,熊掌甲鱼,猴头豹胆,凡是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啥稀奇吃啥。” 说到这里,老程向我挪了挪身子,将嘴巴附在我的耳朵上,压低嗓门说:“听说吃这些东西,那玩意儿很来劲!”
我听了噗嗤一声笑了,赶紧用手捂住嘴,差点把正在嚼的块垒喷出来。
“你们俩唧咕啥?捣啥鬼?”淑贞没有听见丈夫的话,眼里闪着疑惑的光芒。
“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儿,与你无关。”老程搪塞道,伸手接过妻子递上的块垒碗,吃了起来。
“噢,”老程吃了几口,仿佛想起了什么,放下碗,说:“听说刁大宝被大黑狗叫掉耳朵后,为了尽快地养好伤,每天吃甲鱼和驴鞭,那玩意儿像扳不倒儿一样,在裤裆里扑棱,追着他老婆满地跑。结果耳朵化了浓,脑袋肿得像个吹起气的猪水泡。他不懂,受伤的男人不能干那种事儿。”
我放下碗,忍住笑听老程讲。
淑贞红着脸,含羞对我说:“快吃!别听他胡说八道!”。
“啥胡说八道?是真的。”老程反驳道。
“你看见了?”淑贞不服气地问。
“这世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稀奇古怪的事儿,你我都能看到吗?所以呀,我们没有亲眼看见的事儿,它仍然存在。这是唯物主义观点。”老程强辩道。
“你是常有理,我没有喝过多少墨水,说不过你。我就问你刚才说人家刁大宝的事儿,你听谁说的?”淑贞追问道。
“是刁大宝自己和别人说的,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了。”老程认真地说。”
淑贞脸上现出了不服气的神情,可是再没有争辩。
我问:“那李万禄到底是咋感谢刁大宝的?”
“给我再来半碗!”老程把碗递给妻子说,“我昨天说到哪儿了?”
我笑着说:“‘刁大宝这条瞎狗真撞到了一泡臭味浓烈的屎上!’”
“噢,”老程接过妻子递上的块垒碗,放在面前,拿起一瓣蒜一面剥皮,一面说,那天上午,刁大宝在屋子里像羊打圈似的追他老婆,他老婆一面躲,一面哀求道:“他大,大白天的做这事儿,让人撞见,多难看呀!再说,你的那个耳朵化脓啦?做这事不好。你老老实实地歇息会儿吧。”
刁大宝说:“有球啥不好?你是我的老婆,在我家里,别人管我们个球?我这几天很精神。”说着,他把房门从里闩上,一把揪过老婆,抱到炕。他正在手忙脚乱地解衣扣, 突然响起了嘭嘭的敲门声。刁大宝骂了一句:“真他妈的扫兴!”赶紧穿好衣服,开门一看,见儿子站在门外,不高兴地说:“你咋这么早就回来啦?事情办完了吗?”
“完了。”刁进财说着进了屋子,把黑色人造革游行包放到了大红柜上,将两手捧起来,放在嘴上,哈着气说:“天真冷!”
“办得咋样?”
“还算行。”
“弄回几个货来?”
“五个。”
“咋样?”
“都是二十出头的姑娘,长得还不错,就是个子低些。我见四川女人高的不多。”
“那边跟来了几个人?”
“一个。”
刁大宝眼里倏地冒出了兴奋的光芒:“好!让他们住在哪儿了?”
张改换提起暖水瓶,到了满满一碗开水,送在儿子面前,说:“喝!暖暖身子。”
“县城土堂那个澡堂里。”刁进財接过母亲递上的水碗,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把碗放在了锅台上,问:“您找到主了吗?”
“有了。”
“哪儿的?”
“都在李家营。”
“这省事儿了。多少钱一个?”
“两千五百块。”
“二五得十,五五得二十五,一共一万二千五,给那个人五千块,再除去路上的盘缠,我们这一趟至少能挣五千块。”刁进财牛蛋眼里冒着得意的光芒。
刁大宝用右手慢慢揉着肿胀的那半个脸,眼睛笑成了一条线,挤出满意的神色,赞扬道:“你这回干得行!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巧。不论做啥,干上几次,摸着门道儿,就能干好。这年头,谁敢干,谁会干,谁就不缺这个东西。”说到这里,他伸出左手,用拇指和食指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刁进财因受到了父亲的赞扬,兴奋得脸涨成死猪肝色,咧着大嘴“嘿嘿嘿嘿”地傻笑。
刁大宝接着说:“这种事儿我们不能出面和买主打交道。”
“那咋办?”刁进财眨巴着牛蛋眼,疑惑地望着父亲。
“我找了一个中间人,是太平村的,叫个李三娃。后天傍午,你把他领到县城土堂那个澡堂,和跟来的那人接头,让李三娃把人领走,交给买主。”
“买主啥时候给我们钱?”
“我上个月我就收了订金。找买主,收钱都是那个李三娃办的。当时我给他写了个字据,两个月弄不到人,给他退钱。”
“他要多少钱?”
“说好了,有一个女人,给他一百块。”
“这不是让他白吃了吗?”
“你懂个球?”刁大宝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说,“干这种事本来是违法的。弄不好,要坐大牢,你懂吗?还有,女的要是跑掉,买主也会找我们的麻烦。我找一个人,让他出面,防止万一出了事儿,把我们牵扯进去。”
“我说,大大,你咋这么糊涂?要是真出了事儿,他会咬我们的,我们能逃掉吗?”
“这——”
刁大宝还没有把话说完,院门外响了两声汽车喇叭声。常言道: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这父子俩做了亏心事儿,心中有鬼,以为是公安的警车,惊吓得魂飞魄散,呆若木鸡,牛蛋眼儿瞪着眯缝眼儿,眯缝眼儿瞅着牛蛋眼儿,像惊弓之鸟竖起耳朵听动静。
“他大,你们俩快躲躲吧!”张改换压低嗓音说。
刁大宝如梦初醒,无奈地说:“往哪儿躲?”
“藏进这儿!”张改换掀开顺着北墙摆着的大红柜盖儿。
这父子俩如获救命稻草,同时往柜子里钻,互不相让,争了半天,还是刁进财腿脚利索,先爬了进去。刁大宝刚把一条腿放进柜里,忽听街门哗啦一声被推开,接着响起了嘭嘭的敲房门声。刁大宝知道来不及藏身,只好把那条腿从柜里弄出来。
张改换赶快盖住了柜盖儿。
刁大宝镇静了片刻,打开房门,见两个年轻人站在门口: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另一个中等身材,眉清目秀。
刁大宝机械地向后了两步,浑身像筛糠似的哆嗦着说:“你们是——”
“我是张勇,大宝哥,你不认识我啦?”大个子笑着说。
刁大宝定了定神儿,半天才想起来,恍然大悟道:“啊,你来啦!”
张勇介绍说:“他是山花大李县长的秘书,田俊。”
“快进屋快进屋!”刁大宝一边心里忐忑不安地寻思着张勇的来头,一边大声向里屋喊:“进财妈,来客啦,快烧水沏茶。”
张勇和田俊进到里屋,和张改换寒暄了几句,说:“别忙乎啦!我们不渴。”
刁大宝佯装热情地说:“天这么冷,不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还行?你们快脱鞋上炕!”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盒“大前门”抽出两支让道:“吃烟吃烟!”
张勇说:“我们俩都不吃烟。”
刁大宝对老婆说:“你烧完水,快弄饺子。”
田俊见刁大宝紧张得脸色煞白,手指颤抖,和张勇交换了一下眼色,微笑着说:“你别怕!李县长请你去城里做客,让我和张勇来接你。为了早点赶回去,我们不吃饭了。
刁大宝不相信田俊的话,心想,这两个人一定是来抓他的,于是对老婆说:“我要是一半会儿回不来,你别着急。”说着提高了声音,“那事儿让进财按照我说的去做。”他的后半句话是说给藏在柜里的儿子听的。
张改换抹着眼泪把丈夫一直送到街门外,目送小车消失在车轮扬起的尘土里。
不少人围在车旁看热闹,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车开走后,人们聚在一起纷纷议论,猜测小车为啥接走了刁大宝:有的说,刁大宝犯了事儿,被逮走了。有的说,李县长把刁大宝接到城里,养伤去了。……众说不一,谈论了一阵儿散去了。
张改换回到家,揭开柜盖儿,对儿子说:“出来吧!你大大让人弄走了。”
刁进财从柜里爬出来,一边活动胳膊腿脚,一边安慰母亲说:“他们的话我全听见了。你别怕,说不定是好事。”
“你做梦吧!”张改换呜呜地哭着说:“你们爷俩挨刀的,不本本分分地过日子,不停地瞎折腾,尽做丧天害理的事,还能有啥好事?”
“看您说的!我们没刁没抢,凭自己的辛苦挣钱,咋能说我们做伤天害理的事呢?”刁进财反驳道。
“你们又偷卖死人,又贩卖活人,这不是丧天害理,是啥?”张改换哭着大声说。
刁进财说:“妈,您低声一些,别大声嚷嚷!隔墙有耳呀!”
“你们自己做了缺德的事,还怕别人知道?我就要嚷嚷!”张改换大声哭叫着。
刁进财赶紧跪在母亲的面前,低声央求道:“妈,求求你,别生气了。是儿子我不好,惹妈生气。家丑不能外扬呀!”他费了老半天口舌才让母亲平静下来。
张改换抹了抹眼泪,说:“你起来吧!我看你先躲一躲。”
“您放心吧!”刁进财一边起身,一边说,“我看大大不会有事儿的。要是他有事儿,公安局就来人了,张勇和一个秘书来干啥?话说回来,我大大要是有事儿,与我有啥关系?他们也没理由来逮我。”
张改换担心地问:“你这次到四川弄人的事儿公安局能知道?”
“不会知道的。”刁进财自信地说,“知道也不管。这几年我们这一带有很多人娶了从外省领来的女人,四川的最多。没听说公安局过问。”
听到这里,我问老程:“当时刁进财多大年龄?”
老程想了想说:“二十出头。”
“看来这人脑筋不错。”我评论道
老程放下碗筷,说:“你说对了,他的歪门邪道比他大大的还多。”
淑贞一边收拾炕桌,一边问:“那李县长到底是咋感谢刁大宝的?”
“今儿我没工夫讲了,改日再说吧。地里还有不少活等着我干呢。”老程说着,从身边拿起一个笤帚,揪下一个棍儿,开始剔牙。
我说:“我和你一起下地干活去,我们边干边唠。”
老程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