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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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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老程说,山花复活后第三天早晨,睡醒后,张勇问:“今儿你感觉咋样?”
山花说:“好多了,脑袋清醒多了,身上也不那么疼了,就是没力气。我想坐起来,你扶我一把。”
“好的。”张勇把妻子扶起来,让她靠着被褥垛坐好,然后给她围上毛毯。
“我想喝小米稀粥。”山花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我估计你想吃小米粥,已经熬好了,这会儿凉了,我来热一热。”说着,跳下地,坐在灶前,呼啦呼啦地拉起了风箱,顿时小米粥的香味在屋里弥漫开来
山花闻着小米香味,望着在锅台前忙乎的丈夫,心里涌出无限的感激,嘴角浮现出幸福的微笑,泛出微微红晕的脸庞,像一轮惨淡的满月。
张勇一手端着半碗冒着袅袅热气的小米粥,一手拿着白瓷羹匙,圪蹴在妻子面前,盛上半羹匙粥,用嘴吹了吹,再送到她的嘴边,这样喂了两半碗。山花说:“多香啊!活着多好!多幸福!我饱了。谢谢你。”说着,吃力地欠起身子,在丈夫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一下。
张勇憨厚地笑了笑,放下碗筷,用毛巾给妻子擦了擦嘴,然后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说:“你坐乏的话,就躺下。这会儿感觉咋样?”
“喝了小米粥,我觉得肚子里很舒服,身上暖融融的,精神好多了。”山花眼里露出了愉悦的光彩,“哎,你是咋从坟墓里把我救出来的?”
“我做了个梦,梦见大黑会说话了,它用舌头舔我的脸,急巴巴地说,你在坟里呼唤我,叫我快起来,跟它走去救你。” 张勇将碗筷放在锅台上,一边说,“我被惊醒后,大黑领着我往那儿跑。到了跟前,我惊呆了,傻眼了,你正挣扎着往起坐,我抱起你就往家里跑。”
山花听了,感动得眼里涌出了热泪,说:“大黑真有灵性,它一定知道我的灵魂回来了,需要把我的躯体挖出来,才能复活,所以叫醒你,去救我。幸亏它了!”
“是啊,你走后,这几天它很少吃食,眼睛总是泪汪汪的,我到哪儿,它都跟着我,一刻也不离开,和我相依为命。看样子它也很悲痛。要不是它的话,我俩哪能有今天?”说着,张勇的眼圈又红了。
山花不解地说:“原来不是你挖出我的,哪是谁干的?”
“我没顾上看,好像有两个人躺在地上。一定是盗墓的。”
“他们为啥躺在地上?”
“大黑先跑到那儿,我听到大黑愤怒地咬,定是大黑把他们咬坏了。”
“我们得找到他们,不管他们挖墓是啥目的,救了我,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要好好感谢他们。要是他们被大黑咬坏的话,我们给他们出医疗费。”
“你说得在理儿。”
他们正说着,张本山手里拿着一包蛋糕,推门进来,把蛋糕放在山花面前。这人老实巴交,很木讷,不善言谈,说话时总是用一只手搓着头皮。他慢慢悠悠地说:“这是你们妈让我买的,她说你好吃点心。”
张勇和山花说:“谢谢您和妈!妈的身子咋样?”
“她知道你活啦,病一下就跑了,急着要出院回家。大夫好说歹说,她才留下。他们让她过两天出院。”张本山接着转向山花问:“今儿好些了吗?”
“好多了。”山花眼里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含笑说道,“就是头还有些晕。您上炕坐吧。”
张本山说:“不啦。”
张勇说:“大,您给山花父母打通电话了妈?
“打通啦。”
“谁接的?”
“你丈母娘。”
“你咋说的?”
“我说,山花又活过来了。”
“她说啥来着?”
“电话里头半天没声音,后来听她呜呜地哭起来啦。她哭着问我,能有这样的事儿吗?我说是真的。”
“她说啥时候来?”
“没说。我看,他们这会儿在路上哩。还有个事儿告诉你们。”
“啥事儿”
“听说,蛤蟆沟刁二宝和他老婆死啦。”
张勇说:“怪不得山花说,她在阴间看见刁二宝被五花大绑着,浑身血糊糊地跪在阎王殿,他老婆跪在他身旁”
张本山说:“听说,他去挖山花的坟,偷尸卖,见山花儿活啦,吓死啦!他媳妇儿心脏有毛病,知道他死了,当下就惊吓死啦。人们还说刁大宝知道刁二宝去挖坟后,赶紧跑去阻拦,被大黑狗咬了个半死,咬下一个耳朵。”
张勇和山花惊叫道:“啊!”
接着,张勇问:“真的吗?您听谁说的?”
张本山说:“在街上墙角晒太阳的人们都在说这事儿。乡医院的大夫也这么说。”
山花说:“要是这样的话,我们要好好感谢他。”
张本山说:“那是,那是。人家救了咱们的命,不感谢人家,那还叫人?那是忘恩负义,连猪狗都不如。”
张勇说:“你们说得对。不过,刁大宝这人心眼不好,人缘也不好,听说在文革中是个小头目,领着一伙人胡闹。他诡得很,说话云云雾雾,没个边儿。外号叫刁没边儿。”
张本山说:“他是这种人。那会儿,你还不记事儿。他跑进县城参加了造反派,回来也拉了一伙人,弄了个战斗队,当上了小头目,在乡下四处活动,又是砸庙宇,又是纠斗人,成天瞎胡闹。这是过去的事儿了。人是变化着的,他以前不好,不能说他这会儿也不好。再说哩,我们两家还沾着亲,他妈和我是同辈儿,还没出五福。他妈和大活着的时候,我们两家还常走动。他妈和大死后,我们越来越远啦。”
山花说:“不管他咋坏,名声咋不好,他救了我,我们也要好感谢人家。”
“那是,那是。你好好歇着。” 张本山赞同道,接着转向儿子,“你好好伺候你媳妇儿,她想吃啥,你和大说一声,大去买。” 说完,拉开门出去了。
张本山走后,张勇说:“我看,方才大大听到的说法里有鬼,我看这是刁大宝在捣鬼。”
山花说:“你咋这么想?”
“你想,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刁二宝一个人敢去挖坟吗?”
“这——”
“我看,这种事刁二宝一个人不敢去做。听说前些日子十三坡村死了个姑娘,埋了第二天,尸首就被偷走了。说不定是他们弟兄俩干的。”
“也许刁二宝是贼胆子。”
“那怕他是土匪胆子,凭一个人也难办成这事儿。人们说,刁二宝这人比他哥的胆子小,没有他哥的心眼儿多,头脑也简单,脑袋好像长在他哥身上,事事听他哥的摆布。”
张勇的话音刚落,街门外响起了汽车鸣笛声,同时大黑汪汪地叫开了。接着街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了,张勇和山花同时透过玻璃窗,看见李万禄和穆凤英急匆匆地往上房走来,眼睛一亮,兴奋地叫道:“爸妈来啦!”
张勇跑出屋子,迎上去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说:“您们来啦!快进屋。”
李万禄穆秀英一边进门,一边急巴巴地问:“山花呢?”
“在炕上坐着哩。” 张勇说着,撩起门帘,将他们俩让进屋里。
他们一进屋子,就大声哭着叫:“山花!我的女儿啊!”
同时,山花也哭着叫:“妈!爸!”
三个亲人抱在了一起,大哭起来,一时哭成了三个泪人。
张勇站在一旁抹眼泪。
讲到这儿,老程的情绪有些激动,说:“你说这人怪不怪?亲人死了要哭,活了也要哭。”
我说;“这两种哭不一样,前一种是悲痛的哭,后一种是高兴的哭,和亲人久别重逢的哭一样,也许心情更复杂。”
老程接着讲,这父母女儿三个亲人哭了一阵子,抹去了泪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穆凤英说:“妈妈以为永远失去了你。活着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不该走,定是大慈大悲的菩萨救了你,把你送回了阳间,还给了我们。谢天谢地。”说着,她面朝南跪在炕上,磕了三个响头。
接着,李万禄也面朝南跪下,抱起双拳,肃然道:“我发誓,每年在山花复活的这天,我们全家去菩萨庙摆供烧香磕头,感谢菩萨搭救山花。”说完,他也磕了三个响头。
张勇赞同道:“好的。我记住了,等山花回复了体力,我们就去菩萨庙。”他忙着烧水沏茶,给岳父母每人倒了一大碗茶,双手端起,递了上去,让道:“您俩快喝,暖暖身子。”
李万禄端起茶杯,撅起嘴唇轻轻地吹了吹茶末,文雅地抿了一口,放下了茶杯,红着眼圈,望着女儿说:“真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真像做了场梦啊!”
这母女俩呢,她们含着热泪拥抱在一起——女儿躺在妈妈的怀里,妈妈紧紧地搂着女儿,仿佛怕她被抢走似的。此时此刻,这母女俩在想什么?也许她们怀疑这真实性,觉得仿佛在梦中;也许女儿想起小时候躺在妈妈坏里耍娇的情景,妈妈也许和女儿想的一样;也许她们想今后要好好地活着,珍惜时光,爱惜生命,珍惜母子亲情;也许她们什么也不想,只是沉浸在幸福之中,享受着上帝赐给的天伦之乐。
过了老半天,穆凤英说:“这些日子你把妈的魂儿带走了,妈活得像做梦一样,连白天和黑夜也分不出来,成天觉得天灰蒙蒙的,地黑沉沉的,天上没有太阳,也没有星亮。吃饭没吃饭,也记不得,也不知道饿,不知道喝。”说着她又流起了眼泪。
山花用手指替妈妈抹去泪水,打起精神,微笑着说:“让妈受苦了,苦尽甜来。我这不是回到你的身旁了妈?”说到这里,她换了话题,问道:“爸妈,我的事儿,你们告诉我妹妹了吗?”
穆凤英说:“我和你爸商量,不急着告诉她,怕影响她学习,等她回国后再告诉她。”
听到这儿,我饶有兴趣地问老程。“李万禄的二女儿在哪个国家留学?”
老程端起碗喝了两口茶,说:“李万禄的二女儿名叫李春花,和我的女儿是同班,学习起来,脑子笨得像块榆木疙瘩,高中毕业考大学落榜。可是,她有个当官的大大,前年自费赴新西兰留学。”
我说:“出国留学得一大笔钱啊!工资阶层是没有这个经济力量的。”
老程说:“你说得很对。这年头有了权就有了钱,有了钱也可以弄到权。钱权这两个东西,其实是像种子和庄稼一样分不开。这年头,有权有钱的人都把自己的子女送到国外镀金,不管学到学不到东西,回来尽说好听的,什么“学成回国”啦,“报效祖国”啦等等。
老程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情,接着说,言归正传。我讲到哪儿了?噢,讲到穆凤英说等儿女回国,再告诉她山花的事儿,怕影响她学习。李万禄呢,他听了这话,脸上现出了城府的神情,得意地说:“毛主席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哇?实践证明,我和你妈不告诉你妹妹的决策是正确的。是不是?”说着,他把手伸到上衣兜子里掏出了一盒大中华。
穆凤英说:“你忍忍吧!孩子身体还没有恢复好,烟呛不好。”
李万禄嘿嘿地笑了一声,脸上掠过一缕尴尬的神情,把烟重新装进了兜子,不住地吧嗒着嘴巴,样子有点像癞蛤蟆呼吸。他沉默了片刻,仿佛想起了什么重大的事情,黄眼珠子飞快地转了几下,打着官腔问张勇:“哼,那个——那个,你还没有向我汇报,嗯,没有向我们说,你是咋发现山花活啦?又是咋把她从坟里救出来的?”
张勇给李万禄你舔了茶,接着一五一十地叙说了他做的那个梦和大黑跑一起跑到坟地发现的情况。
李万禄和穆凤英听着,眼里冒出了惊愕的神色,觉得好像是听惊险的神话故事。李万禄用赞赏的目光望着张勇,感叹道:“真神啊!看来,山花真不该死!不知地上躺的那两人是谁?我们一定要找到他们,重谢人家。”
张勇说:“方才我大大来说,外面传说那两个人是刁大宝和刁二宝。”接着将父亲告诉他的传说,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李万禄听了,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半天,说:“撇开他们去挖坟的主观目的不讲,他们客观上救活了我的女儿。我们理应好好感谢人家。我们看问题要看客观效果嘛,是不是,啊?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要搞清楚,那两个人是不是姓刁的弟兄俩。我们要尽快地调查清楚,我们不能到听途说。毛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穆凤英附和着说:“你爸爸说得对,弄清楚那两个人是谁,别管他们挖坟是啥目的,反正救活了我的女儿。我们要重些谢人家。”
李万禄问:“这两个人是哪个村儿的?”
“张勇说:“是蛤蟆沟的。”
李万禄说:“离这儿两步地,等山花好些了,你亲自去调查清楚,告诉我,我们研究研究,看咋感谢人家。是不是,啊?”
张勇连连点头应承。
老陈讲到这儿,不解地摇摇头说:“这人世上的事呀,太不可琢磨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搅合在一起实在让你头晕,让你气破肚子,也让你笑破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