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在我重回包厢的时候，服务员搬来了第三箱啤酒。看样子，还得持续一阵子。与此同时，不知是谁邀来两名打扮入时的女孩，她们一个热情似火地和龙军喝酒，一个被黄科抱着跳舞。看起来，黄科尽管舞技远不如刘县长和齐国超，但抱女孩的姿势却很中看，而且很有力度。我突然又意识到，这个光线暧昧的包厢，原来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呢，相比之下，我只是乡村小路旁的一只小麻雀而已。
也许是因为这两个女孩的加入，场面上变得有些杂乱，但气氛更为活跃了。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刘县长突然叫我过去。这是我始料不及的。虽然刘县长主动跟我握过手，虽然刘县长唱歌跳舞的兴致很高，可他也许并不知道今晚付帐的人是我龙大发，他应该认为是齐国超请客而不是我龙大发，所以我的目标一直是齐国超而不是刘县长。当然，如果我有过把刘县长当目标的念头，那也是稍纵即逝的事情。更准确的说，我也许想过把刘县长当成是我需要靠拢的目标，但不是现在去操作，那是以后的事了，目前我主要的精力是放在齐国超身上，大型木材加工批发市场的征地问题迫在眉睫，而解决该问题的关键是齐国超，我不能顾此失彼。
我忐忑不安地走过去。
原来，刘县长叫我过去是想让我跟赵小丹玩牌喝酒。刘县长说，小龙啊，我听齐书记说你拉牌喝酒很厉害的，赵记者是市里来的贵客，你就代表B县陪赵记者玩玩吧。
在这么大的领导面前，我的嘴巴显得异常笨拙，往日在生意场上能把死鸟说成活鸟的口才已胎死腹中。我只简单地应了两句刘县长，就重复着今晚上不知做过多少次的动作。
事实上，喝了一个晚上的酒，先是白酒，再是啤酒，再加上我是众人轮战的对象，此时我已严重反胃，头脑昏昏沉沉的，几杯啤酒下肚已分不清输赢，赵小丹娇媚的脸庞在我眼里逐渐变得模糊，从她身上发出的淡淡的香味对于此时的我来说相当刺鼻。我挺了挺身，我说赵记者不好意思了，我得去一趟洗手间。
赵小丹善解人意地看着我微笑。
我飞快地冲进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呆了多长时间我已记不清了，不过，我把肚里的鸡零杂碎全吐出来，又用清水洗了一把脸，感觉舒服多了，人也清醒不少。
为了在赵小丹面前不丢脸，不，应该说是为了在刘县长和齐国超面前不丢脸，我又坐到赵小丹旁边，主动提出跟赵小丹再玩牌。之前赵小丹话说得很少，这会儿她似乎谈兴顿起，但她不愿玩牌了，她说她有点累了，想放松放松。她说，龙老板，你是刘县长的朋友，我也是刘县长的朋友，那我和你也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就不该客气，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龙老板可否帮小妹一把？
我不知道赵小丹为何把我当成刘县长的朋友，我只不过才刚认识刘县长，和刘县长说的话总计也不够100个字。但她这么说我非常高兴也很受鼓舞。我说，赵记者，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能做的我会尽量去做的，我们是朋友嘛。
下个月是B县成立20周年大庆，我们报纸准备出一期祝贺B县20周年庆典的专版，所以希望你能成为专版的协办赞助商。
赵小丹说这话时，她的嘴唇几乎是贴在我耳根上的，这大概是包厢里杂音太大的缘故。
我虽然不太懂报纸的事，但赵小丹的意思我还是听明白了。我说，赵记者，你的意思就是要出广告费吧，那需要多少钱呢？
赵小丹说，龙老板真是聪明人，不过广告费不会很多，也就是几千块而已，这既是为B县县庆大造声势和气氛，同时也是提高你知名度的好机会。
我说，县里那么多大企业，我一个小企业哪好意思露脸啊。
赵小丹说，龙老板谦虚了，你是真人不露相呢，况且我们现在是“城市包围农村”了，我们的合作对象不单是城里的，乡镇村寨也是大市场啊。
说实话，我并不反感在报纸上做类似的宣传，但我并不乐意这样做，至少现在不想这样做，因为我知道自己还在拼搏阶段，比我强比我成功的人太多太多了，我一个小商人怎好充大头呢？我刚想推辞，抬头之际却看见刘县长正对我微笑。这个微笑来得很及时，它毫不费劲地阻止了我拒绝赵小丹的言辞，因为它使我联想起赵小丹跟刘县长的亲密关系（如果我没看花眼的话），继而想起刘县长跟齐国超的关系。这环环相扣的关系像一张柔软但韧性很强的网罩着我，使我无力突破。于是我对赵小丹说，感谢赵记者看得起我，这样吧，改天你到我厂里指导工作，到时我们再详谈报纸专版的事。
龙老板，你真够朋友，我敬你一杯！赵小丹斟了一杯酒给我，她的面容如花灿烂。
我喝了一口酒，感觉有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