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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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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章

一 山洞避雨

那只狼一离开洞穴,殊慧和感恩就停下念佛,像泄了气的充气娃娃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人的求生欲望会产生神奇的耐力,天塌下来,也能抵得住,一旦危险过去,耐力消失,身子顿然瘫软。这种现象在战场上常常见到。他俩像两尊石像,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念佛,足有两个时辰,这是求生的欲望产生的力量。那只狼没有撕咬他们,也许是他们对佛的虔诚感动了它。
他们躺在地上休息了老半天,惊魂才安定下来。
殊慧说:“这是那只狼的家,被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占据了,还堵住了洞口,把主人拒之门外,然而它没有生气,对我们很慈悲,让我们住了一夜。我们得把堵洞口这些东西弄出去,清理干净,让它晚上回来住舒服些。”
“你想得很周到。”感恩赞同道,“狼有灵性,它回来见自己的家很干净,心情一定会好。”
于是他们立即动手清理洞穴。
他们走出洞穴,太阳还没有露脸,霞光染红了东方天际,映照着起伏的山峦。玫瑰红的山峰和灰蓝色的天空相互映衬,望去十分壮丽。野鸽子从山崖的裂缝中一个接一个飞出来,咕咕地欢叫着,迎着朝霞飞去,银灰色的翅膀闪烁着淡红色的光芒。他们站在山崖下仰起脸,观赏野鸽子欢快地飞翔,殊慧举起一只手臂,用食指点数,大声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数得我眼花了,数不清有多少只。”
“它们的翅膀扇动得很快,你追我赶,让我们眼花缭乱,不容易数清。别数了,走吧。趁着早晨天气凉爽,我们好赶路。”感恩说着拉起了她的手。他们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洞穴口,上了路。
殊慧望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说:“那狼没有吃掉我们,是菩萨在保佑我们。。我昨夜一边念佛,一边想,我们再也看不到太阳了,那狼随时会跳起来,把我俩撕成碎片。我吓得血液快要凝固了!你怕吗?”
感恩说:“说不怕不是真话,但我知道狼有时候也有怜悯心肠,因为狼救过我的命,整整一个严冬狼像亲人一样喂养我。我得身上流着狼养育我的血液。狼对我有恩。这么一想,我的恐惧感就减轻了许多,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狼毕竟是吃人的野兽。”
“你的意思是,那狼能感觉你身上有它们的信息。”
“也许它能感觉到,狼是智慧动物,感觉很灵敏。”
“有的人生来铁心肠,没有丝毫的悲悯心,不如野兽人,杀人不眨眼。”殊慧换了话题,“日本鬼子就是这样,他们炸毁了我们的寺庙,杀死了我的妈妈们,杀死了东山伯伯,也炸毁了你们的寺庙,炸死了你的师傅和很多师兄。这个仇一定要报。”
“你说得不错。东山伯伯说过,我们从大处想,想到中华民族。鬼子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杀害我们中国人,轰炸和平的城镇乡村。他们的罪恶目的是要征服我们中华民族,他们的狼子野心是要永远占领我们中国。东山伯伯说,日本鬼是我们中国各民族共同的仇敌人。”
“菩萨保佑我们今天能找到游击队。我们尽快地参加打鬼子。”、
傍午时分,东天边冒出了一排深灰色的云彩,形状好似一排锯齿般的山峰,迅速增长扩散,变浓变厚;突然一道炫目的闪电撕破了云层,随即响了一个闷雷,接着电光闪闪,闷雷滚滚,接连不断,好似激战中的炮火。
他们走上一道山梁,前面横着一道狭窄的峡谷,脚下的道路像一条巨大的灰白色蟒蛇,一头钻进了峡谷,又从峡谷的另一侧爬出来,向对面怪石嶙峋的山上蜿蜒爬去。他们停下脚步,目光越过峡谷,望了望对面的山路,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赶路。
感恩仰首看了看天色,说:“瞧那浓厚的乌云,像大海里翻滚的黑浪;闪电和闷雷接连不断,这说明在离这儿百十来里处下暴雨。”
“不会有那么远,我看顶多四五十里。”殊慧用判断道,“你看那乌云长得多快,雷声也越来越大,暴雨很快就要到来。我们得找个避雨的地方。”
“不要紧,现在刮得是西风。”
“只要风向一改,转成东风或南风,暴雨就要来临。”
他们的话音刚落,温和的西风突然发起了脾气,像烈马似的暴跳起来,调转头,怒号着向西奔去。
俗话说,山雨欲来风满楼。雨腥味越来越浓,看来真的要下暴雨了。
他们加快脚步来到一道陡峭的山崖前,发现崖壁下面有个洞穴,洞口的形状有几分像月亮门,里面不太宽敞,顶多能容下三四个人,洞壁的一面是一块粗糙的大岩石,其余三面都是黄土,是个很理想的避雨之处。
他们哈着腰刚进洞穴,空中就炸开了一个霹雳,接着雨点噼里啪啦地响起了来;洞口瞬间被雨帘遮住。
感恩说:“这个洞穴过夜也不错,要是雨不停地下着,我们就在这里过夜。”
“暴雨总是一阵儿就过去了,这会儿才中午,哪有下半天的暴雨呢?暴雨要是不停地下,那还不把天下塌地下陷?”殊慧不以为然说。
他们正说着,从外面闯进两个人!

二 走进世外桃源

那两个人被大雨淋得像两只落汤鸡,样子非常狼狈,发现洞里有人,慌忙退了出去。
感恩和殊慧被这两个突然闯进来浑身淌着雨水的人吓呆了,以为是什么鬼怪,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儿。他们还没有回过神儿,那两个人又闯了进来,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明晃晃的,闪着寒光。
“不要动!举起手来!”那两个人大声吼道,一边晃动着匕首,一边抹去脸上的雨水。
看见闪着寒光的匕首,殊慧和感恩吓得脑袋嗡地响了一声,成了一片空白,顺着洞壁瘫倒在地上。”
“举起手!装啥蒜?像死猪似的,躺在地上做啥?站起来!”那两个人逼近他俩,又厉声喝道。
他俩像筛糠似的哆嗦着站了起来。
“举起双手来!”那两个人声色俱厉地再一次命令道。
他俩慢慢地举起了手。
那两个人眼睛里放着凶光,警惕地瞅了他俩片刻,放松了紧绷的面孔,笑着说:“嘿嘿,原来是两个小和尚。我们当是什么大仙呢。”说着收起了匕首,换上了另一副面孔——露出了平静的神态。
见那两个人收起了匕首,殊慧和感恩的魂魄回到了躯壳,跳到嗓眼儿里的心慢慢地落到了肚里,哆嗦着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褡裢和拐杖,惊魂慢慢地安定下来。他俩注意到,面前的两个人年龄约相仿,约莫三十开外,都穿着黑衣黑裤,其中一个高个头,宽肩膀,四方脸,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子,形容十分粗狂,另一个中等个头,瓜子脸庞,眉清目秀,略带几分书生气。
殊慧觉得那个大个子有些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面; 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那两个人合力把那块大石头挪到一边,露出了一个很小的拱形洞口,人进出得把腰折成九十度。
感恩和殊慧看见洞口,吓得毛骨悚然,觉得那个洞口好像魔鬼的血盆大口,立即就要扑上来把他俩咬死,连骨头带肉嚼成粉末吞进掉肚里。看来这世界上最恐怖的不是狼,也不是妖精,而是人,是恶人。
中等个子用征求的口吻对大个子说:“我先进吧。”
大个子没有吱声,点了点头。等中等个子进去后,他用命令的语气对殊慧和感恩说道:“进去!”
他俩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呆呆地站着不动。
“犹豫啥?进去!” 大个子怒吼道,伸出一只大手,粗暴地把感恩揪过来,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头,像把绵羊塞进圈着老虎的铁笼里似的,把他塞进了洞里。没等他呵斥动粗,殊慧赶紧跟着钻了进去。
洞里光线非常昏暗,伸手不见五指。他俩站着不敢动,仿佛一动弹就会掉进万丈深渊。
那两个人嘿嘿地笑了两声,用平和的语气对他俩说:“别怕,我们是人,不是虎狼,吃不了你们。我们是中国人,不是日本鬼子,也不会杀害他们。过一会儿眼睛就会适应的。”说完摸索着用那块大石头从里堵上洞口。
听他们这么一说,殊慧和感恩心想:“看来他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我们。”于是,他俩悬着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眼睛渐渐适应了洞里的光线,环顾四下,发现这个山洞很大,宽足有二十多米,长呢,望不到边际,地上到处是形状怪异的巨石,横七竖八地堆着,他俩联想到地狱里面目狰狞的鬼卒。
他俩跟着那两个人绕着巨石,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拐了不知道多少弯儿,走了不知多长时间,光线渐渐亮了起来,山洞越来越窄,最后从一个近乎椭圆形的大洞口走了出去,面前豁然亮了起来,一个神奇的世界尽收眼底:高山环抱的山谷,陡峭的山坡上树木苍翠,花草繁茂;谷底广阔平坦,畦田整齐,生气盎然,雪白的土豆花,金黄色的油菜花,碧绿的莜麦花……一条清澈的小溪绕着田地淙淙地流着,滋养绿油油的禾苗。一群洁白的信鸽,在上空欢快地盘旋,风铃泠泠作响,仿佛从天堂飞来的音乐。整个山谷在金色的阳光映照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和飘着朵朵白云的蓝天相互映衬,构成一幅色彩浓烈的水粉画。
感恩和殊慧呆呆望着面前美丽祥和的景象,忘记了自身的安危,头脑里出现了陶渊明描述的世外桃源。
“没想到吧?”那两个人得意地问道。
“这是啥地方?”感恩和殊慧以问代答。
“你们先别问这是啥地方,你们说这地方美不美?”
“美,美,很美,像世外桃源。”
“喜欢这现实版的世外桃源吗?”
“喜欢,喜欢。”他俩赶紧应答,好像小学生在课堂上抢答老师的问题,生怕轮不到自己。
“不愿意离开了吧?”中等个子微笑着问道。
“这……”他俩互相对视了一下不知咋回答。
那个大个子望着他俩仰头大笑,爽朗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惊起一群银灰色的野鸽子,在上空盘旋了一会儿,落到了悬崖上,齐声咕咕地欢叫着。
中等个子幽默地说:“鸽子们欢迎你们光临。”
殊慧和感恩听了感到心里热乎乎的。


三 殊慧遇见前世故人

感恩和殊慧跟着那两个人来到一处院落 ,院子又大又平整,没有院墙,十多间窑洞一字型排列在悬崖璧下。他俩被让进一间窑洞,屋里墙壁洁白,宽敞亮堂,十分凉爽,一盘大炕横在窗下,炕上铺着一领米黄色的新苇席,泛着金色的光芒。真是冬暖夏凉的神仙洞!大个子说:“你们在这个屋子里歇歇脚,过会儿我们一起吃饭。”
他俩非常感激,不知说啥好,只是反复地说:“麻烦两位大哥了。太麻烦你们了。”
“麻烦个啥?我们也得吃饭。我们的粮食很多,还缺你们两个吃?”中等个子慷慨地说。
“我们这儿旱了,有泉水浇地;雨涝了,有自然排水渠道。人们不知道啥叫闹荒年,”大个子笑着说,“不像我们家乡河南差不多年年闹饥荒,好像河南人得罪了龙王爷,拒绝给下雨。我在十七岁那年,我们家乡遭了百年不遇的旱灾,成千上万的人做了饿死鬼。我的爷爷奶奶和一个妹妹一个弟弟都饿死了,家里七个人饿死四个,我和父母差点也饿死。”
大个子的这番话像一把明亮的火炬,照亮了殊慧心魂的幽深之处,前世经历的那次恐怖的饥荒像开了闸门水库的水,顿时从记忆深处涌上心头,但她没有立即叙说,却用试探的口气问道:“大哥,你是河南哪儿的人?”
“张家屯的。”
“归哪个县管辖?”
“新乡县。”
殊慧前世的老家就是新乡县张家屯,她听了,“啊!”了一声,眼里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怎么?你熟悉那儿吗?”大个子惊讶地问道。
“你是啥时候出来的?”殊慧以问代答。
“说起来话长了,长话短说,就是在那次逃荒中,我逃到这里的。”
“一直没回老家吗?”
“今儿刚回来。是上个月回去的。没想到遇到日本鬼的飞机扔炸弹,把我们村和周外几个村的大部分房子都炸毁了,炸死很多人。我差点把命丢了。”
“啊!张吉堂两口子咋样?”
“怎么?你认识他们吗?”
“他们俩咋样?”殊慧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前世父母的安危。
“他们被炸死了。”
“啊!”殊慧的眼泪夺眶而出,失声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两个人感到莫名其妙,互相对视了一下,用惊疑的目光瞅瞅哭成泪人的殊慧。又用询问的目光看看感恩,自语道:“这是咋回事儿?咋哭起来了?”
感恩心里很明白殊慧为何哭,但他没有解释,只是低下头,一脸悲哀。
过了一会儿,殊慧停止了哭,抹去眼泪,问道:“你姓张,名叫虎子,是吗?”
“是呀?”虎子惊得瞪大了眼睛,“你咋知道?”
“张吉堂有个女儿你还记着他的名字吗?”
“记得,记得,她叫山花,比我小一岁。听说,她十六前就死了。你认识她?”
“是,我的前世就是山花。”
“啊!”那两个人惊得目瞪口袋,愣着半天没有动弹,仿佛中了邪。
“是她说的这样。” 感恩接着证实道:“你们不信吗?”
“信,信。我们这里的人都信佛,相信轮回。”虎子认真地说,语气透出了对佛的虔诚。
“我们这里有一座寺庙,有十多个僧人。明天带你俩去敬拜菩萨。”中等个子接着自我介绍说,“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姓朱,名叫存根。你们的名字都叫啥?”
感恩说:“我叫感恩,她叫殊慧,都是佛门弟子。”

四 感恩遇见了前世父亲

殊慧和感恩一觉睡醒,天已大亮,走出窑洞,呼吸着清凉甜润的空气,仰望漫天朝霞,观赏怒放的鲜花,聆听小鸟歌唱。
殊慧说:“这里到处是神奇的景象,呈现着生气勃勃的和平气氛,人们不知道战争的恐惧,也不受饥饿的折磨,啥时候人类都像这里的人们过着安居乐家的日子?”
“赶走日本鬼,结束军阀战乱,建立一个统一的新中华,人们就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感恩用肯定的语气说,仿佛是一政治家。
“那得用多长时间?”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三国演义》辟头就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中国长期战乱,外侵内混,四分五裂,该到合起来的时候了。哪个英雄能承担起统一国土这个神圣的历史使命?”
“我的师傅弘空大师说:《推背图》上写着姓名二十八划的豪杰将会担负起统一中国的历史重任。”
“这位豪杰可能是谁?”
“弘空大师没说。”
“我看是抗日的英雄,说不定是游击队最大的领导。”
“你听说过有八路军吗?”
“没听说过。八路军也是抗日的吗?”
“听一个师兄说,八路军和游击队是一码事儿。”
“哦,等我们找到游击队,慢慢地啥都会知道的。”
他们说着来到了小溪边,只见水流平缓,清越的淙淙声像美妙甜润的音乐,溪水清澈见底,溪床上珍珠般的白色细沙碎石清晰可辨,水面泛着朝霞的玫瑰红光芒,一对对褐黄色小鱼游弋嬉戏,活泼欢快。他俩蹲下身子,双手捧起清凉的水,大口大口地喝,一面赞叹道:“多甜的水啊!真沁人肺腑。”殊慧正要伸手捧水洗脸,将手缩了回去,怔怔地凝视着溪水,突然惊叫道:“你看,水里的影子是谁呀?!”
感恩抹去脸上的水珠,眯起眼睛瞅了片刻,发现水里不是他俩今世的影子,惊愕地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他记还得前世的模样,认出水里的影子,一个是耀祖,另一个是山花!
他俩正在惊愕之际,朱存根来到他们面前,说:“找了你们老半天,原来在这儿。快跟我吃饭去。”
吃罢早饭,朱存根陪着殊慧和感恩,在山谷里到处转悠,边走边说:“这是块宝地,四面由崇山峻岭包围着,和外界完全隔绝。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中国还存在我们这个村庄。兵荒马乱,乱不到我们这里。日本鬼子也侵略不到我们这里。”
“日本鬼子的飞机要是发现这里有个村子,一定会疯狂地扔炸弹。”感恩担心地说。
“他们不容易发现,因为我们的窑洞都在山崖里。”朱存根笑着说。
“要是他们的飞机发现这里冒炊烟,一定扔炸弹。”殊慧说。
“他们最多炸毁我们的庄稼,炸不毁我的窑洞。我们还有紧急藏身的防空洞。怕的是他们知道进入这里的通道,因此昨天我们对二位动了粗,逼着二位进来。请你们谅解。”
“我俩感恩你们像对待亲人一样招待我们。”感恩和殊慧客气地说。
朱存根笑了笑,说:“进来的人我们通常要留他们待一个阶段,考察他们,以防汉奸。这年头为日本鬼子干事的汉奸不少。”说着,停下脚步,用疑惑的目光瞅了瞅他俩,接着说:“我信任二位。”
“感恩大哥。”他俩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那你们咋能知道外界的情况?”殊慧和感恩不解地问。
“我们经常有人出去了解。我和张虎子这次出去就是了解外界的抗战形势。”
“你们出去的通道就是我们进来的那个山洞吗?”
“还有别的通道,有的通道我们村里只有很少人知道。”
“这叫啥村。”
“无名村。”
“起初的人咋来到这里安家的?”殊慧和感恩好奇地问道。
“说来话长。这个村子有三百多年历史了。先来这儿落脚的是我的祖先。我的家世是大明朝的贵族,满清入关后要把大明朝的贵族斩尽杀绝。我的祖先带着家人和佣人老少共三十人,经过无数艰难险阻来到黄土高原东北部。他们是都虔诚的佛教徒。传说,一天夜里所有的大人都做了同一个梦,梦见菩萨指引他们一行进到一个山洞,一直往里走,走出山洞,来到一个群山环抱的小盆地。他们按照梦里路上的标记走了半天,找那到了那个山洞——我们夜儿个进来的那个山洞,抹黑向里走,走出山洞,惊喜地发现,面前是个草木繁茂的小山谷,足有三百来亩黑土地,四面高山环绕,十分安全。于是他们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这里现在有多少人口?”
“一百八十人。”
“大部分人姓朱吧?”
“有七成多姓朱,其余的有张王李赵四个姓,大家生活得很和睦,像一家人。”
他们说着,爬上一个松柏叠翠的小山,还没有看见庙宇,就听见清越而有节奏的木鱼声。朱存根说:“这里就是寺庙。”
只见山顶近乎正方形,东、西、北三面是陡峭的山崖,崖壁下露出一些窑洞——北面五间,东西各三间。
感恩和殊慧一脸疑惑,心想:“咋看不见寺庙?”
朱存根看出了他俩的心思,笑着说:“你们可能在心里嘀咕,这哪像寺院?只是几个窑洞呀!是吧?”
他俩点头承认。
朱存根说:“这些窑洞就是寺庙,有三百多年历史了,出了十二个肉身高僧,都供奉在正面从东数头一个窑洞里。现在的住持是智宏法师,他皈依佛前是丰同县有名的员外,失去独生子后,成了半疯子。十五六年前,有一次,二百零八岁高龄的虚空法师出山云游,与他相遇,指引他皈依佛教,把他领到这儿入佛门修行。”
感恩和殊慧听了他的故事,自然不约而同地想到,智宏法师是感恩前世的父亲,柳员外,两人对视了一下,用眼神传递了心思。
“这会儿,僧人们正在诵经,等他们诵完,我们去见智宏法师。”
他的话音刚落,木鱼声嘎然停止,接着二十来个僧人从正面中间那个窑洞鱼贯走出。
感恩和殊慧一眼就认出,第一个走出的僧人是智宏法师——不是别人,就是感恩的前世的父亲柳智!不同的只是比他俩记忆中的柳员外苍老了许多,记忆中的柳员外发鬓乌黑,容光焕发,而现在发鬓斑白,容貌清癯,但那双目光炯炯的眼睛和容貌的轮廓却没有变。况且殊慧很小时还见过他一次,没有认错,肯定是他。她和感恩用眼神交换了想法——不要认他了,以免干扰他修行。
没等朱存根介绍,他俩就双手合十,迎上说念佛道:“阿弥陀佛,小僧是不速之客,打扰了法师。”
智宏法师自然合起双手,微笑着说道:“哪里,哪里!所有的佛门弟子都是一家人。欢迎来寒寺指导。”
“阿弥陀佛,”他俩接着说,“昨日小僧路过之处,在一山洞避雨,由这位朱大哥和另一位张大哥领进这个神圣的村庄。”
“哦,原来如此。二位师傅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我是彩虹山寺庙的。叫感恩。”感恩自我介绍说,接着指着殊慧,“她是莲花庵的,叫殊慧。前不久日本鬼子的黑老鸦把我们的寺庙炸毁了,绝大部分僧人遇难。我们去找游击队,参加打鬼子。”
智宏法师听了,怒火中生,愤慨地说:“万恶的日寇,连佛门的清静之地都不放过。看来我们这个世外桃源不知道啥时候要遭到日寇的轰炸。”说完他停顿了片刻,转向朱存根,用建议的语气接着说:“依我看,你把外面抗日的形势给村民讲一讲,建议大家去参加游击队,打鬼子。不把鬼子打出中国,国无宁日,村无宁日,家无宁日,庙无宁日,我们迟早会遭殃。”
朱存根接说:“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是这样想的。不少青壮年想出去参加游击队。我和张虎子出去两天就是为了打听游击队的下落。”
“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
感恩和殊慧听了心花怒放,心里不住地念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