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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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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 守坟的狗

耀祖和山花的遗体埋藏在太平庄东南五华里路的一个向阳山坡上,头向朝东,脚朝西,和柳家的祖坟正好成相反方向,这是柳家的规矩,逆子死后,不仅不能入祖坟,也不能和祖先埋葬在同一个方向。他俩的坟头形状好似满清官员的红顶帽子,孤零零地扣在地上;北靠两块大岩石,高约两米,宽约一米,形状咋看起来好像两个抄着手、低眉垂目、满脸悲哀的石佣,日夜守卫在那儿;南邻一条东西走向的小道,像一条巨大的蟒蛇向前蜿蜒爬去。
他们没有墓碑,但方圆百里的村民都知道他们的名字和故事;村民路过这孤零零的坟头时,心里不禁念叨他们的名字,记起他们的故事,深深为他们叹息。
从仲春到仲秋三个季节,山坡上开满各种野草花——蓝色的,白色的,红色的,紫色的,黄色的,飘溢着醉人的清香。他们的坟头静静地隐没在草花丛中。冬季,他们的坟头被皑皑白积雪覆盖,路人经常看见,插着几朵鲜红的纸花,洁白和鲜红相互映衬,显得十分鲜亮耀眼,在瑟瑟寒风中,发出微弱的凄凉的声响。这纸花一定是心目中有爱恋的年轻人献上的,他们悼念这对殉情者,期盼婚姻自主,希望今后不再发生类似的悲剧。
柳家大院养着两条凶恶的大公狗,背宽腿粗,虎头虎脑,像两只半大豹子;一条皮毛黄色,黄得如黄金,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另一条皮毛黑色,黑得似黑缎,泛着黑亮的光芒。这两条大狗白天拴起来,晚上放开,不时和村里的其他狗,一呼百应狂吠。从耀祖和山花埋葬那天起,偌大个院子夜里静悄悄的,没有狗吠声,人们感到很不习惯。
起初,大院的人们都感到奇怪,这两条狗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哑巴,怎么夜里一声也不吠叫?
于是,柳员外问饲养狗的佣人:“这几天那两个狗咋啦?夜里一声也不咬了?是不是有病了?”
那佣人说:“白天很机灵,吃得和原来一样多,不像有病的。”
“那为何夜里听不见它们的咬声?”
“我们几个下人今儿也议论这事儿,觉得奇怪,不知道为啥。”
“晚上注意一下,看咋回事儿。”
当天晚上,那佣人发现,那两条狗一放开,就跳墙逃走了。当时不是狗发情季节,肯定不是出去找异性。到底到哪儿去了?大家都不知道。
过了不久,耀祖和山花的坟地上发生了一件令人吃惊的件事,这秘密才揭开。
那天晚上,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幽蓝的高空闪烁着稀疏的星光,照着清冷孤寂的坟头。草丛里不时响起“喓喓,喓喓” 凄婉的虫鸣声,仿佛在悲伤的哭泣
一只夜猫子站在坟头上,呼噜——呼噜地嚎叫,让人听了毛发倒立。后半夜,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从村里溜出,接着全村的狗掀起了一阵狂吠。
这两个人肩上扛着铁锹,手里提着麻袋,走上了通往耀祖山花坟墓的那条小道。他们摸黑找到了坟头,放下手里的麻袋,开始疯狂地挖坟。然而,他们刚把铁锹头插进土里,两条大狗仿佛从天而降,张着血盆大口,呲着钢钉般的獠牙,突然跳到他们背后撕咬。这两个盗墓毛贼吓得屁股流尿,魂飞魄散,像猫爪子下的老鼠失去了抵抗力,任凭撕咬,霎时,衣服被撕碎,鲜血流淌,失去了知觉。
读者一定记着,张吉堂一家三口逃荒来太平庄的那天,住在土地庙里,一群人围观人中有个相貌丑恶的人对山花想入非非;刁快嘴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那个无赖——牛麻子。他是那两个盗墓贼其中之一,另一个是邻村的一个无赖,外号叫魔鬼。此人因盗窃被打断一条腿。
那两条狗对他们很仁义,没把他们咬死,只把他们咬个半死,也算给他们一次教训。
大家明白了,原来那两条大狗,每天晚上放开后,立即越墙而跳出大院,去给耀祖和山花守坟。等到第二天天亮才回来,天天如此,一直坚持到它们老死。

二 山花烂漫

耀祖和山花殉情的第二年的春天似乎来得很早。立春不久,空气里洋溢着春天特有的那种让人精神振奋的气息。向阳山坡上的枯草下,新生的小草争先恐后地探出鹅黄色的小脑袋,像害羞的小姑娘,胆怯地四下张望,给灰蒙蒙的山坡带来了生气。
一天上午,一队大雁排着人字形,嘎咕——嘎咕地叫着从东南方向飞来,在丰同县城上空盘旋了一圈,降落在锅儿山顶上,齐声鸣叫,叫声凄婉,仿佛合唱哀歌,过了一会儿飞起来,向北慢慢飞去。一队大雁飞走了,另一队大雁飞来了,一队接一队,接连不断,持续了大半天,仿佛锅儿山上有一种威力无比的魔力,吸引着它们。
这是件怪事,因为每年春天,经过丰同县的大雁落在县城以北十多华里处的苏木湖里枯黄的芦苇丛中歇脚,有时落在田野上觅食,从来不在山头山降落。
这件怪事一时成了丰同县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主要话题。人们津津乐道地谈论,自然联想到锅儿山上殉情的那对恋人。
“真奇怪,太神奇了,每一队大雁都要落在锅儿山顶!”
“我看是那两个屈死鬼的阴魂在作祟。”
“阴魂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天上的大雁弄下来?”
“我看是大雁们也有好奇心,想亲眼看看人类殉情的地方。”
“大雁也有灵性,它们落下来,为了悼祭那对殉情者的亡灵。”
“那对殉情的死鬼快两周年了,他们的真情感天动地。”
“据说,大雁爱情专一,一生只有一个配偶。说不定那对殉情的爱人感动了大雁。”
过了不久,一天夜里,天悄悄的下起小雨,滋润着黄土地。第二天早晨,新生的小草脱去了灰黄色的衣裙,换上了绿色的新装,精神抖擞地迎来了灿烂的旭日。
锅儿山上一向只生长灰绿色的无名小草,稀稀拉拉,可怜巴巴的,远远望去灰蒙蒙的,毫无生气。然而,那场春雨过后,从地下钻出了密集的翠绿色草叶,从远处望去,好像铺上了碧绿的地毯!
又过了不久,那是阴历六月上旬的一天傍晚,天落了一场雷阵雨,雷雨过后,乏云急速地向天边退去,血红的夕阳从乌云层中钻出,像个偌大的深红色气球,悬在锯齿般的西山顶上,悠悠下降。东边天空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像天宫仙女舞动着的彩带,形状宛如巨大的凯旋门,巧夺天工地将锅儿山装嵌在中央,使你插上想象的翅膀:那道彩虹定是天宫的一道大门,那绿茸茸的山顶是仙女巧手织成的碧玉地毯;踏上地毯,走进大门,便进了天堂。
第二天早上,锅儿山上出现了奇迹——烂漫的山丹丹花,红艳艳地开满了山顶,像燃烧着的火焰,和碧空互相映衬,神奇而壮观。
这件奇事惊动了丰同县的城乡,使人们异常震惊,仿佛是奇异的梦境,人们自然将这种奇观和那一对殉情者联系起来,惊呼道:那对殉情者现灵了!
这天正是耀祖和山花的忌日。人们都说那烂漫的山丹丹花向世人宣布,耀祖和山花的爱情像山丹丹花那样纯美。
过了不久,一首凄婉的爬山歌在丰同县流行起来:
山丹开花红艳艳,好像燃烧的火焰。
为啥开得像火燃? 为啥开满锅儿山?
我来告诉你呀, 我来告诉你呀。
那是殉情者的灵魂,那是真爱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