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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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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 莲花庵

丰同县城北门外,大约三华里的地方,两个山岗之间隐藏着一座寺庙,坐北朝南,青松翠柏环绕,岚烟飘渺笼罩,远远望去宛如一座海市蜃楼;走到跟前,顿感仙气飘溢,一种难以言明的香气飘入心肺,使你心荡神怡;蹬上陡峭的石阶,两扇褐色大门迎面扑来,门楣上方横挂着一块长方形匾额,黑底蓝字,写着三个宋体字:莲花庵,意境神秘而圣洁,让你不禁五体投地,觉得灵魂找到了归属。
山岗上怪石嶙峋,石缝里艰难地长着不知名的灌木,夏季各种野草花绽开,争芳斗艳,香气袭人,昭示着生命的魅力;偶然也能看见红艳艳的山丹丹花,大大方方地开着,吸引得浪蝶狂蜂围绕着她们翩翩起舞。
一条小溪不知从山里什么地方钻出,经过寺院门前,发出潺潺的流水声,听起来仿佛从天堂飘来的圣乐,给僻静神秘的寺庙平添了几分生气。
丰同县志记载,莲花庵有上百年历史,在这里修行的禅师,虽然寥寥无几,但始终没有断过香火,而且一直非常平静,从来没有发生过不寻常的事。虔诚的尼姑们人人懂医道,经常为方圆百里之内的人们祛疼治病,颇受远近百姓的敬重。她们的个个长寿,活过百岁的有五六人,圆寂后,遗体数十年不腐。
庵里供奉着四大菩萨——观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和地藏王菩萨。据说菩萨像很灵验,只要诚心求拜,就有求必应。那些祈求菩萨保佑自己生病的父母康复,或给自己为他人做好事的机会,愿望一定能实现。传说,有个农民的八十岁老母得了一种怪病,一个月不吃不喝,肚子却一天天大起来,请来的大夫看了都摇头。这个农民到莲花庵拜佛,为母亲祈祷,每走一百步,跪下磕四个响头,四十路走了五六天,来到莲花庵门前,累得精疲力竭,跪在台阶上祈祷了老半天,祈祷菩萨保佑母亲康复。第二天,他回到家里,惊喜地看见母亲正坐在炕上吃饭,过了几天疾病症状完全消失,身体渐渐健康起来,活到一百二十六岁。
然而,那些祈求升官发财,获取功名,或者实现别的野心的人求拜,他们的祈愿从来实现不了,甚至招来灾祸。有个富人的儿子是个读书人,参加了多次乡试,结果每次都名落孙山,但他不甘心,过了不惑之年,决心再拼一次,在考试前来莲花庵烧香拜佛,祈求菩萨保佑他考取秀才,结果如愿,上了金榜。他大摆筵席庆贺,来祝贺的亲朋好友,不住地为他敬酒。宴会还没有散,他手舞足蹈,口喷蓝色火焰,突然倒地,呜呼哀哉!
如今,世界各地有数不清的寺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有无数人到寺院拜佛祈祷,但如愿的人并不多,其原因不是佛不灵,而是拜佛祈祷的人心不诚。绝大多数人为了自己私利求佛,而不是为了求佛给自己为大众服务的机遇。我们必须懂得,佛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不喜欢那些自私自利,为实现个人野心的人的虚伪的叩拜。为满足私欲,拜佛的人心不诚。心不诚,佛则不灵。

二 天降女婴莲花庵

上世纪二十年代,神州大地军阀混战接连不断,大江南北,战云翻滚,硝烟弥漫。一些好战者,如阎锡山等人大出风头,把广大平民百姓推入无底的灾难深渊。
那年的盛夏,丰同县一滴雨也没有下,大地龟裂,禾苗枯萎。炽热的太阳悬在灰蓝色的低空,似乎纹丝不动,赖在那儿不走,不遗余力地喷吐着火焰,烘烤着大地,仿佛要把干旱的禾苗烧焦,把大地烧成灰烬。正值青黄不接的时节,饥饿这个幽灵到处徘徊,百姓在水深火热中挣扎,在无边的苦海中痛苦地呻吟。
莲花庵里的尼姑们每天从早到晚诵经祈祷,祈求龙王普降甘露, 祈求菩萨拯救生灵。
一天深夜,莲花庵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事,惊动了熟睡的尼姑们。
那天夜里,尼姑们做完功课,怀着对佛虔诚的心,进入了梦乡。年过九十的慧一主持刚刚入睡,突然被“咯吱咯吱”的声音惊醒,坐起来竖起耳朵倾听,外面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以为是自己的幻听,正要躺下,外面又响了几下“咯吱咯吱”的声响。这回比上回的声音大,她一时辨别不出是什么声音。她在莲花庵里修行近七十年了,从来深更半夜没有人来敲门,也没有奇怪的响动,寺庙一直非常平静。这是个真正的世外桃源。后山的土匪不少,但从不来骚扰,他们有时还来拜佛,或请法师给他们看病。她想,今非昔比呀,眼下兵荒马乱,啥怪事,啥可怕的事都可能发生。她精神有些紧张,心跳加速,琢磨着要是有土匪来抢劫,如何对付。这时,突然响起了呜呜的叫声,夹杂着好似用什么抓门的声音,声音连续不断,惊起了房檐下栖息的鸟雀,扑棱着翅膀飞起,向四处逃散。这回,慧一法师听出,好像不是人在敲门,而是什么动物在一边叫一边用爪抓门。她叫醒了其他熟睡的尼姑。大家惊恐万分,一时不知所措,聚在一起低声商量了一会儿,决定由慧一法师和一个年过七十的法师去出去看看。
夜空高远幽蓝,星光稀朗,一弯上玄月像美人的蛾眉,悬挂在西边天上。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唧唧地叫着从上空掠过。她们提着灯笼,颤巍巍地走出寮房。
慧一法师用颤抖的手拉开大门栓,慢慢的开了一扇门,惊愕地发现门外站着一条大狗;借着昏黄的灯笼光亮,看清那是只毛皮黄色的狗,它的旁边还有一个蠕动着的赤裸裸的东西。她们吓得脊背发凉,毛骨悚然,不由地向后退了几步,几乎摔倒在地;定了定神,壮着胆儿上前,仔细看了一会儿,双手合十,念佛道:“阿弥陀佛,是个婴儿!?”
那只大黄狗匍匐在地上,呜呜的叫了几声,好像在磕头谢恩,爬起来转身依依不舍地离去,顿时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中。
这一切发生的如闪电般的迅速,两位法师全然没有反应过来,一时愣在那儿,恍惚在梦中。
突然,响起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了夜空的寂静。
两位法师如梦初醒,慧一住持把婴儿抱起来,另一位法师栓上大门。
回到寮房,她们惊喜地发现,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
慧一住持念佛道:“阿弥陀佛,这孩子大眼睛,高鼻梁,宽脑门,一副福相,
福报不小呀,刚生下来就进了佛门修行,前世定是个虔诚的出家人。”
大家转惊恐为惊喜,睡意消失,聚在一起用女人特有的心理和神态一面爱怜地端详着这个幼小的生命,一面谈论这件带着神秘色彩的奇事:
“那只大黄狗前世一定是人,因为犯了罪,轮回转生为狗。”
“它把这个婴儿送来是一大功德。”
“它一定皈依了佛门,不然就把这个孩子吃掉了。”
“这孩子前世一定心善,救过那只狗前生的命,今生遇难,被那只狗救了。”
“这件事看来很神秘,用因果报应来解释,不难理解。”
“她的父母心太狠,把她生下来就扔了!鲜活的生命啊!罪过!罪过!”
“她父母也许是万不得已才这样做。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众生都在苦海里挣扎。”
“或许她父母重男轻女的观念太重,把她扔了”
……
法师们各有各的猜测,各有各的看法,各说各的想法,越说越兴奋,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一直说到天大亮。
三 殊慧

第二天早晨,法师们诵完经,慧一住持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说:“我们寺院又多了个修行的,我们给她起个法号,你们看叫啥好。”
法师们各抒己见,热烈地讨论起来,有的说,叫妙善,有的建议,叫静莲,有的提出,叫悟慧,有的主张,叫慧殊。未了,慧一住持说:“综合大家的意见,我看叫殊慧吧。殊作很或极讲,殊慧的意思是她很有智慧,很有慧心。”
大家都赞成慧一住持的意见。接着为殊慧举行了削发仪式,慧一住持亲自为她剃去乌黑浓密的胎发。
慧一住持说:“走出红门就进佛门,在佛教史上很少见。我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亲眼看到。看《西游记》,知道,当年唐僧出生不久就进了寺院。那是他母亲为了避免贼人对他加害,把他放在竹筐里,投在河中,希望风浪把他漂到对岸,让对岸寺庙的僧人发现,把他打捞上来,抱进寺院的,结果如愿。我们的殊慧是一只大黄狗用嘴叼着送来的,是件古今奇事,叹为观止。要是哪个文人把她的故事写成小说,人们一定爱看,也会相信动物和人一样也有灵性,也有慈悲之心。
“殊慧是我们大家的弟子,也是我大家的女儿,因为她需要我们像母亲那样刻骨而深入灵魂的疼爱,精心抚养才能成人。我们每位法师既是她的师傅,也是她的妈妈。我门也当一回妈妈吧。”她说完,严肃而深邃的眸子透出一缕愉悦的光芒,圣洁的嘴角掠过一丝母亲特有的自豪。
法师们把殊慧当成自己亲身女儿,抱着她感受做母亲的幸福,抚养她体会做母亲的辛苦,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感悟做母亲的期盼。他们暗自思忖,俗人自有俗人的辛苦和乐趣,天下母亲最辛苦,最幸福,最自豪,也最伟大。
殊慧好像很懂事儿,从来不哭叫,大部分时间在沉沉地睡着,睡醒来睁开眼睛,转动着黑白分明清澈的眸子,望着面前的人和物,苹果似的小红脸蛋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常常发出嗷嗷的叫声,好像要告诉人们什么。
殊慧过了百天不久,慧一住持抱起她喂小米汤,喂了几口,她摇着小脑袋说:“我不想吃了!”
慧一住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自己耳鸣,接着又盛了一羹匙喂,她却又摇着小脑袋说:“我不吃了!”
慧一住持这回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殊慧在说话!这使她非常震惊,她手里的碗勺几乎掉了。三个多月的孩子突然开口说话,而且咬字清楚,像大人的口气,要不是亲眼看到,亲耳听见,谁会相信?
慧一住持相信,这孩子不平凡,或许是菩萨下凡,于是赶紧将她放下,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垂眉低目,不住地念佛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您快起来,我不是菩萨。我是俗人”殊慧说话的口气俨然是个大人。
慧一住持听了更加震惊,停下念佛,抬起头来,惊愕地问:“你是谁?”
殊慧说:“姓张,叫山花。是地藏王菩萨把我和我待见的男人柳耀祖从地狱解救出来。我们走散了。”
“啊!?”慧一主持像听见了晴天霹雳,惊得魂飞魄散。
“您告诉我,我在哪儿?”殊慧接着问道
“你在莲花寺。”慧一主持战战兢兢地说。
“我听说过这个寺庙。”殊慧说,“离我家不远。我家住在太平庄。我很想父母,想回去看看他们。”
听到这儿,慧一住持记起,前年太平庄殉情的一对恋人的遗体死死抱在一起,难以分开。请僧人作了七天道场,才分开。她也参加了这次道场。她深信殊慧是两世人,于是说:“等到春暖花开时,带你回家看父母。”说着将她放在炕头上,用被子围起来。
不一会儿,殊慧进入了梦乡,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