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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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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 山花父母的心病

那天上午,孙兰兰发现耀祖和女儿在一起,看见他俩脸上慌张的神色,对他俩的关系明白了八九成,联想起近来女儿的情绪变化和耀祖几次登门拜访,断定女儿和耀祖相爱了。
女儿离开家后,孙兰兰发现炕席上和被子上有血污,感到十分震惊。她是过来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孙兰兰是个心宽的女人,平素总是乐哈哈的,无论遇见什么不顺心的事儿,都不把它放在心上,一笑了之,总是说:“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就把它放下,忘掉它,惦记它有啥用?反正天塌不下来,地也陷不下去。”她的闺蜜送给她个外号:开心果。然而,这件事使她非常苦恼,让她十分不安,她隐约感到,有一种灾祸要临到头上。她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脸上的笑容被愁云遮蔽,失去了欢乐的光彩,犹如光灿灿的太阳被乌云遮住,空天阴暗起来。她像大多数妻子,任劳任怨,心理承受力很强,遇事宁可自己撑着,也不给丈夫增加负荷。这件事发生后,她一连几天夜里辗转难眠。
张吉堂披星戴月地出去做营生,回家吃完饭躺下,头一挨着枕头就打起了呼噜,很长时间没有发觉妻子情绪的变化。
那天早晨,天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一夜。当地人们说:天下大雨长工的福,放牛的孩子山头上哭。意思是说,下雨天,长工通常不能下地做活儿,在家可以睡个酣觉,可是牛也得吃草,因此牧童得披着麻袋在山头上放牛。张吉堂在家睡了大半天,疲劳的身子得到了休息,有了精神儿,晚上刚睡下,就挑逗妻子,说:“我今儿的心情很欢畅,有精神儿了。”说着就伸手掀妻子的被子。
她伸出一只手,用力推开他,说:“老老实实睡你的觉。”
“我白天睡好了。”
“就为你自己着想,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心思。你睡好了,也不想想人家睡好没有。”她责备道,翻了个身,给了他个脊背。
他很扫兴,仿佛吹足气的气球,碰在针尖儿上,一下子泄了气儿。妻子从来没有这样拒绝过他。他仰面躺着想,这是怎么啦?她咋没睡好?也许她做营生太累了。想着想着打起了呼噜。
平时,张吉堂睡觉经常打呼噜,孙兰兰睡得很实,丈夫打呼噜吵不醒她,不影响她睡眠,可是那天夜里,她刚迷迷糊糊地合上眼,被响雷般的呼噜吵醒。她伸出手用劲推了推他,他的呼噜停止了,可是不一会儿又响起来。她又推了推他,他翻了个身,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又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开始做梦:
她牵着山花的手,顺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走去。小道的一边长着不知名的蓝色的树,枝桠弯曲如虬,没有树叶,另一边是低矮枯黄的杂草,草丛中露出一个新坟头,上面插着一根细树干,挑着白色的魂幡,魂幡在孤寂的飘忽。突然,淡黄色阳掉在西山顶上,嘭的一声撞得粉碎,碎片像送殡散发的纸钱,漫天飞舞。天色瞬息变化着,先是土黄色,接着变成瓦蓝色,接着变成浅黑色,最后变成灰白色。面前的小道突然消失了。她一松手,山花不见了。她惊恐万状,大声呼叫:“山花!山花!……”
张吉堂也在做梦,梦见和妻子在家乡锄地,山花还是个小姑娘,在地头坐着玩耍,他一转身山花不见了,问妻子:“孩子呢?”
妻子见孩子不见了,大声呼叫:“山花!山花!……”
他被妻子的梦呓惊醒,伸出手推了推她,说:“醒醒!”
她醒来,心咚咚的跳着,老半天才从梦境中走出,吓出了一头冷汗,坐起来说:“吓死我了。”
他关切地问道:“做梦噩梦了吧?”
“是的。”
“梦见啥了,把你吓成这样?”
“梦见孩子丢了!”
“啊?”他感到非常震惊, 坐起来说:“我也梦见山花不见。”接着他将梦讲了一遍。
她听了,感到十分惊恐,“啊!”的叫了一声。
“你把梦详细地说说。”
她不想把梦讲给丈夫,怕打搅他,把被子披在身上,默默地坐着,心里忐忑不安,将自己的梦,丈夫的梦和现实联系起来琢磨,越想越害怕。
他见她不说话,诱惑着说:“把不吉利的梦说破,就能化险为夷,破除灾难,变得吉利。”
“能吗?”她疑惑地问道。
“能。”他肯定地说。“小时候听我父亲说。我还记着他给我讲的故事。他的一个同窗有个独生子。一天夜里,此人梦见儿子被自家的马踢死了,醒来很害怕,就给他老婆详细地了一遍。第二天,他的儿子在饮马时,被那马在屁股蛋上轻轻的蹄了一下,没有感觉到疼。要是不把梦说破,那马踢到他儿子的命根子上,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听丈夫这么一说,她恐惧的心理得到了些许安慰,于是把梦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末了问道:“你解解这个梦,是啥意思?。”
他听了她的的噩梦,一阵恐惧袭上心头,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半天没有吱声。
“你说呀?咋不说话?”她催促道。
“你让我说啥?”他反问道。
“我们俩咋都梦见女儿不见了?”
“这个嘛,也许是碰巧了。”
“人们常说,同窗异梦,我俩咋能做一样的梦呢?”
“孩子生病了,昨晚回来睡了一夜,还没有完全好,今儿又去伺候人家去了。也许是我俩担心她的身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想丈夫说的也有道理,但她担心的不是女儿的病,而是女儿和耀祖的关系,这事儿让她十分闹心。她想,他们俩的恋爱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不只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说不定要招来灾祸。万一她怀上了,咋办?想到这里,她心里十分恐惧,呼吸急促起来,仿佛天就要塌下来似的,自语道:“咋办?我的天哪?你说咋办?”
“啥咋办?”他不解地问道。
她没有回答,却呜呜的低声哭起来了。
他被她的哭泣震惊了,忽的坐起,问道?“你咋哭起来了?发生了啥事儿了?”
“没事儿,你睡觉吧,你还得起早做营生呢。”她停止了哭泣。
“你这样半夜三更哭泣,我咋能睡着?到底发生了啥事儿?”他再三追问。他知道,她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多大的事儿都不放在心上,总说天塌不下来,可是此时却变成了一个懦弱的女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然她不会这样的。他接着用安慰的语气说:“无论发生啥事,也别怕,有我呢。告诉我,发生了啥事儿,谁欺负了你了?”
“发生了件大事儿!”她呜呜的又哭起来了。
“啊?啥事儿?慢慢说!”他感到莫名其妙
“山花,山花,她,她和少爷相,相爱……”
“啊?”他惊得几乎跳起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啥?真的吗?”
“她怀上咋办呀?咋办呀?我的天哪?”她像发疯似的,攥起拳头锤着自己的胸部。
他的脑袋嗡的响了一声,接着出现了一片空白!

二 柳家大院的风波

耀祖找种种借口到母亲的屋子,去见山花。他切身感受到了“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的心情和滋味。热恋中的男女都是傻子,智商有时候等于零。他们以为自己心中的秘密别人看不出来,其实自己的每个行动都在出卖自己,暴露自己的隐私。耀祖尽管每天每次都变化着法儿,制造见情人的借口,可是日久天长,哪有那么多合情理遮人耳目的借口?结果往往弄出幼稚的笑话。有时他故意把自己的衣服撕破,找山花给缝补,有时故意在自己的手指上扎根刺,去让母亲给拔,有时凑一首诗,念给母亲听,让母亲给修改。
刘夫人很快看出,儿子是“醉公之意不在酒”,目的来见山花。她观察了一阵子,发现儿子和丫头不住地暗送秋波。为了证实自己的感觉,她决定考验他们。那天上午,她对山花说:“你把这些点心给耀祖送去,他这会儿在书房念书,就说是他二舅舅夜儿个打发人送来的。”
“哎。”山花应了一声,端起点心,拉开门,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
过了一会儿,刘夫人来到儿子书房的窗下,站在那儿,竖起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屋里传出了他们的说话声:
耀祖:“你咋来啦?手里端啥?”
山花:“夫人让我给你送点心来了。”
耀祖:“我正想吃点心。啊,好吃好吃。那来的这么好吃的点心?”
山花:“你二舅舅打发人送来的。我该走了。”
耀祖:“待一会儿吧,我想死你了。”
山花:“别这样!看,看别人从玻璃窗看见的。”
耀祖:“没事的,窗台很高,路过的人看不见。”
山花:“你把窗帘拉上。”
耀祖:“好的。”
接着,窗帘哗的一声被拉上了。
接着,传出了山花微弱的呻吟。
……
刘夫人脸上现出惊诧的神色,慢慢地离去。
当时,三房腊梅正去茅房,看见山花手里端着一盘东西,进了耀祖的书房;出来又发现刘夫人的神秘行动,觉得有点蹊跷,于是等刘夫人离开后,好奇心十分强烈的腊梅,佯装晾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到耀祖书房窗下,站在那儿听了片刻,神色慌张地走开,差点被地上的石子儿绊倒。
不一会儿,腊梅登着三寸金莲,扭动着臀部,进了二房淑云的屋子,见丫头小花在屋里,给淑云使了个支出小花的眼色。
淑云说:“你有话说吧,她不妨事的。”
腊梅神态十分神秘,压低嗓音说:“啥稀奇怪的事儿都发生在我们大院。”
淑云不以为然地问道:“又是啥稀奇古怪的事儿把你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耀祖和山花呗。”腊梅大声说,接着又压低嗓音,眉飞色舞地讲了亲眼见到亲耳听的事儿。
“这有啥稀奇的呢?”淑云听了,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我们老头子不是总在丫头们身上打主意吗。他要是盯上哪个丫头,哪个丫头能逃脱?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话一点也不假。”
“我听见山花说:‘我这个月没来月经,怕是有了身孕。要真有了,哪咋办?我害怕。’耀祖说:‘要是真有了,你别怕。我和父母讲,把你收为二房。他们如果不同意,我带着你私奔,找个世外桃源过我们的日子。’”
“真的吗?”听到这里,淑云眼里冒出了惊诧的光芒。
“哪还有假?”
“要是结果真是这样的话,大房得气死。”
“气死她活该!谁让她养下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呢?”腊梅咬牙切齿地说,停了片刻,长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了同情的神色,“就是委屈了香梅,年轻轻的活守寡,她真可怜。”
不久柳家大院的人都知道了,佣人在窃窃私语:
“山花有了身孕!”
“胡说,大姑娘咋能有身孕?”
“听腊梅说的。”
“她的舌头还有个准头?”
“谁知道呢。”
“没说和谁?老的还是小的?”
“少爷呗。”
……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久全太平庄人知道了这件事儿。古往今来,人们对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反应最敏感,最感兴趣,谈论中免不了添油加醋。
这事儿很快传进了柳员外和刘夫人的耳朵。
员外懂得“人言可畏”这个理儿,他认为,儿子的胡闹有损他和他祖宗的声誉。那天,他气哼哼地进了刘夫人的屋子,见山花不在,开门见山地对夫人说:“耀祖和山花胡闹的事儿弄得满城风雨!”
“啥胡闹的事儿?”夫人不以为然地问道,“把你员外大人气成这个样子?”
“都说山花有了身孕!她成天在你身边,难道你不知道?”员外用责备的口气问道。
“我咋能知道?”夫人皱起眉头说,“我又不是孙悟空,能钻进她的肚子。”
“你别跟我戗了。传言我们儿子要带着山花私奔。如果她真有了身孕,说不定他们真会私奔。你说咋办?”
“要是她怀上,给她打掉。”夫人语气平静,毫不犹豫地说。
“只能这样办,不然他们真私奔了,那就麻烦了。”员外听夫人这么说,气儿消了一大半,沉吟了片刻,接着说,“你问问山花有啥反应。”
“看你说的?这事儿咋能张开去问人家?”夫人反驳道,“要是怀上了,她一定会有反应的——呕吐。到时我们以给她看病的名义找大夫,给她开打胎药,也不晚。”
他们正说着,淑云的丫头小花来找山花借花绷子,来到门口,听到员外和夫人在屋里说话,站了一会儿,离去了。她听见了他们谈话的只言片语——“耀祖……山花……给她看病……找大夫……开打胎药……”。她联系起腊梅对淑云说的事儿,断定员外和夫人在商量给山花打胎。
然而,没有人愿意对张吉堂和孙兰兰说山花有了身孕,他们很长时间被蒙在鼓里,但整天提心吊胆,担心她怀上,感到仿佛世界末日就要到来,坐待灭顶之灾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