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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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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文/王晓尘 

一 丰同县城面貌概述

我要讲的故事发生在黄土高原北部的一个县城——丰同县。在故事的开头,有必要概括地描述一下丰同县的面貌,以便故事更真实可信。
丰同县城坐落在山西与内蒙的搭界处,四周群山环绕;一条铁路线南北穿越县城;一条不大不的河流不知道从后山哪儿钻出,沿着县城的东城墙根儿下,向南咕咕地流去,仿佛昼夜讲述着故事。城东面大约两华里处,一座山岗兀立,名叫薛刚山,样子好像一个巨大的蘑菇,山上有一块炕席大小的青石板,上面有四个个清晰的马蹄痕印,相传是当年薛刚征东,在此处安营扎寨,他的神马才下的蹄印。城南约莫五华里处,有几个古老残颓的烽火台,仿佛威武的战士,日夜警惕地守卫在那里。望着那几个经历了数千年岁月沧桑的烽火台矗立在苍茫的天地之间,你不禁心潮翻滚,遐想联翩:苍苍的天空,茫茫的黄土原野,凌冽的西北风肆意怒号,枯黄的野草嗦嗦战抖,弯曲的树木频频摇晃着光秃秃的树头,发出凄厉的呼哨声,顽强都与命运抗争;几只乌鸦哑——哑地惨叫着,从空中掠过;狂风卷起的沙尘,织成一张无边的土黄尘巨网,严严实实低笼罩着原野。突然,一片黑云从天边飘来,迅速扩大,变厚变浓,把原野推入无边的黑暗;接着,震天的战鼓响起,人喊马嘶,刀光剑影,躯体倒地,血流成河……
这是战争,是人类悠悠历史上,不止一次发生在这里的灾难!
人类有史以来,一直没有停止打斗,争战,掠夺,杀戮!究竟为了什么?古今的大众百姓一直在疑问,不解其因,历史学家一直为此呕心沥血,长期研究探索。
其实发生战争的根本原因很简单:是人的劣根性使然。
我们人类的祖先和大自然紧紧拥抱在一起,在美丽的地球家园,和谐地生活,用上天赋予的智慧不断地改进生产工具,认识大自然的面貌和禀性,经过数千年的艰辛实践,终于摆脱了茹毛饮血的艰难困境;物质渐渐丰富起来,生活渐渐得到改善,社会渐渐步入文明的灿烂乐园。这时候,人类的贪婪欲望也越来越强烈,越来越膨胀,于是就出现了一些野心家,他们为了满足私欲,实现称王称霸的野心,拉拢驱使一帮人,占领地盘并无休止地扩大,不断地侵犯同类的生活领地,掠夺同类的劳动果实和生存条件,残虐地杀戮同类,而被侵犯掠夺的人们必然奋起反抗,维护自己的利益,保卫自己的家园。于是乎,就发生了战争。这就是古往今来,俗世上的战争从未停止的根本原因!
丰同县城是个历史上有名字的城镇,是一方兵家争夺的战略要地;被荣为内蒙的南大门,素有塞外古城,商贸客栈之称。
一九四八年九月的一天,塞外的大黄风吹散了丰同县城天空浓厚的乌云,高远的苍天上呈现出神秘的蔚蓝。那一天早晨,那轮光芒四射的太阳刚刚从东边的彩虹山露出笑脸,向内蒙西部挺进的解放军,浩浩荡荡地进入内蒙的第一个城镇——丰同县城。
这里,历史沉淀出优秀的文化,流传着许许多多美丽动人的传奇故事!
据说,当年走西口的人们必经丰同县城。直到今天,无论在城里或乡间,你不时能听到有人在哼唱走西口的歌曲: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手拉着我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
这悲凉的曲调,缠绵的歌词,唱出了挣扎在人生苦海里恋人们的无奈分离、百般依恋的情怀,让人听了无不动容。
这里也是爬山调生长的土壤。无论啥时候,你都能听到有人在田野里或山坡上放声唱自编的爬山歌。你听,有谁又在唱:

莜麦(那个)开花哟,铃(个)铛铛多。
我亲蛋蛋妹妹哟,哥哥我日夜想。
山药蛋(那个)开花哟,白(个)灿灿
想妹妹(那个)想得哟,哥哥我不思饭。
油菜(那个)开花哟,一色色(个)黄。
娶不上(那个 )妹妹哟,就怨你灰爹娘。

有一首凄婉的爬山歌在丰同县几乎人人会哼唱,请听:

山丹开花红艳艳,好像燃烧的火焰。
为啥开得像火燃? 为啥开满锅儿山?
我来告诉你呀, 我来告诉你呀。
那是殉情者的灵魂,那是真爱的象征。

二 胎儿订婚

丰同县城西北部,离县城大约三十多华里,有一个美丽富饶的小盆地,这里或许是黄土高原的一块风水宝地,四面青山环绕,山腰岚烟飘拂,洋溢着神秘的气象。这里面积虽然只有大约九百平方华里,但土地肥沃,水源丰富,是丰同县莜麦和土豆的重要产区。这里的人们赞美自己的家乡时,说:家乡三件宝——莜面,山药蛋,羊皮袄。数十个村庄像棋盘上的棋子,点缀在这块黑土地上,其中最大的村庄叫太平庄,是当地的集市贸易中心。村里有二百来户人家,有好几处青砖瓦房,深宅大院。
太平庄有两家大户,一家姓柳,主人叫柳智,另一家姓李,主人叫李书通。这两人是同窗,都是清末秀才,都做过县文书,人们叫他们员外。他们都是丰同县有头有脸的人物。
那年,柳员外的大老婆和李员外的二老婆先后有了身孕。一天,柳员外在李员外府上作客,两位同窗饮酒作乐,柳员外说:“如果我家里的生个男的,你家里的生个女的或结果相反,我们两家结为亲家,你看咋样?”
李员外不假思索地应承道:“好哇,如果这样,那是上天恩赐也!”
柳员外用一只手文雅地捋着八字儿胡须,眼珠子轱辘了几下,问道:“要是她俩都生一样的——我的意思是说,她们俩或都生男的,或都生女的呢?”
李员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用手指轻弹着八仙桌面,只沉吟,不吱声,好像被对方突然将了一军,昏了头脑,一时无语。正在这个时刻,突然从里屋传出女孩子的哭声,哭声撕心裂肺,让人听了毛骨悚然。李员外知道这是他女儿香梅在哭——她妈妈给她缠脚。
中国历史上有一段相当长的时期,汉族女子裹脚。这种历史现象折射出一个民族的变态历史,学者们对它很感兴趣,一直在研究它的起源,但至今众说纷纭,没有定论,有的说始于隋朝,有的说始于唐朝,有的说始于五代,还有的说始于夏商。中国古代神话传说,大禹娶涂山氏女为皇后,涂山氏女是狐狸精。纣王的妃子妲己也是狐狸精。狐狸精脚小,这也许是她们受到帝王的宠爱一个原因。宫廷中女子为了争宠,学习受到宠爱的狐狸精,把脚裹小。后来,女子裹脚从宫廷传到民间,渐渐形成了风俗;女子的脚大小成为评判美丑的重要标准,脚越小越美,越会受到众人赞美,越会得到男人的喜爱。天脚,即大脚的女人,会受到嘲笑,甚至很难嫁人。现代人看来,这是不折不扣的心理变态。
裹脚要从两三岁开始,用布条将女孩子的脚紧紧缠住,控制长大,使脚骨变成畸形,因此女孩子缠脚时,疼得难以忍受,撕心裂肺般的痛哭,让听了毛骨悚然。
女儿的哭声使李员外茅塞顿开,他灵机一动,想出个笑好主意,笑着说:“办法有了。要是她们都生下女的,就不用说了。要是都生下男的,我把大女儿给你做儿媳妇儿,你看如何?”
柳员外听了眼里倏地地冒出了一束贼亮的光芒,精神抖擞地大声说:“好!好!好哇!请问令爱今年多大了?”
“四岁了”
“不大,不大。妻大四岁,富贵一辈子。”柳员外停了片刻,接着问道:
“啥时辰生的?”
“我想想。”李员外停了片刻,眼珠子飞快地转了几下,说“腊月初八丑时。”
柳员外伸出右手掐算了一阵儿,眼里冒出了兴奋的光彩,得意得捋着八字胡子,笑着说:“令爱的水命,水是生活的本源,因为有了水,才有了世界万物。好!好!我赞同你的意愿”
“好哇!他们自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李员外激动地涨红了脸。
于是,两位同窗一起端起酒杯,齐声说:“老天保佑我俩都得儿子,我们结为亲家,一言为定。干!”说着,轻轻地碰了一下青花瓷酒尊,一仰头将酒灌进嗓眼儿,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
这两位同窗,因为办了一件大事,喝得酩酊大醉。
酒醒后,柳员外来到大老婆刘舒倩屋里。丫鬟小翠不在,刘夫人正闭着眼睛背靠被褥垛休息。他兴高采烈地说:“我今儿和书通办了一件大事?”
“啥大事让你们这两位贵人灌了不少猫儿尿,喝得稀里糊涂?”她睁开眼睛,坐直身子说,语气带着嘲讽的意味儿。她年近三十,娘家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商人,生得身段儿优雅,举止端庄,天庭饱满,气质沉静,说话占地方,事事占上风。
“你猜猜看。”
“我没有孙悟空的本领,钻不到你的肚子里,咋能知道你们干了啥见不得人的事。”
“我们干的是光明正大的好事。”
“光明正大?快别给自己往脸上抹粉了。”她撇了撇嘴,说:“你们总是又耍阴谋,弄诡计,要把人家的好地弄到手里,要不就是又看上谁家的闺女,想弄到怀抱里,做四房小妾。不然,你咋这样得意忘形,灌醉失态呢?”
他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神情,辩解道:“你别瞎猜疑。我们办成了一件大喜事。”
她没有接他的话茬,娇滴滴地说“过来给我揉揉背。”
“你看你!”
“咋啦?不愿意吗?那就算了。你给小三儿揉去吧。我要休息。”说着重新靠在被褥垛上,闭起了眼睛。
他只好不情愿地斜跨在炕上,伸出一只手,攥起拳头为她捶背。
“别用这大的劲儿!你这是捶,不是揉。我没叫你捶,叫你揉。”她用责备的口气说,“用手掌揉!慢点!轻柔点!”
“真难伺候。”他笑着说,将捶的动作改成抚摸。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转过脸,多情地望了他一眼,笑着说:“哎,就这样揉。好,你边揉边说,你们干了啥了不起的事儿?”
他得意地说:“我和书通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子定了亲。”
“啊?”她伸出一只手把他推开,坐直身子,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说,“我们的孩子是男是女,生出来才知道。我俩的孩子还在肚子里,你咋知道是男是女?不知道性别,咋定亲?你们这两个秀才搞啥名堂?喝得多了,胡说八道吧?”
“我们俩定下事儿,高兴得不得了,才多喝了几杯。”他认真地说,接着兴致勃勃地讲,如何决定的过程:要是都生男的,他的大女作我们的儿媳妇,要是都生女的,那就……
他还没有说完,她就不高兴地打断他说:“这么大的事儿,你们两个大男人也不和我们两个将要做母亲的女人商量商量,你们两人灌足了猫儿尿,自己决定。”
“正因为是大事儿,我两个男人才决定。事后各自分别和老婆说一声,我们想,你们不会不同意。我们两家最门当户对呀。”他辩解道。
“你咋知道我会同意你们这馊主意?你们男人从来不把我们女人放在眼里。”她的语气充满责备,委屈和无奈。说完,重新靠在被褥垛上,闭起了眼睛,再没有争辩。她知道,争辩也无用。这世上无论啥事,女人没有决定权利,只有服从。她想起了五岁就会背诵的《女儿经》上的一句话:“夫君话,就顺应。”意思是要夫唱妇和。天下的女人都是这样,曾祖母也是这样,祖母也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都得绝对服从自己的丈夫,一辈当应声虫。当初自己的婚事,还不是父亲一句话定下来的吗?当时她还不满七岁。想到这儿,她似乎感到心安理得,怨气儿立即云消雾散了。
结果,她们都生了男孩。柳员外在儿子身上寄托了极大的希望,巴望他长大成龙,给他起名叫柳耀祖。
耀祖婚事就这样在娘肚子里,由父亲和他同窗的一声“干”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