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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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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金家岭旅游区省内外知名,省旅游局的官员一拔人在县旅游局负责人带领下,到了金家岭旅游区,和金田湾镇委、镇政府领导商议,要开辟红色旅游项目,挖掘金家岭游击队根据地文化,建立革命传统教育基地,他们首先想到的是开发云峰山游击队大队部藏身的山洞,花巨资建一条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的花岗岩石砌人行道,在洞口处设观山瞭望亭,沿着洞边围绕云峰山建一条木制悬空栈道,让游人领略云峰山原始生态美景,在金柱采挖寮吊竹背阳平坡的半山腰建一个高山花卉场,和在向阳处建一个野生动物公园,丰富游人参观游击队大队总部后的观光内容。省旅游局专家意见,参照其他红色旅游景点的做法,在金家岭腹地,找一个有历史价值的建筑物,如游击队的联络点作为革命斗争纪念馆,展览当年游击队用过的土枪土炮,用过的物品,加上图片文字说明,不但增加金家岭的旅游景点,还是当地作为革命传统教育基地的好地方。专家意见和当地政府的想法不谋而合,金田湾镇委、镇政府领导找到接任金叔社长职位的一个年轻人,这个社长对游击队在金家岭活动情况知之甚少,一下子想到了金柱,把金柱推举出来。
金柱六十有余,要不是读名牌大学的儿子攻读博士,将心思全花在读书上,金柱已抱上孙子了。金柱把家里的母猪和猪崽卖了后,菜地有金贱和阿金打理,金柱帮不上忙,空闲时除了到金家岭四周走走,或到阿福已装修外墙的家里聊聊,就是给金强的旧屋除杂草,修补漏雨的瓦面。要不是金柱的照看,金强的旧屋就是没垮塌也被野草淹没。金柱还有就是到金强的坟头陪金强抽口烟,说阿金的好,免得金强放心不下。金柱刚进自己的花园别墅,见新社长领着一队人到自己的家,不知发生什么事,他在家里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一时忘了招呼客人,傻呆着不知如何是好,新社长见金柱上了岁数不利索,主动为客人让坐沏茶,当起了金柱家里人的角色,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人很客气地给金柱递烟,一边说明来意。金柱听后一个劲地说“好、好……”
金柱很为难,以他知道的游击队活动联络点,是金老师的家,也就是现在自己的家。其实金柱多虑了,金老师的老屋子全给阿刚拆了建了花园别墅,这是无论如何也不适合做革命斗争史纪念馆的。金柱想到了金强的旧屋,金强是游击队的中队长,该是有历史价值了。上门的镇领导觉得找对了人,金家岭竟然有金强这样重要的人物,是一部很好的革命斗争教科书,他的家一定是游击队经常出入的地方,当即拍板选定金强旧屋作为金家岭红色旅游革命斗争史纪念馆址。说实话,在金家岭,只有金柱知道金强参加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后,一天也没有入过家门,其他游击队员更加不知道金强家门口向东向西,直到解放后金强当了金田湾区长,才回过几次家。金强因为解放初期父母不肯加入农业合作社,把父母杀死被判刑坐牢二十多年,回到家里住了十多二十年就死了。
金柱在金家岭一下子成了公众人物,每天各色人物找上门,商议筹建金家岭革命史纪念馆工作。金柱作为对金家岭游击队活动情况的权威,金强最亲密的人,在金家岭无人能替代。让金柱不明白的是,在金田湾镇,最适合作红色旅游和做革命史纪念馆的是金风坳村,因为那里是游击队的根基地,游击队与进剿的国民党正规军、保安团、金大炮匪帮进行过激烈战斗的地方,也是被保安团、金大炮土匪祸害最残酷的地方,很多游击队指战员,解放后当上省、市、县领导都对金风坳怀有刻骨铭心的感情。金田湾镇领导向金柱解释,金柱的想法是明眼人都想到的事,现在是商品经济,利用金家岭旅游区的条件,加入红色旅游元素,降低了投资成本,又增加金家岭旅游区人文内容,丰富了旅游项目,还可以吸引用公费旅游的单位,找到借口……总之这些金柱也不懂,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天下的事弄不明白的很多。
金柱把金强旧屋的钥匙交给了革命史纪念馆筹建人员,还有一项重要工作是配合挖掘游击队在云峰山、金家岭活动的材料。金田湾镇文化站带着县报记者、县文联的作家轮翻找金柱,恨不得把金柱的肚子翻开,找到他们想要的游击队活动材料,不知是金柱表达有问题,还是肚子里装的材料太少,被身负挖掘金家岭人文史料重任的记者、作家压的喘不过气来,最后金柱慢慢理清了思路,决定从游击队在金风坳败退,藏在云峰山腰山洞的大队总部说起,提到偶然看见金强在洞口,才不被错认为是土匪窝,到金老师恐吓他透露游击队总部在云峰山的后果,为游击队总部收集情报,自己被金老师委托到清剿后的金风坳打探情况,……等等,采访的记者、作家打断了金柱的回忆:“金柱大叔,这样说来您是对革命有贡献的人了。”
金柱说这是金老师叫他干的,不是游击队让他干的,说自己不是游击队的人。再说真的知道为游击队做事,金柱可能不会冒险去金风坳,谁不怕死啊!金柱的回答让记者、作家很失望,失去了塑造一个小小看牛娃机智为游击队搜集情报的精彩故事,当然金柱也失去了象金强一样轮候每月得到镇民政办发放一千多元的生活补贴。试想想,记者、作家把金柱为游击队搜集情报的事迹公开,金柱就成了对革命有贡献的人,当然就享受革命有功人员的待遇。金柱说到了金老师家里作为游击队联络点,晨早离开的游击队员被金家岭村民发现,误以为金老师老婆偷汉,使金老师有口难辩,硬戴着这顶“绿帽”很长时间的故事,记者、作家一听来了精神,这是一个绝好的忍辱负重为了革命的故事题材,当中要数县文联的作家最高兴,通过赋与作家的合理想象,一篇反映游击队革命活动可读性很强的文学作品,将在妙笔生花的作家手中诞生。
金柱不知道金老师更多更具体的作为游击队情报员的情况,当年云峰山游击队总部鉴于当时的严峻局势,为了保护金老师和他家人的安全,没有留下半言只字的记录,和金老师有过联系的游击队员在解放战争中牺牲,或年事已高相继去世。金家岭建成革命斗争史纪念馆后,金老师“革命家庭”的牌,没有地方挂,因为金老师死了,后代全部出国定居,祖屋被阿刚拆平,原地建起的花园别墅赠送给了金柱。县报记者对金老师家作为游击队联络点发生了兴趣,他们从金柱口中得不到更多金老师为游击队搜集情报的材料,要金柱描述金老师祖屋的布局情况,了解最多的是金老师家中为什么违反当地风俗,不怕破坏风水,在家里屋后生生开了一个后门,是不是为了游击队联络员在危急情况下脱险,金柱解释说金老师为了方便到屋后的菜园摘菜取柴火开的后门。记者不再追问下去,只好在自己的文章中认定是金老师为了游击队联络员的安全,专门顶着破坏自家风水的压力开的后门。
金柱被县报记者、文联作家缠得有点烦,但想到自己是掌握金家岭游击队活动情况的权威,只好耐着性子和这些文人写手们周旋,在他们的穷追猛打压迫下,金柱把知道还有一个游击队员金铁的名字说出,县报记者、文联作家相视一笑,为终于挖掘出又一个金家岭游击队员开心。金柱把金铁全家被土匪残杀刚说出口,采访的记者、作家一下子把眼睛集中在金柱的脸上,手中的笔跃跃欲试,使金柱很少让人关注的脸,变得像笑像哭的表情,勉为其难说金铁是金风坳人。记者、作家脸上虽然有些失望,但能挖掘到与金家岭、云峰山游击队有关的人物还是很满意。金柱把金铁父母妻女被金大炮土匪杀害,特别是金铁父母被活埋,妻子被轮奸至死时,采访的记者、作家一脸凝重,笔下沙沙地记录着。金柱说到金强为首的游击队“铁血杀匪队”,队员金铁在杀匪队割了土匪七个人头,为金风坳死难乡亲、家人报仇时,金铁专门割了土匪小队长没有人头的命根子掷到草丛中。这时低头记录的记者、作家互相对视了一下,脸无表情。金柱继续把金铁独自行动,杀害土匪父母,摔死土匪幼儿,强奸土匪老婆使其悲愤过度而死,游击队总部为了消除金铁滥杀无辜造成的恶劣影响,将金铁枪决……行了、得了,记者、作家打断了金柱的追忆,大失所望离开了金柱,很有礼貌地借口还有其他事要做,回到县城的工作单位闭门造车去了。
金家岭革命斗争史纪念馆,在筹建组各类人才的打造下,将金强的旧屋外观保持现状,里面的一厅两居室一厨房,按照陈列展品、文字图片的设计,人为地划分参观顺序,左弯右拐像进入迷宫,短短的行程耗费参观者一个多小时,达到了金家岭旅游区红色旅游策划者的要求。为了增添金家岭革命斗争史纪念馆的历史感,人文厚重感,原计划让金柱作为金家岭游击队革命斗争亲历者,向游人作现场讲解,后被县报记者、文联作家否定了,金田湾镇领导也听到了金家岭人对金柱的评价,怕产生不良影响取消了起用金柱的打算,当然,这是在金柱不知情的情况下作出的决策。决策者们也考虑过阿金作为金强的遗属,担当金家岭革命斗争史纪念馆讲解员的角色。经深入了解,阿金没有和金强办理结婚登记,金家岭 人在分配开发旅游区的租金时,没有承认她是金家岭人,还有拐带小孩被判监……阿金担任金家岭革命斗争史纪念馆讲解员的角色被除数否定了。
金家岭革命斗争史纪念馆的解说员,成了筹建小组和县镇领导的难题,县镇层面有这样的人才,可有谁愿意到金家岭这样远离都市的地方,守着一堆废品似的烂铁破衣破物,后来还是金家岭旅游区的投资者脑瓜灵光,现在不是商品经济吗,美女经济是很好的商品经济,由旅游公司的导游小姐做纪念馆的讲解员,定会吸引参观者的眼球。此事就这样迎刃而解,金柱和阿金的生活轨迹没有因此改变。金柱有事没事往金强的旧屋跑,参观者以为金柱是金家岭革命斗争史纪念馆的清洁员,很不自觉地把垃圾往金柱的面前丢,金柱会不厌其烦地把参观者留下的垃圾拾起处理,以至县城一间学校组织全校师生,到金家岭革命斗争史纪念馆开展革命传统教育,由于人多,前面的师生能听到年轻貌美的讲解员小姐解说,后面听不到的起哄,使金柱不得不做起了临时解说员,令参观的师生大为惊奇,想不到一个六十多岁的村民,经过目睹耳染居然讲解比专职讲解员出色、生动,当听到金柱说自己是金家岭游击队斗争史的亲历者见证者时,全体师生向金柱投下了崇敬的目光,把尴尬的解说员小姐晾在一边。参观后的学生每人回校写一篇心得,很多学生把金柱作为默默无闻的老英雄,抒发对老英雄的崇敬之情,甚至由学校推荐好的稿件给县报发表,被知情的记者作了大的删除,把金柱的名字抹去才得以见报。
金家岭的人对金柱有不同看法,认为金柱每天往金家岭革命斗争史纪念馆,是淫心不死,到老还是花虫,看见年轻美丽的解说员小姐像苍蝇扑粪。只有金贱和阿金理解金柱,一来金柱把自己当成了金家岭掌握游击队活动情况的权威,二来金家岭革命斗争史纪念馆设在金强的旧屋,金柱为金强自豪为金强安慰。再就是金柱在平日百无聊赖之际,迎来了他认为平生做的最露面最有意义的事。金柱此时焕发青春,红光满脸,神采奕奕,其实与美丽的讲解员小姐无关,这是金贱和阿金放心金柱每天往纪念馆跑的原因,金家岭人把金柱看成色心未眠的老不死,是基于金柱六十岁人生经历作出的判断,用了看一个人历史,感知现在所为的历史分析观看问题,当中并没道理。
金柱向金家岭革命斗争史纪念馆建议,把旁边的金强坟墓树立革命烈士纪念碑,最终被否决,理由是国家和民政部门没有承认过金强是革命烈士,金强也不是革命烈士,是一个……反正是一个很难定性说不清的人物。金柱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多,只是觉得金强在金家岭参加游击队的人中,对革命贡献最大。金柱曾想过,给金强立碑,把金强和其父母、黄狗牯的名字刻上,了却金强的遗愿。金柱的建议被否决,为此闷闷不乐。经过金柱的提醒,县镇领导决策在云峰山半腰当眼处,树立了高大宏伟的游击队烈士纪念碑,后来金柱听到金风坳人的抗议,认为游击队烈士纪念碑应该建在金风坳,把此事转告有关领导,被不了了之。
金柱在金家岭成了人物,走起路来腰板直了,金贱和阿金脸上也有光,据说金柱读博士的儿子,抽空回了一趟金家岭,带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郎,是金柱的准儿媳,让金家岭的人对金柱家更加另眼相看,有些人还从金柱儿子为国争光的高度,称赞金柱和他的儿子,当然金贱作为金柱儿子的母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阿金也为金柱家自豪、高兴。金家岭接任金叔社长的年轻人,把金柱当成了金家岭最重要人物,大小事向金柱汇报,听从金柱的指教,使金柱越发感觉自己在金家岭是个人物。金柱在得意忘形的时候,受到了来自阿福的打击。 阿福见金柱成了金家岭呼风唤雨的人,要求金柱帮助解决和越南婆阮绍冬超生的女儿入户问题,金柱满口答应,向新任社长和金田湾镇领导求助,被新任社长推搪,受到镇有关领导的冷落,在家闷闷不乐,不知如何向阿福回复。阿福不断催促金柱,金柱一回回硬着头皮,放下脸面,一次次都是碰壁,灰头灰脸,神情越来越失落,竟连到金家岭革命斗争史纪念馆的心情也没有,更不要说在金家岭抛头露脸了。
阿福在阮绍冬的提示下,准备了很厚的礼品,上金柱家探访,意在借感谢金柱帮儿子入户之名,讨好催促金柱尽快落实超生儿子入户,赶上快开学儿子的读书问题。阿福将超生女子入户全都希望寄托在金柱身上,金柱觉得难办,阿福以为金柱成了人物是举手之劳,不肯帮办是忘记了两人旧日情谊,对金柱有了算法::人一得意风光就会变。有一次阿福远远见金柱往自己家走来,赶忙把大门关上,让金柱觉得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人,知趣地绕道离开,回到家里茶饭不思。
金柱渐渐离开了金家岭人的视线,独自一个人在云峰山脚人稀的地方游荡,金桂也有收获,看见了金家岭旅游区为了增加乡村旅游特色,放养的六、七头水牛在悠悠地吃草,一下子找回了年轻时自己在云峰山下放牛的感觉,忘记了办不成阿福和越南婆超生儿子入户带来的烦恼。金柱不再在金家岭革命斗争史纪念馆出现,厌倦了听到讲解员小姐根据编好的解说词,千遍一律的解说和各色参加人群的反应,特别令金柱难以接受的是当今的“80后”、“90后”年轻人对游击队艰苦奋斗的调侃,把游击队那时吃野菜、南瓜充饥当作享受绿色天然食品。金柱爱到云峰山脚看牛吃草,见到一头公牛趴在发情的母牛身后,金柱很久没有动静的下身蠢蠢欲动,有一种雄性激素驱使的感觉,要不是年岁已高,力不从心,金柱可能会进行年轻时候的尝试。金家岭旅游区除了节假日、黄金周、旅游旺季,平日处在冬眠状态,人迹稀少,这是金柱有和母牛干事念头的诱因。幸而金柱青春热血年头已过,只能是想想加上一点冲动而已,否则真正行动起来,如果再被人撞见,金柱无论怎样没心没肺,也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这时的金柱已不是以往的金柱,不能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