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振华英文国际学校工作两年有余，艾芦给学校领导留下了可靠的印象吧？要不然，老板怎么那么痛快就同意借给她2万元呢？当然是无息的，每月只在工资里扣除5000元，分4次扣清。
收到微信转账的2万元后，艾芦迅即转给了哥。哥说嫂子的手术费可能要30万。她知道自己这2万元是杯水车薪，但绵薄之力也是力呀。后期有可能，她还会想办法的，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嫂子受苦、哥受累。
嫂子是乳腺癌，医生说是中期，还有得治。手术做过了，后期还要化疗，每月到医院住院一周。哥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嫂子，还要四处借钱，以维持后期化疗的费用。
领到11月份的工资后，艾芦趁嫂子在家时去看望她。嫂子人瘦了一大圈，关键是情绪低落得很，看见艾芦就伤心：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你哥本来就没钱……”
“谁说我没钱？”哥故作轻松，“就差用钱折飞机玩了。”
“人吃五谷杂粮，谁没个三病两痛呢？”艾芦安慰嫂子，“幸亏检查得及时，化疗结束后就差不多康复啦！”
“哪有那么简单。”嫂子还是流泪，“穷一点我不怕，就怕生病。我觉得我也没做什么亏心事，老天怎么就这么罚我呢？”
“你太自作多情啦！”哥还是故意开玩笑，“老天哪里知道人世间有一个你呢？你只是平时太爱操心，肝气郁结，身上长疱罢了。以后少操心就好了。”
“胡说八道！”嫂子又要笑又要哭的样子，“还不是太穷，做一点事都要瞻前顾后，想破脑壳。你以为我天生就爱操心呀？还不是没办法！”
“嫂子，日子粗茶淡饭地过就好，心境放开朗一些，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强。”艾芦说着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我知道你化疗还得花钱，好在可以一次一次分开结算。我刚发工资，这是2000块，你先用着，以后每个月我应该都能帮一点，哥在外能不借就不借，利息都不低。”
“小芦，我不能要你的钱！”哥把信封塞回艾芦的手上，“海风如今也不拿工资，他那一点退休金能糊他自己和车就不错了。小莉还没有正式上班吧？你还不得时时贴补她？你手头也紧巴。”
“大家都没有多余的钱，可花钱也分个轻重缓急。”艾芦把信封轻轻放到嫂子的床头，“现在最急着用钱的就是给嫂子化疗，其它的都退后。我是你亲妹妹，你到哪里都可以客气，跟我就不用了。”
房间里很静，只听到三人沉重的呼吸声。嫂子默然流泪，哥再也装不出轻松了，不由得长长一声叹息：“记得考上大学那一年，就立誓，顶多20年，一定要做到财务自由。30过去了，不但没自由，反而更加捉襟见肘。我常自省，我也很努力，怎么就没混个明白呢？”
“哥，你是大器晚成的那一种。”艾芦逗哥笑，“姜子牙七老八十才钓到周武王呢，哥来日方长。——嫂子，你好好休息，我下个星期再来看你。”
回家时，小区内几栋楼里已稀疏地亮起了灯。
艾芦自己开门进屋，丈夫海风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回来啦？怎么这么晚？”
“去看了一下嫂子。”
“你嫂子怎么样？听哥说手术很成功。”
“嗯，在做化疗。病情应该稳定，只是情绪不太好。治好病要花一大笔钱呢。”
“你送钱去了吧？”
“亲哥亲嫂，帮衬一下还不是应该的？”
“救急不救穷。……无底洞啊！”
“我没想那么多！帮一点是一点，谁都有落难倒霉的时候，何况是自己的至亲骨肉。”
“不是不帮，但也要量力而行。……你嫂子做手术你不是已帮了2万吗？”
“不要老说‘你嫂子’，你不叫‘嫂子’吗？别一副薄情寡义的口吻！”
“我这是薄情寡义吗？我看你是打肿脸充胖子。你一个月就那么几个死工资，一会儿送女儿上学，一会儿给你爸买呼吸机，一会儿借钱给你哥，到时候欠一屁股债，别指望我还。我如今是穷光蛋一个！”
“我还给钱你妈出去旅游呢！现在不是无产阶级当政的时候，你也不用拿‘穷光蛋’来炫耀。你这个年龄，多少男人都在外挣钱养家？你倒好，除了自己和车，什么负担都撂给了我，让我一个人担着。你不是很有大男子主义吗？让一个女人养家，你不愧得慌吗？”
“我干嘛要愧？我退休了，我养老。我用自己的钱养自己，不花你的一分钱，我用得着羞愧吗？你是赚了几个钱，可钱呢？你不是信誓旦旦3年存下10万块吗？两年过去了，你存了几个钱？”
“存钱是目的吗？我又不是阿巴贡！赚钱是为了花，只要花得其所，干嘛非要存下来？钱不花跟废纸有什么区别？”
“嗤！自欺欺人！没钱可存吧？就你这样大撒把，能存下钱来才奇怪呢！”
“我有哪些钱不该用吗？你说说，送女儿学烘焙，给爸爸买呼吸机，帮嫂子看病，给你妈旅费，为学生买吃的……哪一笔钱不该花？”
“什么，你还为学生买吃的？你真是不可救药！你那些学生哪个不比你有钱，犯得着你花钱给他们买东西吃吗？……你呀，丫头装小姐，穷大方。……算了，我懒得跟你说！”
“我还懒得跟你说呢！说了你也不懂！”
入夜，丈夫赌气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艾芦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床上，黑暗中睁眼无眠，任两行冷泪顺着两颊流下，浸湿衾枕。
深深的伤感包裹着她：她确实可以不花这每一笔钱，但她也一定会花出这每一笔钱，她不会后悔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丈夫不能更多地理解她，并与她并肩协力呢？她宁愿一辈子分文不存，只要身边有一个懂她恤她的男人。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