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和国庆几乎总是结伴而来。今年的中秋与国庆相隔一天，加上双休，有一个为时八天的小长假。
放假前两天，身边人都在谈论出游之事。艾芦想：虽然“旅游就是从我住腻的地方到你住腻的地方”这一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但也脱不了“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嫌疑。中国人是多，但中国也很大，总能找一个理想的地方走走看看吧？还有国外呢，也可以去的呀！只要钱足够多。
说到钱，艾芦又有点紧张。好不容易这两个月没有意外的大宗开支，她的存款正稳步上升，如若出去玩几天，少说也要花掉几千吧？算了，哪儿都不用去，就在“家里蹲”好了。都说顺境多做事，逆境多读书，我姑且把现在当成我的逆境，就在家好好读书吧。
艾芦打定了主意，找出两本书：《世说新语》和《英语小故事大全》。早晨读英语，上午写文章，下午读《世说新语》，晚上看电影。这样八天的收获应该不会比出游少吧？关键是节约了钱。
可就在放假前一天，晚睡之前，丈夫在电话中跟她说：“你和女儿的商业保险到了缴费期限，明天是最后一天，你可能得准备一笔钱。”
“多少？”艾芦有点烦躁。
“一人6千，两个人1万2.”
“……”
“是一年的总数。以前都是我替你们交的，现在我可交不起。”
“……”
“明天是最后一天，误了期限很麻烦的。”
“以后每年都得我自己交吗？还要交几年？”
“反正我没能力替你们交。还得交5年。”
“好，我现在就把钱转给你，麻烦你交一下吧。”
艾芦立马挂断电话，无力地靠在床头，心中涌起无限辛酸，有泪热热地滚到面颊。她用手背用力拭去泪水，很快用支付宝给丈夫转过1万2千元。还剩下多少呢？她连看一下的兴趣都没有了，只是一个念头：这钱怎么就这么难存啊！
钱转走了，艾芦有一种口袋被掏空、大脑也被掏空的感觉，倚在床头，毫无睡意。
手机又响了，竟是婆婆。婆婆信佛，公公过世后，她就一直在庙里修行。
艾芦接通婆婆电话。婆婆像往日一样，把身边的每个人都问候一遍，念了无数声“阿弥陀佛”，最后说到点子上：想跟同修一起去福建普陀山交流，庙里提供部分经费，剩下的得自理。她打电话给儿子，儿子说她一大把年纪，别到处折腾，就在庙里好好修行就行，可她确实很想去普陀山看看，那是文殊菩萨的道场。
“要多少钱呢？”艾芦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2千就差不多了吧。”
“好，我有你的微信，现在就转给你。多转一点吧，穷家富路。2千5够吗？”
“够，够，那哪有不够的呢？……小芦，你比……唉！”
“你是说海风小气呀？也不是，他现在只拿一点退休金，用钱不像以前那么大胆了。我有就行，我有就等于他有；我给你就等于他给你的。你安心去玩吧。”
给婆婆转出2500后，艾芦强迫自己仔细地看了一下存款数字：3470！
艾芦熄了灯，自己在黑暗中无声地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笑，但很快，她就睡着了。

第二天就是中秋，艾芦买了月饼和螃蟹去看父亲，准备像往年一样约着几家人吃一个团圆饭。父亲却叹气：
“今年怕是聚不起来，你嫂子病了，可能有点严重。”
“什么病？什么时候病的？我怎么没听哥说？”
“有个把星期了，今天到武汉大医院检查去了。……说了有什么用呢？除了干着急。”
艾芦立即用手机拨通了哥的号码。哥接通了，电话那一头很嘈杂。
“哥，嫂子怎么样啦？”
“……”
“哥，你说呀，很严重吗？”
“有点严重，要做手术。”
“需要多少钱啊？”
“回来再说吧。”
放下电话，艾芦沉默，心里闷得发痛。她知道，一个大手术没有个几十万下不来，哥哪里有这些钱呢？弟也帮不上忙。而收入最稳定的她，此刻全部的积蓄不过5千。
喉头发紧，鼻子发酸。艾芦不想哭给老父亲看，她站起身来，故作轻松：
“哥说嫂子需要做一个不大不小的手术，花不了多少钱。我们一起想办法，没问题的，手术肯定能及时做……爸，你要保重身体，这个时候，你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强。”
“我懂，我懂。你们都不用担心我，我有你买的呼吸机，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艾芦逃也似地离开父亲，当她的脸离开父亲的视线时，泪水夺眶而出。如果是在旷野山间，她真想长啸大哭：像狼对着冷月一样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