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才是我的校园
我要学习的对象
是飞跃雪山的鹫
是穿越冰层的鱼
是不见踪影的风儿
它们教会我爱
教会我勇敢
1
七岁那年,丹那的父母为了给他更好的教育,从拉萨送他前往成都一所私立学校读书。
丹那很沮丧,他不想和小伙伴们分开,不想离开拉萨的山野和山背后的那道大瀑布。在登上飞机后,丹那暗暗策划着逃跑计划。他担心飞机一落地,自己就可能再也回不到拉萨了。他想唯一的办法就是要到一个降落伞,等到飞机飞过山顶时,打开降落伞,从机舱里飞下去。他可以穿过白云,落到秃鹫居住的山顶岩洞中,从此和秃鹫为伍,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当飞机终于飞到空中,乘客可以解开安全带在机舱里走动时,丹那向爸爸妈妈提出他要去参观飞机驾驶舱并想要一个降落伞。这个要求马上遭到了拒绝。爸爸妈妈为了说服他,还请来空姐,给他详细讲解乘机规则。机舱里的乘客都回过头望着丹那笑,就像发现了
一个可爱的怪物一般,令丹那烦躁不安。更令丹那烦恼的是,在吃过午餐和甜点后,自己竟睡着了。一觉醒来,飞机已开始下降,他的逃跑计划彻底失败了。他颓丧地跟着爸爸妈妈走出机舱,决定接受现实。
2
第二天,丹那被父母打扮得十分整齐,系好的衣扣和紧紧勒在腰部的裤带令他每迈一步就觉得浑身像被捆绑了一般。他暗自怀念起那些几乎不必穿任何衣服的时光:光着身子,每天全裸,泡在溪水里扑腾玩耍,或者像兔子一样在山上蹦上跳下,在旷野里追逐野狗、野岩羊。身体被热烈的太阳光舔得黝黑发亮,长满了结实的小肌肉……这些美好的回忆,令丹那嘿嘿地笑出了声。
学校到了。丹那看到层叠的高楼除了空洞的窗口外,并没有岩石和摇曳的花朵。他皱起眉头想要退缩,却已被推向了教室。
当丹那还沉浸在思乡的忧伤中时,他已然成了异乡的学子。每天他得在教室里,不能随意乱动,只能直挺挺地坐着,听着威严的老师讲课,感觉自己像是胆怯的逃犯。
当然学校的老师很关注这个唯一的藏族孩子。一次,学校校长及校办主任等走进丹那所在的课堂旁听,第一眼就寻找着丹那的身影。但丹那并不在意校领导的到来,坐了大约二十分钟后,他像平常听课一样离开了自己的位置,想四处走走,但被班主任严厉地制止了:“丹那,老师说过上课不能乱跑,你怎么又违反纪律?”
校长远远地微笑着望向丹那,似乎并不生气。
“同学们,今天大家来说说自己长大后的理想吧!”老师话音刚落,孩子们争先举手。丹那的手举很久了,老师还是没有叫他。他忍不住再次离开座位,跑到讲台上对老师说:“该我说啦,老师!”
望着丹那,校长再次露出了略带惊讶的笑容。
“好吧,你说吧。”班主任这次没赶丹那回到座位上。
“我长大了,想当一个野人!”小丹那踮起脚尖,亮着嗓门大声说道。话音刚落,老师和同学都哄笑起来。而丹那则在说出梦想的一刹那,感到自己仿佛回到了自由的旷野,竟站在讲台,大声歌唱起来。孩子们被他嘹亮的歌声吸引,有的笑着,有的鼓掌,有的兴奋得离开座位乱跳,还有的拍起了桌子,课堂秩序一下子混乱起来。
“安静!安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班主任连忙说。校长走上前来,像是被丹那一头微卷的头发所吸引,他伸手一边抚摸丹那的头发,一边弯身问他:“小丹那,你是不是想西藏了?”
“不要把手放在我的头顶!”丹那连忙躲开校长的大手说。
“怎么了,小伙子?”见丹那要跑,校长慈爱地把手搭在丹那的小肩膀上笑道。丹那却毫不客气地猛然把校长的手推开,有些生气地仰起脸蛋对校长说:“我的肩膀也不能摸。肩膀和头顶是有圣灯的。”
“哈哈哈,这是谁告诉你的?”校长开口笑起来,老师和同学见状也都跟着笑开了。丹那红着脸想解释,但没人听他说话。这时下课铃响了,一群男孩跟着丹那朝教室外跑去。他们并没有跑向电梯,而是朝着楼梯像一群小兔子,惊笑着几层几层台阶连蹦带跳地朝下跑。这是丹那教会孩子们的一种玩法,无论向上还是向下,丹那从不乘电梯,而是这样连蹦带跳地跑,带领孩子们体会着在山野攀登的狂喜。
3
丹那并不是没受过学校约束的野孩子。他四岁时就曾跟爷爷奶奶来到成都,在成都一所
幼儿园读完了中班。当时丹那的妈妈去幼儿园看他时,看到他变得白白胖胖的,正规规矩矩地和小朋友坐在小板凳上,拿着一样的不锈钢缸子,等老师提着壶一个一个地给他们倒满,一起喝奶。丹那似乎变成了遵守秩序、听话的小乖乖,那刺猬般的个性、怪异的思想和那股子叛逆劲头似乎都成功地被扼杀在幼儿阶段了。
但丹那的妈妈高兴得太早,当丹那一看见突然出现的妈妈时,立刻扔下牛奶缸,不顾老师的阻拦扑了过去。其他孩子趁机全部离开了小板凳,一哄而散。老师被跑来跑去的小顽皮们撞得前后摇晃,不管她怎样涨红了脸扯着嗓门大喊,还是没有一个小朋友愿意听话安静地坐回原位。一时间,小小的教室里乱作一团,有的爬到了桌子上,有的在打架,有的哇哇大哭,有的嬉闹狂笑。
“你是丹那的妈妈?”小巧玲珑的女老师鼻尖冒着汗,抬起有些苍白的脸颊激动地用带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对丹那的妈妈说,“丹那可不听话了!丹那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呀!”老师的娃娃脸上满是疑惑,“今天我教孩子们画日出,丹那偏偏要把太阳画到山脚下,说西藏的日出就是那样……这个孩子怪得很,中午该午休了,他偏不睡要玩耍;该起床了,他一个人偏要去睡觉……”
“是吗?!”丹那妈妈假装惊奇地点头答应着,她环顾幼儿园,看到了专门的游戏室、电影房和宽阔的操场,校园里满是花花绿绿的秋千和滑梯,还有像一个个大抽屉似的孩子们午睡的床。老师还在着急地诉说丹那的调皮捣乱,可丹那已经跑出教室没影了。
4
那次从成都回到拉萨,丹那再次被送进了拉萨的幼儿园。没几天丹那就翻墙逃回了家。老师找来时,小小的丹那挤到她的身边,扬起小脸抱歉地说:“老师,对不起,您的幼儿园总是上课,但我更喜欢玩耍。”
老师脸上立刻露出被伤害自尊的表情:“我们幼儿园是全区最优秀的,只喜欢玩耍、不喜欢学习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丹那的妈妈惊愕地望着老师,不敢想象一个老师竟能对一个孩子的品格这样妄加定论。于是她选择了转学。得知西藏××幼儿园按照教委规定,教藏文时只教三十个字母,教数学时只教从一到一百的数字,教语文时只教拼音,孩子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游戏,便给丹那转学到了那里。
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丹那从同龄孩子那里学到一些新的骂人词汇,比如“乞丐”“强盗”等。他非常兴奋,先用这些词汇在家试验保姆的反应。有一天,看到温柔的老师笑容可掬地和孩子们画画,丹那走过去,竟小声对老师说:“邦汩!奇哟棒!(即乞丐和强盗)”话一出口,他看到老师花朵一般美丽的面容开始扭曲,后来难过得流下了眼泪,他不禁被自己的试验惊呆了!原来语言的魔力如此强大,就像神奇的咒语一样,能够改变一切!
丹那还沉醉在自己的发现中时,却被校长叫到了办公室。
校长严厉地批评了丹那。“对不起……”丹那小声说,“我以后不说骂人的话了。”
可是放学回到家,一进门,丹那就忘记了幼儿园里的事情。他扔下书包,扑向了园子里的狗狗,和狗狗在园子里开心地奔跑,满地打滚。这时,他知道了更让他兴奋的事情:因为乡下的家离市里的幼儿园太远,父母终于放弃再送他去幼儿园了!
5
转眼丹那长到了7岁,命运再次把他推向了校园。好在一年后,“非典”蔓延,丹那所在的学校提前停课,丹那又回到了拉萨。
这时的拉萨,像其他的城市一样,注重学生的升学率、考试成绩。但相比国内一些大中城市,很多拉萨的家长和教师并没有严格督促孩子学习,所以丹那能挤出大把时间玩耍。他常常玩得满身尘土,裤子和鞋子也破了洞。
一次,家里来了一拨内地的朋友,给丹那带来了很多糖果和礼物。望着园子里的一大群孩子,他们问丹那的妈妈哪个是丹那。丹那的父母叫了好几声,顽皮的丹那才怯怯地从孩子堆里站出来。他的裤子爬树时划破了,头发上落满了树叶和草屑,脸上脏兮兮的,鞋子洞里露出的脚趾粘满了黑泥。
客人们惊愕地看着丹那,又吃惊地看了看丹那的父母。原来,丹那妈妈的布鞋也有一个洞,也没穿袜子,在乡间的家园里,丹那的父母也成天随心所欲地跟着孩子们在田野里玩耍——客人们感到十分惊异,但他们似乎被感染了,纷纷举起照相机,追着孩子们咔嚓咔嚓地拍照,满园子跑着,有的掉进园里的溪水里还在笑。
回到拉萨,童年的时光变得安详而自在。尤其在放假期间,丹那还可以每天早晨睡到自然醒,他在园子里玩过一阵子后,由朋友旺堆陪着,去仓拉老师家补习藏文。
夜里下过雨的青稞地里,青稞麦芒上挂满了露珠,阳光穿过天上的云朵,像一道道金线般洒落下来,在微风的轻抚中缓缓旋转着。丹那和旺堆一蹦一跳地在青稞地里奔跑着,不时惊飞地里的鸟雀。
旺堆卷着裤腿,他比丹那大三岁,比丹那高半个头。自从丹那一家搬到娘热乡住后,丹那便有了一大群旺堆这样的农村孩子做朋友。放学后,孩子们和丹那不是在山上跑就是在墙上跳,或者光着屁股在河里扑腾,从不会乖乖在地面上待着。这些孩子的眼睛黑亮亮的,闪烁着顽童特有的光芒。
仓拉是一位非常慈祥、富有爱心的乡村老师。对于调皮的孩子们,她教导有方。在给丹那补课时,她顺便教他打扑克牌,又陪着丹那买了很多故事书,和丹那一起阅读。丹那以前落下的藏文课,很快就补上来了。
在那个暑假,旺堆整天住在丹那家,小肚子变得圆鼓鼓的,像丹那一样胖。村里其他孩子也天天来。开饭的时候,如果父母给丹那搞特殊,菜分得多一些,丹那就拒绝吃。丹那的妈妈只好每天煮一大锅菜和米饭,给每个孩子发一个盘子,一半盛米饭,一半盛菜。
这些孩子虽然顽皮,但吃饭时很是文雅!一双双黑黑的小手捧着盘子,低头默默地吃着,不说笑,不发出咀嚼声,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吃完饭后,他们自觉地将盘子洗干净,但一放下盘子,他们又恢复顽皮本性,开始嬉闹……
中午放学回家,丹那总会带来住在六村的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孩,要妈妈为她提供午餐,再让她和妈妈一起洗碗,自己则胡乱扫地抹桌子。下午放学回来,丹那至少能带来十个同学。在旺堆的指挥下,孩子们帮忙扫楼顶的积水,给园子里的树苗浇水,还帮着给各个房间打扫卫生。清理完以后,旺堆命令孩子们站成一排,这时就轮到丹那的妈妈给孩子们发奖金了。
第一次,丹那的妈妈给孩子们一人发了一块钱,旺堆忙跑过来在丹那妈妈耳边说:“阿姨,太多了,一人发两角钱就够了。”
丹那妈妈望着旺堆问:“那给你发多少呢?”旺堆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丹那跑过来说:“发一百块,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丹那妈妈给孩子们每人发两角钱,外加糖果和图画书等,给旺堆则发五角钱,并留他继续住在家里。那时,村里没人知道丹那父母的名字,但他们家的丹那出了名。他带来贫困孩子,要父母帮着出学杂费;有孩子生病,他命令父母带他们去看医生或从家里拿药。每天他要把很多零食带到学校,分给同学们吃。他还喜欢带同学住到家里。有些孩子家里没条件洗澡,丹那的父母就安排他们住在楼下,方便洗浴,让丹那住在楼上。可丹那认为父母看不起农村孩子,一定要到楼下和他们打地铺睡在一起。
每到黄昏,总是有一大群孩子在丹那家里埋头写作业。丹那出点子,一手握两支笔,一写就是两排生词!晚上孩子们挤在一起睡,感觉丹那的家就是一所童年的乐园。
娘热乡小学的老师也很好,他们年轻、衣着时尚、朝气蓬勃。特别是那些男老师,往教室中间背着手一站,孩子们就被老师的“酷”给征服了,乖乖听课不捣乱。并且,几次开家长会时,丹那的父母吃惊地听着年轻的帅哥美女老师们面对一群农民家长,说着优雅的拉萨敬语,在谈到孩子们的学习成绩时,没有半点埋怨家长的意思,让憨厚老实的农民家长们个个恭敬地低着头。
四年级下半学期时,出于学习上的考虑,丹那被父母转到了拉萨一所重点小学里插班。
虽说这里是重点名校,但孩子们还是一样顽皮。丹那所在的那个班,共有六十多个学生,将教室挤得满满的。孩子们上课时总喜欢捣蛋,让老师们感到很头疼。
放学后,学校里一群一群的男孩子穿着时尚的牛仔裤,头上或手腕上系着美国国旗图案的头巾扮酷。他们骑着各色赛车,唱着笑着,一起玩着“漂移”,从学校里拥了出来。
丹那很快便在学校里有了十几个朋友,要邀请他们来家里玩。他对妈妈说:“妈妈,您得准备好刀叉和餐巾。我们吃饭时,我拍拍手,您就和保姆出来给我们添饮料……”
丹那的妈妈忙跑去市场买了十副刀叉,和保姆做了一大高压锅的咖喱牛肉饭,还准备了凉拌黄瓜、酸萝卜丝等凉菜。她们刚把餐巾布、刀叉、高脚杯和饮料摆好,丹那就骑着自行车,带着三个男孩回来了。
丹那请他们饭前洗手,故作姿态地请他们一一入座。
来的三个同学长得虎头虎脑,看到隆重的就餐仪式,不由得有些拘谨,坐下来突然不说话了。这时,十岁的小丹那拍了拍小手,妈妈和保姆便忙给孩子们端上咖喱牛肉饭,每人一盘,放在他们面前的大托盘里,又给他们斟满可乐。丹那坐在餐桌的主座上,把餐巾布围到脖子上,娴熟地拿起刀叉,开始切盘子里的第一块牛肉。那三个孩子有些发蒙,他们还不会用刀叉。丹那妈妈正想笑,可丹那皱皱眉,要妈妈走开。丹那妈妈和保姆躲到厨房里偷看,看到那三个孩子有些窘迫地吃着西餐,又悄悄地看着架势十足的丹那,两人不由得在厨房里捧腹暗笑。
很快,丹那几乎把班里一半同学都带到家里吃过“西餐”了。孩子们和故作姿态的丹那用过餐,就迫不及待地奔到园子里玩耍。这时丹那恢复了原样,他和同学们脱光了衣服玩水,在草地上打滚,把家里所有“道具”拿出来装酷拍照。
这些孩子虽然生性顽皮,但学校里的老师并不喜欢他们,经常召开家长会声讨和训话。时间久了,去的家长大多是退了休的爷爷奶奶辈。他们坐在小课桌前,一面不住地点他们白了的头,一面拨着手里的念珠,充满同情又有些迷茫地望着老师。
其实许多拉萨的家长就是这样,似乎很不负责。在朗玛厅里(藏族歌舞娱乐会所),能看到喝醉的母亲接到她女儿从内地中学打来的电话。她醉醺醺地对电话那头的女儿说:“宝贝,你这次考不好就算了,人生不过像猫打的一个哈欠那么短暂,你开心就好,不要去争抢什么哈……”说着,醉得坐到地上的女人挂了电话,她还会继续唠叨,“我女儿是去享受教育和学习的,不是去考试的!学校太不像话了……”
虽是醉话,却说出了不少拉萨家长的心声。学习的目的不是为了吃饭或吃得更好或出人头地,学习是精神生活,应该十分美好。如果他们觉得学习成为一种功利的强制性手段时,就会拒绝参加家长会,拒绝为了考高分而给孩子施加压力,拒绝把重点学校的概念强加给无忧无虑的孩子。于是这天,丹那妈妈也没去开家长会,而是让保姆打扮一番,和爷爷奶奶辈们一起去听家长会……
但问题又出现了:丹那因为写情书,被女同学告发了。
丹那指给妈妈看那个女孩,她戴着眼镜,文文静静的,丹那妈妈觉得儿子很有眼光。但
老师拿着丹那的“情书”讽刺道:“他语文水平不错嘛!”
“他们班上的男生最近流行比赛谁胆子大,如果不敢写情书就会被认为是胆小鬼,比如雅达、次仁等都写给某某女生了,丹那告诉我他不写就太丢人了,只好连写了四封。”丹那妈妈解释着,她捧着儿子那稚嫩的“情书”,忍不住笑了,老师也笑了。
“丹那把我写的小说拿到班上出租,想挣零花钱,可回家后他哭了,质问我为什么写色情小说,说班里有个女生看了,就是这样说他的……”丹那的妈妈继续说着,老师惊愕地望着她。
“我向丹那解释,如果是色情书,国家不会出版,要丹那转告那个女生必须道歉,否则我要告诉老师……”说着,丹那妈妈拿出那个女生的道歉信。
老师一手拿过那个女孩的道歉信,一手还拿着丹那的情书,复杂的情况似乎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天丹那妈妈再去学校接丹那时,丹那班上的同学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常来她家玩的那几个孩子也远远地躲着她,不再像从前那么亲热地问好了。
丹那上了车,气愤地说:“妈妈,你出卖了很多同学,他们都给你起绰号了,不是作家是卖家!”丹那妈妈一面开车,一面从倒车镜里悄悄地看儿子气得发红的小脸,心虚地不敢吭声。丹那发誓不再告诉妈妈班里的秘密。
这年,丹那画的画获得了国家教育部颁发的中小学生二等奖,但丹那并不开心,因为他就要考初中了,他的朋友雅达转学了,回到户籍所在地那曲草原读书,其他户籍不在拉萨的同学也将陆续转回去参加中考,丹那和他们从此很难再见。在荣誉和友情面前,丹那告诉父母,友情才是他的最爱……
6
六年级下学期时,丹那再次被转回到娘热乡小学住校,因为住校生有晚自习,丹那可以补习准备考中学。算下来,加上这一次,丹那已是第八次转学了!
一天晚上,丹那晚读下课后,妈妈怕他饿,便跑到学校给他送煮好的土鸡蛋。推开宿舍门,孩子们已睡下了,一股脚臭味儿扑面而来。丹那妈妈忙打开宿舍的窗户,孩子们哄笑起来。丹那从下铺的被窝里爬出来,在同学面前故作霸气地说:“妈妈,谁让您来的?快回去,除了星期三,不许来看我!”
说完,他跳过来从妈妈手里抢过热鸡蛋,分给了同学们。望着丹那快乐憨傻的模样,丹那妈妈知道这一次他又很快和这些孩子成了朋友。在孩子们的逗笑声中,丹那妈妈放心地离开了学校。
天上繁星闪耀,窸窣的树林像在夜的深处翻卷梦呓,丹那和孩子们已进入梦乡。第二次回到娘热乡小学,丹那很是适应。哪怕有时学校的晚餐只有土豆、牛奶,丹那也吃得很香。每到星期六和星期天,他仍爱带同学回家里住。汶川地震,学校动员孩子们献爱心,其他农村孩子捐五角或一块钱,而丹那要父母替他捐一百元,说父母的工资“太高”了……
这时的丹那,仍是个单纯的孩子,这是西藏生活给他的品质。无论以后从事怎样的工作,大人们都相信,这样的心性能给孩子带来更多创造和感受爱与幸福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