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九年(976年)十月二十日凌晨,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逝世,享年五十岁。在位十六年,谥号英武圣文神德皇帝,庙号太祖,葬于永昌陵(今在河南济源)。
赵匡义继位后改开宝九年为“太平兴国” 元年, 自己改名赵炅,随即大肆封赏亲王与勋旧阁僚。任命其弟赵廷美为开封府尹兼中书令,由魏王改封为齐王,这是掩人耳目的做法,无非是暗示自己以后也会遵从“金匮之盟”,来一个兄终弟及;封赵匡胤之子赵德昭为侍中、武功郡王、同平章事;封赵匡胤之子赵德芳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检校太尉、同平章事。赵匡胤和赵廷美的其他子女均称为皇子皇女。其他勋臣如薛居正、曹彬等数十人都加官晋爵。
在朝廷之内发生政权更迭之时,大宋讨伐北汉的大军进军顺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先后打下了晋城、运城等两州十县,兵锋直逼临汾。临汾城池坚固,粮草积累如山,不宜强攻。
在进攻临汾之前,大宋元帅党进、潘美召集掌书记尹崇珂、部将李继勋、杨光义、牛思进、曹翰、米信等人商议对策。
潘美道:“据细作情报,临汾有北汉一万五千人,其中多半是汉主刘继元的禁军,颇有战斗力;守将为骁将刘继业,此人智勇双全,更是一流的人物,因此,一定要制定严密的进军计划。我军入北汉以来攻城略地,九战全胜,切不可在临汾城下辱了名头!”
党进闻言大笑,他生的浑身漆黑,鼻孔朝天,跟潘美的白皙长英俊成了鲜明的对比。
潘美诧异道:“党帅何故发笑?”
党进笑而不答。
大将杨光义笑道:“刘继业虽然骁勇,但唯独铁帅不怕他!”
大将李继勋道:“强中更有强中手,咱们这里的老铁才是天下第一猛将!”
因党进浑身漆黑,力大无穷,又喜欢在冬天用雪水洗澡,因此博得了一个老铁的外号。
潘美询问原因,杨光义笑道:“铁帅原本是羌人,梁朝之时被魏博节度使杜重威养为家童,这个刘继业其实就是杨继业,就是金刀杨令公。铁帅与杨继业都在杜将军家中学习武艺,彼此熟悉!”
潘美愕然道:“杨令公我也认识,什么时候改姓刘了?”
李继勋道:“这个也好理解,你潘帅前几年在南方作战,所以没有我们了解北汉的情况。这个杨继业因为抵御我军有功,汉主刘继元赐他姓刘,以示恩宠!”
潘美道:“如此说来,更加不能轻敌!这杨令公的几个儿子好生了得,其中的五郎、六郎曾经追随本帅剿灭南汉,屡立奇功!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是五郎、六郎的父亲和兄弟,须得智取为上,万不可掉以轻心!”
党进笑道:“本帅听说潘帅在剿灭南汉之时,每次遇到坚城大郡,往往奇计频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否传授一二?”
潘美道:“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潘某能够攻取南汉几个州郡,全赖将士浴血奋战,细作里应外合,还有几分运气的成份!”
党进笑道:“那就请潘帅依样画葫芦,安排部署一番,如何?”
潘美道:“依我之见,我军可以声东击西,以杨光义将军统军一万,大张旗鼓地向东移动,造成进攻沁源的假象,麻痹临汾守敌。派一位懂得机变的将领率敢死战士三百人,怀揣利刃,化妆城百姓混入临汾城中,然后再找机会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该城!”
党进肃然道:“潘帅所言甚是!就按潘帅的部署去做!令杨光义统军一万进攻沁源,吸引敌军注意力;令曹翰、米信率敢死战士三百人,化妆进入临汾,散布杨令公降宋的流言,一俟时机成熟,便占领城门,放我大军入城;待细作混进临汾城中以后,由李继勋率领三千精锐直逼临汾城下,由尹崇珂率军两万在李继勋所部三十里以外策应。本帅与潘帅就在李继勋所部,见机行事,务必击败杨令公,使其失去汉主刘继元的信任,如此,则临汾可得矣!”
众将皆赞曰:“有潘帅妙计,有党帅出奇制胜,何愁攻不下临汾!”
潘美疑惑道:“党帅有把握击败杨令公?此人可是号称杨无敌!”
党进笑道:“此人号称杨无敌,是未曾遇到对手耳!”
潘美道:“党帅若是当真击败杨令公,休要杀得太惨!杨令公诸子皆将才耶!今契丹未定,国境不安,乃是用人之际,可否为大宋留下将种?况且五郎、六郎俱为老夫部下,若杀其父,今后不好见面。”
党进笑道:“潘帅放心,此人是我发小,亦且名满天下,安忍杀之?只是挫其锋芒耳!”
党进、潘美等人计议已定,在曹翰、米信率敢死战士秘密进入临汾数日以后,令李继勋率领三千精锐直逼临汾城下,离城五里,令士兵砍伐树木,做长期安营扎寨之状。
早有探马禀告临汾太守刘保勋和守将刘继业。
刘继业向太守献计道:“敌军逼近扎营,我军可以乘其立足未稳,攻其不备!”
太守刘保勋道:“将军是临汾支柱,不可轻动,以小心为宜!”
刘继业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太过小心,贻误战机矣!末将请率精骑兵五百,掩杀敌阵,如若不胜,请纳下这一颗白头!”
太守见其有理,准予出战。
刘继业得令,率五百精骑,开了城门,大声呐喊,向宋军营地奔腾而去。
潘美急令弓箭手列阵,准备射击,被党进止住了。潘美看时,李继勋所部早已长枪如林,严阵以待。
党进道:“潘帅呆在长枪阵中勿动,看俺老铁会一会这个杨无敌!”
党进说罢,披挂上马,他的二十几位亲兵亲将也披挂整齐。
潘美再看党进时,与平时判若两人,只见他胡须磔竖,目光如电,血脉喷张,灿若神人。
看到刘继业的骑兵离宋军一箭之地,党进一抖手中的铁枪喝道:“冲!”
党进率领的二十多位骑兵在五百多骑兵的洪流中,逆流而上,一个冲锋下来,刘继业的骑兵倒下一大片,党进的二十多位骑兵却未折一人。
刘继业的骑兵抵近宋营,被李继勋的长枪阵挡在外面。战马奔腾,收不住马脚,被如林的长枪攒刺。
两次冲锋以后,刘继业与党进照面。刘继业大喝一声,高举金刀劈下来,却看到党进也是大喝一声,双目如电,举枪迎来。两个人在阵中大战,刘继业偷眼观察形势,看到自己所率领的骑兵被长枪攒刺,知道对方已有准备,再纠缠下去不利,急忙喝令退兵,且战且退。
刘继业亲自断后,掩护剩余二百多骑兵退回临汾城内。党进及其二十几位亲兵穷追不舍,紧紧缠住刘继业不放,一直追到临汾城下,太守刘保勋远远看见汉兵败退,急令放下吊桥接刘继业入城。
党进在城下高声叫道:“杨令公不姓刘,他叫杨继业,跟我们是一伙的。今天杨无敌故意败给我们,你们都看见了!”
这是低端的反间计,如果是认真分析,就不会上当。但是临汾太守刘保勋近日正被刘继业降敌的谣言困扰,今天又亲眼目睹北汉军队溃败,不由得将信将疑。
刘继业兵败回城,刘保勋斥责道:“我本欲坚守,是你坚持出战,损兵折将,挫我军锐气,该当何罪?”
刘继业谢罪道:“末将轻敌冒进,不曾想中了埋伏,损兵折将,实在是平生未有之败绩。惭愧之至!”
刘保勋道:“将军素称无敌,何以如此惨败?”
刘继业道:“天下没有不败的将军,末将委实战不过那个党老铁!”
刘保勋道:“党进骁勇,名闻天下,就连大辽皇帝都晓其名。有此人在,临汾不保矣!”
刘继业道:“末将有一计,可擒那个党进!”
刘保勋道:“计将安出?”
刘继业道:“今日末将之败,实是平生之奇耻大辱!败在轻敌冒进,准备不足。今番已侦知党进就在城下,我有一计,可雪前耻!末将再去挑战,诈败诱敌,太守放下吊桥,救末将入城内,那党进对末将紧追不舍,也放他入内!待他入城以后,忽然紧闭城门,放下吊桥,伏兵四起,来一个瓮中捉鳖!”
刘保勋道:“困兽犹斗,何况党进骁勇善战,何以擒之?”
刘继业道:“末将虽然不敌党进,但犬子七郎勇冠三军,二郎、三郎亦有勇武,我父子联手,老铁可擒也!”
刘保勋道:“此计大妙,但城门楼上需多备强弓硬弩,炮石灰瓶,以达到强力狙击、分割宋军后续部队之目的,还需以敢死力士埋伏在城门两侧,骤然杀出,将贪功入城的宋军拦腰截断!”
刘继业道:“太守高见,似此安排,可叫老铁插翅难飞!”
刘保勋道:“话虽如此,此战风险极大,若是不能擒获党进,则城门洞开,临汾不保矣!”
刘继业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打仗本来就是凶险之事,何曾有万全之策?”
刘保勋道:“将军执意要战,若是败了,则临汾不保,我等皆为宋军俘虏矣!”
刘继业道:“这般安排,已经非常妥当,末将敢以全家性命担保!”
刘保勋见他这样保证,也就同意了这一作战方案。
翌日,刘继业带着二郎、三郎,带了马步军一千人,前往宋营挑战。早有哨兵报知军情。
党进、潘美、李继勋三人在一起商议。
党进道:“杨令公是个不服输的主儿,今天是来报仇来了。”
潘美道:“杨令公是个智勇双全的人物,今天又来挑战,我看不仅仅是要报仇,其中必然有诈!”
李继勋道:“昨日胜他一阵,今天来一个闭门不出,叫他无功而返,也是一个对策。”
党进道:“不妥,如此避战,若是传出去了,必为天下好汉耻笑!”
李继勋道:“笑又何妨?反正咱们胜了他一阵,只要打胜仗,不怕别人笑话。”
党进道:“本帅要的是既要迎战,又要打赢,不要你的这个套路!”
潘美道:“兵不厌诈,奇正相合。敌变我变,才是上策!昨天一战,据本帅所见,正面交锋,杨令公不是党帅的对手,所以,他要报仇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诈败,然后杀个回马枪,打反击;第二还是诈败,设下埋伏,引诱我们上当,然后伏兵四起,将我们一网打尽。”
党进道:“真有埋伏,也不怕他!”
潘美道:“话虽如此,仍需谨慎。党帅率领百余亲兵死士,死死咬住杨令公,不让他脱身,与他贴身肉搏,使他的弓弩火器发不出来。本帅带领亲兵及五百铁骑,作为第二拨人马,连续冲击,不让他的包围圈合拢;老李率领其余人马作为第三拨,我军得胜则策应前方,我军若是不胜,亦可做好接应,如此,则可攻可守!”
党进道:“有道理,就依此计!”
宋军计议已定,一声炮响,杀出大营。党进全身披甲,一马当先,带了百余骑兵冲出营地,刘继业带了一千汉兵并不逼近,而是远远列阵。
党进大喝道:“败军之将,何不下马受缚?”
刘继业大怒,飞马来战党进。双方交手未几,刘继业向后败退。党进纵马舞枪,紧追不舍。
北汉军阵上,二郎、三郎见父亲败退,骤马出阵,对党进夹攻。
党进喝声如雷,双目似电,奋力击败三将,乘势杀入北汉阵中。
北汉军大败,纷纷退入临汾。党进率领百余亲兵死士,死死咬住刘继业,一直追过吊桥,进入城门。
这时,忽然一位少年英雄率数十敢死斗士,快步杀出,将党进的百余亲兵拦腰截断。
潘美率第二拨人马追击汉兵,过了护城河,正遇截断党进亲兵的北汉壮士,打头的正是杨七郎!
杨七郎挥舞银枪,转瞬之间杀死了十数宋兵,马上就要封锁城门,实现合围。
潘美率自己的百余亲兵死士赶到,拼死来夺取城门。
七郎与潘美在城门洞里相遇,双方各自一愣,马上开始交手起来。
七郎银枪纵横,潘美及其亲兵不是对手,被击倒一片。但是这些亲兵至死不退,纷纷替潘美挡枪。
潘美明知不敌,也要强撑。因为他知道一旦丢失城门,已经进城的宋军兵将就会全军覆没。
七郎枪法如神,潘美抵挡不住,左侧小腿已经被刺中,但他左腿跪地,双手舞刀,还在死撑。
危急时刻,从城门内侧跑过来一个胖大和尚,用禅杖压住七郎的银枪,硬是将潘美从死亡边缘救回。
七郎回头道:“五哥!你如何在此?”
来者正是杨五郎。
原来是五郎在岭南思念家人,悄悄扮作和尚,掩人耳目,潜入北汉,准备看望父母及兄弟们。他前日入城,正赶上内城戒严,只得在外城的客店里歇脚,今日在客店里听见外面杀声四起,跑出来观察情况,正赶上两军交战。
七郎还在犹豫,远远听到刘继业与二郎、三郎的齐声呐喊!这是情势危急的信号,看来刘继业父子联手也抵不过党进及其亲兵的死缠烂打。
五郎一把拉着七郎便跑,喝道:“少废话,快救父亲!”他们迅即奔向内城门口。
在内城门洞里,刘继业与二郎、三郎联手,战不过党进,也在苦苦支撑!
党进及其亲兵战力了得,眼看内城城门即将失陷,五郎、七郎开始加入了战团。七郎银枪飞舞,五郎举起禅杖,党进终于抵挡不住,从内城城门退出,返回外城城门,与潘美合兵一处。内城城门被汉军夺回,马上关闭了大门。
党进喘息道:“今番恶战,才知道杨令公几个儿子厉害!若不是潘帅在外城城门死拼,我老铁几乎死无葬身之地!”
潘美指着受伤的左腿,叹道:“七郎厉害,本帅几乎死在这里!”
两帅商议之间,李继勋带领大队人马开了进来。
宋军与北汉军队在临汾的外城、内城展开对峙。
眼看临汾外城丢失,太守刘保勋勃然大怒,喝令手下的兵将:“来人!把通敌卖国的刘继业绑起来,推出去斩了!”
刘继业想要分辨时,太守喝道:“是你自己拿身家性命担保,还有何话说?”
刘继业当场被五花大绑,无话可说。二郎、三郎、七郎等人守卫在父亲身边,皆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恰在这时,内城里面躁动起来,杀声四起。
原来是党进、潘美预先潜入城中的三百伏兵,在曹翰、米信的带领下冲向了内城城门。他们一直在寻找里应外合的机会,刚才听到城门内外厮杀,知道机会来了,马上集合队伍,杀了出来。
太守刘保勋正在防备外城宋军,又在处置刘继业,一时忽略了内城里面的防备。所以,当宋军伏兵突然发难的时候,猝不及防,内城大门很快被打开了,外面的宋军如潮而至。
太守刘保勋见大势已去,只带了几个亲随,狼狈逃回太原。
在攻下临汾之后,刘继业闭门谢客,拒不投降。潘美多次劝降无效,后来由党进出面,肉坦负荆,跪在刘继业面前赔礼,刘继业始降。归宋以后,刘继业去掉刘姓,恢复本名杨业,仍称杨令公。
五郎在宋军占领临汾之后,回府拜见父母,母亲与之抱头痛哭一番。杨业则拒绝与五郎相认,骂道:“孽子,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早就拿下了党进和潘美,何至于功亏一篑!从此不准再踏入家门一步,做你的世外高人去吧!”
五郎苦苦哀求无果,杨夫人及其他兄弟求情也无效,五郎只得含泪离开家门,回岭南找廖二姑去了。
杨业归宋未几,即从汴京传来赵匡胤驾崩,赵炅继位的消息。
远在晋城讨伐北汉的大宋元帅党进、潘美,掌书记尹崇珂听闻朝廷有变,皆惊愕不已。
党进召潘美入中军大帐议事。潘美临行之际与尹崇珂商议,尹崇珂认为党进乃是赵匡胤的心腹,对新君继位不服,局势不明,宜多加小心,潘美遂带百余名亲兵跟随,以防不测。
在中军大帐,党进与潘美叙礼完毕。
党进怒道:“太祖春秋鼎盛,猝然驾崩,我岂信之?惊悉噩耗,定是晋王弑君篡位!我等怒火中烧,必除晋王宵小!”
潘美道:“党帅以为如何?”
党进道:“举国精锐尽在北伐军中,我有雄兵十万,战将千员,若是掉头南下,诸郡州可传檄而定!届时屯兵于汴京城下,缚晋王以安天下,迎立太祖之子赵德芳登基,此朱虚侯刘璋、太尉周勃之义举也!功在社稷,青史留名!”
潘美劝道:“党帅此言差矣!北伐军中虽有强兵猛将,但没有朝廷诏令,猝然掉头南下,与叛军何异?届时,大宋断我給养,禁军与诸州团练据于南;北汉抄我后路,尾缀袭击于北,前后夹击,我等岂有胜算?况且一旦背负叛军罪名,士卒离心,将帅失德,三军必溃,在隋朝有杨幺感、在唐朝有徐敬业,前车之鉴不远,岂可妄为?党帅固然忠勇可嘉,我辈亦非避刀畏箭之人,独不怜高堂与家小耶?贸然南下进军,身家性命休矣!亦且落一个叛逆骂名,窃以为以党帅之明,绝不会出此下策!”
党进道:“为太祖皇帝雪耻昭冤,顾不得家人性命!潘帅若是怜惜家人性命,非忠义之士耶!”
潘美怒道:“潘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姑念国之大义耳!党帅若是执意为叛逆之举,则各司其职!中军五万人尽在党帅手中,你自调度,但前锋与后军在潘某掌控之下,我看谁能调动?”
党进拔剑在手,怒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潘帅执意依附晋王,不怕我帐下壮士火并?”
潘美按剑怒道:“潘某若是出不了党帅的大帐,你可知我帐外百余亲兵,皆是以一当十的敢死斗士,只怕对党帅不利!”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守帐副将报道:“掌书记尹崇珂求见!”
党进还剑入鞘,怒道:“宣!”
潘美此时也将手离开宝剑。
尹崇珂看见两个人满面怒容,猜到八九分。
尹崇珂道:“皇上春秋鼎盛,猝然驾崩,令人伤痛扼腕。今晋王登基,看来确实是承袭了杜太后当年的‘金匮之盟’!”
党进怒道:“那都是骗人的小把戏,我岂信之?”
尹崇珂道:“当初太祖皇帝不立太子,令晋王为开封府尹、同平章事;今晋王登基为皇帝,将魏王赵廷美改封为齐王,又任命为开封府尹兼中书令、同平章事,两者是异曲同工,这不是实施‘金匮之盟’吗?”
党进怒道:“你何以得知?”
尹崇珂道:“赦书刚到大营,特报与二位元帅得知。”
党进听了这一番话,怒气消弭泰半。但仍然疑惑道:“太祖皇帝春秋鼎盛,猝然驾崩,这其中难道没有蹊跷?”
尹崇珂道:“岂不闻民谣曰:‘病恹恹熬过翘尖尖’,‘黄泉路上无老少’!人的命,天注定。在人世间有多少身强力壮之人,突然猝死;又有多少瘦弱之人,却能够长寿。太祖皇帝驾崩了,新君册立,我们带兵打仗之人莫问国事,攻城略地,保境安民是我等的本份!”
这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使得党进恍然大悟,急忙对尹崇珂说道:“掌书记所言甚是!赶快去晓谕三军,加强警戒,休要使北汉军队乘我国丧之际偷袭!”
待尹崇珂离开之后,党进慌忙向潘美施礼道:“老夫一时糊涂,说了一些大逆不道之话,狂悖无礼,冒犯潘帅,望乞恕罪!”
潘美道:“党帅休要多礼了,你也知道适才所言乃是大逆不道?我若是不拼死阻拦,岂不铸成大错!”
党进惶恐道:“现在想来,惊出一身冷汗!劳烦潘帅遮护则个。”
潘美附耳道:“适才党帅高声怒骂,你埋伏在帐下的亲随都听到了,此等人中若是有人告发,岂不糟糕?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党进悄声道:“本帅会解决此等人的!”
说罢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潘美会意点头。
潘美冷冷说道:“党帅是个明白人,我们无需多言!你若是回朝之后,将战功多归于潘某名下,再辞去当朝太尉、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务,推荐潘某担任,潘某必定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半字!”
党进悄声道:“将战功归于潘帅名下,这个容易;辞去当朝太尉、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务,推荐潘帅担任,这个也容易!可是,老夫不能保证潘帅任职,这得皇上下旨!”
潘美道:“党帅只要照本帅所要求的去做即可!任职一事,不劳党帅费心!”
党进惶恐道:“是是!”
潘美抽出一支狼牙箭,发誓道:“只要党帅如我所求,我即与党帅结为兄弟,共享富贵,同生共死,如违背誓言,犹如此箭!”说罢将箭一折两段。
党进也折箭为誓,与潘美结为兄弟。
两个人又商议一番,潘美告辞,党进把潘美一直送到中军大营门口。
潘美道:“如此远送,折煞潘某也!”
党进道:“潘帅稍候,便知端详!”
说罢,党进命人叫来副将与行营判官,吩咐道:“适才有细作手执刀斧,潜伏在本帅帐下,企图刺杀。你等速率领五百弓箭手,围而杀之,休叫走漏了一个!”
副将与判官应声而去。
少顷,弓弩之声大作,惨叫声不绝于耳。潘美知道,这是党进射杀了埋伏在帐下的刀斧手,这些人本来是准备用来对付自己的,顷刻之间,成了箭下冤鬼。
潘美眼看党进对自己的二十多名亲随痛下杀手,纵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是心中一寒。
看到潘美愣在大营门口,党进拱手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此乃不得已之举!”
潘美点头道:“话虽如此,宜加以抚恤!”
党进道:“潘帅放心,本帅马上令掌书记尹崇珂厚葬各位壮士,以战死沙场之殊荣通知他们的家属。”
潘美道:“如此甚好!”
说罢施礼,告别了党进,带着百余亲兵,回到自己本部大营。
十日之后,圣旨下,令北伐大军暂停进攻,改为守势;令党进、潘美率主力班师回朝,以掌书记尹崇珂为晋城防御使,牛思进为副使,带兵三万,镇守晋城。
党进、潘美回朝之后,面见新君,皆山呼万岁,这使得赵炅龙颜大悦。两位元帅带十万大军在外,现在能够安然归来,没有出现异动,赵炅心里清楚:潘美自然是功不可没,特别让他满意的是党进是赵匡胤的铁杆心腹,这一次居然老老实实地臣服于他的权威之下,有点出乎意料。
见皇帝龙颜大悦,党进乘机奏道:“赖陛下天威,北伐军在潘美元帅的指挥下,所向披靡,拔北汉晋城、运城、临汾及所属十三县,人口六十五万,纳入大宋版图。除此之外,北汉勇将杨业投诚,此人之子,个个虎将,此朝堂之福也!”
赵炅道:“此杨业,莫非边庭传闻之杨无敌乎?”
党进道:“然也!”
赵炅道:“此人现在何处?”
党进道:“正在殿外候旨!”
赵炅道:“宣来,朕急欲见之!”
杨业入朝觐见,赵炅见他身长九尺,白须飘飘,仪表非俗,大喜道:“闻名不如见面!朕得爱卿,犹如刘邦之得韩信,孔明之得姜维耶!爱卿要何封赏?”
杨业道:“败军之将,不敢讨要封赏。”
赵炅道:“久闻将军盛名,驰名塞外,岂可无赏?封为镇北将军,马军点检使,如何?”
杨业道:“承蒙陛下恩宠,杨业不要封赏。”
赵炅道:“为何不要封赏?”
杨业道:“承蒙陛下恩宠,杨业诚惶诚恐。杨业故主刘继元尚在太原,偏安一隅,岌岌可危,早晚必为大宋剪灭。杨业受故主厚恩,而不能保卫北汉,心中惭愧,因此不敢接受新君的厚恩!”
赵炅道:“不忘故主,亦义士也!”
杨业道:“陛下圣明!杨业不敢担义士之名,伏讫陛下开恩,他日灭北汉之时,留故主刘继元性命。若是陛下准了臣之所求,方可为天朝大国效命!”
赵炅道:“这个容易,我大宋向来以德服人,所有降国之君如李煜、刘鋹、钱镠、孟昶之属,皆封侯进爵,坐享荣华富贵!”
杨业道:“陛下圣明!杨业谢恩!从此为大宋尽忠,不避刀山火海!”
赵炅闻言,龙颜大悦,道:“朕又得肱骨之臣,此国之栋梁也!党爱卿北伐成功,一举多得!”
党进道:“回陛下,老臣昏聩,在北进路上患病在身,不曾出力,北伐之胜,全靠潘帅指挥得当,并亲冒流矢,驰骋疆场,我军方能有此大胜!”
潘美道:“党帅坐镇三军,调度有方,使北汉闻风丧胆,我军士气大振!”
党进道:“潘帅谬赞矣!我军有此大胜,实为潘帅全功!”
赵炅道:“两位爱卿休要谦让,朕已明晓,北伐成功,潘爱卿为最,党爱卿次之,两位爱卿皆是功臣!见功则让,见利则避,如此甚好,开朕太平兴国之新风!其他诸臣当见贤思齐焉!”
见皇帝高兴,党进以年迈多病为由,乘机提出辞去太尉、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务,并推荐潘帅担任。这种急流勇退的做法,越发使皇帝开心,特别是太祖皇帝派系主动交权,这不啻为其他大臣树立了榜样。
赵炅大喜道:“党爱卿不恋权贵,功成身退,奖掖后进,如此高风亮节,令人钦服!准奏!潘爱卿可接任太尉,至于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容朕深思,从长计议!改封党爱卿为忠武军节度使,两个儿子都封为虞侯,另赐金五千两,良田三百顷!”
宋太祖赵匡胤的旧将杨光义、曹翰、米信等人,见党进退役,纷纷跟风而退,皇帝都一一准奏,也分别给了优厚的赏赐。这一批旧将交出军权以后,皇帝命曹彬、李继勋、呼延赞、何继筠等人接任,牢牢控制了军权。丞相赵普因为在新君继位时表现不够积极,被罢相位,以光禄大夫的身份参政。
赵普被罢相位以后,不再位高权重,而是被赋予闲职,心中闷闷不乐。下朝之后,常着便服,在集市上溜达。这一天忽然在集市上看见有人叫卖“铁包金”,凑近看时,是一块铁矿包裹着一块鸡蛋大小的狗头金,他觉得奇货可居,立即以重金买下。
赵普买下铁包金以后,又以白绸写了“金匮之盟”的实录,进宫觐见皇帝。见了皇帝之后,赵普先拿出铁包金来,奏报新君登基以后,风调雨顺,天降祥瑞,以至于顽铁生出黄金,此大吉大利之兆也,皇帝闻言大喜。他趁着皇帝高兴,又拿出自己伪造的“金匮之盟”实录,使皇帝喜出望外。皇帝高兴之余,命赵普悄悄把这两样东西拿回家,待明日早朝之时,当着群臣的面拿出来,给大家一个惊喜。
翌日早朝,赵普按照皇帝的吩咐,先呈上了铁包金,群臣见了,立即称贺,说是新君即位,感动皇天后土,生出大吉大利之物。继而,赵普又拿出了“金匮之盟”实录,群臣沉默片刻以后,马上欢声雷动,好评如潮!
在一阵又一阵的“万岁”声中,皇帝赵炅兴致勃勃地宣布:赵普献奇瑞有功,立即恢复丞相之位!
赵普这一招棋不仅使自己咸鱼翻身,恢复了丞相之位,更重要的奠定了新君即位的合法性,所以,马上得到了新皇帝的恩宠。君臣和睦以后,赵普力谏皇帝囤积粮食,选练士卒,厉兵秣马,加快消灭北汉、一统天下的进程。
这一次军备足足进行了三年。至太平兴国四年(979年)正月,一切准备就绪,宋太宗赵炅决定兴兵三十万,御驾亲征。具体部署是:命太尉潘美为北路都招讨制置使,率崔彦进、李汉琼、曹翰等将领,带十万大军进攻北汉都城太原;命云州观察使郭进统军五万阻击从北面增援的辽军;命田仁朗、刘绪负责后勤给养;皇帝赵炅亲率十五万大军来到正定,牵制辽军。
宋军全线进攻,大获全胜,并击退驰援的辽军。五月,在北汉首都太原城外,宋太宗赵炅下令决汾水灌城,使太原城内一片汪洋。北汉刘继元在外无援兵,内无斗志的情况下,于五月初六出城投降。宋太宗命刘保勋主持太原政务,封刘继元为检校太师、右卫上将军、彭城郡国公,加赏甚厚。
在剿灭北汉政权之后,宋太宗赵炅开始头脑膨胀,决定直接进攻辽国,夺取燕云十六州。他不顾宋军疲惫,粮草不足的现实,也没有对获胜三军进行犒赏,以为携战胜之威就能取燕云故地,想得过于简单了。
太平兴国四年(公元979年)五月,大宋向辽国直接发起了进攻,二十万大军一举包围了幽州(辽国的南京),辽国名将的耶律休哥派大军前来救援,令勇将耶律沙进军高梁河吸引宋军注意力,自己则和耶律斜轸从左右两翼夹击宋军。幽州城内守军见援军已到,开门呐喊杀出。这一仗史称高粱河大战,宋军在几路辽军的夹击下崩败,皇帝赵炅本人也在交战时中箭,乘坐驴车,狼狈南逃。
此次北伐失利,宋太宗赵炅拿石守信和刘遇做替罪羊,将他们连降三级。同时,为了泄愤,所有参与剿灭北汉的官兵全部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