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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卫王逼反金刀客  宋将攻破韶州城

       就在五郎奔走于鹊塱村和成康村之间,忙于筹措粮草、隐藏部队、安抚遇害家属之际,驻扎在马市的北宋先锋部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凶险。

       六郎诸将与呼延赞的前军分别驻扎在马市至马坝一带,潘美坐镇南雄,北宋的十万大军及辎重粮草通过安康、大余等地,穿越梅岭,陆续调拨至南雄,在此期间潘帅对三军的总命令是慎战,他的总体战略是等大军粮草齐备、各项辎重及攻城器械到位以后,再看准时机,向韶关发动大规模的攻击。这样的总体部署并无不妥,但丧失了最佳战机,本来韶关的汉军在六郎的先锋部队和呼延赞前军主力的打击之下,已经损失过半,韶关守敌不足万人,损兵折将,士气低落,正是攻城的良机。韶关知州巢金发、名将刘立非常惧怕宋军攻城,因此,他们派遣范跃天带兵屡次到宋军前锋骚扰讨战,实际上是虚张声势,为韶关援兵的到来争取时间。

       就在宋军前锋在韶关城下与汉军相持的二十多天里,南汉政权已经分别从贺州、连州、英州(今英德)、全州、以及怀集、乐昌等地调来大批援军,总人数将近十万。北宋和南汉将在这里开展有史以来南粤大地上最大规模的决战,这是双方的统帅始料未及的事情。

       两军的主帅各自盘算。北宋主帅潘美策划的是徐徐推进,由六郎带领宋军先锋一万人强渡曲江,然后搭建浮桥,由呼延赞率领前军两万人继之,然后大军整体渡江,包围韶关,一举攻克。南汉政权这一边,主帅已经更换,刘立因为损兵折将被撤职监候,由南汉宗室刘鋹代为统帅,准备倾其全力一举歼灭宋军前锋和前军,然后进军南雄,将北宋军队赶出梅岭。

      大战在即,曲江两岸却是出奇的平静。双方隔岸都能看到对面的士兵动静,一些士兵甚至在岸边饮马、洗菜,仿佛是一片祥和景象。但是,两岸的哨兵都躲藏在暗处,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潘美一边晓谕六郎警惕慎战,一边跟前军主将呼延赞登上红土岭观察敌情,凭多年的作战经验感知,敌人一定有不寻常的举动。他密令中军急调三千弓弩手扼住马市与马坝之间的交通要道鹰嘴谷,命后军将强弓硬弩送至宋军前锋大营之中。

       南汉方面,刘鋹也是调动频繁。他密令征集韶关附近所有的船只,蒙上白布,扮成运粮草模样,悄悄开到曲江岸边汉军大营;另选三千名身强力壮之士作为搭钩手,准备做渡江先锋,同时,也准备了大量的强弓硬弩。

      北宋雍熙6年10月黎明,南风习习,南粤大地的旱季出现了少有的湿润天气。北宋守哨的士兵急切向钟轼报告:对岸敌军似乎有异动。正在酣睡中的钟轼一个激灵醒来,迅速穿戴整齐,带着哨兵向六郎报告情况。六郎与钟轼一起来到观察哨,透过黎明的薄雾,隐隐看到对岸的战船一字摆开,六郎道:“看来汉军是要强渡曲江,传令中营戒备,左右两营速派弓弩手占领有利地形,令韩易水带领长枪手沿岸布阵,令钟轼和刘氏三兄弟率领骑兵潜伏,俟敌人半渡而击之!令郭国威火速报与呼延将军和潘帅敌情!”

       布置停当,六郎回到中营,令士卒严守寨栅。曲江岸边已经杀声四起。

       汉军战船扯起风帆,在徐徐的南风助推下,士兵们奋力划桨,战船快速向岸边靠近。双方军队展开对射,箭镞如雨。

       因为宋军有令“俟敌人半渡而击之”,所以,宋军一方射击并不十分猛烈,汉军为了抢滩登陆,反而是万箭齐发。敌军未至,韩易水率领的长枪手已经减员了五百多人;汉军被射死在船上的也有数百人。

       少顷,汉军的三千搭钩手已经靠岸,只见他们用搭钩牢牢勾住岸边的柳树或者泥土,用力一拉,战船便已经靠岸,汉军如潮水一样扑上岸来。宋军埋伏在岸边的长枪手成排攒刺过去,将上岸的汉军成排刺死或集体推落水中。汉军的搭钩手也伸出一排排雪亮的钩子,不时钩住宋军士兵,拖倒在地,然后再用枪刺刀砍,双方在岸边死伤累累。

       汉军越来越多,渐渐突破宋军的长枪手构成的防线,上岸以后反过来包抄宋军,韩易水见状急忙收拢士兵,高喊:“顶住!顶住!”但是宋军人少,一千多名宋军长枪手被汉军分割成几段,眼看就要被包围歼灭。

       危急时刻,钟轼率领一千骑兵从背后杀出,战马奔腾,骑兵在平地上的优势立刻显露出来,往来驰骋,迅速击溃了包围宋军长枪手的汉军。一些上岸不久的汉军被赶下水或者赶回船上。

       汉军退回船上以后,向岸上的宋军骑兵放箭,射退了宋军。

       六郎通过这第一回合的博弈,渐渐感到形势危急,汉军此举是有大的阴谋。他命令沿岸的长枪手撤回本营,只留下高处的弓弩手和钟轼的骑兵部队。

       汉军第二次大规模的抢滩作战开始了,这一次比第一次的规模更大。

       在宋军的攒射之下,数十艘战船冒着箭雨一起靠岸,数千汉兵在三千搭钩手的带领下,一起徒步上岸。宋军的弓弩手射死了前排几百个搭钩手,但是不断有人补充上来,汉军整体推进。

       钟轼率领宋军骑兵再次冲击。但这一次骑兵的发挥受到了限制,呈现在骑兵面前的是成排的雪亮的搭钩,这些搭钩在骑兵到来时,钩住马腿,宋军连人带马一起倒下,被搭钩手身后的汉军乱刀砍死。

       钟轼率领骑兵再三冲击汉军,但他的身边人亡马倒,不断减员。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损失过半。

       六郎在中营的瞭望敌楼上,远远看见钟轼的骑兵部队失利,急令鸣金收兵,营门大开,六郎放钟轼的骑兵回营,以乱箭射退追兵。

       这一次撤退保全了钟轼的剩余骑兵部队,却苦了在几个险要地段固守的弓弩手,他们失去了步兵的掩护和骑兵的策应,四百多势单力薄的宋军要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在韩易水统辖的东营的东寨楼上,宋军三十多位弓弩手已经势穷力竭。汉军杀死这个寨楼下所有的守兵,然后纵火焚烧,寨楼的底座是木石结构的,因此经不住焚烧,寨楼上的宋军开始停止射击,一起高唱《出塞》:“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在悲壮的歌声中,寨楼在烈火中轰然倒塌,三十多位弓弩手全部玉碎。

       在韩易水统辖的东营的西寨楼上,寨楼建立在一块凸出的峭壁上,汉军无法组织火攻,但西寨楼上的箭镞已经射完,寨楼上的宋兵将士最后抱住进攻上来的汉军跳下悬崖。

       失去了两个寨楼制高点,东营在汉军潮水般的攻势下岌岌可危。

       在中营侧首和西营侧首的三百多名宋军弓弩手还在不断放箭,射杀汉军。

       这一切,站在马坝遥兴红土岭高处的潘帅和呼延赞都看在眼里,潘帅看得紧锁眉头,握紧双拳,呼延赞更是涨红了脸,白须喷张。

       呼延赞道:“潘帅!事局危矣!请准许老夫率领本部人马出战!”

       潘美道:“老将军休要急躁,我看前锋部队尚可支撑两个时辰!”

       呼延赞:“潘帅!你看渡河汉军足有五万之众,我军前锋不过万人,说什么支撑两个时辰,连支持一个时辰都难!”

       潘美道:“如果连一个时辰都支持不住,还叫什么前锋部队!”

        呼延赞气得说不出话来。

       潘美将传令兵叫来,抵耳吩咐一番。

       随着汉军源源不断渡河,宋军前锋的东营已经支撑不住,营寨被多处攻破。韩易水见此情况,知道东营保不住了,急舞方天画戟,率三百长枪手突围,杀向中营。他们刚刚杀出寨门,东营里已经是鲜血四溅,各自为战的宋兵不断被成群的汉兵杀死。

       韩易水率领的三百长枪手战至离中营不远处被汉军团团包围,已经损失过半,但仍然一筹莫展。

       钟轼远远看见,指给六郎看:“杨将军,应该是韩易水的长枪队被困住了,待我去给他们解围,接他们回营!”

       六郎道:“我亲自去接应他们回来,你带领骑兵队负责截流。”

       钟轼道:“救人危险,还是让我去吧!”

       六郎道:“截流更危险,我们救应韩易水他们回来,敌人追兵尾随而来,需要你率领生力军将来敌拦腰斩断,然后封住寨门,这个任务更难。”

       钟轼还要再争,六郎道:“服从命令!刘耀、刘星率亲兵卫队跟我来!”

       六郎与刘耀、刘星率亲兵卫队悄悄开了寨门,呐喊着冲进汉军的包围圈,韩易水此时正精疲力竭,望见六郎一行,登时精神大振,双方合力冲破汉军的包围圈,进了中营寨门。

       汉军百余人紧追不舍,尾随撤退的宋军也跟了进来。

       钟轼见状跃马挥刀,直接把汉军截成两段,一部分被挡在了寨外,进寨的几十人被迅速歼灭。

       站在马坝遥兴红土岭高处的潘帅和呼延赞看到了这一切。

       呼延赞道:“两个时辰已到,宋军丢失了东营,形势越发危急,请潘帅恩准老夫率领本部人马出战!”

       潘美道:“老将军不要急,再等一等!”

       呼延赞怒道:“潘帅,你这是要报潘唯强之仇吗?”

       潘美闻言,不禁勃然大怒道:“放肆!我是三军主帅,再有轻言出战者,斩!”

       呼延赞气得抽出铁鞭,把红土岭上的一块石头打碎,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潘帅和呼延赞争论之间,宋军前锋的中营和西营更加危急。

       进攻的汉军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汉军士兵的身体已经紧紧抵住宋军的寨栅。韩易水带领的长枪手就把长枪从寨栅缝隙里捅了出去,但是捅不动,原来攻寨的汉军是层层叠加在一起的,韩易水又用大锤子狠捶枪柄,如此一来,一枪出去可以穿透五六个。

       两座宋军前锋的寨栅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两只小船,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至下午未时,潘美远远看见十万汉军渡过曲江的约有八万,这八万人被六郎率领的宋军前锋死死拖住,已经呈现疲态,就直接去拍了拍坐在地上的呼延赞:“汉军疲敝,老将军还不出击?”

       呼延赞大喜道:“遵命出击!”遂率前军两万人从马坝攻向马市。汉军从黎明杀到下午,已经疲乏。宋军两万人俱是蓄锐已久,从后方突然杀出,势不可挡,汉军围攻宋军前锋两营的士兵纷纷溃退。

       此时,刘鋹已经率领大军渡过了曲江,他看到前军败退,命令欧阳金刀前去遏制颓势,下令:“后退士兵,格杀勿论!”

       欧阳金刀得令,高喊:“后退者死!”但仍有部分士兵向后败退。于是他挥动大刀,连斩十余名溃兵,稍稍控制住局势。汉军慢慢稳住阵脚,与宋军战在一起,双方又呈现出均势。因为汉军虽然疲劳,但毕竟在人数上占有优势。

       潘美在红土岭上远远看见两军又呈胶着状态,向身边的传令兵喝道:“命令玄甲骑兵出击!命令全军跟进出击!”

       这玄甲骑兵有五千人马,是潘美一直雪藏的机动部队,由潘帅的长子潘唯德亲自统领,以强大的冲击力见长。此时,潘帅见两军战事胶着,所以命玄甲骑兵出击。

       玄甲骑兵五千人马同时发力,从呼延赞背后向前推进,宋军战场的形势立刻好转。片刻之后,这一支部队后发先至,已经突击到最前方,汉军士兵无法抵挡骑兵的冲杀,纷纷后退。汉军整个阵线开始动摇,甚至有一小部分汉军开始跳进水里,准备爬上船逃命。

      “后退者死!”守候在船上策应的汉军名将刘立、刘月手持鬼头刀站在船上,将用手扒船的汉军士兵剁下手指,又将已经爬上船的士兵砍落水中。

       已经跳进水里准备上船逃命的士兵见了这种情况,只得转身上岸死战。

       在岸边指挥大军的主帅刘鋹见汉军形势危急,急问身边的范跃天:“汉军要败,将军有何良策?”

       范跃天道:“战况危急,宜传令在船上戴罪立功的刘立将军上岸,用强弓硬弩压制敌军的骑兵,方可挽救战局!”

       刘鋹闻言,急令刘立、刘月上岸指挥弓弩手。

       刘立、刘月上岸以后,将残存的千余名搭钩手排在前面,做了一个环形防御阵势,然后将五千弓弩手集中在环形防御阵线以内,令一千人为一个射击小组,五千弓弩手分成五组,轮番射击。

       刚刚布置完毕,南汉败兵已经溃退到环形防御阵线跟前。

       刘立命令:“射击!”

      “是自己人呐!”汉军弓弩手犹豫起来。

      “屌那妈!射击!”刘立挥刀砍死了两名犹豫不决的士兵,弓弩手开始放箭。

       第一拨箭雨过后,后退的汉军一部分被射死,一部分转身杀向前方。

       汉军不敢后撤,纷纷掉头回来,又一次扑向宋军。

       汉军主帅刘鋹见形势有所好转,急令范跃天出马,协助欧阳金刀掠阵。

       宋军的五千玄甲骑兵一起奔腾起来,直接向汉军的环形防御阵线发起冲锋。

       刘立指挥五千弓弩手分为五组,每组有一千人、一千支箭,轮番射击,杀伤力巨大。

       五千玄甲骑兵跑到汉军的环形防御阵线前面,三轮密集的箭雨过后,约有五百人马倒在阵前。少数已经冲入阵中的骑兵,被上千名搭钩手钩住马腿拖倒在地,然后杀死。

       潘唯德眼看一个冲锋下来,玄甲骑兵损失惨重。急令部队放弃正面进攻,侧向汉军左翼,向汉军步兵密集的地方发起冲锋。

       刘立指挥汉军的环形阵线只管向前推进,这一支由五千弓弩手和一千搭钩手组成的环形阵线,近则用搭钩,远则用箭射,锐不可当。

       潘唯德的玄甲骑兵抵挡不住,呼延赞的前军也抵挡不住,只有六郎中营侧首寨楼和西营侧首寨楼的三百多名宋军弓弩手不断放箭,射杀了上百名汉军弓弩手,才稍稍遏制汉军的攻势。

       刘立见状,命令留下一千名弓弩手与寨楼上的宋军对射,率领其余部队继续向纵深推进。在刘立的这支部队的搅动之下,汉军渐渐稳住了阵脚,宋军的阵线开始动摇。

       潘帅在红土岭上远远看到这个局面,回头问身边的郭国威:“郭将军,你最近一直跟随六郎作战,以你对六郎、钟轼他们的了解,你认为杨将军和所属前锋部队还能支撑多久?”

       郭国威道:“杨将军智勇双全,我军前锋尽是骁勇战士,依我看来,还可以支撑两个时辰!”

       潘美道:“还可以支撑两个时辰,这就好办了!”

       潘帅命传令兵出发,分为两队,一队通知潘唯德的玄甲骑兵不许后退,要在汉军阵中反复冲杀;一队通知呼延赞的前军,急速后撤,向红土岭方向靠拢。传令兵出发以后,潘帅又令郭国威率领五千步兵皆持陌刀,埋伏在鹰嘴谷。

       汉军与宋军仍在酣战。呼延赞率领数十员偏将掠阵,正遇汉军掠阵的大将欧阳金刀和范跃天。呼延赞纵马舞鞭,冲到范跃天面前爆喝一声,举起铁鞭打来,这范跃天曾经吃过老将的亏,自己的沉水铁枪曾经被老将击落,所以现在换了镔铁枪。

       范跃天听得呼延赞爆喝一声,使尽力气往上格挡,不料老将这一次却不是从上往下打,而是从侧面打来,一鞭打中他的后背,翻身落马。欧阳金刀急舞泼风刀来救,呼延赞身边的数十员偏将一拥而上,叫他救应不及;呼延赞再补一鞭,眼看范跃天是活不成了。

       欧阳金刀独木难支,抵不过呼延赞率领的数十员偏将,拨转马头逃走。呼延赞正要追赶敌将,这时候传令兵带来了前军撤退的命令,只好率军向红土岭方向退去。

       欧阳金刀急欲为范跃天报仇,和刘立的环形铁桶阵合兵一处,向呼延赞的前军追来。

       追兵刚刚转到鹰嘴谷,听得红土岭上一声炮号,埋伏在此的宋军三千弓弩手一起射击,箭如雨下。刘立、刘月带领的弓弩手在人数上比宋军要多,但此时宋军居高临下,占尽优势。几轮箭雨过后,汉军弓弩手及搭钩手伤亡过半,郭国威看准时机,率领五千陌刀手从埋伏地点杀出来,汉军剩下的数百搭钩手根本挡不住五千陌刀的攻击,连人带钩被砍成两段;没有了搭钩手的保护,汉军的弓弩手顿时成为案板上的鱼肉,因为在如此近战之下,成排的陌刀砍来,弓弩手们根本来不及拈弓搭箭,就被活活砍死。

       眼看消灭了汉军威胁最大的弓弩手部队,潘帅在红土岭上望见,命令宋军全线出击,数百面战鼓齐擂,这是总攻的号令!鼓声震地,杀声震天。呼延赞率前军返身杀回,早已严阵以待的宋军主力七万人一起向前压上,汉军再也低挡不住,全线崩溃。

       欧阳金刀与刘立、刘月带领千余名败兵,死死地保护刘鋹登船,向曲江南岸退去。汉军在宋军的追击下,中枪着刀、中箭落水及溺水而亡者不计其数。

       经此韶关一战,宋军大获全胜,杀伤敌军过半,擒获两万余人,其余落水溺亡万人,曲江为之不流。十万汉军仅剩一万余人败回城中。

       宋军乘势渡过曲江,紧紧包围韶关。韶关城内,汉军接连挫败,士气低落,将士皆有怨言。知州巢金发设宴款待刘立、刘月等将领,酒至半酣,巢金发心中郁闷,埋怨刘鋹一意孤行,早该采纳自己固守待援的主张;刘立、刘月等将领则是埋怨刘鋹没有及早启用自己,否则,汉军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其实这些人在一起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那知道刘鋹早就在他们中间安插了线报,早有人借口上厕所,已经向刘鋹通风报信。

       这时候的刘鋹,身为三军主帅,打了败仗早就要找一个替罪羊承担责任,得到线报之后,勃然大怒,立即派兵包围了州府;韶州府顿时一片惊慌。

       刘鋹道:“刘立,你可知罪?”

       刘立道:“末将奋勇杀敌,两次力挽狂澜,不知犯了何罪?”

       刘鋹道:“刘立,本帅对你委以重任,将全军精锐及弓弩手交付于你,不料你自恃勇武,轻敌冒进,结果中了宋军埋伏,致使我军精华尽失,阵地动摇,还敢说你自己无罪?”

       刘立道:“大帅息怒,尚容禀告。末将本在后军序列,见前军崩溃,阵线不保,于船上截杀溃兵,重整军容,上岸杀敌,使大军稳住阵脚。上岸以后,将弓弩手结成铁桶阵,先是击败了宋军冲击力最强的五千玄甲兵,后又击退了敌军数万步兵,几乎反败为胜。”

       刘鋹道:“再后来呢?”

       刘立道:“末将再到后来,误中敌人埋伏,撤退不及,致使败绩。”

       刘鋹道:“击退宋军以后,你本该就地列阵,等待本帅将令。但你却贪功冒进,导致我军的强弓硬弩损失殆尽,因此不能弹压阵脚,呈现败势!你还敢狡辩?”

       刘立道:“再到后来之事,非末将所能预料,战场上瞬息万变,敌军狡诈,难以防范。”

       刘鋹道:“一派胡言!你贻误大军在先,怠慢军心在后!来人呐,与我推出去斩了!”

       知州巢金发劝道:“大帅息怒,刘立为人忠勇,是我韶关肱股重将,现在两军对垒,正是用人之际,望大帅手下留情,容他戴罪立功!”

       刘鋹道:“休要替他说情!你们酒后妄议军情,怠慢军心!本欲一同处罚,念你是知州,姑且免了。再敢阻拦本帅军务,与刘立同罪!”

       巢金发苦苦哀求,刘鋹大怒,不仅马上命人将刘立斩首示众,而且杖责巢金发三十军棍。

       是夜,刘月在房中哭泣,他的几个亲兵悄悄劝他造反,说他几个兄弟都已经降了宋军,他的伯父被杀,没有必要再为南汉政权卖命。刘月深以为然,又来偷偷串联知州巢金发。巢金发因为谏议被罚,心中正在激愤,同时认为韶关之战以后,南汉政权已经风雨飘摇,不如及早投降立功。双方一拍即合。

       当夜三更,巢金发集合了两百多个衙役,刘月集合了自己和刘立的亲兵三百余人,他们纵火点燃了韶关州衙,趁刘鋹派人救火之际,攻克了韶关的北关,大声呐喊:“宋军打过来了!宋军入城了!”

       巢金发和刘月率人一搅合,早惊动了在城中潜伏的奔雷手牛俊及三百宋军。他们得知汉军大败,一直在寻找里应外合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作为伏兵杀出策应。不过,跟巢金发和刘月等人的仓促起事不同,三百宋军早有谋划,他们直奔韶关北门,趁守城士兵不备,直接攻上城门楼,并开始四处放火。

       城内两处起火,刘鋹急忙带兵出来镇压。

       城外,宋军前锋部队报知六郎。六郎急召众将商议,众将分为两派,钟轼与刘氏兄弟主张立即发兵攻城,郭国威、韩易水等人认为事出仓促,真假难分,应该报告潘帅,等待命令下达以后再攻城。双方争论不休,刘氏兄弟因为记挂着城中的亲人,更加激动。片刻之后,六郎决定一边派传令兵通知呼延赞和潘帅,一边组织军队攻城。

       韶关乃是军事要地,城高水深,进攻这座城市谈何容易?但因为意外的突发事件,引起了连锁反应。宋军前锋部队迅速点燃了数千火把,找到了四架云梯,涉过护城河,迅速向北门进攻。

       四架云梯靠在城墙上,六郎、钟轼、韩易水、郭国威四人身先士卒,率先登城。因为牛俊及三百宋军已经占领了此处,所以,登城并不困难,难的是守城。城内汉军在欧阳金刀的指挥下猛攻北门,火把通明,奔雷手牛俊手搦一对大铁锤,将从内侧台阶上蜂拥而至的汉军打落下去,一对七十多斤的大铁锤使得呼呼风响。爬上外墙的宋军越来越多,宋军在北门渐渐占了上风。

       当六郎的传令兵分别报知呼延赞和潘帅的时候,两个人下达了不同的命令。呼延赞命令前军两万人马全体出动,直逼韶关城下,策应六郎攻城。潘帅命令整个中军不得妄动,全体点起火把,擂鼓呐喊助威。

       北宋中军七万人同时呐喊,在夜间尤为雄壮。

       前军两万人马也在呐喊声中逼近韶关,宋军喊声震地。城中的刘鋹听了知道大势已去,急传欧阳金刀带领数百亲兵侍从,打开韶关南门,出城逃跑了。

       翌日,宋军大举进入韶关。

      潘美在韶关停留数日,犒赏三军。潘帅派人上奏朝廷,封赏有功人员。巢金发与刘月因献城有功,着令巢金发暂代韶州太守,刘月为前军牙将,编入呼延赞军列。呼延赞、六郎、钟轼等将领因未得主帅将令,擅自攻城,故功过相抵,不予封赏。其余将佐,潘惟德、牛俊、韩易水、郭国威、以及刘星、刘耀、刘空、詹天王等各有封赏。潘帅同时下令厚葬刘立,将擘天手李山的灵柩运回北方家乡安葬,对李山家属给予丰厚的抚恤。

       北宋大军在韶关休整十余日,潘帅命令呼延赞率领所属两万人马驻扎在韶关,又令太守巢金发与牙将刘月协助守城,一边出榜安民,恢复市场集市;一边设置鹿角寨栅,烽火哨所。潘帅叮嘱老将军切勿大意,能否守住韶关是夺取两广百越之地的根本。

       宋军攻占韶关之后,南汉震动,皇帝刘晟急忙下诏,从广西调来悍将潘崇彻在清远一带布防;又调禁卫军统领李承渥带领三万精兵赶往英州(今英德),与刘鋹、欧阳金刀的败军合兵一处;诏封刘鋹为卫王,加天下兵马大元帅,并派宦官龚澄枢为监军,务必在英州抵住宋军。

       北宋大军在韶关休整十余日后,潘帅命大将尹崇珂将南康的一万驻军转移到南雄布防,命呼延赞统军两万在韶关布防,自己则统领大军向英州进发,以杨六郎统兵一万为前锋,向英州一带攻击前进。

       六郎得令,与钟轼、牛俊、韩易水、郭国威、以及刘星、刘耀、刘空、詹天王等将领一道,杀奔英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