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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杨延嗣擂台滋事  潘唯吉代州买马

      呼延赞带着这一群擂台好汉来到了附近的酒店,过了片刻,潘美、高怀德、李百药与潘家三兄弟一起进了酒店。呼延赞将自己在擂台上结识的豪杰一一引见,当他介绍到代州捕快、百变神通安可的时候,潘美不禁问道:“你既然是捕快,这么说北汉当局已经发现了我们?”

       百变神通道:“是的,代州已有所觉察,委派在下一路跟踪到此。”

       潘美道:“既然如此,贤弟何不将我等捉去请功?”

       百变神通道:“岂敢岂敢!北汉无道,大宋有德,这是天下人之共识。在下虽然官职卑微,却是知道天下之人心归属,安能做出杀良请功的忤逆之举。”

       潘美道:“贤弟深明大义,令我等钦佩!既然知道人心归属,天下逆顺,何不弃暗投明,与我等共图大事,流芳青史?”

       百变神通道:“在下欲弃暗投明久矣!只是无缘,不曾成功。近闻各位老英雄以身犯险,招募天下英雄,早就想来投奔,但又不辨真假,所以没有贸然行动。今日见了呼延赞老英雄的铁鞭,方知是真,特意带了韩易水,郭国威前来归顺。望将军不弃,收为麾下,愿随鞭蹬!”

       李山与牛俊也趁机表达了入伙的愿望,潘美闻言大喜,当下折筷子为誓,愿与诸位豪杰同生共死。潘美这一趟擂台之行,结交了百变神通安可、妙手神医李百药、奔雷手牛俊、擘天手李山、铁腿韩易水、千手观音郭国威等六位豪杰,喜悦溢于言表。呼延赞高兴的是,当年自己随郭威背弃北汉,兴建后周,在代州遗失了郭威的侄子;呼延赞并不认识郭威的侄子,只知道他学过千手观音的功夫,今日能够在擂台上见此功夫,找到郭国威,自然喜出望外。

       席间,高怀德认为此行招募英才的目的已经达到,凶险之地,不宜久留,应该快速撤离。潘美则是认为:此行机会难得,代州与契丹接壤,出产优良战马,不如逗留几天,借此机会买一批好马。争论的结果是潘美的意见占了上风,理由是有百变神通为内应,一旦有了风吹草动,再撤离也不晚。于是,在潘美的安排下,潘唯吉以韩易水、郭国威为向导,开始在代州榷场购买良马宝驹。其余好汉则是继续摆擂台,以比武招亲为名,吸引公众的注意力,掩护大量买马的行为。

       擂台又摆了两天,平安无事。至第三天中午,潘唯吉派人捎信说买马之事已经办妥,潘美命他带着韩易水、郭国威及所购买马匹先走一步,向宋朝国界撤退。他自己则是带着众位豪杰,准备再守擂半天,然后撤离。

       在摆擂台的这最后一个下午,呼延赞和高怀德以为不会再有人前来攻擂,两个人去酒馆喝酒去了。但是,正当所有的人都认为万事大吉的时候,擂台上来了一位威风凛凛的后生,他十个回合击退了潘美新结义的兄弟、奔雷手牛俊,十五个回合击退了擘天手李山,然后又在二十个回合之内击退了潘美的二儿子潘唯德。

       “这个后生是谁?功夫如此了得!”潘美见状,在台下悄声问身边的百变神通安可。

       “看样子,好像是杨令公的七公子杨延嗣!”

       潘美道:“你是说金刀杨无敌的七公子?”

       百变神通:“看样子,一定是他!这是后汉国内第一高手,功夫还在他爹杨无敌之上,不然,我们那两个兄弟何至于败得一塌糊涂!”

      潘美道:“当年的高平之战,后汉的金刀杨无敌与我方铁鞭呼延赞打成平手。如果呼延老英雄在此,我们或可上去一搏。偏偏他和老高一起喝酒去了,如此奈何?”

       百变神通:“采用拖延战术,先拖住他!然后等待呼延老英雄归来。”

       潘美点头同意。然后高声对台上说:“杨七郎,你今天下午已经在擂台上连赢了三场,我方再战有乘人之危之嫌,胜之不武!你且下来歇息片刻,我方再派人与你较量!”

       杨七郎道:“多谢你的美意,七爷心领了。但是,今番在场上刚刚活动开,身子热了,怎肯轻易罢手!”

       潘美低声问道:“以你百变神通的身手,能够跟他过几招?”

       百变神通:“十五招之内必输!”

       潘美低声问道:“以我看,老夫或许能够跟他斗三十回合。但是,三十回合之后,也是必输。我先拖住他,你速去酒馆叫呼延将军回来!”

       百变神通:“不!我先上,再消耗他一些体能,为你赢得一份保持体力的机会。等他把我打败以后,我再出去叫人!”

       潘美想要阻止的时候,百变神通已经跳上了擂台。他在杨七郎身边游走,闪展腾挪,想要拖住杨七郎。不料被杨七郎一眼看出了他的企图,步步紧逼,十个回合之后,一脚把他踢下擂台,摔得不轻。但百变神通一下擂台,一溜烟跑了。

       杨七郎打了百变神通以后,更加兴高采烈,扬言道:“你们这些宋朝的骗子、懦夫、脓包!敢来我们大汉招兵买马,趾高气扬,你们打错了如意算盘!今番七爷要为国家立功,把你们一个一个打死在这里,你们谁也跑不掉!”

      潘美闻言已经按捺不住,一撩衣袖,准备登上擂台。但是,身边人影一闪,他的小儿子潘唯强已经跃上了擂台,与杨七郎打做一团。潘美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潘唯强年纪虽小,武艺却是很高,与杨七郎足足缠斗了二十多个回合,才被七郎找到一个破绽,一拳击倒在地。

       这一次该潘美出场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在七郎面前,双目紧盯七郎的双眼。四目相对,杀气横生。

       倒在地上的潘唯强看到七郎全神贯注地对付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疏于防范,于是准备偷袭,想趁机抱住七郎的小腿,一击而中,将七郎摔下擂台。

       七郎正在专心对付潘美的时候,忽然小腿一紧,知道有人偷袭,他下意识地单腿一跪,抵在潘唯强的胸部,只听得咔擦一声,这是胸骨断裂的声音!潘美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自己的儿子不死即伤!台下一片惊呼:要出人命了!

       潘美怒吼一声,扑向杨七郎。

       与此同时,呼延赞和高怀德得到有人砸场子的报告,快速赶到现场,他们同时看到了七郎单膝跪杀潘唯强的一幕,两个老将也顾不上江湖道义,一起跳上擂台,围攻七郎。

       这一次双方打得惊心动魄,一方是后汉第一高手杨七郎,另一方是三位武艺绝伦,身经百战的老将。台下的人们看得屏住呼吸,目瞪口呆。

       蓦然间,铁鞭一闪,杨七郎应声倒下!

       原来,七郎在潘美和高怀德的凌厉的攻势下,底盘露出了破绽,呼延赞岂能放过这样的制敌机会,他偷手抽出铁鞭,一击必中,打在七郎的小腿上。七郎一个踉跄,迅速被高怀德扑倒在地;潘美更是心狠手辣,马上抓住七郎的肩膀,拿铁丝穿了他的琵琶骨。

       拿下了杨七郎,李百药迅速跑上擂台抢救潘唯强。他用手指把折断的胸骨抠出来,潘唯强开始有了呼吸,但情况仍然十分危险。

       “怎么办?潘公子有性命之忧!”

       高怀德对潘美耳语:“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潘美含着眼泪,点了点头,说道;“撤离代州,回我大宋国境。”一行人抬了重伤的潘唯强、押了七郎,快速向宋国边境而去。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潘美一行与等候在边界线上的潘唯吉等人汇合。因为众人抬着重伤的潘唯强,不敢走得太快,所以,又过了一个时辰,才走了五、六里路。但是已经进入了大宋的国境,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忽然,身后火把乱明,喊声大作。有两个人为首举着火把,引了几十个人,已经追了上来。潘美、呼延赞等人见状,纷纷拿起武器,跨上了新买的战马,列阵警戒,将杨七郎、潘唯强护在身后。

       两个为首的人一个提着枪,一个拎着大棍,渐渐逼近。

       潘美手提大刀,呼延赞倒提铁鞭,高怀德横担长枪,三个人从阵中按辔走出。

       两个为首的人见状喝道:“大胆贼将!私自潜入我大汉国境,掳掠边民,私购马匹,抓扣我弟,还不交出人来!”

       潘美道:“榷场之中,买卖自由,我们买的是胡人之马,与你北汉何干?边境好汉,自愿追随潘某,光复华夏,何来掳掠?你弟七郎,违背打擂宗旨,对我儿痛下杀手,我儿命悬一线,所以老夫出手制服七郎,这是一报还一报,并不违背江湖道义!”

       为首的人中,那个使枪的人大叫:“花言巧语,隐瞒真相!你们以比武招亲为名,假设擂台,私自结交英杰,收集好汉,意在将我国壮士,为你所用,这是挖人墙角的行为,君子不耻!擂台之上,以众欺寡,倚仗人多为胜,算什么英雄好汉!”

       百变神通在潘美身后小声提醒道:“这个是杨六郎!”

       潘美闻言道:“杨六郎,我与令尊杨令公曾经同朝为官,也算故交,何苦恶语伤人?你说我们私自结交英杰,这是挖人墙角的行为,老夫问你,这些人杰你们为何不用?你们的朝廷上下,结党营私,致使英雄无用武之地!自己不用人才,又不准别人使用,难道你们想要使英雄豪杰穷困潦倒,饿死在左闾穷巷?你若是大声询问老夫带的这些人杰,他们若是愿意随你回去,老夫决不阻拦;若是不愿回去,你就少说挖人墙角的话,让他们随老夫一起建功立业!令弟七郎,在擂台之上,连伤我四人;在我儿已经倒地不起,丧失战斗力的情况下,兀自伤人,用铁膝抵碎我儿胸骨,使他性命垂危,这难道就是英雄好汉的行为?老夫在这种情况下,只得倚多为胜,意在救人,这并不违背江湖道义。我问你,擂台之上,比武之时,是不是应该点到为止?若是一方已经倒地,另一方就该罢手,是否理应如此?若是另一方仍不罢手,该不该靠众人之力,将其制服?”

       这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杨六郎一时语塞。

       为首的人中,那个拎着大棍的人驱马向前,右手举棍,左手与右手交合一下,算是施礼。

       百变神通在潘美身后小声提醒道:“这个是杨五郎!”

       施礼已毕,杨五郎说道:“叔父在上,晚辈在马上不能全礼,还望恕罪!今日我们不讨论国家之间的是非纷争,只说我弟七郎之事。我弟少年气盛,行事鲁莽,误伤了令公子,叔父出手教训他,倒也合乎情理。只是晚辈有一事不解,我弟殴伤了令公子,叔父也已经教训了七郎,双方到此本该结束此事。叔父为何扣押七郎不放?依晚辈之见,叔父放了七郎,我们放弃围追,双方各退一步,重归于好,不知叔父意下如何?”

       潘美沉吟不语。

       呼延赞道:“不是老夫多话,此事恐怕难以就此了结。七郎被俘,并无大碍;潘公子被欧,性命垂危,就此放了七郎,双方的条件太不对等!”

       杨五郎道:“再加上你们偷越国境,私自与胡人互市买马,暗中招募我国英杰之事呢?这样还不满足吗?”

       呼延赞道:“一码归一码。我方买马与招贤是一码事,七郎殴伤潘公子是另一码事。这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杨五郎道:“凡事必有因果,万事因缘和合。因为招贤而设擂台,因为设擂台而打擂伤人,这难道不是一件事吗?若是硬要说成是两件事,于情于理,恐怕说不通吧?老将军看来是不准备放了我弟,难道另有所图?”

       呼延赞道:“是的,明人不说暗话。老夫的意思是扣押七郎,视潘公子伤情而定。若是潘公子日后能够康复,我们定把七郎放还;若是潘公子性命不保,我们正好让七郎抵命。这一命抵一命才算公平!”

       潘美本来还在沉吟,他原本准备顾全大局,放了杨七郎,但听呼延赞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另外,他的确是喜欢七郎的武功,现在扣押了七郎,觉得奇货可居,于是把心一横,决定暂时不能释放七郎。

       潘美道:“二位贤侄听好了,呼延老将军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老夫暂时不打算放了令弟!”

       杨五郎道:“双方兵戎相见,实为下策,一旦动起手来,刀剑无眼,难免误伤。诚为本,和为贵,晚辈的要求并不过分,还望叔父三思!”

       呼延赞道:“说得倒是好听,客气中包含威胁,老夫是个倔脾气,一向吃软不吃硬。你们需得再开出一个条件,让我们满意,我们就把七郎放还;若是想来硬的,老夫这一把老骨头一不打仗就不舒服,正好舒活一下筋骨!”

       六郎闻言大怒道:“五哥,休要啰嗦!谈判行不通,还得靠手中的兵器说话!”

       呼延赞道:“说得好!谈判行不通,还得靠手中的兵器说话!”

       杨六郎听了,扔掉手中的火把,拍马舞枪,直取呼延赞。高怀德从斜刺里杀出,抵住六郎厮杀。

       呼延赞道:“可惜了!本来是老夫的活儿,硬是被老高抢了去,这个老高也是闲疯了,如今变得这么好斗!”

       众人驻足观战,杨六郎大战高怀德,一个是银枪高手,另一个是金枪宗师,杨家枪对高家枪,枪刺上梅花朵朵绽放,众人看得心惊肉跳。

       呼延赞看了这一场精彩的打斗,再也按捺不住,胸中豪情勃发,纵马出来对五郎说道:“咱们也来比试比试!”然后,忽然高举铁鞭,对五郎头顶打去,五郎只得举起大棍接住,这一边也开始了一场激烈的搏杀。

       正在四个人酣斗期间,远处飞也似地跑来一队人们。

       人马逼近,火把通明,为首的是一位白发夫人。她静静观察了几秒钟以后,厉声喝道:“住手!都不要打了!”

       五郎、六郎闻言,立即收手,望夲阵而回。高怀德因为倾尽全力,只跟六郎打成平手,深知对手厉害,所以不敢追赶。呼延赞则是杀得兴起,岂能罢手?他大呼小叫地追逐五郎。

       猛然间,一声叱咤:“看箭!”

       呼延赞闻声勒马,那匹马的前蹄腾空而起。

       如果有箭射来,马的身体屹立而起,正好可以挡住射过来的流矢,这是一种身经百战的素养。

       呼延赞一愣,看到了那位白发夫人手中的铁胎弓。那夫人只是虚引弓弦,并未上箭。他觉得对方有似曾相识之感。

       那位白发夫人喝彩道:“好快的勒马避箭术!阁下是河东铁鞭呼延赞吗?”

       呼延赞又是一愣,马上明白过来,施礼道:“有幸一睹嫂夫人的箭法,我这厢有礼了!”

       潘美在一旁瞥了一眼铁胎弓,立刻也明白了。他在马上欠身施礼道:“北汉故吏,朔州典谒潘美见过杨夫人!”

       潘美这么一说,高怀德也立即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杨令公夫人佘赛花!当年后周与北汉的高平大战,两国都是倾尽全力,北汉大败,正当后周诸将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杨令公的大刀和佘赛花的弓箭让大家吃尽了苦头,潘美的战马就曾经被佘赛花射倒,几乎被北汉所擒拿。所以,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是,这几个当事人对此仍记忆犹新。

       佘赛花道:“既然大家都是熟人,那就有话好说,咱们不妨直来直去。我问一下诸位,在茫茫黑暗之中,各位将军想要躲避我的雕翎箭,究竟有几分胜算?”

       呼延赞道:“嫂子的雕翎箭快似流星,我们白天或可躲避一二,夜间根本无可闪避!”

       佘赛花道:“既然这么说,我们还是有资格谈判的。我儿七郎顽劣,冒犯将军虎威,实为咎由自取,是老身教育不当,还望海涵。老身有几个问题,想要讨教,若是答得有理,我们自行撤走,任由你们把七郎带走。若是答不出来,则把七郎留下,由老身带回家中教育,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潘美道:“愿闻其详!若是义理明晰,我等自当从命。若是不合理法,则断难从命。我等虽然处于劣势,但困兽犹斗,仍可一战!潘某等人绝非避刀畏箭之人!”

       高怀德闻言也是浩气勃发道:“高某虽然枪法不敌,但绝非怯阵之人!”

       呼延赞更是朗声大笑:“戎马一生,我等以战死沙场为荣,何惧之有!”

       佘赛花道:“说得好!有气魄!”

       潘美道:“既然如此,请嫂子发问!”

       佘赛花道:“好!那我就问了。这第一问题是,潘将军本是北汉旧臣,朔州典谒,为何背弃故主?投靠敌人?”

       潘美道:“嫂子容禀:自古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事。你我都是华夏苗裔,怎能眼睁睁地看到后汉皇帝刘崇认贼作父,向契丹夷狄自称子侄?怎能眼睁睁地看到后汉把燕云十六州拱手送与契丹?便是你家杨无敌将军,对此也是深恨不已,昔日杨将军与潘某同朝为官,他深明大义,也曾与潘某论及此事,与我心有戚戚焉!现有宋国驱逐鞑虏,光复中华,天下已经归属泰半,四海英豪有附趋之势,是依附契丹,披发左衽?还是归顺大宋,光复华夏?道理不言而喻。因此,潘某是弃暗投明,算不得背主投敌!”

       佘赛花道:“好一番华夷之辨!以天下为重,小国次之;以华夏为先,小邦次之,你我同为华夏后裔,黄炎子孙,这第一问答算是潘将军有理!老身虽为女流,也为将军的辩才折服,算你通过。下面请回答第二个问题。我问你,在场的三位乃是宋国勋戚重臣,为何私越国界,假设擂台,私自招徕我国壮士?招兵买马,意欲何为?”

       潘美道:“嫂子这是明知故问!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我大宋欲一统天下久矣!现西蜀已灭,南唐束手,楚与吴、闽已臣;天下未平者,北有契丹、北汉,南有南汉,坦越;此四邦割据一隅,致使战火频仍,天下分裂,民生涂炭。今潘某与老高、呼延将军一起,招募壮志,志在安邦定国,华夏一统,何足多言?”

       佘赛花道:“如此说来,不消再问第三个问题,老身已经放你们不得!你潘将军一番华夷之辨,为自己开脱,可以不予追究,这是私事!但是你们私自招募我国壮士,为你所用,这就变成了公事。我儿七郎阻止你们此行,也是公事。公事公办,公私分明,老身断然不可放过你们!”

       潘美道:“既然嫂子说放我们不得!这就是要兵戎相见?”

       佘赛花道:“话虽如此,但尚可商量,若是你们遣散私自招募的我国壮士,放了我儿七郎,那便就此和解,老身不做深究。如若不然,断然不可放过你们!”

       呼延赞道:“依嫂子之言,我们这些天的劳苦岂不是前功尽弃?我们既然许诺带这一批壮士出山,建功立业,就绝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再则,你们放着这些英豪不用,难道让他们默默无闻,终老蓬蒿?还有,杨七郎重伤潘公子,有道是杀人偿命,伤人尝创,我们羁押杨七郎并不为过。嫂子的一番话是决意邀战,我自然乐意奉陪!”

       佘赛花道:“那好,既然不能商量,那就不妨刀兵相见!呼延将军,老身一向听说你河东铁鞭的厉害,今日就分个高低!看你的鞭快,还是我的箭快!”说罢左手举起铁胎弓,右手缓缓扣上了雕翎箭,引而不发。在月光和火把的映射下,她双目炯炯,威风八面。

       呼延赞见状毫不示弱,他哗啦一声撕掉身上的上衣,潘美偷眼看见饱满遒劲的躯干上,在月光和火把的映射下,隐隐可见多处疤痕。

       呼延赞举鞭过头,双眼紧盯着佘赛花手中的弓箭,双方都是屏住呼吸。要想借助月光和火把的亮度,一举击落快似流星的雕翎箭,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但呼延赞毫不畏惧,敢于迎战,这才是他的性格和胆气!

       佘赛花见状说道:“小心了,我的箭要射你的前胸!”

       话音刚落,一声弓响,箭已离弦!

       说时迟,那时快!呼延赞的铁鞭同时落下,一鞭将来箭击落在马前,那一根箭竟然有一半没入泥土,可见力道之大。

       潘美等人先是一惊,然后大声喝彩起来。

       佘赛花见状冷冷说道:“得意什么?我刚才只用了三成力气,才被你侥幸击中!这第二次不同了,我要加两成力气,一箭双发,同时射你的前胸和小腹!”

       众人闻言大惊,无不为呼延赞捏一把冷汗!想要同时击落两箭,在白天已经极难,何况是夜间!

       呼延赞闻言,睁大双眼紧盯着佘赛花手中的弓箭,手中的铁鞭已经舞成一团青光,罩在身前。

       只听得啪啪两声,佘赛花所射出的雕翎箭,一箭被打落在马前,一箭被打落在马后。一鞭下去,同时击落两只飞箭,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众人喝彩未已,却看见呼延赞身上冒出了热气。他刚才这一击当真凶险,还包含很大侥幸的成分,所以,呼延赞本人也是高度紧张,以至于大汗淋漓。

       正当潘美一行正在庆幸的时候,佘赛花哈哈一笑,说道:“好一个河东铁鞭,果然与众不同!我刚才用了五成力气,被你一击得逞!这第三次不同了,我要用十成力气,一箭三发,同时不再告诉你射击的方位!”

       前两次击落来箭,呼延赞能够侥幸击落,既有实力因素,也有运气成分,而且是射手告知了射击的方位。这第三次射击力度更大,而且不再讲明射击方位,以呼延赞的实力是在劫难逃,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佘赛花把三支雕翎箭慢慢扣上弓弦,冷冷说道:“三箭齐发,怎么样?河东铁鞭还有没有把握击落?”

       按道理说,呼延赞毫无把握,但他天性倔强,根本就没有退缩的打算,反而驱马上前两步,撕下身上一缕破布擦擦汗,坦然地说道:“那就来吧!”

       对于射箭的对手来说,每接近一步,就会增大几分风险,呼延赞这么刻意上前两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潘美见状,不由得热血澎湃!这是多么好的战友呀!于是,他将心一横,毅然大声说道:“呼延将军退下,潘某来会一会杨夫人的箭法!”

       佘赛花见状一怔,问道:“你们要换人?”

       潘美道:“是的,呼延将军是潘某的朋友,他只是个帮手,不该承担这么大的风险!羁押七郎,私募壮士,都是潘某所为,好汉做事好汉当!嫂子,来吧!”

       佘赛花道:“你的避箭术要比河东铁鞭高明许多?”

       潘美道:“潘某的避箭术未必高于呼延将军。但即便躲避不了,也该试试!马革裹尸,才是英雄儿男,来吧!”

       佘赛花道:“想不到潘典谒也有如此气概!老身委实敬佩!但铁弓无情,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可要想清楚了?”

       潘美道:“想清楚了,来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佘赛花暗暗后悔,她本来不想伤人。刚才说的一番话,也是想震慑对手,不战而屈人之兵。没有想到,呼延赞顶风而上,潘美又大义凛然,遇到这么大胆的人也着实叫她下不了台。出手伤人,这本来不是她的本意。但一旦失手,不仅坏了她玉面铁弓的名头,也会有损杨家将的名声。事到如今,骑虎难下,这第三箭是非射不可了。

       佘赛花道:“潘典谒,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可不要以为我不敢!”

       “你敢!”

       蓦然间传来一声清亮的叱咤。众人回头看时,只见潘三妹把利刃架在杨七郎的脖子上,厉声说道:“你的箭要是伤了我父亲,我马上杀掉你最爱的儿子!”

       在月光和火把的映射下,潘三妹那一张清秀的脸庞犹如花树堆雪,海棠春晓,只是俏美的脸上多了几分冷艳的杀气。

       在月光和火把的映射下,架在七郎的脖子上的利刃光芒闪烁,显然是极其锋利。七郎脖子一凉,已经感知了刀锋的存在,同时嗅到了一股细细的甜香,他微微抬头,看到了这一张漂亮的小脸,也是一怔。在危险关头,忽然心中痒痒的,萌发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美好情愫,以至于忘了危险。

       佘赛花则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潘三妹的身上,喝道:“你要是敢伤了七郎,我马上把这三箭全部射在你脸上,叫你死得很难看!”

      佘赛花知道女人爱美,情急之下,也是挑狠话说。

       “小女子的薄命,能够换得北汉第一高手杨七郎的命,我这里已经赚大了,你以为我怕死!”潘三妹一双明澈的眸子在月光和火把的映射下散发着冷峻的青光,越发显得妩媚迷人。

       潘美侧目一瞥自己的义女,忽然萌生了爱怜和敬意。他策马上前两步,用自己高大的身躯遮住潘三妹和杨七郎,朗声说道:“小女无知,救父心切,唐突之处,敬请嫂子见谅!嫂子是识大体、顾大局的大户人家,不要跟小女一般见识。今日之事,由潘某而起,我们做个商量,不知意下如何?”

       佘赛花正在担心七郎安危,势成骑虎,忽然有了一个台阶可下,自然求之不得,乃缓和口气说道:“既然潘将军如此护犊情深,老身决意不跟她一般见识。不知潘将军有何话说?”

       潘美道:“今晚我们猝然相遇,其中的是非曲直一言难尽。以目前的局势而言,和则两利,斗则俱损!嫂子是顾全大局之人,不如我们双方各退一步。今夜,我方留下不走,你方也停下不攻,双方且相安无事,等天亮以后,重新协商解决,再做定夺,未审尊意如何?”

       佘赛花适才被潘三妹要挟七郎的手段震慑住了,也是见好就收,顺势说道:“既然如此,两家姑且罢兵,等天亮以后再做商议!”

       说罢率先下马,五郎、六郎见状也都纷纷收起兵器下马。

       呼延赞、高怀德见状也开始下马。潘美略一迟疑,蓦然看到佘赛花身后数里之遥,火把乱明。

       呼延赞、高怀德见潘美仍未下马,想要发问时,潘美用手指一指佘赛花的身后。呼延赞立即趴在地上,贴耳一听,说道:“不好!大敌来矣!马蹄声沉闷,约有五百北汉骑兵!”

       潘美等人听闻此言立即重新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