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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交军权潘美选将  打擂台老将识人

       臣美言:为国之道,在中正雅和,德泽四方;为将之道,在志虑忠纯,公平调度。臣自由周入宋以来,统兵已逾九载,近期渐觉驽钝,力有不逮矣!何哉?昔日陛下曾语曰:公生明,廉生威;此六字真言,可谓公理,放之四海而皆准。近日,臣以此六字真言为鉴,则偏颇频现,内疚不已。何哉?统兵既久,难免心生溺爱;相处日长,由此关照眷顾。此事若不杜绝,则易结党营私。为使大道盛行,私情消弭,臣请辞去潭州防御使之职,伏乞陛下恩准。

       又言:臣戎马十余载,难免有刀枪之伤,箭簇之创,周身伤痕累累。近期血气不盈,渐觉数处痛楚,伏乞准予休假,回乡静养。回乡之后,如有闲暇,臣拟招募乡勇,晓以忠义,尽菲薄之力,为陛下招揽英才,以备国家之需。

       看到潘美的这一份简洁生动的奏章,皇帝赵匡胤大喜,朱笔批曰:公为私先,忠诚可嘉!制曰:可。批示以后,令群臣传阅。

       见此情况,驸马都尉高怀德趁机奏道:“臣愿伴随前往陪同,一则借此机会可以勘察边情,为日后收复燕云十六州铺垫;二则借此机会,可以学习借鉴招揽英才之术,增长见识!”

       赵匡胤笑道:“还有静极思动,羁鸟恋林的成分。”

       高怀德道;“陛下明察!”

       赵匡胤道:“准奏。”

       潘美主动交出军权一事,不啻在武将中引起了一场风波。嗣后,曹彬、尹崇珂、张令铎等十几位重要将领也纷纷提出辞去军职,赵匡胤并没有一一批准,因为四境未平,仍然是用人之际;而是顺水推舟,将他们互相换防,使他们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潘美的识趣见机,也得到了皇帝不菲的封赏,包括光禄大夫的虚名和数千两黄金。他带着家人和皇帝的赏金,在家乡招揽人才,但效果很不理想。不久,高怀德也赶来会和,他们一起想了很多办法,总算是招募了一百多人。但招募而来的人大多数只有膂力,即使其中有些人练过武艺,却是手段平平,更谈不上弓马娴熟。

       正当他们对此事一筹莫展的时候,呼延赞赶来了,询问征兵选将的情况。潘美、高怀德将目前的困局对呼延赞如实讲了一遍。

      潘美叹息道;“哎!说来惭愧,招揽英才的难度出乎意料,目前招的这些乡勇充其量只能做亲兵使用,其中缺乏将才!”

       高怀德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啊!所招之士,大抵材质平庸,难当大任!”

       呼延赞笑道:“不要叹息了,究其原因是两位仁兄迂腐了。似你们这般,贴了招贤榜以后,坐等好汉上门,这个方法太老套了。”

       潘美道:“那你说怎么办?”

       呼延赞道:“打擂台呀!摆下擂台,邀请四面八方的英雄好汉前来比武,脚踢南山猛虎,拳打北海蛟龙!连这个也不懂,如何招来豪杰?”

       潘美道:“还是呼延将军的思路开阔,不然的话,我和老高真是不好回去交差!”

       高怀德道:“经老顽童这么提醒,我是想明白了。不仅要大张旗鼓地摆擂台,而且要把擂台摆在大宋与契丹、北汉的边界附近!”

       呼延赞道:“老高说得对呀!国境线附近,战事频发,边民们纷纷练武自保,这种地方容易出武林高手!除了擂台的地点要选好以外,还要制造舆论,形成巨大的影响。只有这样,才能找到真正的英雄。”

       潘美道:“怎么样做才能扩大擂台的影响力呢?”

       呼延赞笑道:“这个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就看你潘典谒舍得不舍得了!”

       潘美道:“我的钱财都是皇上所赐,多花点钱,有什么不舍得?”

       呼延赞笑道:“我说的这个舍得,不是指你舍得花钱,而是问你舍不舍得牺牲一下女儿的色相!”

       潘美道:“呼延将军的意思是要我牺牲几个孩子?”

       呼延赞道:“看你紧张的,不是要你把所有的女儿都牺牲了,而是只要其中一个。那天我在你家中,见到你新收的这个义女潘三妹有沉鱼落雁之容,你要是把这个女儿往擂台上一站,声称比武招亲,肯定会有一些英雄豪杰前来比武竞争,英雄难过美人关!”

       高怀德道:“这个老顽童尽出一些馊主意!”

       潘美略微沉吟一下,毅然说道:“我看这个办法可行!为了国家大事,让小女抛头露面一次,有何不可?”

       数日后,雁门关内的代州、朔州边界地域,竖立起了一座一丈二尺高的木质擂台,擂台两侧挂着“脚踢南山猛虎,拳打北海蛟龙”的对联,台柱上挂着“以武会友,比武招亲”的横幅,台下锣鼓喧天,爆竹齐鸣,不一会儿功夫,引来大量观众。

       潘美见人数逐渐增多,乃高声说道;“小女潘三妹年方二八,已到及箳年龄。老夫设此擂台,意欲招一个武艺超群的东床快婿,你们中间不论年龄、出身、贫富,唯能者得。谁要是能够在这个擂台上守住三天,老夫即把女儿许配,并陪嫁黄金百两!”

       说罢台下欢声雷动。潘美又将女儿现场亮相,那容貌当真是新月初晖,花树笼雪,又引来一片惊呼。台下马上就有人跃跃欲试。

       第一日擂台,前来打擂的有三十几人,虽然没有看到有特殊才能的高手,但出拳生风,踢腿劲爆,已经比在涿郡招揽的乡勇高出一个层次。第二日擂台,前来打擂的人不仅人数上有增加,而且武功上比第一日更胜一筹。潘美命次子潘唯德将所有打擂台的人的姓名、籍贯一一登记在册,并询问这些人是否有从军的意愿,如有意愿,当场收留,并颁发饷银。

       可是,到了第三日,围观者更多了,但报名打擂的只有稀稀拉拉十来个人。潘美、高怀德等人深感诧异,派潘唯德到台下人群中问询,人们回答说台上站了两个凶神,谁敢轻易招惹他们?然后悄悄把站在擂台左边的两个壮汉指给他看,一个身长七尺,络腮胡子,双臂孔武有力;另一个身高八尺,膀阔腰圆,白净面皮。一个认识他们的人说道:“官人看到擂台左边的两个人没有?一个唤作奔雷手牛俊,双拳有力,动辄伤人,人莫敢靠近;另一个唤作擘天手李山,双手经常互换,功夫了得。他们两个兄弟带人霸占了擂台,其他人都知道厉害,所以,都不去招惹他们。”

       潘唯德望着这位介绍情况的人,郁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厉害?”

       那个介绍情况的人笑道:“因为这两个人是小人的衣食父母。”

       潘唯德道:“此话怎讲?”

       那个介绍情况的人笑道:“官人有所不知,小人是行医的人。这两个人好勇斗狠,经常把人打伤,小人就跟随他们后边,专门替人疗伤,因此,这两个人是小人的的衣食父母。”

       潘唯德闻言,面露喜色,问道:“你都会医治那些病?”

       那人笑道:“小人在医疗方面内外兼修,尤其擅长医治跌打损伤和刀伤剑创。”

       潘唯德道:“失敬了,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人笑道:“小人李百药,江湖人称妙手神医。”

       潘唯德闻言大喜,将他引荐给潘美、高怀德、呼延赞,三人亦喜。高怀德道:“有了这么一位医生,今后用得着。”潘美道:“老夫要你做个跟随,每月俸禄二十两银子,你可愿意?”李百药道:“小人寻常行医,每个月挣不了二两银子,如今有了二十两银子的俸禄,当然是求之不得!”

       正当潘美、李百药等人在擂台下相谈甚欢、相见恨晚之际,擂台上却闹了起来。

       只见那个络腮胡子双手叉腰,径直走到了擂台的正中央,向四周做了一个罗圈揖,高声叫道;“在下奔雷手牛俊,跟我大哥擘天手李山,在这擂台上守了半日,无人应战。这雁门关一带,原来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英雄。我们再等半日,若是还没有英雄应战,这擂台就算我们赢了!以后这潘小姐就是我们哥俩的了,我们哥俩再划拳定归属。”

       话音未落,台下一片喧哗。有人抗议说:守擂须得三天,哪有一天定输赢的。有人抗议说:你们先别着急,真正的英雄还没有来。还有一个年轻人说:“你急什么?我们派人回去叫人去了,我们的大哥一会儿就来,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奔雷手牛俊笑道:“怎么还不见来呀,是害怕了,不敢来了吧!”

       “谁说我们不敢来了?”一个中等身材的人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来,冷冷说道:“抱歉,我们来晚了,让二位英雄久等了!”说罢纵身一跃,跳上擂台。

       牛俊道:“在下奔雷手牛俊,拳下不打无名之辈,报个名吧!”

       台下那个年轻人道:“这是韩铁腿,在雁门关一带,不认识铁腿韩易水,还称什么英雄?”

       牛俊闻言,不敢懈怠,当时扎个门户,对韩易水道:“请了!”说罢双拳一错,攻过来。韩易水用双肘挡住,一个转身以后,回以虎尾脚,两个人打得难分难解。台下喝彩声不断。

       擘天手李山在一旁观战,见牛俊跟韩易水斗到三十多个回合,难分高低,自己忍不住技痒,大喊一声:“且住!”二人闻声停住。

       李山对牛俊说道:“大哥歇一会儿,我来会会这个人!”

       话音刚落,台下嗖的一声跳上来一个长髯汉子,朗声说道:“你想换人?想来个以逸待劳?我大哥已经累了,我来陪你玩!”说罢马上跟李山打成一团。

       李山的双掌指东打西,虚实相生,变化多端。

       高怀德看了李山的招式以后,对潘美和呼延赞说这是双枪将的招法,可惜了,以双掌替代双枪,威力发挥不出来。

       “那么,另一位是什么路数?”潘美看到跟李山过招的长髯汉子,双臂挥舞,如百花盛开,令人眼花缭乱。

       高怀德道:“我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来路。”

       一直在台下插话的年轻人说:“这都看不出来,千手观音。”

       呼延赞闻言色变,疑惑道:“千手观音?难道他就是千手观音 郭国威?”

       台下插话的年轻人说道:“对呀,你们连这都看不出来?”

       呼延赞听罢,立即跳上擂台,对两位正在激烈打斗的李山和郭国威说道:“二位好汉住手,我有话说!”

       李山和郭国威边打边说:“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呼延赞从背后抽出铁鞭,在他们脸前一晃:“老夫就凭这个!”

        这铁鞭是精钢所铸就,重有三十多斤,乌黑发亮。李山、牛俊、韩易水等人都是武林行家,一看这铁鞭就知道眼前这位老者不同凡响。郭国威则是疑惑地看着呼延赞,诧异道:“难道你是河东……”呼延赞点点头,同时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郭国威已经猜到了呼延赞,眼睛里充满惊喜。

       呼延赞对这几位好汉施礼道:“几位好汉若是看得起老夫,给老夫一点薄面,咱们一起去喝上一杯,我有话说。”

       “要喝酒得带上我!”一直在台下插话的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擂台,拉住呼延赞说。

       呼延赞道:“阁下是谁?”

       那个年轻人道:“我是一直暗中调查你们的人,怎么样?敢不敢请我喝酒?”

       呼延赞道:“当然没问题!你既然是来暗中调查我们的,怎么样?敢不敢跟我们一起喝酒?”

       那个年轻人笑道:“老英雄果然胆识过人,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呼延赞道:“英雄相惜,好汉互敬!敢问阁下是谁?”

       那个年轻人笑着拱手,旁边的韩易水已经抢答道:“这位是我们代州有名的捕快,百变神通安可!”

        呼延赞道:“不消说了,肯定也是一位英雄!”说罢与安可执手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