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是盛欣怡。这时律师助理萨望北出来了,说:“陈太太,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好吗?这里是律师事务所,如果你不想影响你先生的生意的话,请你不要在这里闹了。”然后他转过头来问桑可儿和陶井台,“你们来了?陈律师正等着你们呢。”
桑可儿就对陶井台说:“这样吧,你进去把你的事情好好跟律师谈一谈,如果可以办的话,那该怎么办怎么办。这毕竟是你的事情。望北,她就是陶井台,就交给你了。我跟盛欣怡还有这位太太,我们出去在外面谈好吗?”
“放心吧,姑爸爸!”萨望北说。
“淘气!”桑可儿说。
陶井台就随着萨望北进去跟律师谈话去了。桑可儿对律师太太说:“对不起陈太太,我们到外面谈吧!”三个人来到律师楼外面,有石桌石凳,于是坐下来,桑可儿说,“您说吧。出什么事了?”
陈太太对盛欣怡说:“你是因为家暴,想保住绿卡,对不对?”
盛欣怡点头说:“对!”
陈太太说:“好,我问你,陈律师有没有告诉你这个事可以办?”
盛心怡说:“他说了。”
陈太太说:“那他告没告诉你,所有人为了避免暴力均可接受援助,合法权益一定可获得保障?”
盛欣怡说:“他说过。”
“请问,你有没有向警察或者妇女权益部门请求过帮助?” 见盛欣怡摇头,陈太太进一步逼问,“为什么你不去?”
盛心怡说:“我害怕,我老公就是警官。我怕我的绿卡会……”
“陈律师告诉过你没有,非法移民家暴受害者不应有身份方面的顾虑,或许这还是他们获得合法身份的一个契机。绝不会因非法身份而受到惩罚?”
盛欣怡语塞,磕磕巴巴地说:“说,说,说过。”
陈太太说:“这麽说,你是不信了?”
盛心仪说:“不,不,不是不信,是……”
陈太太不等她说完,提高了声音说:“好,陈律师有没有告诉你,受害人可填I-360表格,让自己成为‘反对妇女暴力行动法’中的请愿人(petitioner),这一项还包括已离婚者。成为请愿人后,将可在未来申请绿卡。但要成为“反对妇女暴力行动法”的请愿人,前提是婚姻必需是真实的?”
盛心仪说:“说过,可是我……”
“你是知道美国移民法设有专条,保护被虐待的外籍配偶或子女,免受进一步虐待并允许外籍配偶或子女直接单独申请绿卡的。对不对?”陈太太咄咄逼人,桑可儿却一头雾水。
“知道。”盛欣怡小声说。
“对,你都知道,可是你做贼心虚,你的婚姻不是真实的,所以你就起了想要走个捷径的念头。你想如果能把陈律师弄到你床上去,他可以帮你做假,或者是你还贪图律师的钱财,索性做了律师太太,那就什么都有了。”她见盛欣怡不由自主地拼命摇头,“不承认?我拿证据给你看!”盛欣怡还是不停地摇头,她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陈太太,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陈太太说。
桑可儿此时似乎是有点明白了。
自从陈律师接了盛欣怡的案子,她每天都到律师楼去,陈其友对她说:“你不用每天来,办案子不会这麽快,再说,我手头还有很多案子,不可能每天都接待你。你回去耐心等待,有消息一定会通知你。”
盛欣怡就不再去律师办公室了。她经常趁着律师太太不在的时候,到家里去拜访陈其友,以谈案子为名,登堂入室。陈其友开始时也曾经多次跟她说过,公事请到公司去谈。后来,她就送礼,大包小裹的到家里来。
陈其友说:“说实在话,我们不缺这些东西,你的心意我了解,你送不送礼,对案子没有任何作用。这样送礼也一点都没作用。”
盛欣怡说:“那我该怎麽做才会有作用呢?”
“你的情况,有非常有利的证据,证明家暴的真实性,我一定会尽力的。你只需要配合就行,不需要对我个人做任何事。”
但是盛欣怡还是不放心,她不相信律师会无缘无故地对她尽心尽力。,因此她还是不屈不挠地拜访律师,并且经常有意无意地做出一些很不应该做的动作,有意无意地用自己的酥胸碰触律师的脸,当发现律师心有所动时,大胆地掏向律师的两腿之间……
说实在话,男人嘛,看她这个小模样儿啊,又年轻又漂亮,经不住这种诱惑,再加上她是成心勾引,终于把律师勾上手了。
盛欣怡说:“陈太太,对不起!”
“我不想听这种假惺惺的道歉!”陈太太说。
桑可儿说:“让她说吧,总要给她机会解释嘛。”
“陈太太,对不起!”盛欣怡又说了一次,“我知道是我不好,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错。”说着就开始哽咽,“在家里被他们打,离开家又无处可去,心里苦,无处诉说,我就是想看见对我好的人,所以才会常常去看律师。”
“你去找她啊!她不是你朋友吗?”陈太太指着桑可儿说。
“我去过,还想过也许他们能收留我呢!可是他们的餐馆没了,只剩下一片焦土。我问过人,他们说餐馆爆炸,老板死了,老板娘失踪了。我是走投无路了,才……”说着便泣不成声了。陈太太看了可儿一眼:“你们不熟?”
“不能说一点也不熟,她来我们饭馆吃过饭,被人追到餐馆来打。我觉得她挺可怜的,需要法律帮助,就介绍她来见陈律师。”桑可儿说。
陈太太这才明白,自己是错怪了桑可儿:“原来是这样。刚才怪我,我太鲁莽了。”
“没关系,我理解。”桑可儿安慰道。
“不管怎么样,已经说到这儿了,我可能是做得过分了,不过我也是明人不做暗事,话我要说明白,就算是我过于急躁了,过于鲁莽了,也已经做了,无法挽回了。”这几句话,说得桑、盛二人一头雾水。
陈太太接着说:“我不知道他们做了多少次,但是百密一疏啊,我在其友信用卡账单上发现,他在一个什么什么旅馆租房间,使用了信用卡。我就到那个旅馆去查,但是人家旅馆居然说:‘这是隐私,不能随便告诉你。’那我就留意一下好了,终于被我抓到他们在旅馆开房。我不仅抓到了,拿到了信用卡证据,我也拍了照片,他们在旅馆进门的时候、停车的时候,我都拍了照片,我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不想惊动警察,所以我没有到房间去,拍他们的那个床戏。但是,这件事情是证据确凿的,我跟我的先生谈过了,他是绝对不会离开我的,为了这个家庭,今天我来找这个女人,我就是要警告她,不要再介入我的家庭。她这个案子我们也不给她办了。为了我的家庭,为了让她彻底从我男人身边消失,我已经到移民局把她假结婚的事备了案了。她很快就会被递解出境的。”停了一会儿,她放缓了声音,“我可能做错事了,不应该做得这么绝。但是话说回来,我也是为了保住我的家庭,有出格的地方,盛小姐,我给你赔礼道歉。只是,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了。我,我真的有些后悔了,特别是您,我不知道您的名字,比起您的侠义心肠,我可能是小气了一些。都是中国人,我不该赶尽杀绝。对不起啊!”
桑可儿看着盛欣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既觉得她可怜,又觉得她可恨:“事到如今,没有什么话说,你就做好思想准备吧。在这种情况之下,你不仅要被遣返回国,而且可能会上黑名单,以后永远都不可能再来美国了。记住这个教训,你还很年轻,回国之后,好好生活,好好做人,做一个诚实的、正派的人,这样的话,你才能够走得更远、更顺利、更平坦。吃点苦没有关系,走捷径其实有的时候反而是欲速不达,反而弄巧成拙,反而会走更多更远的弯路。”盛欣怡这个美丽的女人,就这样从洛杉矶消失了。
盛欣怡是哭着离开的。桑可儿叹了一口气:“假结婚的钱拿不回来了,绿卡也没希望了,国内那边估计小三也做不成了,这个女人啊!前途堪忧啊!”
陈太太对可儿说:“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我叫桑可儿,那一位叫陶井台,我陪她来的。她有问题要咨询。”
“我很喜欢你。”陈太太说。
“可儿!”萨望北陪着陶井台出来了。
桑可儿站起来,问道:“怎么样?”
“谈好了!可以办的。”说着,陶井台拉住身边的一位女孩,“这位是一粒。”
“你好,我叫解一粒。不是谢谢的谢,是《水浒传》里解珍、解宝的解。”
尽管不知道什么情况,可儿还是很有礼貌地:“你好!”
陈太太说:“解小姐,你是要找律师吗?”
“她要问的是刑事案件,我们不做刑事案,所以介绍她去别的地方了。”萨望北替她解释道。
一粒就是一脸要哭的样子。桑可儿看她十分年轻,小脸蛋鼓鼓的,伤心起来嘴角往下弯去,十足受尽了委屈的娃娃样子。但是桑可儿从来不问人家的隐私,便不说话,只是同情地看着她。倒是做律师助理的萨望北应变力蛮强,及时递过去一包纸巾。一粒接过去,微微一笑:“谢谢!”总算没哭出来,含着眼泪微笑,更像一个孩子。
“阿粒,阿粒!”一个男子匆匆地跑过来,“你怎么自己乱闯啊?要找律师也应该先和我商量嘛!”
一粒嘟着嘴说:“你又不管我!”
男人说:“我怎么不管你了?这3万保释金还不是我出的?”
“我又没要你保,过几天阿姨发现了,别又赖到我头上,那我不是罪上加罪了吗?”一粒一点都不领情。
桑可儿见他们讲自己的事,无心多听,拉着陶井台就要离开。
“可儿姐,那个女孩无家可归了,真的!”陶井台说。
桑可儿说:“别管闲事!那个男人能出3万元保释她,就一定能安置他。咱们走吧,说说你的事,这案子律师接了?”
“才不是呢!”突如其来的高声讲话,让历来轻声慢语的桑可儿一愣,回望过去,正与解一粒的目光相遇,才知道这一声是冲自己来的。解一粒见已经引起了桑可儿他们的注意,拉住那个男人:“陶姐姐,这就是我爸爸,亲爸爸,可是我在人前只能叫他‘老板’吴老板!因为他不敢公开认我。”
“阿粒!”那个男人甩开解一粒的手,又嗔又怒,还有几分无可奈何。
“陶姐姐说他们分租的地方,还有一间空房,吴老板,你帮我租下来吧!”见那个男人还在犹豫,她又拉起来他的手,摇着,“爸!爸?”
男人又一次甩脱了她的手:“你们哪位是陶小姐?”
陶井台说:“我,我是!”
“麻烦你带我去看看房子吧!”男人说。
“谢谢爸爸!”解一粒嬉皮笑脸地说。
男人皱了皱眉头,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看着解一粒:“阿粒?”
解一粒挽着陶井台的胳膊,回过头来说:“我坐陶姐姐的车,你跟着就行。”
男人又摇了摇头,顾自走去。
解一粒的爸爸吴正豪,在美国做物流公司。自己是第一代移民,留学来的,因为来得早,加上娶了同班同学为妻,接手了岳父家的物流公司。因此有些根基,不是靠自己打的天下。中国改革开放之后,他看好中国市场,但是在中国没有任何基础,可以说是两眼一摸黑,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但是不知道如何可以攀上“朝中人”,有一次,在所住的宾馆酒吧,与人聊天,他说:“都说钱能通神,我有钱,只是没有上天路,怎么通神呢?”
“飞天仙女可引路!”调酒师一边摇着调酒杯,一边说。
“抽空聊聊!”吴正豪把一张100美金的纸币压在了酒杯下面。
当晚,吴正豪就进了解芳芳的房间。
解芳芳在酒店长租一个房间,那里十分安静,鲜少有人打搅,大家心照不宣,解芳芳是游走在高级官员之中的。凡是有事办不通、走不顺的,找她必成。而她接触的官员,都是清官。无论替谁办事,只讲原则,分文不取。解芳芳也不是有求必应的人,更不是谁都能见的。想要找她办事,也需有些门路才行。那晚,调酒师收了那100美金,打了一通电话:“我调了一种新的鸡尾酒,要不要尝尝?”
解芳芳说:“叫什么名字?”
调酒师说:“好名字,红色朝露。等你品尝呢!”
十几分钟后,一位打扮得雍容而不失典雅的女人来了。还没坐下,调酒师就说:“解姐姐,专门为您调制的‘红色朝露’,您尝尝!”
女人端起杯子,借着灯光欣赏了一下色泽:“看起来不错,鲜红欲滴的朝露。”放在唇边,优雅地抿了一小口,“味道也还好,口味偏甜了一些,再多一点酸口,层次就出来了。”
“这位女士,行家呀!”看到调酒师的眼色,吴正豪知道这就是引路登天的仙女了。于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只为讨得仙女欢心。毕竟在美国打拼多年,见多识广、谈吐不凡。加上一心要讨好,自然赢得了解芳芳的青眼。接下来的几天,二人就变得形影不离,解芳芳的芳心居然动了真情。吴正豪想要承接整个区域海外的物流,解芳芳说:“这个不难办,关系我可以帮你打通,只是你要花一些钱。”
吴正豪说:“这没问题,我有钱!”
解芳芳微笑着看着他:“这里没有受贿的官员,只怕你有钱也送不出去!”
吴正豪说:“那你的意思?”
“给我,我送。”她见吴正豪一脸茫然,“我和他们的关系,我不瞒你,正因为这层关系,所以,他们应该给我钱,养着我。表面上如此,实际上,我是给他们分钱,也在中间替他们拉线。大家都有好处,有我在中间缓冲和协调,事情办得顺着呢!”
“怪不得都是清官呢!没有一个收受贿赂的!”
有了解芳芳,当然顺风顺水,一切顺利,加上吴正豪也是会经营的,生意越做越好。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偶然撒了一粒种子,就有了。解芳芳从来也没有对他提及,是他自己发现的。那时,一粒只有一岁多一点。
那天,他回到中国办事,来到潮口市,旧地重游,可是联络不到解芳芳,便四处打听着,找到了解芳芳,两年没见,解芳芳憔悴了不少,也不住在酒店了,自己买了一套两室的小公寓。也没有见到任何访客,看上去十分孤寂。问起来,倒不置一词,只说母女们衣食无忧。但是看上去,却颇见寒酸。见吴正豪来探望,江湖中闯荡、见过大世面的解芳芳,竟有些意外而且乱了手脚。她说:“不嫌弃的话,在家吃吧!”对钟点工说,“买点菜,鱼是一定要活的,去吧!”
钟点工伸出手来:“钱呢?”
解芳芳摸了摸口袋:“那什么,你带一下阿妹,我自己去买菜。”
解芳芳走了之后,吴正豪问钟点工,解芳芳是怎么回事。
“您是?”钟点工问他。
“我从美国来,是解芳芳的朋友。”
“难怪你不知道,解小姐过去是咱们这里最风光的女人,也就是两年前,突然间她就怀孕了,这市里省里的高官,家家后院起火,结果那些当官的全都说不认识这个女人。那时也有人劝她把孩子打掉,她就是不肯,非要生下来。结果这不,这娘儿俩,没人要了。好在这些年有一些积蓄,可以买个小房子,可是日子,过得挺紧。”
不知怎的,算算日子,吴正豪直觉地感到这孩子很可能是自己的。可是自己有家室、有子女,不可能名正言顺地照顾这母女二人。他也不愿赖账,趁解芳芳还没有回来,留下一个信封,走了。解芳芳买菜回来,打开信封,见里面有2000美元,另一张简短的字条:“我的女儿吴伊莉。父吴正豪,母解芳芳。长兄吴伊繁,二姐吴伊星。我将担负伊莉的抚养费每月2000美金。”下面是签名。
解芳芳觉得世界上真有心有灵犀的事情啊!她打开户口本,女儿的名字:解一粒。原意便是这个孩子就是心中爱的那个人,那无意间的一粒种子。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不慎怀孕的事发生,唯独对正豪,她暗暗希望能和他有个孩子,有了孩子,她又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去打扰那个男人。只有孩子便已满足。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正豪能这样,已在意料之外了,不奢求更多。对男人,她看得透彻,没有幻想。
一粒长得很美,妈妈爱如掌上明珠,虽说是母女相依为命,可是母亲从来不让她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到她高中毕业,出落得亭亭玉立,加上多年来母亲为她请家教,学习钢琴,小提琴和英文,不仅是妈妈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老师也不说,其实她根本没有天赋。妈妈把多年的心血全都用来培养她,把自己的江湖心得也一一传授。但是毕竟心境不好,郁郁寡欢,身子越见衰弱,觉得自己将不久人世。一来,她怕一旦自己病倒,没有人照顾一粒;二来更怕拖累孩子,尤其,担心从来没有受过委屈的一粒会受不了丧母之痛,于是倾其所有,将一粒送来美国。原以为一粒从小学习钢琴、小提琴,一定可以考上一个什么艺术学校,没想到,因为她根本没有天赋,所以哪里也没有考上,不过托福倒是高分通过,还是有学校录取的。临行时,妈妈把所有的积蓄全都给了她,不知柴米贵的她以为够了,知道生活艰难的妈妈,却没有更多的能力了,只能祈祷上苍眷顾宝贝女儿。来到美国之后,无忧无虑,年轻漂亮的一粒,在学校里,过着快活的日子。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钱包空了,这才惊慌起来,第一个能想起来的办法就是打电话给妈妈,可是接电话的人对她说:“你的妈妈已经去世两个月了。”一粒没有伤心,而是惊慌,她不知道没有了妈妈日子该怎么过。天塌了!
“该怎么办呢?那我该怎么办呢?”一粒在电话中哭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