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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威廉看到菲菲脸上不仅没有喜色,反而有些忧郁,就说:“菲,你看起来并不快乐啊!没关系,你拒绝我也没关系,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想娶你。”

       菲菲双肘支撑在大腿上,两手十指相扣紧握,下巴放在握住的双手上,闭上眼睛,想了十几秒钟,威廉则静静地看着她。接着她睁开眼睛说:“我有一个孩子,刚满两岁。我也没有合法身份。你……”

       威廉果断地说:“这些都不是问题,孩子的生父已经死了,我就是他唯一的父亲;至于身份,我会请律师帮忙解决的。这样可以了吗?”

      “天哪,这可真不像求婚。”菲菲想着,于是说,“你这是正式求婚吗?”

       威廉认真地说:“当然,我是很认真的。你需要怎么正式呢?”

       菲菲把脚抬到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歪着头说:“至少要浪漫一点吧?”

       威廉说:“在爸爸的度假小木屋里,喝着红酒,我觉得已经很浪漫了。……你该不是希望我捧着玫瑰花,举着戒指,跪着向你求婚吧?那样,看起来太傻了吧!”菲菲暗暗叹了口气,心想,为了绿卡,为了威廉这个人还不坏,就答应了吧。于是,她点了点头。威廉走过来,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唇。

     “即然决定了,明天咱们就结婚吧。”威廉说。

      菲菲吃了一惊:“明天?为什么?”

     “明天还有一天休假,既然咱们俩都没意见,也没必要拖着,明天把婚结了,你就带着孩子搬来我家住,早一点生个咱们的孩子。”见菲菲不说话,威廉说,“你不用担心,对你的孩子,我会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

      菲菲叹了口气:“我不是担心这个。”

      威廉试探着说:“你的身份问题,结婚后一上班,我就找律师办。”

      菲菲还是说:“我也不是担心这个。”

      威廉实在不知道这个中国女人还在担心什麽,只好问她:“还有什么?”

      菲菲说:“你不同你的父母商量一下?还有,咱们不用度蜜月吗?”

“你跟我结婚,又不是跟我的父母结婚。为什么要跟他们商量?至于蜜月嘛,等我凑够了假期,我们俩出去旅游一个月,就行了。目前我的假期都用光了,请假很不划算的,再说我手头还有几个案子在处理。”威廉已经考虑得很周全了,说得头头是道,不容反驳。

       “唉,真是一个实在得没有一点空间留给浪漫的人啊!”菲菲暗自叹息了一下,默默地点了点头。结婚不是提到日程上来了,而是说结就结的。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就开车去拉斯维加斯,非常简单就把这个婚结了。先到市政厅,排队,也就十几分钟便轮到了,工作人员像是用线把嘴角挂在耳朵上一样,咧出一个像是笑容的大嘴,一成不变地对每一对新人问着同样的话,同时开出了结婚许可证。两个人拿着许可证,开着车在维加斯的街上转,寻找排队比较短的教堂。照样排队,十几分钟后就轮到了,踩着婚礼进行曲的节拍,穿着皱皱巴巴刚经过长途跋涉、气味不佳的衣服,来到了主的面前,把手放在圣经上,在牧师的见证下,发出了爱的誓言,这誓言与豪华的婚礼上的新人所说的誓言并无二致。

       “穿什么不重要,有没有宾客不重要,花多少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誓言,你要认真地、由衷地说‘I do’。”威廉嘱咐道。

       菲菲隐藏在皱皱巴巴、气味不佳的外衣下的真诚的灵魂,不停地说着“I do”,“I do”……

      接下来,就是菲菲要搬到威廉的家里去,这时两个人发生了第一次争吵。威廉家是两房一厅,小房间当然是给哈姆的。菲菲在婴儿床旁边,放置了一张单人床。威廉问她:

     “这里应该放儿童安全游戏床,为什么放一张大人床?”

     菲菲理直气壮地说:“我妈妈睡啊!她夜里可以照顾孩子。”

     “我是和你结婚,不是和你的家庭结婚!你是母亲,带着婴儿过来,我是接受的,可是你带着妈妈,我不能同意。”威廉正色道。

     “我有孩子啊,你接受我的孩子,我很感激,可是妈妈不来,谁给我带孩子呢?”菲菲十分不解。

      威廉说:“你不是母亲吗?你当然应该自己带孩子啊!如果你没有做好带孩子的准备,你就不应该生孩子,即然生了,就应该带。这个道理你会不懂?”

      菲菲说:“我跟妈妈在一起相依为命很多年了,我真的离不开妈妈!”

      威廉说:“那你就试试看,看看你离开了妈妈能不能生活,否则,你岂不是永远也长不大?”

      菲菲焦急地说:“我妈妈她也离不开我呀!”

      威廉问她:“如果你的妈妈不跟你住在一起,她会怎样?”

      菲菲想着离开了自己,孤独生活的妈妈,她说:“她会想念、会担心、会很难过、会……”

      威廉振振有词,说:“所有的妈妈都一样,都会想念、会担心,这就是生活。你要学会,你的妈妈也要学会。想念可以来看望、可以打电话,甚至偶尔在家过一两个夜,随时欢迎。但是,她不能介入我们的生活,你和我还有哈姆,才是一个家庭,你妈妈不是,她只是我们的亲人,而已!这就是分寸。”面对这一套有理有节的说辞,菲菲无话可说。

       第二天,威廉开着车来到马遥遥家接菲菲母子,大家帮忙装车,说着道别的话。菲菲的妈妈拥抱着桑可儿:“孩子,好好保重,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菲菲忍者眼泪,说:“妈,我带哈姆过去,你,你还是留下来吧!”

       菲菲妈妈震惊了:“什么意思?你不要妈妈了?”

       菲菲说:“妈妈,只是不住在一起,而已!你永远是我的妈妈!”

        “菲菲,几十年,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结婚了,就不要妈妈了!你叫我怎么办?”

       威廉看到菲菲妈妈大声哭闹,就把菲菲拉到自己身后,直接面对着菲菲妈妈,并对菲菲妈妈说:“冷静一些,听我说,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菲菲不是你贝壳里的珍珠,你也不要做她贝壳上的苔藓。你们不是依附关系,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人。她现在是我的妻子,我们希望你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说完,他抱过小哈姆,把他安置在婴儿座椅上,拉着菲菲上车,菲菲边走边回头看妈妈,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威廉说:“哭什么呀?有时间过来看看你妈妈就好了!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你们中国人都这样吗?”

       菲菲妈妈强忍着泪水,换上一副笑容,朝女儿挥了挥手。看着菲菲一家绝尘而去,桑可儿揽住了菲菲母亲的肩说:“其实,他是对的,你应该为自己活着了,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做儿女贝壳上的苔藓,太没有尊严了。”

       菲菲妈妈抽噎这说:“可是,我这心里空落落的,菲菲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啊!”

       刘敏芳说:“到我们餐馆里来吧!咱们四个人,一起上班、一起工作、一起回家,多好啊!”

      “那我也算是有家了,你们都是我的孩子!”菲菲妈妈也愿意加盟到四方客餐馆里,来做服务员,开始自己养活自己,“可是,我没有绿卡啊!会不会有麻烦呢?”

       “哎呀,看起来,咱们又要想办法把菲菲妈嫁出去了!”刘敏芳说。

       陆凤霞接着说:“咱们接待四方来客,多留意吧,说不定哪天会有那有缘人出现呢!”

       菲菲妈妈破涕为笑:“这些坏丫头,拿我这老婆子开心!”

       “您不老,您一点都不老!”桑可儿搂着菲菲妈说,“开始自己的生活,就不能老叫‘菲菲妈妈’了,以后要让大家称呼您芳华姐。”

      “别叫姐呀!你们叫我姐,以后菲菲岂不是该叫你们阿姨、叔叔了?”菲菲妈妈说,“我英文名字是约瑟芬,以后就叫我约瑟芬好了。”

      大家齐声说:“约瑟芬!”

      菲菲妈妈大声回答:“哎!”

      大家都笑了,约瑟芬心里开朗了起来。

 

       菲菲的绿卡办得蛮顺利,不久就轮到面谈了,菲菲心里挺紧张的,威廉却似乎没有在意,在大厅里等待时,菲菲带孩子去洗手间换了一次尿布,威廉则买了一份《洛杉矶时报》旁若无人地看报。终于叫到了他们,菲菲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挎着婴儿用品包,迈着碎步,勉强跟上威廉的脚步。

       进入移民官的办公室,那位女性移民官正低头看材料,威廉毫不客气地也坐下来,继续看报纸。

     “你叫什么名字?”移民官问菲菲。

    “菲菲庄。”

     移民官打量了她一眼:“你姓庄?”

      菲菲说:“是的。”

      移民官又问:“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菲菲说:“六个多月了。”

      移民官看了看哈姆:“那这个孩子?”

      菲菲说:“是我前夫的。”

       移民官说:“为什么你选择不改姓?”

      “他说没必要。”菲菲指了指威廉。移民官低头看了一下卷宗,抬起头来对威廉说:“麦克奎尔先生,是你建议不改姓的吗?”

      “请等一下,让我先把这段读完。”威廉抖了抖手中的报纸,头都不抬。

      “你很忙啊!这样吧,你们先出去,等你不忙的时候,咱们再谈。”菲菲心里急起来,又不好发作,便用胯部顶了一下威廉的胳膊肘。移民官看到了这个细微的不经意的动作,微微点了点头。威廉被菲菲顶了一下,看了菲菲一眼,收起了报纸:“对不起,移民官女士,是这样,我们家女儿出嫁不改夫姓,别人的女儿嫁到我家,也尊重她们的姓,可以不改。”

       移民官说:“那你们的孩子呢?”

      “当然姓我的姓。除非,除非她坚持。”威廉用下巴指了菲菲一下。

       移民官说:“你们打算要孩子吗?”

       威廉说:“那要看上帝的意思。不过上帝已经恩赐给我们一个了。”

       移民官又看了一眼哈姆:“就是她手上抱着的这个?”

       威廉说:“当然,不过,还有一个在路上。”

       移民官觉得惊讶:“庄太太,你怀孕了?”

“她是马虎的女人,我猜她一定想不到该带些什么文件。还是我说吧!我们两星期之前做的检查,这是验血结果。”威廉说着,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来一张化验单,移民官看了看,夹进了卷宗。她拿过菲菲的护照,盖了一个章,绿卡批准了。

       “这是临时的,两年以后,根据你们的婚姻状况,再做改变。庄太太,欢迎你来到美国。”菲菲松了一口气,心里却盘算着,要给威廉一点颜色看看。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还比不上他看报纸重要!哼!”菲菲想,一定要收拾他一顿。

       隔天,是周末。

      “陪我去逛街吧!”菲菲穿好外出的衣服,走过来问威廉。劳累了一周的威廉,只想在家里好好休息:“你想买东西?”

       菲菲说:“不是,就是觉得无聊,想出去逛逛。”

       威廉说:“天这么热,出门就出汗,我都不想穿衣服,更不想出去逛街。要不你自己去吧!”

       菲菲问:“那,哈姆怎么办?”

       威廉看了看熟睡的哈姆,说:“这么热的天,孩子出门也不舒服,就让他在家里吧。就跟着我,你也不要走太远,肚子里还有一个呢。量力吧。”

       菲菲说:“那我去看看我妈妈吧!”

        “好,带她吃顿饭,你把我的包给我。”威廉从菲菲递过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信用卡,“这是我的信用卡的副卡,给你妈妈也买点东西吧!信用额度只有5000,可别透支!”

       菲菲弯腰靠近威廉,威廉懒洋洋地送上了一个吻。菲菲高高兴兴地走了,她要把自己拿到绿卡的消息告诉妈妈。

       来到四方客,看到生意红火,大家都在忙,她走进后厨,看到妈妈也在忙,原来担心自己不在身边,妈妈会很失落、痛苦,但是看到她一边干活,一边和大家说说笑笑,不仅未见憔悴,气色反而更好了。心中很觉安慰。当她把自己拿到绿卡的消息告诉大家时,大家都为她高兴。陆凤霞特意放了约瑟芬假,让她们母女好好聚聚、好好庆祝一下。约瑟芬走出后厨,脱去工作服、摘掉口罩和手套,换了一件衣服,母女二人高高兴兴地走了。

        她们一起吃了中饭,算是庆祝。又为约瑟芬买了几件夏装:“妈,女人真的应该为自己活着,你看你现在,年轻了,漂亮了。我一直没有发现,妈妈作为女人,真是很漂亮的!”

      “这孩子!”约瑟芬嘴里嗔着,心里其实挺美,特别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居然还有几分风韵,不由地对自己的生活,又燃起了向往和热情。

       惦记着哈姆,菲菲把妈妈送回家,便急忙往家赶。天气真热,家门口阴影下,一只猫懒懒地坐着。菲菲试着给它一点食物,它只是闻了闻,便一副很不屑的样子,扭过头去。菲菲脑子里灵光一现,开了门进屋,只见哈姆抱着小熊猫,躺在地上甜睡,一条小毛巾被搭在他的肚子上。威廉则只穿一条短裤,正在上网:“威廉,门口有一位客人。”

       威廉头也不抬:“谁?”

       菲菲说:“问它姓名它说姓Mao。”

       威廉这才抬起头:“姓Mao?我不认识他。他说没说有什么事?”

       菲菲说:“说是正式友好的拜访!”

       “该死!”威廉很不情愿地起身,穿上衬衣,长裤,拿起领带看了看,决定不系领带了。只是把袖口领口系好,这才开门。门口没人。正疑惑间:“喵。”客人发出了自我介绍。威廉低头,看到一只猫,坐在门口,直盯盯地看着他,并再一次自我介绍:“喵。”

       菲菲站在威廉身后,只见他衬衣的后背,正在被汗水浸湿,更多的汗水从耳后流经脖子,陆续下行,心中暗暗好笑。可是威廉回过头来看她时,蓝眼睛中那种被捉弄后的愤怒,令她胆寒。

      “天呐!他不仅没有情趣,而且没有幽默感!”菲菲一边想着,一边急忙跑开,把放脏衣服的筐子和一条大浴巾扔到威廉身后,自己则躲进洗手间,插上门,坐到了马桶上,听到威廉在另一个洗手间淋浴的声音,这才放声大笑起来。心里觉得特别爽。

 

       菲菲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之后,气球似的胖了起来。每每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都心生恐惧,虽然威廉不浪漫、没有幽默感,但是他毕竟是个男人,她不相信面对一身肥肉的老婆,他不会去想别的女人。减肥,成了菲菲当务之急。她天天上健身房运动,节食,磅秤上的数字哪怕有半磅的减少,她都会觉得看到了希望。可是越急越有压力,越加肥胖。急得上火,口唇生疮。几天之后,结了痂。威廉看到,问她:“这是怎么了?跟人家接吻咬的吧?”

      “天呐,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总算你还有一点幽默感!”菲菲大笑。

     “你别笑,这是一种病毒,以后接吻时要当心,不要被人咬破了。”威廉一本正经地说。菲菲愣住了:“他是认真的!”这个念头使得菲菲害怕起来,“他到底有几天没有看过我了,我生口疮这些天,他都没有察觉;天呐!他在乎的不是我跟别人接吻,在乎的是病毒!”

       菲菲深深地感觉到了危机。

 

       忙忙碌碌,日子就这么忙过去了,桑可儿突然觉得自己需要独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惆怅,她需要静下来想想了。这天陆凤霞安排她休息,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到萨利家去过周末。而是自己一个人来到了汉庭顿公园散步,最后来到花园,坐在草地上静静地思考。想到过去在国内的生活,物质上不很富裕、工作也不轻松、人事关系更不单纯,但是那个时候自己知道要什么。家境虽不是大富大贵,但父母除了勤恳工作之外,回到家里,三口人都在读书。自己三岁就会背《弟子规》,即使是一家三口出去看戏,也是在家里先读一些与这出戏有关的历史,经典的折子,还常常背诵整段唱词,母亲说,不是要你将来唱戏,而是学会这些文字功夫。家里的教育,就是要默默工作、任劳任怨、努力学习,事情做好了就放下,至于功劳,自然有人去争,自己不需要挂在心上。那时,忙是很忙的,但是心里也是充实的,从来没有任何失落感或者无名的惆怅。

       到了美国之后,绿卡不愁,衣食不忧,金钱也不缺,但是,就觉得迷失了。她常常自问到底自己想要什么,去过教堂,读过圣经,读过可兰经,也去过各种不同的寺庙,就是企图找一个精神寄托,但是始终觉得很迷茫。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了。除了赚钱糊口之外,生命到底对自己有什么意义呢?不远万里,来到美国,难道就为了打工挣钱?流血流汗,流在家乡的土地上,岂不是更有意义?挣钱,吃饭买汽油,吃饱了饭,加满了油为了什么呢?上班挣钱呗!这就是美国梦吗?买大房子,睡觉还是一张六尺的床;吃美食,过后花更多钱减肥;开好车,和几百元的老爷车一样是脚的替代品。这不对,美国梦一定还有其他精神层面的东西。桑可儿想不出头绪。

     “桑妮!”有人叫她的名字。桑可儿抬起头来:

     “嗨!斯蒂夫!”

      原来是斯蒂夫带着他的女儿安吉拉来公园玩。安吉拉长得很健康、个子已经相当高了。桑可儿第一次见到斯蒂夫的养女,说:"这就是安吉拉?”

      斯蒂夫弯下腰搂着女儿:“对。她是安吉拉!安吉,她是sunny。”

      安吉拉说:“嗨,Sunny!”

      斯蒂夫说:“还有呢?”

       “认识你,认识你......”安吉拉寻找着该说的字眼。桑可儿耐心地用微笑鼓励着她,“很,很高兴!”说完了这句话,安吉拉非常高兴,开心地笑着。

       斯蒂夫看着这一幕,心中觉得很感动,在桑可儿自然而毫不做作的表现中,深深地体味到了,她天生的那种善良和博大爱心,自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气质。

      “你独自一人在这里,有心事吗?”斯蒂夫问。

       桑可儿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斯蒂夫:“您还记得当年签证的时候,我说过的话吗?”

       斯蒂夫说:“当然,虽然事过多年,我还是记得,你是所有来签证的人中,说话最少的,我一直记得,你说:‘我想知道,能让人干一辈子都不能圆的梦,是什么样的?’”

       可儿说:“对,可是这么多年了,我就站在这个梦的边上,却怎么看也不明白,所谓的美国梦,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它能让那么多人为之不顾一切?”

      “有些精神层面的东西,反而不是语言可以表达的。我在中国生活过很多年,我很理解你的感受,你们不教小孩子信神,你们的信仰其实和我的信仰并没有大的区别,你们讲大公无私、舍己为人、取社会大义舍一己小利,这是对的。你来到美国,看到的好像你们所不齿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社会和家庭,都强调个人利益、特别是人权的不可侵犯性,你有没有看到,社会是由一个一个人组成的?”斯蒂夫顿了一下,微笑这说,“这太像说教了,不如我介绍你认识一个人吧!”

       桑可儿说:“谁?”

       斯蒂夫笑着说:“见了你就知道了,她是我最重要、最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