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余清雅大喊“救命”,被邻居听见,就打电话报了警。佛兰克被警察带走了,后来因家庭暴力,被判入狱。而余清雅则进了医院。这件事上了新闻,这一曝光,对别人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余清雅,成了更大的灾难。虽然新闻上她的脸给挡上了,而且没有使用她真实名字,但是她的那个老公,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用食指的指节敲了一下报上的照片:“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几年耗在洛杉矶,也算没有白白耽误工夫。”
她的老公偷偷地来到她所在的医院,也不打听,只是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窥探。刚巧桑可儿来探病,余清雅送桑可儿出去,远远地看到了她老公的背影,正在窥探别的病房。她又把桑可儿拉回病房,靠在房门上说:“桑妮,我看到我老公了!”
桑可儿说:“不可能啊!佛兰克不是被判刑了吗?”
余清雅叹了一口气:“不是佛兰克。是我泰国的老公。”
桑可儿吃惊地说:“你在泰国有老公?那你怎么能和佛兰克结婚,还能办绿卡呢?”
“有办法,不过不合法,不能对外人说。”她打住话头,拉着可儿躲进卫生间,插上了门,“这个不重要了,我肯定是躲不过去了,也不想躲了,这些年也累了。说实话,和弗兰克比,还是我泰国的老公比较靠谱。只是,洛杉矶我还有放不下的事,我也只信得过你,你一定要帮我一个忙。”
桑可儿点了点头:“好,你说!”
余清雅说:“我的小碗,我不知道上辈子和它是怎样的渊源,只是感觉得到,它连着我的命,它无恙,我就无恙。这是我银行保险箱的钥匙,你帮我保管吧!”说着递给桑可儿一把银行保险箱的钥匙。桑可儿没有接:“这,不好吧?”
余清雅焦急地说:“我能信得过的,就只有你了。你要不帮我,我就没有办法了!”
桑可儿犹豫着:“那,将来我怎么找到你呢?”
余清雅果断地把钥匙硬塞进可儿的手里:“我,或者我的后代,会找你的!”
“后代?”桑可儿感到意外。
“是的,我怀孕了。没告诉佛兰克。”余清雅拿了一张擦手纸,边说边写:"钥匙、保险箱号码、银行地址还有密码……”
“媞雅,不要写密码!”桑可儿拦住了她,“不要写密码,密码只有你和你的孩子知道。我也开一个保险箱,把这钥匙和这张纸都放进去,等你回来。”
余清雅十分焦急:“假如我回不来呢?假如我的孩子记错了密码呢?岂不是永远不得见天日了?不行,我一定要把密码写在这张纸上,以策万全。”
桑可儿沉吟了一会,说:“好吧!我把要是和纸条,都锁进保险柜,等你的孩子来取。你的孩子,准备叫什么名字?”
余清雅说:“大号还没想,因为不知是男是女,无论男女,小名就叫碗。”
桑可儿想了想,说:“这样,你教他这样几句话,我凭这几句话交钥匙,如何?”
余清雅说:“你写下来吧!”桑可儿也拿了一张擦手纸,写了几句:
我有一片天
来世今生现
寻遍天涯处
碗中有奇缘。
余清雅看着,读了一遍,问:“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吗?”
桑可儿笑了:“藏头诗嘛。‘我来寻碗’一个小把戏。”
“好,就这样约定了。”余清雅小心地藏起来这张纸片。深深地给桑可儿鞠了一躬,“拜托你了!”桑可儿眼睛就红了,她强忍着眼泪,收起了用写着保险箱号码、密码和银行地址的擦手纸包着的钥匙。
两个人从洗手间出来,桑可儿看看走廊里没有人,就和余清雅一同向大门走去。走出了大门,桑可儿问她:“你要不要就这样跟我走,不是也可以甩掉你老公吗?”
“不了,我逃得累了,我当过真正的女人了,不管佛兰克怎样,他毕竟让我体验到了女人的生活,现在,我又要当妈妈了,孩子需要一个安定的家。我也没有更多的追求了。当初我逃出来,是因为我想做一个真女人,现在我得到了,这就够了!我不想再流浪了。我的后半生,就是要做一个妈妈。我想让我的孩子有一个安稳、富裕、不为生计发愁的家。”
桑可儿有些担忧,说:“可是你老公不是你孩子的父亲啊!如果他不认这个孩子怎麽办?”
“那我就和他正式离婚,如果可以,我就带着孩子再来找你。”余清雅说,“除了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养大之外,我再没有别的奢求了!可儿,我觉得很幸运,认识了真正从中国来的真正的中国姐妹!记住,等着我或者我的小碗!”余清雅拥抱了可儿。
送走了桑可儿,她回到房间,护士领着一个男人进来:“您是找她吗?”余清雅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护士解释道,“这位先生在这里转了两天了,很焦急,所以我就帮他找到了您。他从泰国过来,很紧张您的病情。”她又转向媞雅的男人,“你们慢慢聊吧。”便轻轻地走出去。
“谢谢您!”男人咕哝着说。
余清雅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并没有看那个男人,低着头,等着男人开口。男人说:“你不想说点什麽吗?”
余清雅说:“不想。”
那个男人说:“那我说。原来以为断了你的经济来源,你会因为走投无路而回家。没想到,你还能绝地重生。居然还嫁了人!你这是重婚,是犯罪!你知道吗?”
“如果人没有在绝地,就不会知道自己还能踢两脚。如果你认为我犯罪,就起诉好了,坐牢也可以。”余清雅说。
“媞雅,你真的变了,变得有主见,也坚强了。我倒要刮目相看呢!”男人说着,托起了余清雅的下巴,“看着我!告诉我,你真的不在乎坐牢吗?你会不会再次消失?”
余清雅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男人,一言不发。
“我不怪你,谁让我有这个病呢!”男人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慢慢地说,“我的处境,你也知道,我是独子,如果我没有继承人,我家的企业,就有可能传给我叔叔。媞雅,我想跟你做个交易,这几年,我看到了你的能力,你跟我回去,跟我一起打理咱们的公司,如果你能帮我,在我叔叔接班之前,秘密地建立一个咱们自己的公司,我可以允许你在外边找男人。”
“不要了,我不需要别的男人了!”余清雅说。
男人有点惊讶:“那你要什麽?好,不管你要什麽,尽管说,什麽都可以商量。”
余清雅说:“什麽都可以商量吗?”
男人认真地说:“对,只要你说,我一定考虑。”
余清雅毫不犹豫地说:“我要你认下这个孩子。”
男人四处看了看,问:“孩子,哪个孩子?他在哪里?”
余清雅说:“在我肚子里。”
男人吃惊地说:“你怀孕了?几个月了?”
“还不到两个月。50多天。”
男人又沉默了,垂着眼皮,看不到他眼睛里的表情。余清雅貌似平静,心里却十分紧张。半晌,男人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余清雅,他说:“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认。”
余清雅说:“说。”
男人说:“首先,你要告诉别人,这几年,你是陪我来美国治病的,我的病在美国治好了,你怀的是我的孩子。”
余清雅说:“行。还有呢?”
男人说:“马上跟我回去,孩子要生在泰国。”
余清雅说:“还有吗?”
男人说:“他只有一个生身父亲,那就是我!”
余清雅说:“就这些?”
“还有”男人看着余清雅,“孩子生下之后,你要来公司上班,做我爸爸的贴身秘书。”如果放在从前,余清雅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当秘书,可是万灵公司几年的销售经验,使她信心十足:“成交。”
这样,她跟老公回到泰国去啦。佛兰克在法庭上,交代了与余清雅的婚姻有假,他知道余清雅有丈夫。因此在美国移民局,她也上了黑名单,回不来了,她在泰国生下了一个男孩,孩子既有妈妈的美丽,又有佛兰克的帅气,而且非常聪明,很快在他们的圈子里,就成了有名的神童。因为这个孩子,在社交圈里,余清雅和她的丈夫,成为大受欢迎的人物。更何况,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继承家业。而且这一生,不可能再有机会让余清雅生孩子了,因此对碗儿的疼爱,更胜过一般的父母。余清雅有了儿子,慢慢也断了回美国的念头,一颗心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只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从小就让孩子背一首无名人的诗《我有一片天》。而那只小碗,静静地蹲在洛杉矶某一家银行的保险箱里,等待着寻碗人。也许要等上几十年呢!
万灵保健品公司做得是有声有色,用一个字形容就是“火”。钟灵格长得漂亮,声音也非常好听。她在电台、电视台做广告出面讲产品,口才好,多年的舞台训练使得她在银幕上、在人前,那个形象、那个风采!除了很多人喜欢她的产品之外,就连她本人也有很多粉丝,再加上她的销售人员,个个都是俊男美女,人人都有口若悬河的本领,所以她的生意蒸蒸日上,产品的品种也越来越多。钟灵格又逐渐向外州发展,已经把万灵的名号打到了13个州去了。但是摊子铺得大了,也有大的难处,产品的需求量大增,一家制药厂已经满足不了需求了,钟灵格开始考虑自己搞制药厂的问题了。
这一天,钟灵格下了班,回到住处,这是她最近新买的房子,五居室4卫生间两厅,占地二万平方英尺。可是,家里冷锅凉灶,静悄悄的。虽然忙了一天,却完全没有食欲,打开冰箱,里面满满地塞着各种食物,随手拿出来一看包装,过期了,再拿出一包,也过期了,又拿出一包,不用看,已经长毛了。她索性不看了,抓起一个垃圾袋,将冰箱里的东西,一股脑扫进垃圾袋,提出去丢到垃圾桶里。当她拍拍手准备回到房间里去,门外滚进来一只皮球,一个小男孩站在她家门口:“阿姨,对不起,我的皮球跑到您的院子里去了!”
“没关系,你叫什么名字?”灵格一边捡起皮球,递到孩子的手里,一边问。
“我叫Jack,就住在那。”孩子接过球,指了指街对面的房子,“谢谢您!”
钟灵格温和地说:“不客气,再见,杰克!”
“再见!”小杰克跑开了,灵格却没有动,看着孩子跑远了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自己好久都没有想到过李林和弦子了!灵格慢慢走回房间,她发现,自己忙着生意,忙着赚钱,好像忽略了很多东西。
“我这是在干什么呢?我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我到底要什么呢?”当年坐在空荡荡的家里的感觉,又回来了。当时空荡荡的空间,被美国梦塞得满满的,如今满满的财富,却填补不了空荡荡的心灵。
她试图回想丈夫,感觉李林似乎只是一个面目不清的影子,曾经出现在梦里。可现在他的影子,以及望向窗外的目光和那个蓝天白云,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就像是伸手可触似的。她不由得动了一下,接着用手在脸上狠狠地摩挲了几下,想要祛除林子的形象。她说不出来自己到底还恨不恨他,似乎时过境迁,爱和恨都很远很淡了,甚至连弦子也变得很远了。钟灵格略微犹豫了一下,给林丹霞打了个电话:“丹霞,我给你汇报一下咱们公司的工作吧。咱们的万灵品牌,现在已经有万灵肝宝、万灵心宝、万灵肾宝,万灵女宝、万灵阳宝、万灵降糖宝、万灵骨宝、万灵嫩肤宝、万灵塑身宝等等产品,几乎是包罗万象了,现在不仅在洛杉矶打得响,不敢说家喻户晓吧,但是‘万灵,一用就灵;万灵,万用万灵’肯定是脍炙人口的了。而且,在美国只要有高速公路的地方,就有咱们万灵保健品公司的货车在跑。因为我们的产品已经在美国13个州打响了。我不是摆功,只是这几年一直忙,没有时间想其它的事。现在公司运转正常,你能不能放我一个月假,我想回国去看看丈夫和孩子。你过来主持一个月的工作,怎么样?其实不用你太操心,坐镇就行。而且我这次回国,也可以顺便看看咱们自己建万灵制药厂的事,有没有合适的合作厂家。”
丹霞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了。钟灵格踏上了返乡之路。
在飞机上,她有些忐忑,不知道弦子会不会跟她到美国来,尽管她已经为他办了移民手续,可孩子的反应似乎并不热烈,既不反对,也不那么迫切似的。这倒像是林子的性情。本来把弦子弄来美国,是她报复林子的手段之一,她想让李林一个人孤独一阵子或者孤独一辈子。可现在对于儿子的真正的想念和爱,比报复重要多了。
钟灵格回到了北京,回到了家,她发现曲艺团已经跟原来完全不一样了。孩子呢,十年了,已经大学毕业了。丈夫李林,在众望所归的情况之下,承包了这个曲艺团,他开辟了新的路子,利用这个曲艺团的人才特点,开了一家茶馆,就是说书的茶馆,叫做“灵弦书茶馆”。装修得古色古香,加上现代化的音响设备,客人可以在座位上点段子、选角,也可以在包间请演员单独表演。然后又在南方很多的城市开了分店,“上海灵弦书茶馆”、“济南灵弦书茶馆”、“沈阳灵弦书茶馆”、“西安灵弦书茶馆”等等。不仅说评书、莲花落、京韵大鼓、西河大鼓,也说评弹、河南坠子、山东柳琴、陕西说唱和东北二人转,也有用广东话说书的。他的书茶馆是遍地开花。他们的演员剧团,也常常被很多国家请去演出,特别是他们有一个专门的相声团,还有一个学员班,在演出中教,在实践中学,毕业出来,有留在本剧团的,也有回各自老家的,凡是本团毕业的学员,有意开茶馆的,团里必有一份启动资金奉送。李林的好,在曲艺界有口皆碑,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弟子尽心接待、照应。儿子李弦大学毕业了,还在家里待业呢。虽然名字叫弦子,抓起弦子来,也能扒拉出调调来,可就是没兴趣接爸爸的班。
钟灵格回来,见儿子还没有工作,觉得是个机会,就想把孩子带到美国来,她坐到儿子身边,这麽一个人高马大的儿子,她还真有一点不适应,当年那个依偎在她身边的小小的身子,好像还是触手可及似的,她小心地对弦子说:“你现在没有工作,也不想干曲艺这行,跟我去美国吧!如果你还没想好干什么,可以先读研究生,晚几年拿主意都行。”
儿子手上操作着电脑,头也不回,说:“妈,您还回来干嘛?十年了,我跟爸过得很平静,您在美国做什么、赚了多少钱,跟我们没关系!我如果跟您去了美国,剩下爸一个人,爸怎么办?”说完,回过头来,淡淡地瞟了妈妈一眼。灵格说:“你爸他有曲艺团,还有那么多茶馆,走遍中国,哪里没有他的弟子呀?他还用你我担心吗?”
弦子放下手上的事,面对着妈妈,正色说:“您是真的不了解我爸。爸的茶馆叫什么名字?‘灵弦’别人解读为‘灵动的琴弦’,难道您不懂爸的心思吗?”钟灵格半晌没有说话,眼睛不由自主地有些湿润:“那,弦子,告诉妈你需要妈帮什么忙?”
“妈,您看,我发明了一些东西,”弦子突然兴奋起来,带着灵格看他的发明,“爸帮我申请了国内的专利,我想搞一个发明公司,您能不能帮我把我的发明全都申请到美国、欧盟国家的专利?”
灵格忽然觉得,弦子的企图心挺强的,像自己:“孩子,你的野心不小啊!”
儿子说的话,恰恰也印证了自己的想法:“爸说,这一点上,我随您。”
灵格高兴了:“好,妈答应你,只要你的发明真有价值,我一定帮你,到时候我还可以帮你打广告、推销,让你的发明都能卖个好价钱!这方面,妈妈内行!”
这些年,因为有钟灵格那么能干的总裁在主持工作,林丹霞基本上对公司的事情是不怎么过问的。但是灵格回国去度假,她就要接手管理公司的事情了。第一天来公司上班,她对财务部主任说:“我要看一下账。”等账本拿过来,她发现账记得非常混乱,完全没有章法,根本就搞不清楚。林丹霞的老公是做生意的,白手起家的阶段,她也跟着老公做,所以她对公司的运作也并不陌生,创业阶段她就是管账的,财务上可不白给。她把财务主任叫来,说:“您这个账,怎么作的?我看连神仙也没有办法弄清楚呢!”
财务主任就说:“你对公司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你怎么可能弄清楚?这个帐我,我,啊!钟总就是这么管的,她心里清清爽爽的!”林丹霞虽然外表柔弱,但是内心很坚强,也很精明。她开始跟公司的员工,一个人、一个人地谈话,把他们的收入情况,业绩都搞清楚,然后从他们自打进了公司,都干过什么工作,怎么做,赚了多少佣金,一一做了记录,自己慢慢理出了一笔账,这个账越清楚,她就越害怕,这些账目让她觉得触目惊心。但是她想,钟灵格付出了这么多,就算她贪污了一些钱,是可以原谅她的,她只希望,灵格不要做违法的事。
“只要她没有干出格犯法的事,能够原原本本地说清楚了,我就原谅她!”林丹霞想。
但是,有一天,她接到了一封来自FDA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