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怡姐姐,别生气,你听我说。我教父的生活,你看到了,你也就知道他的身价了。他的朋友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我把你留在这里照顾他,是给你机会接触真正的有钱人,如果你能在我教父的圈子里,找到如意郎君,那就是你今后一辈子的归宿了。总比把时间和精力,花在我这个学生身上,来得划算。”望京把他的想法,一板一眼地说给小娘子听。
易馨怡听进去了,慎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说:“话是不错的,可是你教父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怎么可能帮我介绍他的朋友呢?”
萨望京安慰她说:“我会私下里和他谈的。”
易馨怡低下头,半晌不语,内心里翻腾起来。似是动心,又十分犹豫,患得患失是很明显的,她怕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汤姆没钓上来,又没了萨望京。
望京并没有体会到她的心情,自顾自说下去:“我觉得这对你是最好的出路。”见易馨怡仍旧不表态,他又说,“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你好好想想,我们订婚以后,双方是如何相处的?是不是像在演戏给别人看?”
“好吧!”易馨怡终于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那就说定了?”望京显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说定了!”易馨怡也下了决心。
正说着话的时候,萨刘玉芬的车滑进了车道,望北打开车门,将汤姆搀扶了下来。萨刘玉芬搬下来轮椅,二人将汤姆安置在轮椅上,小娘子上前打招呼:“汤姆!你好!”
汤姆看到她,立刻响起来:“我认识你,你是……”
“我叫易馨怡!”
“一一一?”
小娘子掩嘴娇笑:“你就叫我一就可以了!”
“好,好!一。”汤姆笑着说。
萨刘玉芬拉着望京的手:“你们还没有吃饭吧?”
望京粘上了妈妈:“是,我俩都是下了课就直接过来了。”
“刚才我们三人一起出去吃的晚饭,家里也没做饭,要不我给你们下点面条吧!你们坐一会,一会就好!”萨刘玉芬说着,看了小娘子一眼,只见她被汤姆引导着,推着汤姆的轮椅,向后院走去。不知怎么的,她的心里忽然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快要解脱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很快就可以解脱了。她轻松地拉着望京的手:“小京,到厨房来,给妈妈打下手,咱俩聊聊。讲讲你爸爸和家里的情况。”
望京跟着妈妈进了厨房,开口就说:“妈,我还是不能离开Jennie。”
“那她怎么办?”萨刘玉芬用眼睛示意着小娘子和汤姆的方向。
望京说:“我已经和她谈过了,她了解。”
萨刘玉芬撇了一下嘴,不相信:“她会善罢干休吗?”
望京说:“如果她有更好的选择,她会的。说到底,她不过是要求一个归宿。”望京搂着萨刘玉芬的脖子,“妈,都不容易,她也不是一个坏女人,为生存嘛,让她来照顾教父,一则她可以有些收入,二则也有机会把她自己嫁出去。”
“小京,你真是长大了,这么懂事!”萨刘玉芬摸着小儿子的脸,疼爱地说。她忽然意识到,现在她要仰起头看儿子了。他已经比妈妈高出一个头了,“真是长大了!我的儿子!”
萨望京搂着妈妈的肩膀,脸贴着妈妈的头发,半撒娇地说:“有您、有爸爸、有教父这三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在我身边,我能不懂事吗?”
萨刘玉芬疼爱地抬头看着儿子,说:“吃了蜜了?嘴这么甜!”
望京一下子跳起来:“您同意了?我马上给Jennie打电话,今天就和她约会,打完电话,我就去和教父谈谈。啊,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的人了!”他又趴在萨刘玉芬的肩上,“妈妈,您不知道,我有多爱Jennie,这几天,不知道她心里多痛苦、多煎熬呢!我要好好补偿她!还有,妈妈,赶快回家,咱们也要好好补偿一下爸爸呢!作为一个丈夫,我最佩服的,就是萨贝勒!”
萨刘玉芬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连忙掩饰地在望北屁股上拍了一下:“还贝勒呢!淘气!快去吧!”
“教父!这几天您过得好不好?”望北坐到了汤姆旁边,对正在照顾汤姆的小娘子说,“你到厨房去帮帮我妈妈吧。”
小娘子会意地走开了。望京说:“教父,我就是来看看您,一会我要和Jennie约会。”
汤姆不解地看着望北:“我正要你给我一个解释呢!Jennie是一个非常好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和一订婚?既订了婚,为什么又要去和Jennie约会呢?”
萨望京说:“您知道,我有多爱Jennie,这几天,不知道她心里多痛苦、多煎熬呢!可是当时一和我哥哥闹成那样,一坚持要起诉望北,她说除非我们是一家人,而大家都知道,一喜欢我,她之所以这样说,也是为了逼我娶她。”
汤姆严肃地说:“你不爱她,对不对?”
萨望京点点头:“对。”
“可是你又同意娶她,”汤姆的蓝眼睛瞪得溜圆,用手垂着轮椅的扶手,“这是欺骗。”
望京解释道:“我知道。我也是为了让她不起诉我哥。”
汤姆说:“所以这是交易?”
望京又点点头:“是。”
汤姆生气地说:“这对一不公平!”
“是。我知道。”望京直视着汤姆的眼睛说。
汤姆也直视着望北的眼睛:“望北,我不喜欢你这样做事。”
望北说:“教父,我是错了!可是我不能对不起Jennie,我必须回到她那里去,我爱的是她!”
汤姆缓和了下来,拍着望京的手,说:“这是应该的。否则对Jennie也是不公平的。但是你不能不对一有个合理、公平的交代!”
望北半蹲半跪在汤姆面前,双手扶着汤姆的膝盖。汤姆不由地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同时默默地摇了摇头。望京说:“教父,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汤姆说:“说吧。”
望京仰望着汤姆:“我希望妈妈尽快回到爸爸那里去。”
汤姆的脸色变得柔和了:“你是对的,你爸爸很了不起,玉应该尽快回到他那里去。”
望京说:“可是您也必须有人照顾。”
汤姆摇了摇头:“这个你不用担心,基本的生活,我已经可以自理了,只要雇一个人就行了。”
望京笑了:“你雇一吧!”
“一?”
“她可以的。”望京说,“我已经告诉一我不爱她,我知道我这样是欺骗了她。您也许不了解她,她可不是省油的灯。”
“是省电的灯吧?”汤姆说,“就算是再省电的灯,被你哥哥打了,又被你骗了,也得短路,烧断你们的保险丝的。说实在话,我是非常不喜欢你们这样做事的!”
“教父,是我错了!所以我求您帮我一个忙,让我有机会给一补偿些什麽。”
萨望北说。
汤姆认真地说:“首先你要给她道歉,认错!”
萨望北说:“我已经做了。”
汤姆说:“那你要我做些什麽呢?”
萨望京说:“你雇一来照顾你,让她住在这里,你付她薪水,也帮忙劝解她,让她把我放下,其实她是一个不错的女人。将来有了真正合适的人,她会是很好的太太。”
汤姆推开了望京,看着他的眼睛:“说实话吧,你到底怎麽想的?”
萨望京真诚地说:“我和一虽然订婚了,但是我们并不是真的相爱,说白了是互相利用。但是我不想伤害她,我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说下去。”汤姆见望京停下来,好像在想什麽似的,就催促道。
“一的要求并不多,她要有一个归宿,一个可以让她过安稳生活的家。教父,你认识的有这个能力的人很多,让她在这里照顾你,她就有机会遇到一个真正爱她、给她她想要的生活的人。”
汤姆被望京说服了:“望京,你应该去当律师。好吧!你说服了我。”
几天后,易馨怡自己一个人,拉着一个行李箱,住进了汤姆的豪宅。小娘子自从来到汤姆的家,使出了上海姑娘的浑身解数,周到、干净、体贴之外,更多了不少情趣,每天都逗得汤姆开开心心的。
早上,做好了早饭,在厨房播放音乐,让汤姆在音乐声中醒来,分秒不差的。如果汤姆表示还想再睡一会懒觉:“让我再睡一会,10分钟!”
“不行,半分钟也不行!”小娘子说。
“玉不会像你这麽狠心,我是病人啊,你应该对我好一点。”汤姆说。
小娘子就会说:“我可不是玉,不会惯着你!一次让你睡了懒觉,以后你就变懒了,身体怎麽能恢复呢?”
在帮助汤姆复健时,非常细心,也非常严格,少走一步不行,用尺子量着步幅、用角尺掌控着运动的幅度,如果没有达到要求,就不能过关。汤姆有时候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小娘子说:“越疼越要强迫自己做。”
汤姆说:“望京说对了,你真不是省电的灯。”
小娘子说:“你说啥?”
“没啥,没啥!”汤姆说着急忙改口,“我练,我练!”
小娘子执行着严格的作息时间,何时起床、何时用餐、何时作何种复健,甚至何时出恭都分秒不差的。
尽管她和萨刘玉芬完全不同,萨刘玉芬是呵护、温暖的;小娘子是严厉、有效的,但是汤姆很快就适应了,并且喜欢上了这种被严格管理的生活。汤姆的进步明显加快,因此也慢慢地顺从、配合了。
有一天早上,他突然在房间里大喊大叫起来,吓得小娘子丢下厨房里的活,赶快跑过去:“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叫医生?”一边问着,一边冲进汤姆的卧室。到他卧室时,只见汤姆哈哈大笑着,指着被他的阳具顶起的被单说:“你看,你看,我现在是一个真的男人了!”久经情场的小娘子,不知怎的就脸红起来,汤姆伸手拉住她的手,“一,谢谢你!”
在汤姆和小娘子的共同努力下,汤姆终于站起来了,终于可以走了,终于成了一个正常的男人了。很多医生都觉得这是奇迹,汤姆自己也觉得是一个奇迹,他对大师感激得不得了, 不只是感激,简直就是崇拜,他逢人便讲:“最神奇的是中医,大师是创造奇迹的神仙。”
他常常忍不住拥抱着大师:“你是不是神仙?是不是上帝派你这个神仙和玉这个天使来救我的?中国的医术,实在太神奇了!噢,还有,还有美丽的一!”紧紧地搂住了易馨怡的香肩,侧过头去,吻了一下她的头发。易馨怡又一次脸红了。
“望京,我邀请你和你的爸爸、妈妈到我家来吃饭。”汤姆给萨望京打电话。
饭桌上,萨利和萨刘玉芬祝贺汤姆康复,望京看到自己的酒杯里,放着他送给易馨怡的订婚戒指,用筷子把戒指挑出来,向易馨怡望去,只见她低了头起身进厨房去,并没有给望京看到她的脸。
两个月后的一个清晨,房客们陆续起来洗漱,楼下厨房:“啊呀!出大事体了呀!”
“出啥事体了?”
好几双穿着拖鞋的脚从楼梯上往下跑,不知谁的拖鞋掉在楼梯上,走在后面的桑可儿捡起来,带下楼去。丢在一只光着的脚下,那只脚伸了进去:“谢谢侬! 唉,出啥事体了呀?”
“天安门,天安门杀人了!”
“啊呦!死个把人,毛毛雨好不拉?算啥大事体!大惊小怪的呀?”
“不是个吧人呃!”
“啥?哪能这么夸张?”
“看看,电视里相播的呃!”
大家全都静了下来,看着电视里一遍遍播放的画面,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晚饭后,大家还是围在电视机前,眼前发生的事件,远在海外的人们还难以接受,别人还好,毕竟上海离北京远,萨利和可儿坐不住了。两人来到了萨利的房间,萨利拨通了萨爽的电话,他看了可儿一眼,打开了免提键: “爽爽,你还好吧?桑家怎么样?”
“大哥!一言难尽,电话里也说不清。我们都好,你放心,这几天哪儿都不去,都在家待着。可儿家也都平安。你告诉可儿,能不回来就先不要回来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让她安心待在美国,这也是她父母的意思。大哥,你好好照顾可儿。拜托你了!”
“可儿,你就安心留下来吧。”萨利挂断电话,对可儿说。
桑可儿站在桌边,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来看着萨利的眼睛,认真地说:“大哥,帮我找个工作吧。”
萨利连忙说:“你不必……”
“我必须自食其力。”桑可儿打断了他,温和、轻声却异常坚决。
萨利觉得桑可儿也是有道理的:"你能做些什么工作呢?”
答: "什么都行。”
问:“你在国内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答: “文字编辑。”
“唉,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萨利挠了挠头,“等等,我有一个朋友,有一家小报馆,我给你问问。”说着抓起电话,仍旧打开免提键,“阿嵩啊,你好啊!最近忙不忙?”
电话里传来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说话特别快:“呦,萨贝勒,怎么有空问候我了? 这几天都在炒天安门事件嘛。挺热闹,是忙一些。怎么?”
萨利:“给你介绍一个帮手,资深的文字编辑。”
电话里:"好啊!求之不得呢!什么情况?”
萨利:"女的,25岁上下吧。我不好问人家年龄的。文文静静的,活也不多。”
电话里:“明天上午,带她过来见见。你萨利介绍的人,一定不会错的。”
萨利:“那就说定了,明天见。”
电话里:“好,明天见!”
桑可儿脸上现出兴奋的笑容:"大哥,谢谢你!”
“不用谢,是你运气好!没想到这么顺利!”萨利也自是欢喜。
第二天,可儿依旧黑裙白衣,整整齐齐下楼来,萨利为她打开车门,她轻声道谢之后,上路了。路上,萨利叮嘱了几句,无非是见工的注意事项之类的。可儿一一点头,表示记住了,兴奋之余,略有一点紧张,手不由自主地捻着衣襟。萨利看了一眼,微笑道:“不要紧张,你的老板名叫方品嵩,我们也是多年的朋友了。你这么优秀,没问题的。”
来到报馆,可儿还是吃了一惊,国内的报社都是楼房,虽然不一定很气派,但也不像眼前的报馆这么小。一个小院子,平房,门口一方小小的牌子,白底黑字,上书: 新报。
萨利把车停到院子里,一位中年女子迎了出来:“贝勒爷,真准时啊!这位?”她转向桑可儿,打量起来。可儿并不回避她的目光,坦坦然然地平视着对方。这位方老板,短短的头发,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弯的,给人一种总是微笑的感觉。嘴角也是微微上翘的。桑可儿觉得她一定是一个很好相处,很温婉善良的老板,心里觉得很踏实。
“她叫Sunny。”萨利介绍道。
“Sunny,你好!我叫方品嵩,萨利他们都叫我阿嵩。”说着与桑可儿握了握手,“欢迎你!”
接着,引着他们来到房间门口,进到里面,看到里面分割成几个房间,还有一个厅,可以接待客人,另有卫生间和一个简单的配餐室:“这一间是我的办公室,那一间是美编和广告部门,中间这一间,是编辑采访部门。说是两个部门,其实人员也就三个,加上你,四个。广告业务员和编采人员,是互相兼顾的。”说着,开门进去,里面三张桌子,具是空的,并没有人,“编采们一般上午都在外面跑业务,下午才进来写稿子。这张桌子,就是你的办公桌。”
说完之后,看了看桑可儿:“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随时。”可儿说。
“呦,惜言如金啊!好,我喜欢。”一边说,一边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请进,还要填一些表格。”
可儿填表时,萨利和方品嵩在一边聊些家长里短。一会儿可儿就把表填好了,递给方品嵩。方品嵩看着表格:“字写得蛮漂亮的!唉,等等,你为啥写简体字啊?”
桑可儿说:“我从小学的就是简体字。”
方品嵩歪着头打量了可儿一会,说:“你是,你是从大陆来的?”
“北京。”桑可儿说。
方品嵩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弯弯的月牙变成了满月:“萨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搞一个大陆妹给我?”
萨利说:“阿嵩,英雄不问出处嘛!Sunny是很优秀的!”
方品嵩说:“鬼扯!谁不知道,大陆妹没有文化、不光懒、笨,还偷。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这里不要大陆妹! 赶快带走!”
桑可儿看到外表温婉的方品嵩,竟是如此火爆脾气,如此刚愎,先是诧异,继而又觉得委屈。她不明白,一个报社的老板,怎么会仅凭一个人的生活地域,就可以贴上品行的标签。这样形而上的思维方式,真让人不敢恭维。她不等萨利开口,率先走出了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