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可儿独自一人在阿尔罕布拉市的Valley BL 上散步,路经Valley BL和Marengo 交叉处,有一块被围起来的地方,里面绿树成荫,入口处书:SUNNY VILLAGE。她定定地看着那块牌子。一位过路的白人男子说:“桑尼佤列基。”
可儿回身对他一笑:“嗨!”
男人说:“嗨,我叫麦克!你呢?”
可儿指了指那牌子:“桑……”
“Sunny?”男人说。
“Yes! 我叫桑妮!”桑可儿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自己,从此就用了这个名字。
可儿实在也没有什么目的,便任意地走,看见一家麦当劳,就走了进去,买了一杯咖啡,寻一处角落坐了下来,一边喝咖啡,一边看书。后面就是儿童游乐的区域,一些小孩子在那里爬上爬下。可儿看书专注,没有注意一个小孩跌跌撞撞跑到了她的跟前,站也站不稳,扑到了可儿的腿上。可儿吃了一惊,见是一个小娃娃,就笑了,摸着她的头说:“嗨!”
“嗨!”那娃娃也说,就要跑开,脚步不稳,差点摔倒,可儿急忙站起来扶住她,不经意间碰了一位正端着食物找座位的人。可儿一边道歉,又怕烫到孩子,迅速把孩子抱起来,对那个人说:“对不起!”接着她又查看了一下小孩,才对那个人说,“没烫到吧?”
那个男人说:“这是你的小孩?”
“不是,是从那里面跑出来的!”正说着,里面正在聊天的两位妇女中的一位,一脸慌张地跑出来,孩子伸出手去叫妈妈。可儿把孩子交给她,并未置一词。那女人倒不高兴了:“你干什么?”
“……”桑可儿英文不灵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旁边的男人说:“女士,您的孩子跑出来,撞到了我,她怕孩子被烫到,所以抱起来了,你应该谢谢她才对!”
那女人还是一脸不快,悻悻地抱着孩子走了,那个男人也不罢休:“女士,看好你的孩子!”
“对不起先生,撞洒了您的咖啡,我再帮您买一杯吧!”桑可儿说。
那男人一边擦着身上的污渍,一边说:“又不是你的错。”抬头看向桑可儿,“桑妮?”
“您是?”外国人在刚从中国来的可儿眼里,长得都一样。
男人笑了:“刚刚我们见过面的。”
“噢,麦克!”可儿说。两人都笑了。
“我就是在这里读读书。”可儿有点没话找话说。
“我也是。”麦克说着把自己的双肩背背包取下来,“你是中国人?”
“是的。”可儿说。
“我正在学中文,你可以教我吗?”见可儿笑而不答,“我可以付你学费。”
可儿说:“不用,你教我英文好了。”
“成交。”麦克说着伸出来一只手,桑可儿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犹豫着,麦克笑着拉起可儿的手,向自己的手拍去,“Deal!”
“噢!Deal!”可儿明白了,心想,“就是三击掌嘛!”
清晨,已经搬到楼上易馨怡房间的可儿还没起床,就听到窗外有人学鸟叫,她笑了,光着脚跑到阳台上,看到麦克一身运动服,已经跑得大汗淋漓了。他向可儿招手:“桑妮,下頼!”可儿点点头。不见了。麦克原地踏着跑步的节奏,等着。不一会,可儿也穿了运动服出来了。
“桑妮,你很美!”可儿抿嘴一笑,先跑了出去。麦克也跟着跑了出去。
楼下望北的大窗帘后面,易馨怡若有所思地看着。和望北比起来,一个真正的老美似乎更合小娘子的心意。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麦克送可儿回来。到了门口,桑可儿摆了摆手:“Bye 麦克!”
“See you tomorrow! 命天见,桑妮!”麦克说着俯下身来,可儿微笑着,巧妙地避开了麦克的拥抱,跑进了屋里。麦克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吃了一惊,回过头来,看到了一张美艳的中国女人的脸。立刻转惊为喜:“啊!……嗨!”
“麦克,你每天送桑妮回来,好绅士啊!介绍一下,我叫易馨怡!”小娘子歪着头伸出手来,那样子媚得人心里酥酥的。
麦克握住小娘子的手:“一、一、一?”
小娘子笑得花枝乱颤,那情态怕是柳下惠都会把持不住的,更别说麦克了:“别那么麻烦了,就叫我 一 好了!”
麦克轻轻地晃动着小娘子的手:“一,你好!我是麦克.庞特!”
“麦克,你有车吗?”小娘子问。
麦克说:“当然!住在南加州,没有车怎么行?”
小娘子歪着头,嗲嗲地说:“那你开车带我出去玩玩好不好?”
麦克高兴地说:“好啊!叫桑妮一起去吧!”
易馨怡一把挽住了麦克的胳臂,拉着他离开:“哎呀!走吧!”
“一!”麦克脚跟着小娘子,头却转向后面,准备叫桑妮。却被小娘子硬扯着离开了。这一幕被站在阳台上的南希看在眼里,她回头去看可儿的房间,只见可儿正埋头看书,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
夜。全都睡了,整个二层小楼静静的,没有灯光。街口,麦克的越野车把醉醺醺的小娘子放了下来:“一,你,可以、一,走Home吗?”麦克也醉得厉害。小娘子挥了挥手,麦克就开车走了。她接着就在路边狂吐,然后踉踉跄跄走回家去。不敢开灯,摸黑进到房间,也爬不上床,半挂在床边上,昏睡过去。一切又归于平静。
警车只是闪着灯,并没有拉响警笛,但是闪烁的灯光,还是惊醒了屋里的人,一名警官敲门时,除了易馨怡,大家都起来了。警官问道:“Who is Sunny?”
桑可儿说:“I am.”
警官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楼梯上的可儿:“Come down!”
桑可儿性格沉稳,又是宠辱不惊的性格,虽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有大惊小怪,呼天抢地,只是走了下来。没有说话。
警官问:“Did you drunk?”可儿摇了摇头。
警官又问:“Do you know Mike Ponte?”可儿点了点头。
警官说:“Say yes or no!”
“Yes!”可儿说。
警官说:“OK, come with me!”可儿一言不发,跟着警官出去了。那群上海姑娘立刻开了锅:“出啥事体了啊?”
“不晓得咯!”
“啥宁晓得呃?”
“看看小娘子去!”南希说。大家涌到望北的房间,只见小娘子醉倒床边,人事不知。南希上去拉起小娘子:“醒醒哎!”只是叫不醒。
“一定是她闯的祸,让可儿背黑锅!”南希愤愤地说。
天已经亮了,所有的人都坐在厨房,冷锅冷灶的,没人说话,更没人张罗吃的。易馨怡还在昏睡。望北的车开进车道,他跳下车,快步走了进来,人未到声先到: “爸,这么急把我叫回来,出什么…… 咦?这都是怎么了?”他看着满屋子人个个衣冠不整,大都是睡衣裤,但是人人神情凝重,没有人搭腔,有些不知所措,就看着父亲萨利。
“问她!”萨利用下巴指了一下昏睡的小娘子。
“呦,她怎么睡成这个样子?”望北边说边朝屋里走去。
这时门开了,桑可儿拖着疲倦的步子走了进来。大家一哄把她围了起来,七嘴八舌,上海话、普通话乱成一团。但突然静了下来,只见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可儿的眼中无声地滚落下来。看着真是让人心酸,心软的Nancy忍不住陪着落泪。有人问Nancy: “南希,出啥事体了呀?”
南希抽抽搭搭地说:“不晓得呀!”
“不晓得侬哭啥?”
“心疼她唻!可儿,不要哭,出啥事了?”南希一手擦着眼泪,一手拉着可儿问道。
“可儿,坐下说。”萨利起身让可儿坐下。有人递过来一杯水:
“可儿,喝点水!”
望北就停在厨房与自己房间之间。站在那里,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一切。
“麦克,他死了。”可儿轻声说。
沉默。
“他酒后驾车,撞到电线杆,死了!死前最后一句话,是要把这个交给我!”
可儿把手里已经被捏得不成样子的红玫瑰,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警察找我,就是让我去领这个的。酒吧的服务生说,麦克是和另外一个中国女人一起喝酒的。”
“她!”南希指着小娘子说,“我亲眼看见她拉着麦克走的!”
望北闻言,转身把小娘子从地上拉起来,抬手就打了她一个耳光。这一巴掌,把小娘子打醒了:
“侬,你做啥打我?”
望北恨恨地说:
“看你醉成啥样子了?说,昨晚跟谁喝酒去了?”
“你老不回家,我寂寞!出去喝点酒咋啦?又没犯法!我还没有嫁给你唻!拎拎清爽好不啦!你还管不着我唻!”小娘子跺着脚吼起来。
“易馨怡!你听好了!昨天我亲眼看见你拉着麦克走了。”南希说。
小娘子理直气壮:
“是啊!这是美国,我跟啥人出去,侬管得到?”
“可是,麦克,他死了!”房客BEBY说。
小娘子一愣:
“啥?我、我、我……”
“你怎么?”望北抓住了小娘子的衣领。
“我没杀他!他死了关我啥事体?”小娘子凤眼圆睁,酒彻底醒了,仰着头,挺起胸,抵近了望北,理直气壮地说。
望北二话没说,抡圆了狠狠地抽了易馨怡一个大嘴巴。易馨怡摔倒在地,脸立刻肿了起来,嘴角也流出了鲜血。她抹了一下嘴角,看了看手上的血,马上把血涂了满脸,抓起电话就拨了911。
萨太太的红色轿车,开进了院子。萨望京下来,给妈妈开了车门。萨利已经出来,等在了门口。
“出什么事了?小北怎么就被抓了?”萨太太边走边问。
萨利说:“是家暴。”
萨太太吃了一惊:“有没有搞错?小北文质彬彬的孩子,连大声说话都很少。家暴?!”
“阿姨!你看看!”小娘子突然冒了出来,指着自己肿起来的脸,带着哭腔,“我是真心对待你家阿北的,可是他,他把我打成这个样子!”
萨太太无语,拉着易馨怡的手,温和地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孩子,委屈你了!你即然和小北好了,把他送进监狱,对你们也都没有好处。不光是毁了小北,你们以后日子怎么过啊?小北马上就要毕业了,你总还是希望他考过了Bar,成为正式律师的嘛?”
小娘子甩脱了萨太太的手,说:“他下这样狠手打我,心里就没有我!日子没法子过了!我岂能轻饶了他?我幸亏还没有嫁,就是嫁了,也还可以离的嘛!反正现在他已经被抓了,记录也有了,Bar也不用想考了。谁对我不起,就是这个结果!”
萨太太一愣: “这孩子,心肠铁硬。是个狠角色啊!”
小娘子说:“阿姨,该柔的时候,柔情似水;该狠的时候,也要杀伐决断。否则没法安身立命的呀!我讲的都是肺腑之言呃。啊,是不啦?”
萨太太看了一眼萨利:“保释金要多少钱?”
萨利说:“3万。”
“先保出来吧!”萨太太说着打开包,拿出来一张信用卡,放在桌上。
“他的钱,咱们不用!”萨利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门边,不动。
“我的!”萨太太白了他一眼,“先把孩子保出来,别让他在里面吃苦!”
萨望京伸手拿起那张卡,走到萨利跟前,把卡放进了萨利上衣口袋:“爸,要不我留下来陪您两天?”
萨利摸了摸望京的头,没有说话。望京跑到萨太太跟前: “妈,我陪爸爸住两天,您自己先回去吧。等哥出来,我给您打电话!”
“不行,我必须和你爸爸在一起,把你哥保出来。你打电话问问Jennie那边的情况吧。”
“好的。”说着望北走到一边打电话,回来说,“Jennie可以应付,没有大碍。是心脏有一点问题,已经没事了。”
萨利说:"如果那边离不开,你们还是回去吧。”
萨太太说:"小北的事急,咱们马上去保释!”
说着,拿起包包、接过望京递过来的车钥匙,起身走了。走到门口,拉了萨利一把,“快点!”又对望京说,“照顾好你……易馨怡姐姐。”这才和萨利一起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