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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二十五

高玉红拿起手机转身进了她的房间。她已经好长时间不回家住了,房间里垛着一堆堆的半成品服装。那是她母亲孙淑秀拉回家,准备利用晚上时间进行锁边的。母亲就是个爱干活的人,一刻也闲不住。现在胶河服装厂里有六十多个工人在干活,其实也用不着她晚上加班干活了,丁树好也劝过她很多次,她就是闲不住。
玉红把那些半成品的服装片片往床头上推了推,顺势倚了上去。她打开手机使用说明书,试着玩弄了一会儿,很快就熟悉了。她试验着拨了家里的座机电话,居然通了!里面传出了母亲孙淑秀的“喂喂”声,玉红下了一跳,赶紧摁了挂断键,把手机放在床上,美滋滋地到外面吃饭去了。
孙淑秀炖了一大锅乌鸡和山药,说是要给玉红补补。她把两只肥壮的鸡大腿都盛到了玉红的碗里,说:“你在外面挣那俩钱儿,肯定不够花的吧?多吃点儿肉,犒劳犒劳吧!”
高玉红赶紧用筷子夹起一只鸡腿送到了母亲的碗里说:“妈,我吃不了这么多,你也吃一只吧。”转过头又问继父:“丁叔,阳阳没回来吗?他也该放假了吧?”
母亲抢着说:“上个星期你丁叔才去学校看过他,说小年前就放寒假了。”
玉红问:“阳阳这次考试怎么样?有进步没有啊?”
母亲说:“有有!你丁叔请他老师吃了一回饭,立马给阳阳往前调了座位,跟个学习数第一的小嫚儿一个位儿,管老用啦!原来他老师把阳阳放在大后头,前后左右都是些淘气捣蛋的孩子,人家上课不听讲,不写作业,阳阳想好好学习都难……”
玉红说:“是啊,调了就好。明年初三了,也该加加油啦。”
这时丁树好用筷子夹了半截刀鱼给玉红,说:“多吃鱼!吃鱼对脑子有好处……”
玉红感激地用手一挡,说:“丁叔,我吃饱了,你吃吧。”
丁树好问道:“才吃这么少就吃饱了?这是在咱家里,是咱自己的家,别不实在,想吃啥就吃啥哈!”
玉红没吱声,她在思索着如何跟继父说王珊的事。她现在还闹不明白,继父丁树好和王珊之间的关系,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去厂里帮忙理账,也是第一次和王珊接触,之前并没有见过面,只是常常听母亲提起王珊,说是一个很聪明很活泛的小嫚儿,在待人处事上油滑的很。
高玉红走过去,给继父丁树好倒了杯水,漫步经心地问了句:“丁叔,我今天跟王珊理了一天的账,发现这小嫚儿挺伶俐的哈……”
丁树好接过话茬说:“我正好想问问你,账目上有什么问题没有?我总觉得今年效益是最好的一年,可是王珊说并没有多少盈利……”
高玉红这时候听出了继父的弦外之音,便说:“丁叔觉得今年效益挺好吗?接了多少订单?”
丁树好掰着手指头算给高玉红听:“光校服就是八万套,一套的纯利润是十块,多了我不赚,这就是八十万;还有工作服五万件,每件纯利润不低于十五块,这就是七十五万;还有童装车间,这是出口的,纯利润也在四十万以上。这三项就是将近两百万的纯利润,平时还有些零星的小订单。可怎么厂里的现金账上就是没有钱呢……”
高玉红只说了一句话:“丁叔,你觉得王珊这个小嫚儿诚实吗?”
丁树好把眼一瞪说:“诚实?这个孩子才刁蛮的很哩!又会说好听的,又会看眼目行事,吹吹拍拍不用人教,一般人赶不上她……”
高玉红这时候来了个一针见血地说:“我觉得王珊在账目上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不过也不光是她一个人的事,跟采购丁树海有很大关系。”
丁树海是丁树好的堂弟,人送外号“丁大胆”,前几年因为打架斗殴坐过两年监狱,出来后就找到丁树好来干活,丁树好知道他能说会道,油嘴滑舌,加上又是自己本家,还是少有的高中生,就让他干了采购这个肥缺。此时听高玉红这么一分析,他暗暗吃了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喊道:“丁大胆?他真有这么大胆?!”
高玉红就把今天下午发现那笔可疑的账目告诉了丁树好。丁树好听完后,沉思了半天,勃然大怒道:“真他妈的大胆哈!一笔账就敢贪污我一万多块?!我送他第二次进监狱!”
高玉红摇摇头,说:“丁叔啊,我看这件事先别声张,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我已经敲打过王珊了,她都吓哭啦,估计会有所收敛。”
母亲孙淑秀一直坐在一旁插不上话,此时听玉红说王珊一笔账就贪污了一万多块钱,而想想玉红教一个月书才挣五百块,这一万多块钱,玉红得挣上两年的时间!她便心疼地劝玉红道:“哎呀,我说玉红,你快别教书啦,到服装厂来帮你丁叔管理账目,你丁叔还能少给你开工资?”
丁树好一拍脑门说:“对呀,玉红来厂里管账不就行啦?王珊的工资现在一个月六百块;我一个月给你开一千二百块!开王珊双倍的工资,你来吧?咱都是自家人,我也放心你干活。你这孩子本分,没有贪心,是个干大事的材料!”
高玉红连连推辞说:“那怎么行呢?我要是去了服装厂,人家外人还怎么干活?再说了,我明年还要考大学呢!王珊的事,我也想过了,暂时先让她干着,我会一周一次来厂里查账,一月一次考核她,咱不怕她捣鬼,等找到合适的财务人员了,再换掉她也不晚。”
今晚这一家三口是少有的和谐,母亲也很高兴,看看时间不早了,就对玉红说:“你快去洗洗脸,睡觉吧。明天一早让你丁叔送你去学校,别骑车子了,好好养养腿上的伤。”
玉红嗯了声,就起身回了自己屋里。洗洗脸,上了床,忍不住又拿起手机把玩。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而且都是一个相同的手机号,她猜测一定是林森打给她的,不仅偷偷地笑了。哼,你就打吧,没人会接……

二十六

月亮正圆,洒下一片清冷的光,透过没有窗帘的玻璃窗,照射进来。
高玉红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眠。把那部玫瑰红色的手机拿在手里,木然地望着不断闪动的手机屏幕,和那个唯一的手机号码,不知是该按接听键,还是该按拒接键。
这时母亲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橡胶材质的热水袋,见玉红还睁着眼没有睡意,就说:“怎么还不睡?把这个热水袋放在被窝里吧,夜里冷,这屋子里没有烟火太凉了。”
高玉红坐起来,下意识地把手机塞到枕头下说:“不用了,也不是很冷。”
母亲把一只手伸进被窝里摸了摸说:“还说不冷?这被窝里冰凉。明天让你丁叔抽空给你把炉子支起来,过两天放假了就得天天在家里睡,不生炉子怎么睡得着?今晚上就先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母亲推了推被子,顺势坐在床边上,和玉红面对面坐着。这是高玉红自从父亲去世之后,第一次近距离的和母亲坐在一起说话,两人之间的隔阂仿佛也小了许多。
母亲惦记着白天的事,就悄悄地问:“下午来给你送手机的那个小伙子是谁?听口音不是咱胶河县本地人,像是青岛的?他和你处对象啦?”
玉红对林森和“水蛇腰”的小插曲还心存芥蒂,就有意回避这个问题说:“妈,他不是俺对象。人家怎么能看上俺……他爸爸可是大官……”
母亲启发似的说:“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还用藏着掖着?这种事还能瞒过俺的眼去?人家小伙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高玉红说:“妈----真没影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我明年还想考大学呢,处什么对象?”
母亲说:“你可想好了哈,嫁个好对象重要,还是考大学重要?要是真能嫁给青岛人当媳妇,那也是千年修来的福分啊!你没听人家说,光一个青岛市的户口就得花十几万?再说现在你丁叔厂子里效益好了,正需要人手,你就去厂里上班吧?就算帮帮你丁叔,你自己也能多挣俩钱,将来好置办陪嫁啊,这样不比你当个代课老师好多啦……”
高玉红不耐烦地说:“哎呀,妈----你怎么就知道看眼前?眼前我丁叔的服装厂是效益很好,工人的工资也高,可是你没想想,我要是去了,不还是个给人家打工的?在服装厂里干好了还好说,要是干不好,咱这一家人还怎么见面?怎么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丁叔有儿子,你别看现在大海出国啦,那他毕业以后还是要回来的。将来多少家产还不都是人家的?”
玉红见母亲有些不高兴,就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妈,丁叔现在只要能对你好,能照顾好阳阳,我就已经很知足了,毕竟他不是我和阳阳的亲爹,咱对人家不能有过分的要求。再说他服装厂那些钱,赚的也是辛苦钱,你看他没白没黑的去谈业务,揽客户;为了节省开支,这个岁数了还自己开车去进货,实在不容易。我有空就过去帮帮丁叔,尽量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损失,但是我是不会辞了代课老师的工作,到丁叔厂里去上班的,你就别劝我了,劝也没有用。”
几句话谈不拢,高玉红的母亲就开始发火啦:“你这个孩子怎么就是死木头脑子不开窍?咹?转过年你就二十一啦,还考什么大学?就是考上大学又有什么用?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早结婚生出你来啦……俺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孩子……”
玉红正色道:“考大学怎么没有用?等我考上大学,就可以学好多知识,将来可以写很多部书,还可以出国、拿大奖……”
其实,高玉红也知道,母亲孙淑秀不过就是个上过小学的农民,可以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村妇,她永远也不会明白高玉红的雄心壮志,永远也不懂女儿要立志当作家的心愿。高玉红只能概叹自己没有出生在经济条件好的家庭里,不能顺利地进行文学写作。她最近看到报纸上说国内女作家xx,人家三十四岁时去了美国留学,写出了好几部有影响的大作品,还改编成了电视剧,可火热着呢!现在她手上就有一部这个当红女作家新出版的书,不过在胶河县城的新华书店是买不到的,这是上个周丁大海刚刚从国外买来邮寄给高玉红的,她因为最近排练校庆联欢晚会的节目时间太紧张,还没有坐下来静心阅读。今晚看来要失眠了,干脆就静下心来读书吧…..
母亲见女儿拿起书来要读,“噌”地一下就下了床,生气地准备离开高玉红的房间。没想到她的一番好意,女儿竟然毫不领情,你说她能不伤心吗?转过身的时候,玉红发现母亲的眼里已经是眼泪汪汪了。不知是替女儿难过?还是想起了亡夫?也许兼而有之吧……
孙淑秀想起去了国外留学的丁大海,忽然又问了一句:“玉红啊,你和大海还有联系吗?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他啊?”
一句话又戳到了玉红的伤心处,她虎着脸说:“行了行了,你就别乱猜了!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我还想着他?想着他还有用吗?你会同意我和大海结婚?”
这时候,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又响了,高玉红看看母亲没有要走的意思,就摸出来按下了接听键:“喂----喂----啊?住院啦……在那个医院?好……好……”
母亲发现玉红一脸的惊恐,就问道:“怎么啦?谁住院啦?”
高玉红挂断手机,心神不定地说:“妈,我那个班里有个学生喝农药住院啦……”
母亲问:“谁?谁喝农药啦?看看如今这些熊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高玉红有些烦躁地说:“嗯嗯……就是我那个班里的一个男学生,平时学习很好的,这一次月考考砸啦,他爸爸打了他…..是林森给我打的电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