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可红

如果与他人的关系被扭曲了，被败坏了，那么他人只能够是地狱。其实，对于我们认识自己来说，他人是我们身上最为重要的因素。
　　不管我们处于何种地狱般的环境之中，我想我们都有自由去打碎它。如果有谁不去打碎它，那就是他们自由的留在其中了，也就是说，他们自由的将自己置于地狱之中。
——萨特


楔子
　　
　　单家青无意中在单大天家中见到了原和平公社书记单公正编写的《下善镇镇志》油印稿。据第18页记载：1975年4月8日，副县长自下善镇前往上善村，寻找飞机上掉下来的一只保险箱，历时半个月，一无所获。保险箱中有二战时四门山失事飞机飞行员遗物，原计划要送往北京，却意外失落。
　　单家青问他的表哥有没有看过他爷爷的遗作。单大天笑着说，我才不看他瞎编的老古董，只不过前几天找不到火甏盖，在他住过的房间里看到很多书，就随手拿了一本厚的。
　　单家青说，里面写到我村里的事情呢，我得拿去好好看看。
　　出生于该年的单家青，对寻找箱子的故事并不陌生。这个故事像神话一样传了很多年，估计“十里单”和周边的人都知道。真相到底如何，没有一个人知道。有知道的人，但他们不说。
　
　　副县长在单公正的陪同下，带着一队人从下善镇一直走了十里路来到上善村，把村长单老六吓了一跳。
　　村口大枫树下的钟，被单老六急促地敲响了。半个小时后，社员们都到了改成大队部的祠堂。
　　单公正请示了副县长后，开口说，三天前，飞过上善村的飞机掉下了一只箱子，里面装着部队的重要文件，村民们捡到的话赶快交上来。
　　上善村村民都说那天下午确实看到了飞机，飞机飞得很低，把在柞树上摘叶子的单小吓得掉了下来，现在还躺在床上。但没有一个人见到飞机上有东西掉下来。
　　副县长和单公正商量后，认为没有人看见并不意味着箱子没有掉在上善村或者附近，要马上发动社员在村里的角角落落寻找，村子所在的整坐椅子山都要梳找一遍。
　　副县长和单公正一行在上善村住了下来，组织、指挥和监督村民寻找箱子。第二天，单公正差人去公社卫生院叫来了医生。医生给单小检查后才发现，他的脊椎骨折断并移位了。单小痊愈后成了驼背。
　　上善村有一个自然村叫牛湾，第一次没有出席社员大会的牟先家也被叫到了村里询问。牟先家说他的女人发着高烧来不了。单公正叫还没下山的的医生去看看。牟先家已经有两个月身孕的女人，发着可怕的高烧，已经两天了，面色通红，全身滚烫。后来烧是退了，但成了哑巴。
　　一直寻找了半个月，范围扩大到以上善村为中心的方圆十里左右，依然毫无结果。副县长只好接受了箱子可能不掉在上善村一带的结果，带人走了。
　　副县长走了，箱子事件在上善村并没有平息。一年以后，事情才慢慢在上善村人的心中形成了结论。
　　第一点，那天飞机上确实掉下了箱子。理由一是直觉；二是副县长带着这么多人来找，肯定是飞行员提供的线索。
　　第二点，飞机上掉箱子的原因是因为飞行员看到了一把椅子，一把安放在群山环抱中的巨大中式靠背椅子。飞行员当时好奇心起，就降低了高度，后来发现飞得太低了，连忙升高时，可能按错了按钮，打开了机舱，使得飞机上掉下了箱子。
　　　这点让上善村人无比自豪。这把坐北朝南安放在群山之中一个大盆地上的椅子，就是椅子山，又叫龙椅山。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椅子山上有一条龙，他住在一个很大的山洞里，白天睡觉，晚上就飞到各地，专吃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掳掠美貌女子和奇珍异宝。老百姓斗不过恶龙，只好拖儿带女外逃，椅子山下方圆百里十室九空。但恶龙神通广大，作恶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最后整个国家都被恶龙统治了，每月必须向它进贡年轻男子和貌美少女各十个，珍宝无数，否则就会带来血腥杀戮和漫天水灾。朝廷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恶龙。同时一个代号叫“屠龙”的计划开始启动，派出最精干的大臣，在一个绝密的地方开始训练死士，希望能打赢恶龙。随后几年中，无数的死士被派往椅子山，但没有一个人回来。大臣的基地里只剩下最后一个死士，当他勇敢地踏上前往椅子山的道路时，大臣悄悄跟在后面，希望最后关头能助他一臂之力。死士找到了恶龙，经过一番恶斗，把它杀死了。疲惫的死士，坐在恶龙的尸体上，看着一群美艳的少女和金光闪闪的珠宝，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慢慢长出了鳞片，长出了角，成了比原来的恶龙更强大更残暴的新恶龙。在恶龙蜕变的过程中，惊恐万状的大臣连滚带爬逃离了椅子山。实在无计可施的大臣，只好带领全体子民向上天祈祷，最后上天派人来收复了恶龙，用一万只成仙的蜘蛛花了四十九天所织的一个巨网把它困住，埋在四门山，其上再建了一座宏伟的蜘蛛寺。
　　上善村在平坦的椅子面上，这个面大小约三四千亩，生活着百余户人家。背后像屏风一样高耸着的山是椅子背，椅子背顶上还有一块缓坡。南面，群山留了一个大口子，上善村人走五里山道下山，到牛湾，再走五里缓坡就是下善镇。上善村和下善镇多姓单，据说先祖是宋室南渡时的御史中丞，建炎二年随驾至杭，后迁徙至善县。下善镇单姓是从上善村移出去的，算是一脉相承，外人合称两处为十里单。上善村还有一个姓是田，某年有田姓人在南京犯了事，逃至这个藏在群山中的山村，求单姓收留，百余年以后生发了多户人家，从数量上几可和单姓分庭抗礼。
　　第三点，箱子掉在了牛湾。据说那天下午，牟先家正在割草的女人，看到眼前掉下了箱子，捡起来放进畚箕里，将割下的草一层层放了进去，把箱子盖得严严实实后，挑着回家了。
　　这个猜测没有任何目击者，但上善村村民坚信不疑。可以佐证的是，一是当天晚上，牟先家到村长家借过一把斧子，还回来的时候，斧子上有大缺口。牟先家为什么要在晚上到村里借斧子，唯一的理由就是，飞机上掉下来的箱子实在太结实了。箱子既然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没散开，牟先家一家肯定无法轻易打开，他们想用斧子砍坏箱子外面的锁。二是牟先家的女人在那几天突然发烧了，引起发烧的原因是受到了惊吓。受到惊吓的可能又有两种，一只呼啸着从天而降的箱子，如果砸到她的头上，无疑是一命呜呼，即使偏离了一点距离，也足以使人目瞪口呆；第二种是箱子里面的东西。
　　第四点，箱子里面，能让牟先家女人受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县里和公社里其实都撒了一个谎，箱子里根本不是部队的文件，而是钱，整整12斤钱。对于这点上善村人不认为是臆测，是有事实依据的。这个依据就是县里领导悄悄说的。县里的哪个领导说的，对谁说的，又告诉了谁，单老六知道。单老六说，重要的是说的内容，而不是说的人。
　　第五点，如果上述几点成立的话，上善村人为什么不向公社里和县里报告。已经成为驼背的单小说，报告县里，村里没有一点好处，牟先家家捡到这笔钱，以后肯定会慢慢用出来的，到时谁家说不定遇上难事急事，看在保密的份上，他们没有不帮忙的理由。
　　第六点，部分社员侥幸地认为，飞机上确实掉下了钱，不过牟先家家也没有捡到，落在村边的哪个死角了，谁运气好说不定就撞上了。这个观点一经说出来后，单小的话就成了某种掩饰，每个社员心中都暗暗有了可能就被我撞上的念头。
　　多年后，单家青在心中分析这件事件时，归纳为一句话，所谓结果就是没有结果。就像后来德体的高考落榜，他父亲认为是试卷被人掉包了，去教育局要求查卷，最后是不了了之，没有结果成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