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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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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


       除了工作以外,房传林觉得自己跟何玉庭无话可说,而且,他现在跟何玉庭 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因为黄冬雪,他讨厌何玉庭。他认为是何玉庭不顾兄 弟情谊把他喜欢的姑娘抢走了。他有意封闭对何玉庭的感情。
     “玉庭,该回去睡了。”房传林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闹钟,已经凌晨一点,他 撵何玉庭。
       何玉庭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我今天睡你这儿。”

     “不行,回你屋睡,你屋里还有人!”房传林不同意。

     “和你凑合一晚。”

      “不让你在这里,回你屋去!”房传林把何玉庭往外搡。    

     “传林,你就让我再住一晚,我俩说说话,不然——我得睡大街上。”何玉 庭苦兮兮地对房传林讲。
     “要不你睡我的床,我去办公室睡。”房传林说完起身准备走,何玉庭拦住 房传林。
     “传林,你不能走,我有一肚子话要跟你说,憋了好几天啦!”何玉庭哀求道。 房传林重新坐下,他捡起手边的书漫无目的地翻着。 “传林,你还没见过你嫂子吧?”何玉庭问。
      房传林翻着书没回答。

    “你嫂子是个大美人,嘿嘿,现在不能让你见她!”
      房传林惊觉地抬起头盯着何玉庭问:“为啥?”
    “她不理我。” 房传林提起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他淡淡地说:“你俩闹别扭了?”其实,何玉庭刚才要住在他屋里,房传林就觉得蹊跷,他只是不想知道别人的隐私,尤其 是黄冬雪的。 
       何玉庭无精打采地说:“冬雪心里别扭,不理我!”

     “为啥呀?”房传林问,他突然想知道何玉庭和冬雪之间究竟发生了么。 何玉庭侧耳听了听门外没动静,才小声对房传林说:“家里有女人能不想睡吗?有些事咋说哩。”他朝着房传林“嘿嘿”傻笑了一会儿,指了指对面屋:“她 脾气倔,不让上炕,我上炕她就睡地上,她一个女人家,身子娇贵,我咋能让她 睡地上呢。”
       房传林酸着脸没接话,他心里对何玉庭气着呢!哪里还有话对何玉庭说? 何玉庭脱鞋盘腿坐在床上。

     “老实跟你说,我真不敢睡那屋,看着她,我心里就痒痒,怕一时把持不住了自己干了那事,嘿嘿,我还是睡你这里舒服,两条光棍没啥想法。”何玉庭说 着用肘撞了一下房传林。
       何玉庭的话让房传林心里酸溜溜的不舒服。 何玉庭胳膊支在大腿上,手托着腮,眼睛盯着房传林摇着头说:“给我出个主意,遇到她,我一点招没有。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不骗你,真不一样!”

    “这样的事我没主意。”房传林答。

    “你看书多见识广,冬雪也是读书人,你们都有文化,你肯定知道她咋想的。”

    “我怎么知道她想啥?”房传林没等何玉庭把话说完气呼呼地说。

    “如果换上你娶了冬雪,你会咋做?”何玉庭又问。 何玉庭的话让房传林越听越不舒服,他瞪着何玉庭说:“没有如果,不可能有如果!”
    “你瞎急啥呀!是我给你打比喻哩!肯定不可能有如果,我喜欢冬雪,你帮 忙出个主意,我要早日占领这块高地。”何玉庭笑着说。
     “嗯,那就好好待人家,不许像黄大河那样!”房传林没好气地说。
     “我才不学黄大河,我要好好待冬雪,把她放在这里。”何玉庭拍拍胸口。
       房传林不喜欢何玉庭在他屋里,何玉庭在他跟前,他身上就像爬了蚂蚁,可 他又不能再撵何玉庭走。如果何玉庭再唠叨冬雪的事,房传林担心自己把持不住 会跟何玉庭发火。
       何玉庭将身子向房传林跟前抻了抻,神秘地说:“传林,实话跟你说,你嫂 子她、她看不上我!”他咂吧了一下嘴,用手指了指门外:“冬雪说她看错人了! 看上的何玉庭不是我,是别人,传林,你说这叫啥事呀!我们都生米煮成熟饭了, 这话,我听着心里不舒服!唉,不舒服也不敢说,咱疆北男人找个媳妇不容易, 由着她闹呗。只要她跟我过,说什么都依她,我真喜欢她哩!”他咧嘴笑笑,将 头往房传林面前凑了凑,“你说,冬雪看上的那个男人会是谁呢?”
       房传林听何玉庭问他,一激灵,手里的书滑到地上。

     “传林,也不知道哪个 男人在里面插一杠子!”何玉庭愤怒地说,“要让我知道他是谁,我非削他的皮!” 房传林看着何玉庭扭曲的脸,心里“咯噔”一下。自从来到疆北认识何玉庭,他从来没见过何玉庭这种憎恨的表情。 房传林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冬雪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就是说,一开始冬雪就是介绍给何玉庭的,不是何玉庭抢走了冬雪,而是自己在何玉庭和冬雪中 间插了一杠子,或者说,所有这一切谁也没错,都是误会!这该死的误会!要命 的误会!房传林的心揪扯得难受,无论为自己,还是黄冬雪,再或者为何玉庭。 他自私地想,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在冬雪和何玉庭没结婚前弄明白这件事, 哪怕背着骂名他也要和冬雪好!现在覆水难收,他后悔不迭。
    “传林,你说我该咋办?男女之间的事我不懂,我咋样哄她高兴呢?你识字 多,给我出个主意。”何玉庭问房传林。他期待房传林帮他拿主意呢!
     “我、我也不懂。”房传林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玉庭可怜巴巴地对房传林说 :“传林,咱们疆北的女人比山里的宝石都少, 无论冬雪怎么闹,我也不能放他走……其实哥心里苦,我岁数大了,要是这次留 不住冬雪,恐怕这辈子注定要打光棍!不管怎么样,我也得想办法把她留住,可 是咋留呢 ?”他望着房传林,“传林,你也要抓紧时间找个女人,不能再等了,等到我这个岁数就不好找啦!”
       何玉庭的话句句在剜挖房传林的肉,房传林忽然觉得自己特别自私。在这个 时候,何玉庭还替他想,而他呢?愣是在冬雪和何玉庭中间插一杠子,让冬雪误 认为自己是何玉庭,害了何玉庭也害了冬雪。他是喜欢冬雪,但是冬雪已经结婚, 而且何玉庭对他犹如亲兄弟……
      房传林想:放下冬雪,让冬雪踏踏实实跟何玉庭过日子! 房传林是理智的。他爱黄冬雪,现在依然爱。既然冬雪和何玉庭结婚了,无论冬雪同意或不同意,这已经是事实,不管他多爱冬雪,他必须退场。 天没亮,何玉庭就走了。何玉庭没回冬雪住的屋,而是去了电站。 昨夜,冬雪知道房传林回来了,她彷徨、犹豫、战栗。她既高兴又担忧,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面对房传林。 当她把面碗交给何玉庭,让何玉庭把面送给房传林的时候,她看见何玉庭眼里的迷茫。她的心也随之一阵慌乱。 结婚四天,她第一次让何玉庭做事,竟然是让何玉庭给房传林送面! 冬雪的良心受到谴责。她觉得她这样做是对何玉庭莫大的侮辱,这绝不是她黄冬雪做人的风格,她这样做是对何玉庭的不公平! 黄冬雪为了房传林忘记了自己的行为,她爱房传林。假如何玉庭问她怎么知道房传林,她会怎么回答呢?她能把自己和房传林的事告诉何玉庭吗?告诉了又能怎样?具体怎么回事呢?会不会是冬雪一厢情愿?
       何玉庭没问冬雪为什么给房传林送饭,他反而由茫然变成惊喜。何玉庭的表 现让冬雪更加自责。她感觉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卑微自私甚至龌龊。她想:我为什 么变得这么阴暗?因为爱情吗?黄冬雪,即使为了爱情,你也不该这样做人!
       父亲不但教她文化,而且教她做人,这种来自原生家庭的教养让她刻骨铭心! 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为人妻应恪守妇道,决不能损人利己! 可是她不甘心放弃那份不知道算不算爱情的爱情,如果没有房传林的出现,她也许会跟何玉庭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冬雪从梦中惊醒,梦被现实和道德揉得粉碎。 她对何玉庭有了负疚感。
      何玉庭没有质疑冬雪的行为,相反却似乎看见了婚姻的希望,看见冬雪在慢慢融化。他希望冬雪能够融入疆北电厂,能和电厂的家属打成一片。电厂的家属 们虽然不是电厂的职工,但是她们却把电厂当成家,把电厂的职工当亲人。他希望冬雪能深深地爱上疆北电厂,爱上疆北!
       房传林和冬雪在一个屋檐下的两间屋里,他们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2

 

       房传林将面碗送回厨房。 这间厨房他和何玉庭共用,以前两个男人很少开伙做饭,现在厨房变了样,变得干净整洁,变得有女人的味道。 是黄冬雪收拾的。房传林想。冬雪站在门前,她听着有人走进厨房,她知道这个人是房传林! 结婚几日,她没出过门。大妹来过三次,来看冬雪,主要目的是安慰冬雪。大妹每次对冬雪都是满满的感叹和内疚,然后再对自己进行批评和剖析,说自己 并不知道冬雪喜欢房传林的事,要是她早知道,就不会让冬雪嫁给玉庭等等,啰 啰唆唆说一堆,目的还是劝冬雪跟何玉庭好好过日子,既然误打误撞嫁给何玉庭 就是上天成就的缘分,何玉庭立过功又是革命复转军人根红苗正,冬雪跟着何玉 庭不吃亏。
       冬雪只管听着,极少言语。 大妹最想知道冬雪和何玉庭之间是否做了男女之间那些事。按照大妹的逻辑,只要冬雪把身子给了何玉庭,就会沉下身子好好过日子,她就不用再为他 们担心。
      冬雪聪慧,当然懂得大妹的意思,她没给大妹任何暗示。

    “玉庭对你好吗?”大妹问。
      冬雪低着头没答。 见冬雪不语,大妹继续说:“雪妹,你要怪就怪姐,是姐糊涂,没搞清楚你的意思,还以为你同意何玉庭哩!唉,没想到事情弄到这步田地,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没法挽回。如果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姐也一定帮你,可是疆北电厂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何玉庭新媳妇,唉!别说疆北电厂,就是整个疆北也人人皆知。 疆北地委书记梅古城是何玉庭在部队的老师长,你见过的,你们结婚那天,梅书 记亲自来祝贺,还表扬你哩!”
       结婚摆喜宴那天,冬雪忙着招待客人,一位身材魁梧高大英武的中年男人刚 踏进门就喊:“老赵、赵义忠!你个老小子快出来见我,哈哈,听说小庭子今天 结婚,我不请自来凑热闹。”
       梅书记嗓门大,声音浑厚有磁性。 “哎呀,梅书记,欢迎欢迎!”常五姑连忙迎上去。 “赵义忠呢?那个老小子咋不出来见我?还有新郎官呢?咋都躲着不见人影?”梅书记没看见赵义忠和何玉庭,他问常五姑的同时,眼睛却在人群里踅摸 赵义忠和何玉庭。
    “梅书记您别找了,他们俩不在,我正为这事生气,你看都啥时候啦?两个 不着调的玩意!新郎不在新娘一个人典礼吗?”常五姑嘟噜着嘴不满地指着太阳 说,“结婚没新郎官,扔下我们一帮老娘们领着新娘在家唱独角戏,我们不要紧,  人家新娘心子心里咋想?梅书记,逮住他们,你要好好剋他俩。”五姑不失时机 地向梅书记告状。
     “赵义忠真是乱弹琴,现在是啥年月啦?又不是行军打仗!”梅书记沉着脸 说,“赵疤瘌太不像话,再忙也得把小庭子放回来。结婚没新郎官让新娘子自个 拜堂,这种事除了赵疤瘌能干出来,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常五姑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定好的日子,说得好好的事情,赵义忠限我 两天置办酒席,他甩手啥事不管不说,自己脚底抹油溜了。梅书记给我们评评理, 他们不干活儿也就算了,起码典礼把新郎官送回来呀,眼看宴席快散了还不见新 郎官的人影,我们电厂家属知道这些男人的德行,人家新娘子不知道,让人家姑 娘咋想嘛!”五姑连珠炮似的跟梅书记数落赵义忠的不是。
     “赵义忠和小庭子现在在哪?”梅书记气哼哼地问五姑。 五姑见梅书记动了真火,赶紧又替赵义忠打马虎眼,她笑着对梅书记说:“已经打发疆生去叫他们了,估计马上就到!”
       常五姑虽然嘴上不饶赵义忠,但是关键时候护着赵义忠,用她的话说,自家 的男人自己疼,在外面要给男人面子。在家里五姑当家,赵义忠处处让着五姑, 在外人面前,五姑给足赵义忠面子,无论赵义忠说啥话做啥事,五姑都不驳他。 赵义忠特别稀罕常五姑这点,有五姑做老婆特别知足。“冬雪同志,欢迎你来疆北,疆北需要你们的支持,我代表疆北地委向你表示欢迎!”梅书记朝冬雪伸出一只大手。
      冬雪不认识梅书记,经五姑介绍才知道他是疆北地委梅书记!梅书记是冬雪 从小到大见过最大的官,而且她还跟梅书记握过手。
       五姑在一旁向冬雪介绍:“疆北的梅书记,梅书记是义忠和玉庭的老师长。” 冬雪听梅书记表扬她,腮上落下两朵红晕。她虽然脸上羞涩,但是心里灿烂。 梅古城又说:“黄冬雪同志,疆北需要你,需要像你这样支持疆北建设的女同志。小庭子是战斗英雄,以后你们夫妻并肩作战把疆北建设成戈壁绿城,让对 面的他们好好看看,中国人是好样的,我们有骨气、有能力把国家建设好。黄冬 雪同志,你要对疆北有信心啊!”
       冬雪坚定地回答:“有!” 冬雪不明白梅书记所说的“对面的他们”是什么意思。后来,她明白“对面的他们”是指邻国,疆北与邻国交界。 梅书记的话像给冬雪注入一股力量,这种力量强而有力,是她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感觉选择来疆北是正确的! 如果不是因为婚姻的错误,冬雪是幸福的,她甚至为自己投身疆北建设感到幸运自豪!
       面对错嫁的男人,面对婚姻的变故,冬雪措手不及。她吓坏了,她退缩了, 她犹豫了。
       她内心发出一声声呐喊,她不愿意!然而,她不愿意又能怎样?她嫁给何玉 庭,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是不争的事实!
      冬雪不会离开疆北! 无论冬雪接受不接受何玉庭,都必须接受,至于以后冬雪能否真正接受何玉庭,连冬雪自己都不知道。
       冬雪始终低垂着眼。 大妹微俯下身子扭头仰视冬雪的脸。
     “雪妹,身子给了男人,心就给了男人。你和玉庭做过那事没有?”她低声 问冬雪。
      冬雪一脸平静,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见冬雪不吱声,大妹无奈地直起身子。大妹稍稍停顿了一会儿,拉过冬雪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说:“玉庭是你男人,别犟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是玉庭 的老婆,身子不给玉庭,你的心就收不回来飘在天上呢!姐是过来人,不信你试试。”
      大妹苦口婆心地劝冬雪。她从冬雪的眼神里判断,冬雪和何玉庭并没做过那 事。大妹暗暗着急。
      冬雪外面看似温顺,骨子里却十分倔强,只要冬雪不愿意,谁也改变不了。 大妹暗暗地骂何玉庭笨蛋 包!一个战斗英雄遇到自个这点事没一点办法和能耐!


                                                                                                        3


       冬雪愣怔地看着房传林门上新换的锁,心像被车轮碾过一般难受。 房传林在拒绝她,他不让冬雪再进他的屋! 冬雪的腿打着颤,她知道更换一把锁的信号就是房传林向她发出警告。 他讨厌我!冬雪眼里有了水雾。因为我结婚毁了彼此的约定?房传林,我没有毁约!我要问你,你究竟在这桩婚姻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黄冬雪是孤冷的。她站在房传林门前许久,整栋屋只有冬雪。何玉庭不在,房传林也走了。 电厂负责疆北地区的发供电。电厂的办公区在疆北市,疆北一号电站和正在筹建的疆北二号电站在疆北以北的喀拉塔斯。
       房传林负责供电,何玉庭负责发电,两人是电厂的顶梁柱。
      电厂这边也有何玉庭的办公室,他和房传林共用一间。何玉庭很少来这间办 公室,绝大部分时间住在电站。他喜欢待在机房,喜欢听发电机的轰鸣声。
       门上的锁,就是对冬雪的讽刺和笑话!它似乎在嘲弄冬雪愚蠢和妄想。冬雪 冷冷地瞥了一眼门上的锁,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锅台上放着那只面碗。冬雪的眼光落在碗跟前的小布包上,那是她送给 房传林的手绢和领衬。房传林还给了冬雪,态度决然!
      冬雪不恼不惊,她平静地将手绢装进口袋。她望着眼前的面碗苦笑,也好也 罢!这种方式何尝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和解释。
       他和她之间只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用不着解释!她想。 已为人妻定要尽到人妻的责任,她不会违背道德,与社会不入流。冬雪又是矛盾的,她觉得是自己害了房传林,想为房传林做点事,去关心他关注他,不掺 杂任何杂质,像朋友一样。对,哪怕做朋友,难道他们连朋友也不能做吗?冬雪 的心隐隐作痛,她懂得,如果房传林不在意不难过不用心,他不会那么决绝地把 信物退还给冬雪。他心里定有情有恨!房传林在这桩婚姻里是干净的,他也是误 会的受害者。
      房传林心里有她,因为有爱才决绝!冬雪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弥补自己对 房传林的伤害。
      他恨她。冬雪想。她没有理由阻止房传林恨她,因为在他心里是冬雪耍弄了 房传林。
      冬雪不渴求房传林的原谅,因为原不原谅对他们已经没有意义。她希望房传 林幸福快乐,然而,房传林并不快乐。
      她想跟房传林解释,但是她又能解释什么呢?是她失约于他,成了何玉庭的 妻子,她难道跟他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或者说她很无奈?解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对她和他都已经苍白无力。
       冬雪怅然沉重。

     “冬雪,想啥子哟?”苟玉英趴在厨房门口把尖尖的脑袋探进厨房,她瞧着愣神的冬雪问道。
     “没想啥,我在洗碗。”冬雪说着拿起锅台上的碗。
       苟玉英直起身整个人站在厨房门口。

      “冬雪,出门呗!在家卧着干啥哟?”苟玉英手撑着门框笑着对冬雪说。

       冬雪不认识苟玉英,今天第一次正式见她。结婚那天,虽然苟玉英在婚宴上里里外外地忙,因为人多,冬雪没记住她。苟玉英却认下了冬雪,她喜欢冬雪, 就是看上一眼就喜欢的那种,冬雪是温润的。
     “您有事吗?”冬雪问苟玉英。她看着苟玉英,不知道如何称呼苟玉英。 电厂家属是热情的。 这几天,冬雪家里时不时有人送来吃的,要么端来一缸羊奶,要么送一碗熟洋芋,或者大妹送几张薄饼,再或者大凤送一碗咸菜…… “在家闷哟,出去转转。”苟玉英笑着说。 冬雪走到苟玉英面前摇头说:“不闷,在家挺好。” “好啥子!一个人在家没啥意思,出去转转,今天我休息陪你喧会儿话解解闷。”苟玉英的口音是四川方言夹带疆北话。 冬雪为难地看着苟玉英,她不熟悉疆北。 “哎呀,冬雪妹子,玉庭晚上才回来嘛,你一个人待屋里寂寞没啥意思。”
       苟玉英嘻嘻笑着,“知道不?鲁花这婆娘肚子里又装上喽,她这次想生个男娃, 我看她走路的姿势,未必。”她摇头,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
       冬雪茫然地顺口答道:“不知道!”她的确不知道,连鲁花是谁冬雪都不知 道,咋能知道鲁花怀孕的事。
     “鲁花再生就第六个娃,而且全是女娃,如果这次再生不出男娃,嘿嘿,她 还得继续往下生,非生出个男娃才肯罢手。生吧,疆北人少,多生几个娃娃也算 给疆北做贡献。鲁花好样的,是我们疆北女人的榜样,她能生真好。我就没 这个本事,哎,肚子不争气。”苟玉英羡慕地说。
      冬雪嘴巴微张,她吃惊地望着苟玉英,呆愣了片刻问苟玉英:“生孩子也算 做贡献?”
    “是呀!人多力量大,疆北等人建设哩。”苟玉英点头。 “啊!怎么可能呢?”冬雪质疑。
    “真的。”
      冬雪摇头不信。 苟玉英见冬雪不信,她着急地说:“你看你,冬雪妹子,咋不信呢?” 冬雪淡淡地笑,她真不相信在疆北生孩子也是做贡献,这算什么逻辑呀! 苟玉英认真地对冬雪说:“疆北条件不好,从关内来疆北一趟得半个月,换好几次车,坐完火车坐汽车,坐完汽车坐卡车,坐完卡车坐马车,坐完马车坐牛 车才到疆北。关内人不愿意来疆北,一听疆北得吓死。疆北在以前叫关外,是过 去朝廷流放犯人的地方,没人愿意来。”
       冬雪好奇地问苟玉英:“你为啥愿意来疆北呢?” “愿意?”苟玉英笑呵呵地说,“冬雪,这么给你说吧,我们每个人都有故事。” “故事?” “嗯。”苟玉英点头,“疆北电厂男人女人都有故事,这些故事没秘密,大家都知道。”
      冬雪对苟玉英的话非常感兴趣,她拉着苟玉英的胳膊说:“到里屋,我想听 你讲故事。”
     “想听故事?”

      “想。”
      苟玉英跟着冬雪进了卧室。 “我讲的是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没书上的故事好听。”苟玉英不好意思地说。

    “我喜欢听!”冬雪一脸认真。 冬雪想通过苟玉英了解疆北,了解疆北电厂的人,还有,她还想了解房传林和何玉庭!
     “讲些啥?”苟玉英眨着圆圆的眼睛,自嘲地对冬雪说,“我这人不行,狗 肉包子上不了台面,胡咧咧还行,让我正儿八经地讲不知道说啥好哩!”
     “就说说你的事,你咋来的疆北的?为啥愿意留在疆北?”冬雪提醒苟玉 英说。
     “讲我?”苟玉英双颊绯红。 “嗯,讲你!”
       苟玉英一脸窘迫。她三十岁刚出头的年纪,个子矮小,两条麻花长辫盘在头顶,一张白晳甜嫩圆嘟嘟的娃娃脸,是皮肤水嫩的四川妹子。虽然跟着丈夫惠家 财在疆北待了十年,但是疆北戈壁大漠的风吹日晒并没影响她天生水嫩的肌肤。
     “我给你讲赵厂长和五姑的故事。”苟玉英转了话题笑嘻嘻地说。

     “赵厂长和五姑也有故事?”冬雪惊奇地问。
     “有。” “讲吧,我愿意听。”
       苟玉英给黄冬雪讲赵厂长和五姑的故事,冬雪在一旁认真地听。


                                                                                                     4

 

       1955 年,赵义忠解放疆北的时候,疆北到处是戈壁荒漠。疆北地区一穷二白, 电力生产更是一片空白。
       新疆和平解放以后,何玉庭他们一批与电有关的解放军电话员,集体就地转 业留在新疆,他们被分配到乌疆电厂。赵义忠和何玉庭是乌疆电厂的奠基人。
       当时,团长赵义忠接到组织命令,带人到关内电厂学习,后到乌疆电厂当了 副厂长,享受正团职待遇。
       赵义忠和何玉庭成为乌疆电厂第一代建设者,为新疆电力发展写下浓墨重彩 的一笔。
       1955 年 3 月。赵义忠被老首长请到办公室。他笔直地坐在老首长对面不知 道老首长找他要谈什么。他脾气耿直,弯弯绕费脑子的事他不做。
      首长微笑地看着赵义忠,赵义忠明白首长肯定有新任务交给他,他习惯首长 的做事风格。
      赵义忠等待首长给他下达命令。 “义忠,派你去疆北,你同意不?”老首长语气深沉地说。 赵义忠稍微一愣,接着声音洪亮地答道:“报告首长,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老首长起身走到赵义忠对面前,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赵义忠的肩膀说:“义忠,不要急着回答我,考虑清楚再回答。”
     “首长,考虑清楚了,听从组织安排,我去疆北!”赵义忠大声说。 老首长顿了顿,他注视赵义忠的眼睛:“义忠,你要明白,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你有家,有老婆孩子!” “报告首长,到祖国最需要我的地方去,家事不重要。”赵义忠站立、挺胸,眼睛目不斜视地注视前方。 “义忠,我们解放了疆北,我们还要去建设疆北。疆北电力发展缓慢,疆北要发展,电力建设要先行,有了电,疆北建设才有希望!组织上决定在疆北筹建 电厂,认为你去最合适,你熟悉疆北。”
     “谢谢首长的信任!” “别忙答复,回去考虑好再回答不迟,不勉强。” “不用,我现在就可以回答!”
     “疆北环境差,一切工作都得从头开始,靠双手自力更生艰苦创业,你要做 好吃苦的思想准备。”老首长强调说。
      赵义忠回答:“首长,我明白!” “有困难有想法提出来,组织尊重你的意见。”首长拍着赵义忠的肩膀示意
他坐下,又问道,“家里有困难吗?” “没有!”赵义忠立正回答。 首长示意他坐下。
     “义忠啊,不忙着回答我,回去跟你爱人商量,要充分尊重和考虑你爱人的 意见。”老首长语重心长地说,“虽然组织上考虑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还要 充分尊重你和你爱人的意见。疆北条件比乌疆差,距离乌疆一千多公里。”首长 说着把手搭在赵义忠肩上声音喑哑地说:“到了疆北,根就扎在疆北,以后家就 在疆北,子子孙孙就有可能留在疆北!”
     “请首长放心,赵义忠听从组织命令。我是党员,要到祖国最需要我的地方 去,疆北需要我,我就扎根疆北,把子子孙孙永远留在疆北,建设疆北无怨无悔!” 赵义忠不假思索地回答。
       首长眼神复杂地看着赵义忠。
     “请首长放心,请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首长低头沉思片刻后,抬起头盯着赵义忠说:“义忠,疆北你去过,条件艰 苦环境恶劣人烟稀少,上次你奉命解放疆北,是暂时的,而现在去疆北是长期的 或者是永远的……”
     “疆北风沙大蚊虫多,冬天雪大气候寒冷常冻死人,这些我都知道。”赵义 忠如背书般地说。说完他紧紧盯着首长的表情,见首长沉默又说道:“疆北再苦, 没有红军长征苦;疆北条件再恶劣,比不了战场上的枪林弹雨!”
     “你的态度非常好,可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回去跟你爱人好好商量,征求 她的意见。”首长双臂环胸看着赵义忠说。
       赵义忠忽地站起来,他坚定地对老首长说:“不用商量,我说了算,娘们家 家的没啥好商量的,疆北我必须去!”
     “莽撞!”老首长瞪着赵义忠严肃地说。 赵义忠在老首长面前不敢再胡言乱语,他担心首长生气不让他去疆北。 “你爱人在哪工作?孩子多大了?”老首长关心地问。 赵义忠立正挺胸昂头回答:“报告首长,她叫常五姑,在乌疆服务站工作,孩子两个月,叫赵疆生,是个小子。到疆北没有任何困难!”在说到“到疆北没 有任何困难”时,他的声调提高了八度。
       首长笑了,他明白赵义忠的意思。 赵义忠见首长的面孔慢慢温和,他走到首长面前笑嘻嘻地说:“首长,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您请放心,我绝对把根扎在疆北。嘿嘿,五姑身体棒哩,我们在 疆北多生几个孩子,人多力量大,为疆北建设多出把力。”
       首长猛地拉下脸,他拍了一下桌子骂道:“好你个赵疤瘌,净想歪门邪道、 投机取巧。告诉你,去了疆北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干工作,否则就换人!”
     “首长,您别着急,我,我这不在向您表决心嘛!您还不知道我,不会说话, 净坏在这张破嘴上!”赵义忠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笑嘻嘻地对首长说。
       首长面色凝重地对赵义忠说:“义忠,这次派你去疆北筹建电厂,时间短任 务重,只有六个月零十八天的时间,必须在十月一日之前给疆北通上电,为成立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送上一份厚礼,让边疆人民看见光明!”
      老首长的话铿锵有力。
      赵义忠知道这次任务艰巨。 论带兵打仗,赵义忠天不怕地不怕,他打过无数次硬仗恶仗,再难啃的骨头他都能完成。这次筹建疆北电厂,他心里没底。


                                                                                                       5


      老首长了解赵义忠的脾气和性格。 在老首长的眼里,赵义忠绝对算得上一条骁勇能战的铁汉。 当年与日本鬼子在松树岭的恶战,老首长从没忘记,也不敢忘记,战斗何等惨烈,令他不敢回味。当年,他所带的八路军纵队被敌人从四面八方包了饺子, 身边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倒下,身为师长的他也身上负伤。
       如果不及时突围,就会遭遇全军覆没,敌人此次疯狂围剿是有备而来,目的 是全部歼灭他所率领的纵队。
       战场上仅仅有一秒钟的决策和判断! 一秒钟的犹豫,身边就会有无数战友倒下。 “师长,敌人左翼军事薄弱,我带领我连从右侧与敌人交锋吸引敌人火力,五分钟以后您和大部队从左翼撕开一条口子突围。”赵义忠红着眼睛对他说。 他没见过赵义忠。战场需要的是时间是策略是机智和勇敢。 他盯着赵义忠问:“你哪个连的?叫什么名字?连队有多少人?” “报告师长,我是一营二连的赵义忠,我的连队目前无一伤亡,保持原建制!” 赵义忠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他怔了一下,在这么激烈的战斗中赵义忠的连队竟然无一伤亡,他不知道该相信赵义忠,还是不该相信赵义忠。 “师长,来不及了,敌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请您相信我,现在没时间解释。
      我绝对将敌人的火力吸引过来,减少左翼压力,保证大部队突围;如果有闪失您 枪毙我。”赵义忠急了,他大声向他说道,“师长您下命令吧!”
       时间就是生命!这是战场,身为指挥员的他没时间抉择。
     “好,赵义忠同志,我同意你的突围方案,允许你从右侧吸引敌人的火力,但是你必须给老子活着回来!”他大声对赵义忠说。任何人都知道,赵义忠从右 翼吸引敌人火力,活着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他看着赵义忠顺着战壕跑远的身影,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知道赵义忠此次将 凶多吉少,或许这是他第一次认识赵义忠也是最后一次见赵义忠。
       突围后的第一件事,他就到处打听赵义忠,虽然他知道赵义忠活着的可能性 太小,但是他仍抱着一线希望寻找赵义忠,他强迫相信赵义忠还活着。
      他在医院找到脸部受了重伤的赵义忠。 老首长相信赵义忠的能力,他是一员虎将,能打硬仗,能啃硬骨头,派他去筹建疆北电厂,无论任务多重,他一定会完成。 电厂必须在十月一日之前给疆北通电,这是新疆人民政府给疆北人民的一份厚礼,给疆北人民送去光明和希望! 雷厉风行的老首长站在山顶凝视疆北方向,脸色沉重,派赵义忠去疆北,他有许多的不忍和心痛。赵义忠为了全国解放事业,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当全 国人民喜气洋洋迎接新中国成立,他唱着王震将军“白雪罩祁连,乌云盖山巅, 草原秋风狂,凯歌进新疆”的战歌随大军进入新疆平息叛乱。而今天,他又要去 最艰苦的疆北!
       没有厂房没有技术没有人,只有命令!赵义忠坐着卡车出发,距疆北百余公 里时,有一条大河切断了他去疆北的路,他摆渡过河转乘马车到达疆北。
       何玉庭也来了。他自愿从乌疆电厂跟赵义忠来疆北。他曾是赵义忠的话务员。 老首长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6


    “不行,你去疆北我不去,我坚决不去,我和疆生回关内!”
      赵义忠的话还没说完,常五姑脸色唰地变成灰白,她跳起来大声对赵义忠嚷道。
    “五姑,你听我慢慢给你讲。” 常五姑恼怒地指着赵义忠骂道:“赵疤瘌,你个王八蛋,我常五姑瞎眼嫁了你!我被你害了一次又一次。这次你说下大天来,我也不跟你去疆北!”她骂着 骂着哭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赵义忠你再绑我试试看,你个疤瘌脸, 我从来没看上你,是你逼我嫁给你,你逼的。这日子刚刚消停点,你又要去疆北 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呜呜呜。我常五姑咋这么倒霉,碰到你这个没心没肺的 疤瘌脸!”五姑越哭越伤心。
       赵义忠一言不发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上,任常五姑责骂哭闹。 “你个没良心的,你不为我考虑,也得为疆生想想……呜呜呜,疆生还不到一岁,你让他跟你去疆北,乌疆那么多人,为啥偏偏你去?为啥不让别人去!我 不去,你也不能去,呜呜呜,你个赵疤瘌脸,太欺负人了!”
       赵义忠见常五姑哭得伤心,朝哭哭啼啼的常五姑跟前凑了凑说:“我答应你,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以后哪也不去,就待在疆北!”
     “滚一边去,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哼,你以后哪也不去?没有比疆北更苦 的地方,你还能去哪?”常五姑扯了扯嘴角冷讽道。
       赵义忠见五姑略微平静了一些,觍着脸说:“老婆深明大义,一定会支持我 的工作。我们都是党员,到最艰苦的地方,到最需要我们的地方去!”
       常五姑冷着脸说:“别给我来这套,说破大天我也不同意去疆北。” “你不去就不去,你和疆生留在乌疆,我自己去疆北。”赵义忠嘿嘿笑着,他只能给常五姑来个缓兵之计。 “你也不能去!”常五姑一边说一边起身,“我去找老首长,疆北你不能去!”
      她抬脚朝门口走。

    “你敢!”赵义忠大喝一声。
      常五姑杵在原地,赵义忠的声音冷严,吓住了常五姑。她明白,事情不戳到 赵义忠的心窝子,他轻易不会对自己发火。
       赵义忠发火,五姑真怕!
       常五姑转身瞪着赵义忠,赵义忠也恶狠狠地瞪着常五姑,他的眼神里“噌噌”往外冒火星子,五姑不禁打了个寒战。 夫妻俩对峙了足足有三十秒钟,赵义忠的冷严在常五姑的眼神里渐渐熔化温和。
     “五姑,我们解放了疆北,不能因为疆北条件艰苦就把疆北丢了,不去搞 建设。疆北有漫长的边防,无防不国,有了坚固的边防,才有新疆的安宁,才 有国家的稳定。疆北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我们守在疆北,就守住了祖国的西大门。 虽然我们放下枪,但是在疆北搞建设,同样是在战斗,是无声的战斗。守土有 责,我们有责任维护国家尊严!”
       赵义忠是坚定的。 五姑歪着脑袋垂下眼皮,她不再看赵义忠却直想哭。
     “疆北电力是空白,目前只有一个小型发电机,还是解放疆北时安装的,我 查看过疆北的地理环境,疆北水资源丰富,有五条河流贯穿疆北,五姑,组织上 培养我学习电力技术,又送我到关内学习,就是希望我为新疆电力做贡献啊!” 赵义忠对妻子柔声说。
     “可是,可是你为疆生考虑过没有?”五姑抬起头,眼里噙着泪,“把疆生 带到疆北受苦,你忍心吗?”
     “疆生是孩子,疆北那么多孩子就不是孩子吗?疆北的孩子能在疆北生活, 疆生为什么就不能?”赵义忠说道。
       五姑不再言语,转身去里屋哄孩子。五姑知道,赵义忠决定的事八匹马也拉 不回来,她跟他理论再多也是闲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