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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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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所幸的是,这一切不顺心之事,在军训结束,正式开学之后,很快便烟消云散,变得微不足道了。
因为我遇到了一位很好很好的老师,他的名字叫陈一剑。
陈一剑是我的专业课老师,主讲《英美文学概论》,与那些在高校中做学问做到老眼昏花的学究们不同,他今年不过四十岁,正处于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他风度翩翩,永远西装笔挺,鼻梁上架着一副考究的金丝眼镜,五官虽然称不上英俊,可也端正而斯文,岁月虽然在他的脸上印刻了许多印记,但并不显得如何苍老。总之,以中年男子的标准来看,他绝对算得上一位上佳人物。
除了外貌周正,陈老师的内里也相当不赖。我知道陈老师出国留学多年,学术方面颇有建树,更说得一口地道的伦敦腔,光凭口音也足以秒杀一众外语学院的女生——要知道,别说中国了,就连美国人都疯狂追求伦敦腔呢!
当我听完他的第一堂课,我便如从前的许多女生一样,不知不觉间被他的魅力所折服,无可抑制,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我孤僻内向惯了,绝不会像那些大方的女生,一下了课就围着陈老师,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一会儿提问一会儿打趣,满教室里皆是她们的热闹。
我想陈老师虽然一直很好脾气,耐心又温柔地为她们解答各种无聊的问题,可实际上,他也许并不喜欢过分张扬的女生罢!
我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笃定,可是冥冥之中,我觉得自己同陈老师是心有灵犀的。
我只是永远坐在教室靠窗的一角,听课,记笔记,偶尔用铅笔在本子上画一画陈老师的模样,我是那样的安静,安静到不被任何人注意。
直到半个月后,陈老师单独叫住了我:“乔月,下课后你留一下。”
待其他学生走光之后,陈老师扶一扶眼镜,对我笑得很温和:“乔月,我对你的印象很深。”
我怔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陈老师对我印象很深?陈老师竟注意到我了吗?全系那么多的学生,他偏偏对我有印象……想着想着,我脸颊“腾”得泛了红,“陈老师……为什么这么说?”
陈老师的笑容依旧亲切:“上节课不是给你们布置作业了吗,我批改之后,发现你的专业知识很扎实,提出的观点也挺有意思,一般的学生,只会按着课本背诵答案,想不出什么新意来。”
眼见我只是红着脸羞涩,不知道如何开口搭腔,陈老师便又补充了一句:“你的眼睛很特别,我能从中看到你的灵魂。”
我愣住了,猛然抬头,长久地与陈老师对视。
陈老师说,他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灵魂,而这一刻,我近乎痴迷地凝视着他,我倏忽间,从他的眼睛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陈老师若有所思地望着我,随之却是不肯深入,转而语气和缓地,换了一个话题:“开学半个多月了,学习方面,你有什么困难吗?”
我摇一摇头,声如蚊吶:“没,谢谢陈老师关心。”
陈老师笑一笑,“其实是这样,我最近在写一本关于罗马与希腊文学的书,需要一个助手,我很看好你,你是个文静的女孩,心思也细腻,想必是能够胜任这份工作的。你愿意跟老师,一起来完成这本书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
从前,我只能远远地注视着他,而这个猝不及防的时刻,他竟主动邀请我,帮助他进行学术研究。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对我,也有一点点不一样的感情?
或者说,我们之间真的是有缘分的,他知道了我心里在想什么,所以满足了我卑微的企盼?
我眨着眼睛,几乎要手足无措,“当然,当然……我很高兴……能帮上老师的忙。”
陈老师收拾起教案,隐藏在眼镜后面的眸子里含了某种奇特的深意,语气却依然是和蔼可亲的,仿佛最标准的师长:“那好,周五晚上八点。你来办公室找我吧,有时间吗?”
我当然有时间。毫不犹豫地,我用力点头:“嗯,陈老师放心,我一定准时去!”
回到寝室,我依旧兴奋地无法平静下来,李洋与男朋友约会去了,其他两名舍友也结伴去参加社团活动,偌大的寝室,此时只剩下我一个人。而我左思右想,找不到事情做,索性打开台灯,找出一本厚厚的,半旧的日记本,在有些昏黄的灯光下,开始书写日记。
从上学开始,我就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对我而言,日记便是一片仅属于我一人的小小世界,最私密,最安全,能够让我倾吐心中一切喜怒哀乐,宣泄一切好的,或者不好的情绪。
我回想着陈老师亲切的容颜,不知不觉间陷入一种罗曼蒂克的畅想当中。我想到了小时候看过的名著《简爱》,书中,简爱便是一个出身低微,并不美丽的姑娘,可是她与罗切斯特先生的感情,却感动了一代又一代痴男怨女。
我情难自禁地在日记本中这样写道:
“亲爱的陈老师,您一定看过《简爱》吧,简爱曾经说过:‘你冷,是因为你孤独;没有什么人际的接触能撞击你心中的火。你有病,是因为人被赋予的最好的,最高贵和最甜蜜的情感离你很遥远。你傻,是因为不管怎么痛苦,你都不去召唤那种情感来接近你,你也不上前一步到它等待你的地方去迎接它。
“过去的二十年间,我便一直是这样生活着的,而现在,今晚,此刻,我想,这种困境也许将要被打破了,因为您,走进了我的生命……”
周五晚上八点,我依约前往陈老师的办公室。一路上,我只觉得自己胸腔中的一颗心砰砰直跳,犹如小鹿乱撞。我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自从司晨离开后,我已经习惯了将一切喜事压在心底,不与任何人分享,因为在这庞杂纷乱的世间,我只有司晨一个掏心掏肺的朋友。我不相信除了司晨之外的任何人,曾经的记忆太过惨痛,我再也不想一腔热血地把心事告诉旁人,然后换来一片毫不留情的耻笑。
我轻轻敲响办公室的门,陈老师果然在那里面。陈老师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穿一身简简单单的休闲装,办公室里的白炽灯光仿佛是过于耀眼了,令我感到有些晕眩,我一抬眼,便看见陈老师和蔼可亲的,冲我微笑着。
他说:“乔月来啦?快坐下吧。”
然后他亲手泡一杯茶给我:“老师新买的龙井,你尝尝看。”
陈老师这般热情,倒让我有些惶恐不安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怎好让老师如此客气?我起身,连连推辞道:“陈老师您别忙了,我……我喝水就行。”
陈老师却把我按回座位,语气温和,然而其中带了一点不容置疑的味道:“你坐,老师那本书,今后还要占用你许多课余时间,一杯茶又算什么呢。”
他的手按在我的肩头,我们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接触。世界仿佛在一刹那间缄默了,纯粹了,我仰头,望向他的容颜。
他其实真的不再年轻了。眼角已然有了些许细细的纹路,是无情的岁月印刻在他脸上的。他的身体散发着中年男子特有的复杂气味——不是商场里售卖的那些人工香水,而是一种混合了烟草,皮革,以及沧桑时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
还有隐约的衰败。人到中年,久经红尘,自然再也不复学校中男学生的青春活力,可是那股子衰败颓然的感觉,此刻却对我形成了致命的吸引力,谁说男人只在年轻的时候有魅力?那些与我同龄的男生,无数次的嘲笑我,伤害我,然而陈老师却不在乎外貌的优劣,独独选中了我。
我接过陈老师递来的小小茶杯,轻抿一口香茗,茶香四溢,将我和他包裹其中。尽管喝了茶,我却感觉更加口干舌燥,慌乱之中,我欲盖弥彰地开口,想通过说话来掩饰自己的失态:“陈老师……那本您要写的书,您再跟我具体说说……”
陈老师离开我,从书架上取来一沓厚厚的资料,“这是一些原始资料,你先带回去看一看,等你读完了,我们再讨论书的问题。”
我接过资料:“好的,老师……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给我么?”
他笑一笑,很温和地回复我:“没有了,你先回去吧,外面天黑了,路上小心。”
因了那本书,我和陈老师的关系一天天亲近,陈老师让我担任英美文学课的课代表,并直言不讳的向学生们宣布我作为他的助手,为他的新书奉献了许多。外语学院的每一名学生都知道了我是陈老师最欣赏的学生,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有史以来,我第一次为自己相貌不佳而感到庆幸——如今高校不复从前的神圣,如果我是一名姿色上佳的女学生,与中年男老师关系走得如此之近,大抵马上就会听到无数流言蜚语,陈老师的声誉也定然要受到污损。现今的高校里,教授未见得有多少研究能力,讲师未见得有多么出色的授课能力,所谓的祖国之花朵,世纪之骄子——大学生们,也未见得有几分学习热情与苦读劲头。大家统一之处则在于统统闲得很,镇日里无所事事,一同憋在偌大的校园里长霉生苔,所以八卦消息总是传的飞快,仿佛那些亦真亦幻,看似耸动实则无聊的消息都自己长着翅膀,生了双脚一般,一日之内就跑遍大江南北。
大学曾经被誉为象牙塔,如今是否依然名副其实,我不知道,但我一直是很喜欢学习的,因了陈老师的关系,我对学习的热情更高了。那本《论希腊与罗马文化之异同》的书籍完成之后,陈老师对我的关心不减,我常向他请教一些学习上的问题,他每次都十分耐心地给与解答。除了学习,他也很关心我的课余生活,甚至经常打趣我,问我最近有没有交男朋友——我的答案自然从头至尾都是否定的。
这种问题,说起来是有些暧昧的,但我们的关系一直很纯粹,我知道他没有家庭,四十多岁了依然没有结婚,可我从来不会出言询问他的私生活,我等待着他主动向我诉说的那一天。
毫无疑问,我是喜欢他的。从大一刚入学开始,喜欢了他很多年,我认为我们是相同的。精神上的想通,学术上的相溶,世界之大,我本以为自己注定孤独地走完一生,没想到上天终究仁慈,让我在有生之年遇到了陈一剑……
但,只要他不主动开口,我亦不会捅破这一层玻璃纸。我始终自卑于自己的容貌,陈老师虽然对我关怀备至,可我始终猜不透他对我是不是也有那方面的意思,毕竟,以他的条件,足够俘获任何比我更加美丽的女孩子。
那一天,我无意中走到学校后山,却在萋萋的荒草丛中巧遇了他。
学校后山是个荒凉僻静的地方,素来很少有人前往。而他,就那么理直气壮地躺在那里,耳朵里塞着黑色的耳机,手里捧着一本旧的看不出封面的书,一反往日西装革履的正装打扮,神情间竟有了几分调皮,令他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突然撞见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他,我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陈老师,我……”
他倒是神情自若,懒洋洋地开口道:“乔月,马上要放假了,你寒假有什么打算?”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可能会回家吧,但……也不一定。”
他把手中的旧书拿起来,示意我看,原来那是一本很旧的旅游杂志,“我过几天想出去旅游,愿意跟我一起吗?”
我怔了一下,陈老师邀请我一起去旅游?难道说……我的心底,迅速升腾起一股期待,而又复杂的感觉。
我们将要前往的地方,叫做良景镇。
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古镇,小到无法在地图上找到。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多么好的名字。
期末考试后,天气已经变得非常寒冷。春节将至,空气中开始弥漫起爆竹硝烟的味道,虽然刺鼻,但不由得让人联想到平安与喜乐。
我们相约在年前出发。一路有说有笑地乘坐火车,又转乘汽车,折腾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抵达了良景小镇。
我们散漫地沿街而行,随即发现这叫做“良景”的小镇子,的确未辱没了它那诗一般美丽的名字。
这仿佛是个可以让时间静止的地方。
没有早晚之分,没有四季之分,碎金似的暖阳终日笼罩着小镇的每一寸土地,一片片错落的建筑仍是旧时风格,青石砖铺就的小路在漫长的时光中被渐渐磨平,因此有了温柔的气息。
“乔月,你喜欢这里吗?”
他侧过头,笑意深深地问我。他的容颜沉陷在柔和的光线中,于是仿佛T台上那些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的男模,一瞬间令我倾倒。
我轻言细语地回答他:“当然,陈老师。”
“这里,就像我前世里的故乡一样。”
天气寒冷,陈老师让我把双手插在他的大衣口袋里,他就这样一点点的,把自己的温暖与我分享。
我们来到一家戏院门口,却发现院子里那些陈旧的长椅上已然坐满了人,多是已至暮年的老人和黄发垂髫的孩童,老人们半闭着眼,哼着依依呀呀的小曲,孩子们吵吵闹闹,互相追逐嬉戏。
但他们都在等待。
我蓦然间觉得眼前的场景,仿佛一场盛大却莫名的仪式。
然后有浓妆艳抹的戏子流水一般的登上台子,鸣锣开嗓,那些或清亮,或婉转的唱腔在暮霭沉沉的天色下犹如一台带有魔力的老旧唱机,播放着有关前世的离合悲欢。
我迷迷糊糊地听着,戏腔模糊,许多只能听个大概,只有其中一段唱词,反反复复,温柔呢喃,让我听得异常清晰: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忽然间,陈老师叫了我的名字:“乔月。”
我转头,沉默地凝望他,心中已经有所预感。
果然,他语气平稳地开口道:“我还从来没对你讲过我的私事。”
“你知道我旅居英国多年吧。”他用一个外院里人尽皆知的事实作为开场白,待看到我点头后,他话锋一转,却是说道,“可你知道为什么我活到四十岁,依旧没有家庭么?”
“我……”我低头,不知怎的,竟感到了几分羞赧,“这是老师的私事,不是我一个学生应该知道的。”
他笑一笑,“你我之间,没有必要再局限于师生关系了。”
还不待我仔细品味这句话其中的深意,陈老师便继续讲道,“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呵,那是二十多年前了吧,也曾经认识过一个女孩儿。
“坦白的说,那个女孩并不漂亮。虽然那是二十年前,国家尚处在一个百废待兴的时期,经济条件和生活水平远远不如现在,那时候的女孩子并没有现在这样的条件来充分打扮自己。但你知道,外语学院这种地方,向来是女生比例远远高于男生的,在各种各样的女孩子中,她实在是连普通的标准都达不到的。”
陈老师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可是除了长相,她在其他方面又是格外的优秀。偌大的英语系,泱泱数百名学生,她永远是全系第一名,而且总是压倒性优势,我仿佛就从来没见过她考第二名的时候。除了本专业的学习,她还很喜欢读书,经常一整天一整天的泡在图书馆里,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古人说的话,总是精辟而到位的,同样一个问题,她的见解永远比同龄女生更加透彻,深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上了她。那时候的我也是有些内向的——我们总是在图书馆中碰到,一次,两次,三次,从素不相识到点头之交,再到熟稔至极,我们的关系,一天一天变得亲近。”
“那个年代的学校图书馆普遍比较狭小陈旧,我想我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当初的场景,逼仄的书架间,散发着幽幽的书卷香气,而零碎的阳光透过窗户,星星点点的洒在上面。我不经意地一抬头,便与书架对面的她对视。她总是先微微一笑,然后很不好意思地转开视线,笑容盛放在她并不美丽的脸庞上,却是别有一番风情……”
陈老师从最初的平淡叙述,渐渐说的动情,而我听着听着,几乎不自觉地陷入了那段遥远的故事当中——他的描述那般细致,让我仿佛身临其境。二十年前的泛黄记忆里,正当青年,风华正茂的陈老师,还有一个与我如此相似的女生,时光在这一刹那仿佛重叠了,我从未见过那个女生,今天之前,我也并不知晓那个女生的任何事情,可是现在,在陈老师的讲述下,我似乎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女生的背影,她瘦弱,因为自卑而微微驼背,穿一身深蓝色的的确良连衣裙,背一个半旧的书包……我还来不及看清她的容颜,她便随着时光的洪流,渐行渐远。
我忽然间明白,为什么陈老师要格外地对我好。
“陈老师……”我抿一抿嘴唇,轻声问他,“然后呢?”
“然后?”陈老师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的目光慢慢眺望着远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沉默片刻之后,他方才继续说道:“在我眼里,她什么都好,聪明的头脑,安静的性格,善良的心灵,可是在其他女生眼里,她却什么都不好。她们嫉妒她高高在上的成绩,分明是自己上了大学便不愿意用功读书,把时间全浪费在花前月下谈恋爱方面了,却不能容忍她霸占第一名的宝座——那些庸俗女孩的逻辑实在可笑,难道长得美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享受一切,不必付出任何努力?红颜自古多薄命,西施貂蝉尚且不敢奢望这样的命运,何况她们,也不过是些庸脂俗粉,只是比她好看一点点罢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们开始欺负她,诋毁她,她们会故意地偷走她的专业书,笔记,仿佛这样她就没法取得好成绩了,与她同寝室的女生更加过分,甚至把她的被子扔到楼下,让她没法睡觉……这些事,她全都一个人默默地压在心底,不倾诉,也不反击,总是逆来顺受,承担着一切恶意和苦难。”
陈老师叹一口气,历经人世风霜的脸庞上,慢慢浮起一抹隐忍的痛苦:“她的遭遇,我一直到毕业聚会那天,才从喝醉了酒的同学口中知道,这是我毕生的憾事,如果我早一些知道,如果她一开始就把心中的苦闷向我倾诉,或许事情最终并不会发展到那种程度,可惜,那时候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她,终究无可挽回了。”
陈老师情不自禁地,用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我注视着他,一动不动,近乎贪婪地体验着他给予我的温柔。这样亲密的举动,我们相识数年,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我们两相对视,我发现他疲惫的眼睛中似乎闪烁着几点泪花,我知道,这一刻,他是从我的身上,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