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兰仁

应该算老野外了，摔跤、跌倒、趔趄是司空见惯了，留下许多笑话。然而，那大多是道路崎岖，阴雨湿滑，不得已而为之，大多拍拍身上的灰尘，揩揩衣服上的泥水就没事了。然而最近一次平地摔跤，在心里留下深刻的记忆及阴影，至今挥之不去，让人心生后怕。
　　前几天，听户外群的召唤，走一条登庐山的新路线。据说这条登山路线是白鹤涧，乱石岗，大口瀑布，含鄱口和牯岭街。虽然是本地人，但乱石岗还是首次听说。据称是近年驴友发现的地方，自己又不是专业驴友，不知道也就不奇怪了。乱石岗是什么样的，全然不知，该不是什么很危险的地方吧？心中没底，有些忐忑，在登山起点老屋余村时，问了许多队友，都没有答案。
　　“来爬山消食减肥的吧？”登山前小憩时，农家男主人问我。
　　“嘿嘿，经常去吗？”我反问道。
　　他看了看我，答非所问地说：“是的，没有危险的。来我这里多住些日子，帮我做农活，保证你立见成效，会变得身轻如燕的”，说话之间，不时瞟着他装潢讲究的三层楼房。如今山里人，不仅以从事农林业生产，而且旅游收入可观，他在做广告呢！
　　预知乱石岗不危险，就放心了。这辈子，因职业的关系，走过许多山水，历经了无数的险难，对探险已经没有兴趣了。平日里，锻炼不能拼命，身心愉悦即可。
　　然而，经过个把小时登山后，当乱石岗横亘眼前时，险峻还是让我震撼不已，有点后悔来到此地。向上仰望，蓝天之下是庐山五老峰，五老峰之下就是壁立千仞的陡崖，陡崖之下，是稀疏的树林，树林之下就是长约两里，宽200米有余的乱石沟，也即大家说的乱石岗。
　　见过茫茫无际的戈壁石漠，怪石嶙峋洪水冲沟，但首次到如此多、如此大的飘石汇成如此规模的山沟，此情此景，有点像动画片里，开天辟地时地动山摇，怪石乱飞的画面，难怪驴友用红油漆自封“中国第一乱石岗”的称号。乱石岗都是清一色的灰色坚硬的砂岩飘石，飘石之间还是飘石，未见一颗小树，少见成片绿草，山洪和泉水早将细砂及植物冲的无影无踪。乱石岗中，飘石相互乱堆散叠在一起，山风吹起，静听有乱石之间摩擦发出“咯咯”声的幻觉；飘石直径都在一米以上，大者十米有余，形状怪异，有尖棱的，有圆滑的，有球状的，有桌状的，有的是天桥，有的就是拦路虎。人行其上，似蚂蚁爬气球，滑稽又危险。
　　此时知道山下男人说的“身轻如燕”重要了。少数胆大的年轻小伙子，行在飘石之上，蹦跳如猴，又快又准，不一会儿就不见人影。大多数人是手脚并用，或爬或走，攀吊齐上，顾不得形象，望身后的人姿势觉得可乐，别人仰望你时觉得可笑。个个神情专注，人人如蜗牛慢爬。
　　最终，百多人队伍先后到达乱石岗顶，坐在岗顶的台阶上，回望乱石岗，回味征服的快乐，讲述攀爬的历程和心得。“我知道危险，小步小步攀爬，每步安全，步步安全”，“我在数着步数，小步小步加起来，就到岗顶了”，几位妻子嗔怪男人：“知道靠不住你，只有靠自己，哼，咬牙不也是过来了？”也确实靠不住，总不能背着老婆攀石吧。领队说：“乱石岗开通有几年了，这么危险的地方，成千上万人走过，没有听说出一次危险，伤一次人。”这也许是人的本能起作用，知道危险，知道无依靠，就会全神贯注，就会团结协作，共渡难关的。
　　过大口瀑布后，去含鄱口的路很平坦。然而就是这平坦的路，却出现意外。爬过乱石岗的人，看眼前的路，如履平地，放松自己，眼睛开始乱瞄，步伐开始随意。于是，队伍里开始有人趔趄了，有人摔跤了。
　　我是在不经意间翻到路边的小溪里。当时，人懵了，不知道如何从河滩上爬起来，坐在山路的台阶上。妻子不解地问我，咋回事，老野外，还出这样的事？
　　以前在野外时，山路崎岖，偶然也摔跤，不过都有准备，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像没事的人一样。今日意外事故，膝盖乌青，手肘流血，似乎比以前更疼，人更难受。我努力回忆着当时情景。带着征服乱石岗的欢乐，拍大口瀑布的俊俏，照松杉冰挂的冷艳，瞟溪沟里的清泉，拿着瓶子要接泉水喝，未想到雪水湿滑，脚踏虚步，摔在河滩上。
　　领队是“老司机”，嘿嘿地嬉笑道：“兄弟哦，我有过在平地疏忽大意而摔跤的经历。×的，平坦的地方虽然不会出大事，不会粉身碎骨，但意料之外，似乎摔得更痛，伤得更厉害，有人脊椎都会受伤！”
　　我咧着嘴说：“坏家伙，也不提醒？”
　　他委屈地说：“我像更夫一样，不断喊注意脚下，你们听吗？有这样的经历，下次就不会了。”看他一脸坏笑，就知道已经摔跤的人成了鲜活教材，他在上课呢，而且效果比他哑着嗓子喊叫要强百倍！
　　还真是这样，危险、困难的地方，有准备的时候，人会全神贯注，除了极个别地点时点，哪里会摔跤？检视自己，这辈子许多的遗憾及追悔，许多的坎坷与变故，不也是发生在如此这般的地方？

二0一七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