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给乌龟小黑喂食，想起曾经被它们伤了的心，不觉哑然失笑。翻开以前写的这篇文章，十几年来五味杂陈的养龟岁月如同褪色的故事书一页一页打开，把那些古灵精怪的小龟龟们带回我的眼前。
第一次养龟并非出自我本意。2006年，我教的高三一个学生带了个龟龟来学校，我看着可爱，放在手心，他只是好奇地探出头来看我。见我毫无恶意，便在我手上爬，顺着我的手臂竟爬到我的肩上。学生见我喜欢，反正他也懒得养，就给了我养。现在回想，这只龟龟是我见过的最活跃最与人亲近的。听说乌龟喜欢吃肉，我每次做饭都会留一点瘦肉给它。切成薄薄的一片片生鲜肉，用筷子夹着放到水里，它就马上遊过来了，一口吞下去，喉咙一鼓一鼓的，知道它很饿，我会每天喂它两次。后来它胆子更大了，就从我手指头上抢东西吃。我家客厅里有一个仿铜的铁艺双人秋千，我有时坐在上面看电视，听音乐，龟龟就躺在我的手上，我用手盖住它，它便眯了眼睛打盹，静静地趴着，任由我抚摸它的背。乌龟是爱干净的，我每天都用温水给它清洁。它也喜欢安静，我就让它在客厅的沙发下玩。有一天中午，女儿不小心把客厅的门敞开了很久忘关，我睡完午觉起来，龟龟不见了，我把家里找了个底朝天，很是失落。为此我一整晚都不开心，希望龟龟能突然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爬到我脚背上来。神奇的是，第二天下午，楼下的邻居敲我的门，他手里托着我的龟宝宝，真好！原来龟龟这一晚就躲在楼下楼梯间的角落。
我对这只失而复得的龟龟更加宠爱，有时还放在口袋里带出去玩。因为学校整体搬迁到高岭，这只龟龟后来陪着我们搬到了学校的宿舍住。
冬天来了，龟龟不怎么吃东西了。我上网查了查，原来温度太低，龟龟只能冬眠不吃不喝。我把它放在一个盒子里，弄了点沙子，在它身上盖上毛巾，让它冬眠。它一直趴在盒子里不动。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三月份阳光开始灿烂的一天，我把龟龟从盒子里拿出来，想给他晒晒太阳。可是它一动也不动的趴着，安静得让我害怕。象往常一样我用22度的温水给它泡泡澡，用干毛巾包了放在手心。可是无论我怎么样，它就是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看看我。两天后，我终于相信，我的龟龟死了。它没有熬过这个严寒的冬天。那段时间，我的心被愧疚折磨着。查了一下百度，说乌龟太小很难过冬，最好用恒温棒，或者电灯泡照射增加温度。我没有好好照顾它度过漫长而严寒的冬天，是我的无知害死了我的小龟！
第二次养龟龟是2011年的春夏之交。那天下午我接女儿回家。在她学校对面的街道拐角处有几个人挑着担子卖鸟儿，兔子，金鱼。我们路过，我看见还有人用网兜装了十来只乌龟在卖。我的脚步便迈不开了，我挑了两只巴西红耳龟，和我失去的龟龟一样的品种。这次我挑了最大的龟龟，我希望它们能度过下一个冬天。女儿也是欢天喜地。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她不停地问我问题，我也不能完全回答，因为我有限的养龟知识都是从网上看到的。于是我把龟放在她手上，胆小的她这次没躲闪。许是因为我对乌龟的亲近让她觉得放心。龟龟放家里后，我张罗着给它们弄个地方住。阳台很大，除了晾衣我们一般不去打扰它们。有个小水池干着在那儿，我放它们在里面，算是安顿下来了。还是每天两次，给它们放点水游游，弄点东西喂它们。龟龟开始的一个星期什么也不吃。不理我们。女儿就失去兴趣了。都不在我换水的时候跟着看了。一个周末，女儿的同学也是好姐妹彬子和寒寒来了。女儿带她们看龟龟，大家很是兴奋了一会儿。彬子喂我放在阳台窗户上的干虾给龟龟吃，也许是不厌其烦了，那只小一点的龟龟突然伸出头来，咬住了一只小虾子一口就吞了下去。孩子们欢呼雀跃地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我比她们还高兴。傍晚的时候，那只一直冷眼旁观的大一点的龟龟也开始吃起东西来。我终于放下一颗悬着的心。一天天地，龟龟在长。我发现它们可以吃青菜，水果，米饭，馒头等。我听说龟龟可以吃米，我试了一次，还真看见它们吃了米粒。当然，最开心的时候是喂它们吃鲜肉了。两只龟龟明明一大一小，可是抢起吃的来，大的总是要慢一拍。有时我不得不进行干预，用筷子轮流着给食。最奇怪的是中午和夜晚了，我们一走开，两只龟龟总是弄出很大的声响来。我偷偷看了几次，原来它们在设法逃跑。在水浅的地方，它们用力地冲刺想越过水盆的边缘。更让我忍俊不禁的是，它们后来开始合作了。大乌龟在下面，小乌龟在上面，叠罗汉一样往上爬。我换了一个大盆，避免它们成功“越狱”。不久，龟龟也累了，越狱的行动没那么频繁了。我有时就让它们在阳台上自由活动了。鉴于两只乌龟的不同个性，我为它们起了两个英语名字，Tom& Jerry。当然，大点的那个因为笨笨的爱静，喜欢睡觉，就是Tom了。小的那个机灵，调皮，不知疲惫，就叫Jerry了。它们还真像猫和老鼠动画片里的那一对。
有一次，我路过一个小超市，看见外面堆了很多的大泡沫箱子，我想这么大的空间，龟龟应该会很开心住里面。向超市的主人讨要了一个搬回家，马上清洗了一下，浅浅地放了一点水，把龟龟放在里面。不知怎么地，我决定把盒子搬到客厅窗户的防盗网格上。这样他们就能接受阳光雨露，和风细雨了。做完这些，我出去了一会儿。去后面父母家吃了晚饭回来后，我就去看了看乌龟。走到窗前，我傻眼了。Tom趴在泡沫盒子的顶部正要逃出去了，我马上把叛逃的它捉了回来，而Jerry已无影无踪了。我真傻！龟龟的脚有很尖的指甲，当然能够穿透泡沫盒子，象攀岩一样一步一步爬出半米高的屏障了。我发动女儿和二姐帮我一起找Jerry。三天过去了，我一次次在小区的犄角旮旯里搜寻，但是它再也没有出现。我真希望它能爬出来，拍拍我的脚趾，让我带它回家。它还不够巴掌大，真不知它要如何在这么残酷的环境下生存。日子一天天流逝，它在我梦里多次出现，一如既往地折腾。背叛我，不惜跳楼逃逸的Jerry，你还好吗？
没了Jerry的日子，Tom更加的安静。晚上入睡前水池里乌龟划水冲向岸边的声音就沉寂了。我也为孤单的它感到难过。一天放学我在校门口见到一个男子挑着一些乌龟，我叫住他，向他买了一只和Jerry一般大小，一个品种的龟龟。感觉我的Jerry 又回来了。Tom也是一样的开心。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和谐。我每天侍弄一下花花草草，和小龟龟一起看电视。我抚摸着它们的壳，它们很享受的样子，在我手里睡觉，很少睁开眼睛。或许龟龟也喜欢我？还是它们放弃了无谓的挣扎？我期望是前者。
第一次带龟龟出远门是去年暑假。因为我的工作调动，我来到了中国的南端。宿舍里没有阳台，也没有突出的窗台，阳光几乎不能照进来。我把龟龟放在学校养着。大姐家有一个储物箱，我拿了来放龟龟。学校里不能得到鲜肉，蔬菜等。我只能买了一点鱼食，龟龟却不是很喜欢吃。慢慢地，龟龟学会了吃鸡蛋和熟肉。因为我能从学校弄回的就只有这些。很担心龟龟的身体健康，我决定把它们放养到学校的水池里。学校有五处有水的假山池子，但其中三个有时会干着一段时间，不适合龟龟。再说那三个太浅，又没有落脚和遮阳的地方，太阳会晒伤它们。学校底层车库的旁边有一个小水池，池子里放养着很多金鱼，虾，鲫鱼什么的。最妙的是池子的中央有一座假山，小小的，但十分精致。石头缝里依着山势养着一些绿萝和滴水观音等植物。我吃完中饭好几次和梅梅去那里用吃剩的馒头喂鱼，看到鱼儿们从这边消失又从那边窜出来。原来这个假山的底部是相通的。我就决定了，我的龟龟就在这儿安家吧。放入池子后，眼见着它们爬入假山底部藏了起来，我有一种感觉，我可能很难见到它们了。以后的几个月，我还是隔三差五地带了鸡蛋和馒头去喂它们，但是我真的再也没见到过我的Tom和Jerry了。有朋友散步到那里，我总会指给她们看，说我的龟龟就在那假山底下。没有想到的是，今年开学回来，却见这池子快干了，鱼儿都不知哪儿去了。有老师说，可能是搬到其他地方去了。池子旁边搭起了施工的挡板。据说学校要在这儿安电梯了。我感到怅然，不知Tom和Jerry是否还活着。亦或和其他鱼儿一样被挪到小桥下的大池子了。也很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如果不是自己想着还可以看看他们，最初我就会放它们到个小桥流水，垂柳依依，绿树红亭的好所在了。再一次，龟龟又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因为女儿没在身边，我的业余生活就是吹吹长笛，打打球，间或到大姐和小妹家蹭蹭饭吃。觉得我的寝室实在还需要点活物。养了一些花花草草，可没有阳光沐浴的花草和我一样透着忧郁和黯然。妹妹家有一只贵宾宠物狗莎莎，妹说我可以带回来养。大姐的同事有8只狗，说可以送一只白色的长毛狗给我养。可是我的宿舍没有地方可以给她安家。那天到妹妹家，见我的古典木吉他旁又多了一个白色的民谣吉他。原来是她的一个同事买来送她的。于是我走时，把我的吉他背回来了。刚过西湖宾馆前面的路口，见一个中年男子在卖乌龟。我便又一次迈不开脚步了。随意地把吉他放在路边，就和他要价还价。三十五元买了一对手掌大的龟龟托在手心。美滋滋地起身回家。这时，有一个中年男子很不满地说：“是谁的吉他啊！既然是爱音乐的人，怎么可以把自己心爱的吉他随手扔街上！”我记起了我的吉他，回头拿了，在他不满和不解的眼神中微笑着离开了。心爱两个字，是他脑补给音乐和吉他的。我的爱，很泛滥。我爱音乐和运动，喜欢唱歌跳舞；我爱自然，热爱花花草草和小动物。我爱语言，可以拿英语报纸作业当消遣。我爱我的家人，可我没有守着他们，而是来到了深圳。
这对乌龟十分安静。最初我放它们在一个大盆里，给它们吃东西。可是它们什么也不吃。以为它们还在冬眠中，我便放它们在厨房里一个架子的底下。旁边用碟子放了一些水和食物。一周过去了，它们没有动任何东西。我想龟龟是可以很久不吃不喝的，所以也没在意。又过了一个星期，状况没有改观。我开始担心起来。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带了它们去学校初中部的田径场晒太阳。远远望去一片绿油油的足球场，煞是爱人。待我走近，才发现这儿的球场上绿草也有假。和高中部完全不同，这片绿色是塑胶的。我坐在那儿，看龟龟在夕阳的余晖中一动不动。跑道上有人跑步，踢翻了我的水盆和里面的鱼食。我说没关系，示意他们继续跑。龟龟反正不吃，我该怎么办啊！大姐打我电话了，我看看手表，我在这儿和龟龟一起发呆了一个多小时了。端了龟龟回去，我第一次发现龟龟的眼睛好像有点毛病，眼睛有点突出，老是紧闭着。是不是它们看不见？去大姐家的路上有个药店，我买了一瓶眼膏给龟龟的眼睛上涂了一点。大姐家有一个大玻璃鱼缸，里面有些花草石头啥的。见鱼缸空着没养鱼了，就把石头和花草弄了点回来给我的龟龟安家。龟龟们果然喜欢，明明放它们在石块上，一会儿功夫，全爬到水里了，钻到水草下面睡觉去啦。有一只龟龟很喜欢一根水草，喜欢拿它垫着睡。龟龟的眼睛没什么大问题。又一个星期过去了，我周末带它们去大姐家。我把它们放在一个盆子了，端了到院子里的植株下，让它们晒着星星点点的太阳。待我吃完饭出来，我见到只剩下一只龟龟了。我慌了神，叫大家一齐出来找。可这么大的院子，到哪里去找啊！院子里的一种草本植物长得很繁盛。我们用衣架子，衣叉子翻了又翻没找到。失望沮丧地拿着剩下的龟龟回宿舍。心理别提多难过。觉得很委屈--为什么龟龟都拼命地要离开我，难道它们都没有感情吗？难道我对它们不够好吗？我准备第二天找个时间把剩下的这只龟龟放生到荔枝公园去。到家不到五分钟，大姐打电话来了，说他们继续找，在院子角落里找到了我丢失的龟龟。一番激动兴奋，觉得心儿也平和宁静下来。
和朋友说起这件事，他们说我自私，责备我怎么可以带着乌龟去这儿那儿。乌龟爱静，胆子小，而我又不能给它们提供合适的生长环境，我就不应该由着自己的性子养龟龟。后来两天我都在想着这个道理。养龟如此，人的感情培养又何尝不是这样。心里没有把对方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再爱都只是自私地爱自己。没有给对方呼吸的空间和自由，再多的感情投入都只能让人窒息。与其这么将就着，强求着，还不如早点放手。或许还有留恋，或许会有念想，但我还是放手吧！就这样，养好打球扭伤的腿之后，择了个时间，我去爬凤凰山把它们放生在放生池子里了。
又过了两年，一天我们一伙湘友在橘子洲头聚会吃饭，老板娘慧姐是我的好朋友，她让我看刚运过来的一池子乌龟。说是这种巴西红耳龟繁衍太快，她朋友池塘里有太多这种龟，影响了池子里养殖的其它水产，所以捞来这么多放在慧姐的餐馆里待客。慧姐见我喜欢，就说我可以任挑一只，送我做宠物。就这样，这只乌龟幸免于难，成为我家的“小黑”。又是几年过去，眼前的小黑脱了几次壳，已经长得有十五的月亮看起来那么大了。
你看，人和所爱的万物都会有链接，不管以何种方式分离，仿佛一种神奇的缘分，它会一次一次走回你的生活中，给你陪伴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