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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的脚步

作者:赵宏杰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3838      更新:2015-06-11
文/赵宏杰

现在回想起来,2010年三月份历时半月,从广东出发,穿越湖南湖北河南河北五省市跟踪采访袁成找寻儿子的事件。五年时间过去了,那段经历至今仍然历历在目,那是一次差点让自己喂狼的艰难的历程,通过采访我与被采访人至今还保持着电话的沟通与联系。主人公袁成用五年时间找寻自己儿子的经历及一直未果的惨痛现实,一直在我心中环绕。袁成五年的每一步都是带着希望寻找,而一步一步踩着的都是心碎。本来是想把绝望在路途的遥远中逐渐稀释。但是每次都是让绝望变得更加坚硬。在袁成的人生中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铁壁。回想起袁成如此艰辛的寻子路,他寻找的不只是血脉情亲,还有着对后半生生活依靠的找寻。失子的孤独和绝望。都想在漫长的路上挥洒干净。但是这种孤独和绝望在寻找中又会增加新的厚度。把生命的突围困的坚不可摧。从2006年起袁成的儿子被骗后,他从未放弃寻找儿子的行动。我电话里知道,2014年的年初,袁成获得了两项殊荣,“感动河北十大人物”和“中国好人”,以表彰他在九年寻子过程中帮组100多个家庭找回了被骗到黑砖窑的孩子的功劳。在这荣誉和奖励面前,袁成的儿子仍然杳无音讯。更增天袁成心中的伤与痛。
袁成从未放慢寻找儿子的脚步。更没有放弃。在我的职业记者生涯中,采访袁成是一次不同寻常的采访。也就是那次采访让我完成了对记者这一职业的职业良知的完善,极度夸张的天气变化,让接触采访对象的路变得异常艰难和艰辛,现在回想起来讲给同事听,他们都总是怀疑这次经历的真实性,我不想多作解释,我今天把那次险些喂狼的经历记录下来,就是找到释放的痛快感。
我所采访的袁成是一个为爱寻找,为爱坚守,在艰难的寻找中让人性的温暖在持续而漫长的寻找过程中得到发效,酿造出了人间爱的琼浆,让天下失散的孩子问到爱的芳香找到了归家的路,让所有孩子被拐骗的家庭重新获得希望、力量和勇气。而袁成在这场长达九年的漫长的寻子路上一步一步地都踏入了无法摆脱的彻底失去儿子命运的安排这条路上。每次找到一个被拐的孩子,孩子和家人团聚的喜悦都加深袁成内心的痛苦,要是把袁成每找回一个孩子时,都在心上穿个孔来记载。那现在袁成的心上已经有了一百多个孔了。可以用成语千疮百孔来形容袁成内心的样子。

艰难的采访路

2010年3月中旬,我所在的东莞时报直接领导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很多人关注的微博,河北承德丰宁人袁成的儿子小杰(袁学宇)2006年被骗到了黑砖窑。几年来袁成寻子没有结果。但是由他发起并组织的寻子联盟,在几年间帮组100多个家庭找回了并解救了被骗到黑砖窑的孩子。
这件事情引起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重视。并对山西、河南等地的黑砖要进行了严厉打击。遗憾的是在这次不同寻常的全国大规模的大击行动中,袁成的儿子还是没有找回来。不过袁成始终没有放弃寻找。报社的领导对袁成这个人及其行动很是认可。决定排我前去采访,发掘更多感人的故事。
3月的东莞不但春意盎然,还有炎炎夏日的感觉。穿着短袖的我,查看了天气情况,北国仍然还处在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里。专门去买了件防寒风衣带上。到了北京机场后,我立马赶到六里桥车站。但是发往丰宁县城的班车已经停开了。于是我就在车站附近找了个地方住下来,期望第二天有个好天气。我第二天早上六点就去排队买票,在刺骨的寒风中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终于买到了车票,很快就上了开往丰宁的大巴车。等我的高兴还没有缓过神来,车站工作人员走到车上来给我们作工作。因高速公路上积雪太厚,车无法通行。车开不了了,要退票的可以,不想退票的等明天的天气情况。无奈,我只好退了票。满怀失落的心情走出车站大门。刚出门就有几个人围过来,并说他们的车可以去丰宁。凭着直觉和多年的采访经验得知,这些都是些非法营运车辆,俗话叫“野鸡车”。一旦发生事故都无法获得赔偿,也可能连生命和财产的安全都不会有任何的保障。但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上了一辆这样的车。本来从北京到丰宁平常只要两个小时的车程。我们一路颠簸了10多个小时。到了丰宁县城已经天黑了。
丰宁比北京还冷。从东莞出发我还穿着短袖的单衣,但是到了丰宁我把预先准备好的风衣穿在外面,还冻得直打哆嗦。路被冰覆盖得严严实实的,天光暗淡,走在路上摔了一跤又一跤。还在丰宁人很质朴和善良。一个50多岁的大叔主动上前帮我提包,并问我住不住店,在月黑风高的风雪夜里,有点像林冲的那个夜晚。在这样的黑夜只有胆识才能选择不被寒冷所裹挟。就是在黑点里被人宰了,多收些钱,也比冻死在街头强。这个大叔真是好人。把握带到了一个旅馆。不但没有宰我,而且还很便宜。一个晚上的住宿费才15元。还不及东莞喝个早茶的钱多。只是一个房间里要住四个人。我去时里面已经住了三个人。他们都已经睡着了,都打着很大的呼噜声。完全可以用鼾声如雷来形容。他们应该都是步行来丰宁的,从他们的脚上发出来的浓浓的臭气可以推断。
因为10多小时的劳累,倒下就睡着了,等我醒来,已经是早上七点。醒来,我就爬起来,害怕躺着又睡过去了,影响下步的行程。从丰宁县城到袁成的家还有100多里的路,听人描述,后面的路比前面的路更加艰难。我找到了车站。开往100里外袁成家的公交车已经没有了。问,旁边的人说,看这样的天气,至少要过五六天才会通车。我心里着急,想着我咋就这样倒霉,平常报社派其他记者外出采访,我还羡慕不已,可是现在轮到我被人家羡慕时,谁又会知道我遇到这样的难题。
我一个一个地问站在车旁的人,能不能到我所要去的地方,一个一个的否定,都要将我的希望剿灭时,一个站在一辆桑塔纳旁的年轻小伙子,只要钱给得多他就去。这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人,有他的胆量,我也鼓足了勇气,不过他的一个要求让我感到前路的艰难。那就是要让我该下车推车的时候,就要下车帮他推车。我说推就推,坐着走一段路,再推一段车,总比完全走路强,就把司机当成帮我领路的人好了。我真不知道去袁成家该向哪个方向去。更不知道路的好坏。一路上我的确没有少帮他推车,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他的桑塔纳装上防滑链。在精疲力竭时,在下午的2点多,小伙子把车停下来。他对我说,你要去的袁家沟我真的不能再走了,后面的路不但坡陡上路又高,还窄很危险。在这前不着村后不把店的山里,我一个人又如何前进?我问他这里到袁家沟还有多远。他说还有十几公里。我也不敢再强求他了。他这样也是在为我两的性命考虑。我只好给袁成打电话,碰巧袁成接上了我的电话。他说雪下得太大了,你就顺着电线杆子往前走就行了,我到距离村口5里的一个庙里来接你。
接下来的行走是我一生中都无法忘记的,在这段路上,我背着两个包,顺着电线杆子,跑步前进。风如刀一样割着脸,雪花把握的衣服加厚了一层。眼前看到的全是白色山头,见不到村庄和人间的焰火。在呼啸的寒风中还能隐约地听到狼嚎的声音。我连爬带滚地终于在一个破庙处见到了袁成。那一刻我倒好像见到了多年没见的亲人。袁成说的难为你了,为了我家孩子,想不到你们南方的记者也这么关注,谢谢你的话,更让我激动不已。
袁成接过我的一个包,我们俩人,一前一后,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袁成告诉我,这山头上还真的有狼。此时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要真遇见狼,我们两个人是不怕的,就把在路上听到狼嚎时的恐惧给否定了。我对他说,我不怕,我在喀喇昆仑山呆过。见过狼,更见过狼群。我这不是在袁成面前吹牛。
袁成的家因为我的到来,变得异常热闹。这个本来就不大的村子,人人都很质朴,我在他家住了一个星期,每天都有人过来看我,同我聊天,讲村子里的故事。我很感动,但是也很心虚,不知道一个地方媒体的力量能不能帮助袁成找到失踪的儿子。毕竟,在2007年,山西、河南黑窑风暴席卷全国,这一严重问题经媒体披露后,引起国家高层领导人密切关注,胡锦涛、温家宝、吴官正、李长春等领导同志都作了重要批示。
全国展开整治非法用工和打击违法犯罪专项行动,解救窑工1340人,刑事拘留、逮捕犯罪嫌疑人147人。对"黑砖窑"事件中监管不力、失职渎职的95名党员干部、公职人员做出了党纪、政纪处分。黑砖窑事件之所以能够引起媒体重视,从而引起国家领导的密切关注,五个被拐黑砖窑孩子的家长组成的寻子联盟,功不可没。袁成是这个寻子联盟的组织者和参与者。其他孩子都找到了,只有袁成的孩子还杳无音讯。我的这次采访努力是不是也是大海捞针。没有一点希望,这是我最担心和考虑的。
七天的时间里,我睡在袁成家的炕上,新买的羽绒服,都被烟囱烤煳了。在这七天里我没有洗过一次澡。水在他们村子是稀缺资源尤为珍贵。电话的网络也成飘忽状态。让人捉摸不定。村子在一个山坳之中。我每次要给家里打电话,都要花上半个小时爬到村后的山头上寻找中国移动的信号。
这次的丰宁之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山里人的质朴和善良。袁成的执著和坚持都让我感动。我回到东莞后,写了个特稿《山西黑窑工后记:暮色寻子路》。稿件处理得很好,领导还用东莞时报需要这样的精神来鼓励和表扬我。就在那一刻我感到只有艰辛的劳动付出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采访的艰辛与袁成寻子的艰难比起来真是小儿科了。在采访和采访后的几年时间里,我一直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欠失踪的孩子一份档案 我没有见过袁成的儿子袁学宇,他同所有孩子一样没什么特别,他只是可能出现在某个水泥杆上的照片上而已,这个照片就是他父亲希望的切入口,也是父子团聚的寄托。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袁学宇只是个失踪了几年的孩子。但是对于他的父亲袁成来说,这就是场正在一次一次被证实的灾难。
目前在中国有多少名失踪儿童,多少个正在苦苦寻找的父亲,他们的处境如何,诸多地方政府做过这项调查吗?可能他们没有任何完整的数据,甚至不知道到底谁失踪了。
据了解,2003年,公安部就开始筹建全国失踪人口信息网络,使失踪人员的有关信息共享。北京、上海、重庆、武汉、安徽省的芜湖市等城市均建立了“失踪人口信息网”。任何人不论因为任何原因失踪都可以到信息网登记。警方还主动把各种媒体、寻人启事小广告上登的失踪信息收集到数据库中。
但是,这并不是一个全国性的网络,许多城市并没有建立起相应的网络,而在闭塞的农村更加没有这样的信息提供,一般群众因为没有宣传也不可能去浏览这种的网站。
少数城市的信息网也无法提供完整的失踪信息,寻人的效果可想而知。直至今日,我们仍然欠中国的失踪儿童一份档案。
那些在街上向你伸出小手乞讨的孩子,在中国的另一端,可能有无数家人正洒泪找他。可你并不知道他的父母在找他,你也不认识这个孩子。
失踪人口信息网络建立的缓慢程度令人吃惊。总有政府的声音抱怨,大多数失踪人员在乡村或为外地流动人口,有的过了两三天又找到了,所以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数据。而我们也听到一些抱怨,一些地方的警方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失踪人口。然而这似乎并不能作为一个勤政的解释。我们知道,因为没有详尽的官方失踪人口调查,才促成了袁成的故事。
袁成们自发组成了寻子联盟,自发上传失踪儿童信息,拯救了无数个孩子。然而他们的努力却也提供给我们一个更加可怕的现实。
中国失踪儿童的处境是如此不堪。寻子联盟洞穿了山西黑窑工事件,已经说明,失踪少年儿童生活在你可以想象到的任何一种恶劣环境里。
更糟糕的是,尽管那些可怜的孩子在你我面前穿梭,却仍不为我们所知。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告诉我们,今天有多少孩子失踪了?
在孩子的成长中,孩子就是一个国家、地区民族的未来和希望,孩子蕴含着所有可能性。然而要想让这些可能性得到健康成长,就必然要为孩子的成长提供更加安全的环境。
关爱孩子,是父母的本能、社会的责任。但如何将这种关爱转化为切身的翼护,则不仅需要深沉情感,还需要合格的能力;不仅需要倾情付出,还需要守住安全的底线。
孩子是家庭的核心,亦是社会的一员。现实中,许多家长却是高关注、低能力,将守护的职责推向社会,希冀坏人更少、制度更好,疏于安全的防护与教育。对社会来说,在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型中,“家本位”的观念并未散去,养育更多被视作家庭私事。儿童作为社会中更需保障的一个群体,在社会管理中却被忽视,对儿童的安全管理往往失之于松、失之于软。
“愿出一千万,寻回爱子”“孩子已走失多天,帮转”,这样的悲剧许多人都曾看过、听过。而在唏嘘感慨、爱心转发后,有多少家长真正引发警醒、给予孩子安全教育?真正拿出时间对孩子进行防拐防骗的体验训练。我们的社会,在经历一次次悲剧后,是否思考过不再将救济手段局限于海报、论坛、朋友圈,而去建立一套迅速、有效的失踪预警机制。
袁成至今九年都没有找回失踪的孩子,他的艰难寻找,及在九年努力中所做的各种努力,是值得学习的,其精神是值得发扬光大的。下面我不得不把袁成的故事告诉大家。从中得到启迪。

袁成的话

一、儿子一天没有回家,我就永远在寻找他的路上。谁能把儿子还给我,我下半生就给他做牛做马。
二、“孩子不是不想上学,但一天要徒步走上三十里的山路,翻那么多山坡,大人也坚持不了啊!”
三、儿子出发的那一天,我骑着摩托车追了30多里,他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让他出去打工,是我这一辈子最混蛋的决定。
四、俗话说怕处有鬼,痒处有虱。我的担心最终变成了现实,就儿子15岁生日前一天,他像变戏法般地失踪了,我们家的天仿佛也踏了下来。
五、其实孩子丢了,最大的责任是我,母亲怪我,老婆怪我,连女儿都怪我。是的,如果当初我坚持不让他走,又怎么会发生今天的事。
六、一开始,我以为小宇的失踪只是个案,但后来越来越多的家长,反应自己的孩子也丢了,失踪时间,年龄都与小宇非常接近。我害怕了,我甚至不敢往下想。
七、看到砖窑厂瘦骨嶙峋且满身的伤痕的孩子,作为一个父亲,我的心被刺痛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黑暗的一面,我的儿子小宇,你哪里受苦呢?
八、他们不是我们的孩子,但和我们的孩子有着共同的命运,都在这黑暗的砖窑厂里受苦受累,不救他们,我良心难安。

袁成的故事

2007年3月28日下午,袁成年仅15岁的儿子袁学宇,在郑州市航海路一个工地被诱拐至山西黑煤窑。家住河北省丰宁满族自治县西官营乡西窝铺七道梁村民袁成发起“寻子联盟”,至今依然还在寻找儿子的路上。
也就是从2007年开始袁成踏上了漫漫寻子路,行程数十万公里,举债十几万,足迹遍布山西、河南、湖北、陕西、河北等地数百个县的砖窑厂,直接参与解救的黑窑工就有100多个。
袁成和另外四位寻子联盟中的家长,被誉为英雄,其他四个孩子先后找到回家与亲人团聚,离开寻子联盟,但是袁成的儿子袁学宇,至今杳无信息。他依然坚持在寻子路上。
2014年12月14日,燕山脚下的大雪飘起来,但是袁成又一次打点行装准备再次前往郑州,开始新一轮的寻子之路。

1. 梦与现实

袁成在谈到找孩子的决心时说,儿子一天没有回家,我就永远在寻找他的路上。谁能把儿子还给我,我下半生就给他做牛做马。这句话说出了袁成的坚持和坚守以及后面要继续寻找的决心和果敢。
盛夏的阳光,照射到15岁的袁学宇的肩上,几乎冒出了油,身高一米六三的他,腰弯成了90度,吃力地拉着满载砖坯的车子,一步一咬牙,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光线刺入眼睛,让他差点眩晕倒地。
“快点!别磨蹭!”看管他们的砖窑场打手,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厉声喝道,“干不完今天的活,中午就别想吃饭。”
满脸稚气的袁学宇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打手,结果鞭子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只听“啪”的一声响,袁学宇瘦骨嶙峋的背上,一条血红的印子陡然而生。袁学宇没有倒地,倔强的他停下了脚步,“你们等着,我爸爸一定会来救我的!到时候,你们这些就等着坐牢吧!”
  鞭子再度从空中划过,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袁学宇有点坚持不住,泪珠直往下掉。
  就在打手越打越凶的时候,警车呼啸而至,袁学宇的爸爸袁成带着警察,及时赶到了砖窑场,警察一把夺过打手手中的鞭子,并扣上了手铐。而袁成也紧紧地把儿子抱在怀里。
“小宇,爸爸来了,爸爸来就你了!”
“爸爸,你终于来救我了!爸爸,你再不来,我就没有命了!”
看着儿子满身的伤痕,袁成泣不成声,两行热泪从脸颊划过,寻找无数个日日夜夜,儿子终于找到了。这下,作为袁家的长子,袁成觉得,自己可以向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了。
 ……这是袁成多年来常做的一个恶梦。
“爸爸,你怎么又哭了?你又梦到哥哥了吗?”袁成9岁的女儿小静,用力摇了摇父亲的肩膀,“爸爸,我也想哥哥了,哥哥什么时候才能会来呀!”
袁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原来,又是在梦里与儿子相聚。这样的梦,他不停的做,反复的做,一直不愿意醒来,但梦终究是梦。醒来之后的袁成,心也会更加的痛。
袁成抚摸了一下女儿的脸蛋,轻声地说道,“放心吧,爸爸一定会把哥哥找回来的。”
袁学宇比妹妹大9岁,从妹妹小静生下来那天起,他俨然成了一个小大人,无时无刻要保护自己的妹妹。
而小静对哥哥也是无比的崇拜,在得知哥哥失踪后,小静曾在作文中这样写道:
我的哥哥走时候告诉我,妹妹,哥哥回来给你买衣服,还给你买鞋子。妹妹告诉哥哥一路顺风,在河南要平安。
我做梦,梦见哥哥回来了,我说哥哥你到哪里去了,哥哥说我到河南去大(打)工,有一个人把我片(骗)走了。
哥哥你还记的(得)我们一起去掏鸟蛋(吗)?哥哥我们一起还能掏小鸟(吗)?要还能,(我)跟你再去玩吧。也能跟你去玩一次吧。要还能,我就高兴了。
哥哥,谢谢你给我这(么多)的幸福。要是哥哥回来了,小静想要和哥哥一起玩,要让哥哥也睡在旁边,让妈妈给他做好多好吃的:鸡肉,鱼,鸡蛋,红烧肉,奶粉,鹅蛋,豆奶粉。
  要是哥哥回来了,小静再也不想让哥哥出去了,我要和哥哥上山放牛、捡松蘑、爬树、掏鸟蛋。收玉米的时候,再和哥哥去干活,捡玉米,我撑着口袋,哥哥往里捡。
干完家里的活,我再和哥哥去后山玩,因为那里有山神庙,站在山顶就能看到整个营子,还能看见上学的路,还能看到他们上学路过的营子。营子里每天早晨有大汽车,能通往更远的地方。
虽然这些都是梦想,但父亲袁学宇、妹妹袁小静始终坚信,他们的梦想一定会变成现实。袁学宇的奶奶已是癌症晚期,最大的愿望就是盼望自己在有生之年,再看一眼自己的孙子,再摸一摸孙子的头。
“儿子一天没有回家,我就永远在寻找他的路上。谁能把儿子还给我,我下半生就给他做牛做马。”
袁成的声音从燕山脚下传来。同时也把袁学宇从出生带外出打工,以及三年来的寻子历程一并道来。

2. 山里的孩子

袁成为孩子的辍学寻找原因他说,“孩子不是不想上学,但一天要徒步走上三十里的山路,翻那么多山坡,大人也坚持不了啊!”
河北省承德市西官营乡西窝铺七道梁,位于燕山脚下。清朝乾隆年间,河北省保定府大闹饥荒,饿死了不少人,兴安县袁家庄大白柳村的袁世太和弟弟,决定外出逃荒。
于是他们兄弟二人肩扛着一颗塔松苗,徒步向着避暑胜地承德前进,到了丰宁县一个叫化吉营的地方后,弟弟实在走不动了,便想停下来。但被哥哥袁世太否决。无奈,兄弟二人连翻了七个山坡(当地人称山坡为梁),累的实在走不动了,前方也没有路了,袁世太说,好了,我们就在这里安家。
这是一个袁氏家族世代相传的故事。
到袁学宇这一辈,袁氏家族已经传了十二代,他们所在的村子也命名为七道梁。
如今,这个小山村已经繁衍至一百多口人,一共二十七户人家,当年兄弟二人把带来的塔松秒,就种植在村口,现在已经枝繁叶茂,两个人合围,才能环抱住。
村里的老人们讲,这颗树,是祖上留给他们的财富,是遗产,神圣不可侵犯,省里都派人来过好几次了,说是稀有树种,已经受国家保护了。
对于这个故事,今年44岁的袁成也是耳熟能详。
袁成有五个姐姐,一个弟弟。从小,袁成就想走出大山。16岁那年他得偿所愿,但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丰宁县城的建筑队和砖窑厂。
1991年,经熟人介绍,袁成与同龄人罗淑莲结为连理。次年农历2月11日中午12点左右,产下一名男丁,便是袁学宇。
那一天,大雪纷飞,但丝毫掩不住这个小山村的喜悦,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纷纷赶来瞧喜,还拿来了粮食和鸡蛋,这阵势犹如过年一般。年近花甲的奶奶兴奋地逢人便说,“我家添丁了,是个带把儿的!”
在奶奶的心里,添了孙子除可以延续袁家香火的同时,还添了一个劳动力。在农村,尤其是这样偏僻的山村,多一个劳力,是一件非常光彩的事。
袁成不这么看,他希望自己的儿子日后可以走出这大山,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为此,袁成给儿子取名“学宇”,意思就是希望儿子能够多学文化知识,以增加出去闯荡的资本。
虽然父亲袁成和奶奶的想法不一致,但对袁学宇同样寄予了厚望。
小时候的袁学宇是一个捣蛋的孩子,天不怕地不怕。五六岁的时候,就敢爬到山顶的树上去掏鸟窝里的鸟蛋。12岁那年,他去邻居的院子里去抓小猪,结果热恼了人家的狼狗,左大腿也留下了永远的咬伤痕迹。这也成为如今寻找袁学宇的线索,此为后话。
7岁那年,袁学宇开始读书,小学一二年级是在西窝铺小学,来回要走16里的山路。
其实从七道梁到西窝铺原本没有路,正如鲁迅先生之名言:这世上原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变成了路。但每逢雨雪天气,孩子们便无法上学了。这让年幼的袁学宇立志,一定要走出大山,过电视剧里城市人的生活。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袁学宇便要到何营学校念书。距离更远了,来回三十多里。路是山路,连自行车斗无法行走,因此,只能步行往返。
在袁学宇读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西窝铺学校只有两名老师,三十来个学生;而到了今天,两个个年级加起来只有14个学生,老师也只剩下一个。
慢慢地,袁学宇的性格变得沉闷起来,言语不多,但非常的实诚。他也不曾一次向父亲抱怨:这样的山路,到底走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一天晚上,袁学宇对奶奶说,等我长大了,能挣钱了,这穷山沟沟的家,我就不要了,我要过城里人的生活。
本村72岁的袁文大爷听到了,胡子也翘了起来,他怒斥道: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都过的挺好,你要是想走出大山,就是忘了本啊!
对此,袁学宇略显不屑。
往返何营学校的第6个年头,读8年级(初中二年级)袁学宇,创造了平均一个月穿破一双鞋的记录。
“山村孩子的脑袋瓜子还是非常灵光的,孩子们也不是不想上学,但一天要徒步走上三十里的山路,翻那么多山坡,大人也坚持不了啊!”
袁成一直有一个担心,在西窝铺读书的时候,儿子还有个伴,到何营学校读书,每天往返,只剩下儿子一人。儿子如果初中未毕业就辍学,真是那样的话,孩子一辈子也就没啥出息了。
2006年寒假前的一个晚上,袁学宇顶着风雪回家,脚上没有穿鞋子,冻的通红。
妈妈心疼的问,鞋子呢?
鞋帮和鞋底分家了!袁学宇说,这学,我实在是上不下去了。
袁成听了儿子的话,没有搭腔,倚在炕头上,拼命的抽烟。他在思考一个问题,儿子还未满15周岁,初中都没有念到头,将来能做些什么?难道还要重复自己的命运?
这一夜,袁成无眠。

3. 山里娃要闯天下

袁成在自责时,说自己当时后悔得不够坚决和彻底,要不让儿子也不时丢失,他回忆了当天的情景,儿子出发的那一天,我骑着摩托车追了30多里,他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让他出去打工,是我这一辈子最混蛋的决定。
袁家的2007年春节,过的不是很和谐。不满15岁的袁学宇,最终做出了决定,退学,外出打工,学手艺挣钱。
“爸爸,我不上学了,想外出打工去。”此语一出,袁成夫妇张大了嘴巴,孩子不上学,他们已经心有准备,但提出外出打工,他们确时没有想到,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去最远的地方,也只是丰宁县城。
“你才多大呀?出去能吃得了苦?能挣个什么钱?”愣了半晌,袁成否决了儿子的提议。
“爸爸,你就让我出去吧,家里的房子还要修缮,小静还要读书,我出去打工也可以减轻你们负担啊!”袁学宇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爸爸说道。
不满15岁的他。身高已经长到了一米六三,体重也接近100斤,正处于青春期的他,从镜子里看到嘴唇长出了茸茸的胡须,他真的觉得自己长大了。
“说不行就不行,爸爸就是再穷,养你还是没有问题的!不上学就算了,但你就断了外出打工这个年头吧!”袁成很生气,大口大口的抽着烟。
见父亲铁青着脸,袁学宇不再搭话。嘴巴一撅,头也不回的走出家门。
你干啥去?
你管不着!
袁学宇跑到了奶奶的家里,希望疼爱他的奶奶可以做通爸爸的工作,让自己外出打工。
奶奶却说,你打工?别傻了,谁要你这大的孩子呀!几天不尿炕了?
奶奶笑了,袁学宇的脸红了。
当夜,袁学宇就跟奶奶睡到了一起,没有回家。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嘀嗒的钟声,让袁成很是心烦,又是一个不眠夜。他点燃了一根香烟,抽了两口,然后又摇了摇妻子罗淑莲。
“孩他妈醒醒,我有事给你商量。”
“啥事呀?半夜三更的。”
“小宇外出打工的事,你是个啥态度?”
“肯定不同意呗,这么小就出去,咱在家里也操不完的心。”
“可这孩子态度看起来很坚决呀!怕是拗不过去。”
“放心,他也就是一时心血来潮,过两天,就不会提这打工的事了。”
袁成弹了弹烟灰,不再说话,眼睛睁得大大的。孩子如果不上学,不打工,以后该怎么办?
在偏僻的山村,十八九岁的孩子,就开始定亲了,小宇是小,可也没用几年的光景了。想到这里,袁成不禁心头一酸。而今住的房子,已经快三十年了,三间房子加在一起也就三四十平方米。
袁成的房子是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外面糊了一层泥巴,客厅里有两个灶台,分别有管道通向两个房间,主要是方便冬天炕头取暖。屋子里除了一台电视,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孩子过两年定亲,就指望这些?孩子能说出打工的话,也是一片孝心啊!
袁成摇了摇头。
父子之间的僵持,一直从年三十延续到正月二十。袁学宇是铁了心一定要外出去打工。
“好吧!去吧!”面对儿子的犟劲,袁成最终有所松动,但有一点,每天必须打电话回来报平安。
“哎!您就放心吧!”袁学宇兴奋的跳了起来,爸爸您实在是太伟大了!理解万岁。
当晚,袁学宇梦见自己外出打工,挣了很多钱,过年回家的时候,给奶奶买了电热毯,给妹妹买了书包,给爸爸妈妈也买了手机。
半夜里,他笑醒了。
好像是老天故意要帮袁学宇实现梦想。正月二十三那天,袁成的远房亲戚王战九找上门来,说可以带小宇去郑州搞建筑,不累,学的是安装铝合金窗户的力气活。
“好嘞!什么时候出发?”袁学宇的心早已经飞出了七道梁。
“准备一下,明天就走吧!”王战九说。
眼见儿子出外打工即将成为现实,袁成把王战九拉到了一边,“战九啊,我可把你弟弟交给你了,他还是个孩子,凡是你要担待着点,要看好他,千万别让他学坏了!”
“舅,小宇跟着我,你还不放心吗?”王战九回答道。
正月二十四这一天,天刚蒙蒙亮,袁学宇便叫醒了妈妈,给自己的做饭吃。“妈,起来做饭,要不赶不上坐车了。”
吃过早饭,袁成给儿子打点好行装,妈妈又在包里塞了十几个咸鸭蛋,塞着塞着,眼泪直流。
“妈,您这是咋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袁学宇拭干妈妈脸庞的泪水,劝慰道。
中午十二点,袁成把儿子送到了搭车的地方,塞了三百块钱。
“够吗?”
“够了,到了工地,老板还给报销车费呢!爸,你快回去吧!到了郑州我一定每天都给你打电话。”
“要是干不了,太累了,就赶紧打电话,我去接你回来。”袁成叮嘱道。
“放心吧!这次出去,我一定混出个人样来!让你和妈妈脸上都有光彩。”
车子启动了,袁成的泪直流。
当车拐过一个山坡,渐渐淡出视线时,袁成连忙借了一辆摩托车,一口气追了三十多里山路。他后悔了,孩子要是有个闪失,他袁成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他要把儿子追回来。
但载着袁学宇梦想的大巴,已经绝尘而去。袁成把摩托车停在路边,望着远方,久久不肯离去。
这一天,燕山大雪,还未完全融化,寒风依然如刀,袁成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他该回家了。

4.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袁成对孩子的失踪是有预感的,只是他把事后的事同自己的担忧联系起来,把这事归于宿命。他说俗话说怕处有鬼,痒处有虱。我的担心最终变成了现实,就儿子15岁生日前一天,他像变戏法般地失踪了,我们家的天仿佛也踏了下来。
2007年正月二十五,袁学宇和十几个小伙伴抵达郑州。一路上,繁华的街道,直插云霄般的大楼,让第一次走出大山的袁学宇,眼花缭乱。原来,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精彩。
快到中午的时候,车子抵达郑州市管城区航海路的一个建筑工地,这是一个未来的现代时尚小区,有25层高,主体工程已基本完毕,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安装铝合金窗、供电供水等工程。
“到了,拿着行李快下车!”领班的人一声吼。
尽管坐了一整天的车,袁学宇没有意思困意,双手提着行李,仰望着大楼,他不停的问表哥王战九,哥,今后我们就在这里工作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袁学宇激动的跳了起来,我可以挣钱了。
很快袁学宇被分给一个老师傅做学徒,月薪是1200元。当即他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妈妈。
“妈,我已经到工地了,住的也挺好,吃的也不错,一个月还有1200元呢!”说这话的时候,袁学宇还没有安排食宿,但为了让爸爸妈妈放心,他撒了一个谎。
“好好,到了就好,要听你表哥的话,好好干活,千万不能学坏啊!”袁成抢过电话,对儿子说道。此时袁成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儿子走的当天晚上,他和妻子一夜未眠。如今,接到儿子的电话,无疑让他们吃了一个定心丸。
袁学宇年龄不大,但非常有心,很得师傅的喜爱。师傅也乐意带这个小徒弟,并手把手的教。
上班的第三天早上,师傅很严肃的给袁学宇讲了一个事,原来,在他们工地上,一个比袁学宇大两岁的工友,在外出买东西时,被人用刀子顶着腰,说是要拉到山西黑砖窑干活,幸亏那小子机灵,在过收费站的时候,跳车逃了回来。
“你可要小心啊,一个人把千万不能乱跑。”师傅爱惜徒弟,叮嘱他不得不防。
当天晚上,袁学宇同往日一样,在21时左右给家里打了电话,并给父亲袁成讲述了这一惊险故事。
“不过,爸爸你放一百个心,我没事的。”说完之后,袁学宇才觉得此话会引起家人担忧,随即补充道。
“爸知道了,你可千万不能一个人出工地,要买日常用品,就让你表哥帮你带。”儿子讲的故事,还是吓了袁成一跳,接完电话,他又打电话给外甥王战九,听说郑州比较乱,专拐像小宇这般的孩子,你可一定要看紧他。
就这样袁学宇在工地上平安无事的过了半个月。
农历二月初九,也就是阳历的三月二十七晚上,袁学宇再度给家里打电话,提出了第一个月发了工资,就买手机的请求。
“到时候,我就不用到外面的公用电话打了,这样方便一点。”袁学宇有这样一个计划,第一个月发了工资,用700元买手机,另外给妹妹买一个书包和一双鞋,剩下的钱就寄回家,给奶奶买点补品。
“你不要安排那么匀实了,一定要注意安全。”袁成听着儿子的话,欣慰之外,还是有点担心。“后天你就过十五周岁生日了,也别心疼钱,给自己添补添补。”
“好嘞!”袁学宇这才想起,后天自己就十五周岁了。“爸爸你看,我都十五了,是大人了,你还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
想着马上就可以领到工资,袁学宇在十五岁生日到来前一天的晚上,睡的特别甜。
但好梦总是不长。
三月二十八日中午,袁学宇没有任何预兆地失踪了。消息很快传到千里之外的承德丰宁县西官营乡西窝铺七道梁,这个小山村的上空顿时阴云密布。
“老袁的孩子丢了,就在今天中午你听说了吗?”七道梁的罗嫂说。
“听说了,好像老袁还不知道,走,我们去看看他,安慰一下,一起想想办法。”好心的村民开始往袁成的家里赶。
“小宇的事,你知道了吗?”
“小宇咋了,没事呀,昨天晚上还打电话回来报平安呢!”原来,袁成还蒙在鼓里。
“听说小宇,在工地上丢失了,你还不知道这事?”罗嫂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刺激到袁成。
“不可能的事,昨天晚上打电话还好好的。绝对不可能!”袁成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但语气依然很坚定,“你要是不信,就在我家等着,晚一会儿,小宇就会打电话回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等待小宇的电话,袁成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焦急,他不停的看着钟表,嘴里嘀咕道,这表针今天怎么走这么慢呢?
时针指向晚上六点的时候,袁成家的电话终于响起,报号是03716566****。袁成又惊又喜。,才响一下就拿起话筒。
“喂,是小宇吗?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电话那头,是沉默。
“小宇,你怎么了,不舒服了吗?怎么不说话?”袁成的声音有点发抖。
约10秒钟过去了,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回音。
“舅,是我…我是战九,小…小宇今天中午…不…不见了。”话筒从袁成的手中滑落,半晌没有反映过来。
他的担心终于变成残酷的现实,儿子就在他十五岁生日前一天,失踪了。袁家上方的天空仿佛塌了下来。

5. 踏上寻子路

丢失孩子后,袁成首先是自责,这体现一个男人的担当很勇敢,他说,其实孩子丢了,最大的责任是我,母亲怪我,老婆怪我,连女儿都怪我。是的,如果当初我坚持不让他走,又怎么会发生今天的事。
袁学宇失踪了!
年过七旬的奶奶得知消息后一下子就晕倒在地,袁学宇是她老人家的长子长孙,是她的命根子。醒来之后,老人连忙准备烧纸和香表,跑到村口的塔松下,那里还埋着他们的先祖。
“求祖宗保佑,一定保佑我家小宇平安无事,小宇回来,我再过来给您磕十个响头,不,磕一百个。如果觉得不够,我就磕上三天三夜。”
老人边哭边说,任谁也拉不起来。
此时,作为家中的顶梁柱,袁成已经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没事的,小宇只是贪玩,跑出去玩了。
对亲朋好友,袁成也是这样劝。但劝归劝,袁成还是草草准备了一下换洗衣物,连夜踏上前往郑州的长途车。
一路祈祷一路无眠。母亲责怪的声音一直在耳旁回荡。
“都是你,那么小的孩子你也舍得让他出去打工,你赶快去给我找,找不会来,你也不要回来了!”
袁成不能给母亲顶嘴,强堆笑脸,“妈,你放心,过不了几天,我就把小宇领回来,再也不让他去打工了。”
但袁成此时并未料到,他这一走,就是半年。
抵达郑州后,王战九前往火车站迎接。见到舅舅,王战九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舅舅,你打我吧,骂我吧,是我没有把小宇看好。”
袁成连忙搀起外甥,“没事,这与你没有关系,咱们抓紧找,一定能找回来的。”
小宇工作的地方是在工地的二十三楼,当时师傅和工友以为他去二十四楼送扳子去了,而二十四楼的人却说小宇早就下去了。
小宇到底去了哪里?
慌乱之中的工友,连忙道郑州市管城区航海路派出所报了案,然后袁成就开始在小区进行排查,吃住也都在工地上。
“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个头和我差不多,身材稍微有点胖,河北口音。”五天过去,袁成逢人便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摇头,还是摇头。
袁成的心开始悬了起来,一天比一天焦虑,但晚上家里打来了电话,问孩子的下落,袁成说,快了,已经有线索了,马上就找到回家了。
“不如这样吧,我们多印一些寻人启事,在管城区贴个遍。”见到魂不守舍的袁成,一位老乡提议。
贴寻人启事,这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袁成一下子印了一千张,工友们也帮忙四处张贴。一天晚上,正在贴寻人启事的袁成,被城管发现,正准备没收时,袁成的泪,哗地一下掉了下来。
“我儿子…十五岁…丢了…”袁成几乎泣不成声。
城管看了看袁成,好吧,你贴吧,路边车多,你注意安全。
“哎!谢谢啦,谢谢啦!”袁成边说边作揖。
二十天之后,在整个管城区把寻人启事贴了个遍,仍没有一丝消息。此时,袁成再度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孩子丢了,最大的责任是我,母亲怪我,老婆怪我,连女儿都怪我。是的,如果当初我坚持不让他走,又怎么会发生今天的事。”
“舅舅,你别急,我们再扩大一下范围找找看。”王战九劝慰舅舅。
  “难道孩子被拐到黑砖窑了?”他赶紧收住了这个念头。
再想想,还有其他办法没?
到报社登个寻人启事吧,袁成听了,马上打车赶往报社。
“大爷,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呢?”报社广告部的工作人员问,这个工作人员三十多岁的年纪,普通话也是相当的标准。
大爷?袁成摸了摸脸,胡子拉碴的,已经半个月没有刮了,再看看身上的穿着,尽是灰尘,的确一个小老头的模样。事实上,袁成当年也才38岁。
“求求你们了,请报社帮帮忙,把我的孩子找回来吧。”
“登寻人启事啊,我们是案子收费的,您把孩子的年龄特征,在哪丢失的,写详细一点。”
“明天是不是有很多人可以看到报纸?”袁成急切地问。
“放心吧,我们的发行量大着呢,报纸明天一出,肯定会有消息的。”
刊登寻人启事,一共花了一百六十元。
第二天一大早,袁成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是袁成吧,你的孩子在洛阳,现在生病了,我在郑州火车站收留了他,你要想找儿子,就抓紧时间来吧!另外带点孩子的衣服。”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自称姓王,随后他又描述了袁学宇的模样,大致与寻人启事相同。
双方约定在洛阳长途汽车站见面。出发前,袁成连忙给家里挂了电话,孩他妈呀,小宇有信儿了!
多日来终于有了消息,袁成一家大喜。儿子啊,爸爸终于可以找到你,终于可以给你的奶奶、妈妈、妹妹有个交代了。
洛阳之行,袁成能找到儿子小宇吗?

6. 寻子路不孤独

谈到发起寻子联盟的想法是,袁成说,一开始,我以为小宇的失踪只是个案,但后来越来越多的家长,反应自己的孩子也丢了,失踪时间,年龄都与小宇非常接近。我害怕了,我甚至不敢往下想。 
刚到洛阳长途汽车站,大雨倾盆,袁成来不及找地方避雨,便拨通了王先生的电话。
“喂!是王先生吗?我是袁学宇的爸爸呀!您好啊!您在哪里啊?”袁成的话语毕恭毕敬,生怕得罪了对方。
“哦,是你啊,你去火车站吧,我现在火车站附近。”王先生说。
“好嘞,谢谢您啊,我马上到!”没成想,当袁成心急火燎地赶往火车站时,对方又称去了某某饭店。
难道是个骗子?
既然来了,就是个骗子也要去走一遭,谁知当袁成赶往某某饭店时,对方又有微词。
“你这个人太没有诚意了,来这么晚不说,一点诚意都没有!还是算了,你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吧。”王先生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了袁成一个透心凉。
风雨中,袁成孤独地走着。仰着脸,泪水和雨水混在了一起。
小宇啊!你放心,不管前面还有多少风风雨雨,爸爸一定把你找回来,到时我们一起回家。
失落的袁成,再次折返回到了郑州,就在当天晚上,又一个陌生电话打来。
“我看见你家儿子了,他现在平顶山的煤窑里,想救你的孩子,就来找我吧。”尽管袁成已经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个骗局,但还是不肯错过。
“您在哪?怎么联系你呢!”袁成的话,依然毕恭毕敬。
“我的手机快没有费用了,是郑州的号码,你先给我充两百元的花费吧,省得到时你联系不上我,干着急。”
两百元也不是什么大钱,充就充吧。
同样,这又是一个骗局,再给对方充完电话费之后,任怎么打,对方就是不接听。
袁成一屁股坐到公交站的座椅上,眼前都市的霓虹灯让他眼花缭乱,不是因为迷恋风景,而是心事重重。
电话再度响起。从口袋中摸出手机,袁成想骂!
但电话那头是妻子兴奋的声音。“老袁啊!小宇呢,快,让他接电话,咱娘都想疯了。”
妻子的话,犹如一把利剑刺入了袁成的心脏。,不只是痛,还有万般的懊悔,谁要自己还没有找到小宇,就先报告喜讯呢?这下好了,家人都当真了,怎么办?
袁成在沉默,抹了一把眼泪,深深地把头埋进了两膝之间。
“喂!喂!老袁,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小宇受伤了?”妻子的声音变得急切。
“没有找到小宇,被骗了!”沉默了许久,袁成还是吐露了实情,这事情是瞒不住的。
过后的几天,袁成开始了在郑州茫无目的地寻找。他没有想到寻人启事,最终还是给了他些许帮助。
通过当时报纸上刊登的一些寻人启事,袁成发现,还有很多和小宇年龄相仿的孩子,几乎与小宇同时失踪,地点也同是在郑州。
这背后肯定有联系!正当袁成觉得无望的时候,郑州警方透露的一个消息,让他找到一点方向。“河南可能有黑砖窑。”警方说,有成年人从郑州被拐骗到三门峡,路过收费站时,借停车之际逃出。
既然是黑砖窑,一个人的力量显然太单薄了些。袁成随后联系到了驻马店母亲羊爱枝、郑州父亲柴伟、河南巩义父亲张山林、河南济源母亲张小英等四人,他们现在为寻找孩子,而不知所措。2007年4月下旬,他们在郑州组成了最初的寻子联盟。就在他们相聚的当天,青海西宁的母亲老陶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 2006年冬天,她十七岁的儿子在郑州失踪过一段时间,最终花了8000元的信息费,得知儿子被骗往山西晋城砖窑厂做工,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身伤痕。
热情的老陶,也参与到了袁成等人组成的寻子联盟中,并向他们讲述了孩子在砖窑厂的悲惨遭遇。
那是2006年腊月的一天,老陶的儿子建新(化名)在郑州的马路边走路,半道上碰到一辆带有顶棚的卡车,停在路边。一个中年男子见到建新,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小伙子,帮叔叔一个忙,把这箱货帮我搬到车上去。”
箱子不重,建新丝毫不费力。但谁知建新刚刚爬到车上,就一脚被踢了进去,然后被捆了起来。
“小伙子,走吧,跟着我们去挣大钱!”几个彪形大汉的声音,让建新不寒而栗。
再后来,建新被转到山西晋城的砖窑厂,因为干活稍慢了一点,被砖窑厂无情的打手,打了个遍体鳞伤。
老陶说着哭了起来。
这样一个悲惨的故事,让袁成等人心有余悸。“难道自己的孩子,也会遭遇和建新一样的命运?”
但这个消息,还是一个好消息,毕竟锁定了砖窑厂这一标志性地点,以后的寻找也会更加有目的性。
袁成等人伤痛的心,亮堂了起来。作为寻子联盟的发起人,袁成和几个家长做好了分工,谁负责找车,谁负责食宿,都了明确分工。精神抖擞,满怀信心。
这一夜,袁成喝了大半瓶二锅头,醉了,累了,睡的特别踏实,鼾声如雷,这个晚上他又梦见了儿子小宇。
天亮了,太阳出来了。
下一个目标,砖窑厂。

7. 转战山西

在我的采访中袁成回忆在山西看到的惨状,并说,看到砖窑厂瘦骨嶙峋且满身的伤痕,作为一个父亲,我的心被刺痛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黑暗的一面,我的儿子小宇,你哪里受苦呢?
2007年4月23日,天刚蒙蒙亮,袁成、羊爱枝、柴伟、张山林、张小英等五人,组成的寻子联盟,再加上袁成的外甥王战九,早早起了床。
开面包车的师傅一听是找孩子的,马上爱心泛滥。
“得了,今天我就免费拉你们,不能便宜了这些黑心的砖窑主。”看来,这位司机师傅,对黑砖窑强迫工人,拐带孩子是早有耳闻。“你们放心,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一定做到。”
这个陌生的司机一席话,让袁成等人心态一暖。
“师傅啊,车烧的毕竟不是水,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油钱还是要给的。”袁成说,其他几个家长也纷纷点头。
拗不过家长,这个师傅最终只收了150块钱。袁成几人明白,这是遇到好人了,车子一天不停地跑,150块钱的油哪里会够?再说人家还白搭了一天的功夫。
司机师傅对路很熟。一路上还不时的提醒家长,到了砖窑厂,千万不能动怒,要和气的给别人说,是孩子不听话,偷偷跑出来打工了,现在只想把孩子领回去。
袁成等人点头,连声称谢。
但一连三天,他们跑遍了新乡卫辉、武陟、辉县、以及焦作的100多个砖窑厂,仍一无所获。
4月25日晚上回郑州休整,4月26日下午,五个家长第一次来到山西。为了省钱,他们在烧饼铺买了一大包饼子,还装了几桶自来水。
为了早日让自己的孩子脱离苦海,几个家长尽管都成了熊猫眼,但没有一个提出来要休息一下。
山西第一站是山西晋城市高平县米山镇。
到处都是机器轰鸣的声音,在南洼、北洼、西洼等砖窑厂,袁成看到了砖窑厂里,和自己儿子年龄相当的孩子,他们衣衫褴褛,很多人瘦的皮包骨头。
几个男人看着心头不好过,羊爱枝、张小英两个妈妈,心痛的早已掉泪,哪个孩子不是爹娘生的,谁会忍心看他们遭这样的罪。
4月午后的太阳,已经开始发威。
在西洼,太阳的强光,已经让弓着腰往窑内拉砖坯的孩子们,睁不开眼睛。就算没有阳光,恐怕他们也看不清楚,砖窑厂的伤口,灰尘弥漫。
“快看!那边有穿着校服的孩子,他们肯定是被拐到这里来的。”袁成的眼尖,三个孩子确实还穿着校服。
一个穿红色校服的孩子,身高也就一米六的样子,尽管满脸灰尘,但稚气的眼神告诉袁成等人,这个孩子绝对不超过16岁。
“啪!”的一声,鞭子落到了穿红色校服孩子的身上,然后传来一声冷笑,“小子,到了这里还敢偷懒!”
接着又是一鞭!小男孩痛得趴在地上。
“这人怎么这样狠,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受得了!”羊爱枝、张小英两个妈妈气不过,打开车门就准备冲出去与打手理论,但被袁成拦住了。
“我们现在过去,只会打草惊蛇,救不了孩子说不定还会把我们也给搭进去。”袁成劝道。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司机师傅告诉他们,曾经有一个记者来暗访,后来被发现了,证件没收,还被强制做了砖窑工。
等一会儿,看看情况再说。”约莫两个小时过去了,打手离开。袁成一个人偷摸溜进了砖窑厂,找到了正在吃力拉砖坯的三个孩子。“你是干什么的?”三个孩子看到袁成,警惕的问道。“别怕,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我的孩子也被骗进这砖窑厂了。”袁成的话,让几个孩子不再紧张。为了不引人注意,袁成把上衣一撂,和几个孩子一起拉起了砖车。这哪里是孩子能干的活呀! 38岁的袁成,正值当年,拉起这砖车还显吃力。路不平,袁成在前进的过程中,还险些栽倒。袁成的心被深深刺痛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黑暗的一面,我的儿子小宇,你在哪里受苦呢?“孩子,你们晚上睡哪里?”袁成心疼地问道。“还能睡呢,就在这些砖坯上方一些杂草。现在还好,冬天的时候都快冻死了。”“能吃饱吗?”“哪里吃得饱,吃不饱也得干活,干不动或是慢一点,还要挨打。”
经过与三个孩子的攀谈,袁成得知这三个孩子分别来自山东、湖北、河南,同样是在郑州火车站附近,被人已学技术为名义骗到这些砖窑厂来的。
三个孩子环顾了一下砖窑厂四周,眼见没人。“噗通”一声给袁成跪了下来,泣声道:叔叔,你快救救我们把!再呆下去,我们会连命都没有的。袁成的心被揪了起来。救还是不救,自己的孩子在哪里,还是未知数呢?
袁成说,他们不是我们的孩子,但和我们的孩子有着共同的命运,都在这黑暗的砖窑厂里受苦受累,不救他们,我良心难安。
孩子的“噗通”一跪,让袁成呆住了。救,势必耽搁找自己儿子的时间,还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未知的风险;不救,良心难安,这些孩子与儿子袁学宇有着共同的命运,都在这黑暗的砖窑厂里受苦受难。
沉思片刻,袁成坚定地说道,“孩子们,孩子们放心,叔叔就是拼了老命,也把你们救出去。不过这砖窑厂打手看管的严,我等一会悄悄溜出去,再带些人过来。”
孩子们半信半疑,“真的吗?”“真的!叔叔说话一定算话。”趁人不备,袁成溜回了车上,没上车之前,他给老家挂了个电话。“孩他妈,有孩子们的消息了,我亲眼看到了。”袁成的声音压得很低。“是吗?小宇在哪里呢?”妻子罗淑莲在家,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守候在电话旁边,一听有孩子的消息,惊喜异常。“不是小宇,但也都是孩子,被拐到砖窑里做黑童工了,打的很惨。”袁成说,“我打算把这些孩子救出来,你意见呢?”“救啊!怎么不救,说不定救出来,还能知道小宇的线索,不过老袁,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知道了。”挂了电话,老袁灯拉开车门,详细地把几个孩子的情况告诉了几个家长,并着重说明几个孩子希望脱离苦海。“救!当然要救!就当是积点德,做点善事,也好让老天爷看到,让我们早一点找到自己的孩子。”母亲张小英说道。救!几个家长共同做出了决定!“要不这样,我们女的去,男的留在这里接应,就算被发现了,他们也不能对我们动粗吧!”张小英说。“不行,这些人太没有人性了,还是人多点好,人多力量大!”“救的过程中被发现怎么办?”“如果被发现,就说这里也没有我们的孩子,与咱们没有关系,马上撤!然后去报警。”“好,就这么办!”商议完毕,几个家长先后下了车,每个人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径直朝砖窑厂走去。猫着腰,几个人蹑手蹑脚,很快找到了三个孩子。“走,快跟我们走!”几个孩子如见救星,车子一撂,跟着袁成等人往外跑。谁知刚出砖窑厂,二十多个彪形大汉,手持铁锹、棍棒,便尾随而至。“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为首的大汉大声一喝,袁成等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惨了, 这还能逃脱得了吗?”想跑是跑不了啦,袁成等人转回头,满脸堆笑但肌肉有点僵硬。“大哥,几个孩子饿了,我们想带他们去吃点东西。”袁成此话一出,才知道这个谎撒的并不圆。“哼哼!”彪形大汉挥着手中的铁棒,环视着袁成等人,“是来救孩子的吧,我明着告诉你们,是你们的孩子就拿户口薄来,不是你们的孩子,趁早滚蛋,要不然,老子也让你们有来无回。”
“我们哪有这个胆呀!”袁成、柴伟、张山林几个男的连忙递烟。
“谅你们也没有这个胆!识趣的赶紧走,把孩子留下!”彪形大汉发出最后的通牒,他手下的打手们也都摩拳擦掌。
几个家长相互递了个眼色,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撤。谁知刚刚上车,彪形大汉便改变了主意,弟兄们,追!
司机连忙掉头,绕了一百多里山路,终于脱险。怎么办?下一步怎么办?看来只能报警了。到了当地公安局,一个副局长开了一封介绍信。家长如获至宝。
此时,辗转一天的袁成等人,肚子已经饿的呱呱叫,副局长热心地留大家吃饭。
“不吃了,再吃,说不定这些孩子就被转走了。”袁成等人心急火燎,三个孩子的处境,让他们不敢想象,“说不定,孩子们现在又在挨打了。”
拿着副局长的介绍信,袁成等人来到米山镇派出所。很快,几辆警察在袁成等人的带领下,冲进了砖窑厂。
孩子们一看警察叔叔来了,兴奋的叫了起来,“终于有人救我们了,有救了,可以回家了。”
大笑,而后大哭。看到孩子身上的伤,张小英和羊爱枝泪水直流,她们心痛地把孩子搂到怀里,仿佛是自己的儿子。“阿姨,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回家,回家,阿姨这就带你们回家。”羊爱枝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了他们几个孩子的照片,“快看看,这几个孩子你们见过吗?”被救的孩子看了看,摇了摇头。羊爱枝的的眼神中有点失望,擦干眼泪,“没事,孩子。”
把几个孩子带到车上,问这些他们怎么回家。
“叔叔,先带我们吃饭吧,我们饿的头晕眼花。”孩子们是饿了,肚子也呱呱叫。到了一个山西面馆,三个孩子每人连吃了两大碗山西刀削面。
吃完饭,他们看着袁成等人,又齐齐跪下。“叔叔阿姨,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你们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搀起孩子,袁成从口袋里摸出了三百元塞到他们口袋里,并让自己的外甥王战九,把他们送到郑州,然后联系家人。
随后乘胜追击,当天晚上,他们又协助派出所在另外发现的黑砖窑里,解救了六个孩子。
回旅馆的路上,袁成说,明天,咱们接着找孩子,一定会找到的。
袁成寻子日记
(2008年5月21日――7月3日)2008年5月21日。我们一行3人从郑州出发,坐汽车先到上蔡,然后转车到汝南再到平舆县郭楼镇,在那里找了找了解当地老百姓,这里的砖厂已经停了。这里的人说,汝南和上蔡那边砖厂比较多,我们到郭楼已经是下午了,出去找信息了解情况已经是晚上了,我们决定明天去汝南那边去找。
5月22日。我们从郭楼走,先到李屯镇,又到王岗镇,再到余店乡,这些地方郭楼、李屯归驻马店地区管,王岗、余店归汝南县管,但都是驻马店地区。在王岗镇附过发现砖厂,有的已被取缔,有的还在生产,但是没有我们要找的人。我们找了两天也没有找到柴长青干活的砖厂,后来我们又去了上蔡县附近,不过已是下午,在上蔡县杨楼村找见了几个砖厂,有些砖厂大窑已停止,他们把生产好的砖砌了个小窑,再把这些砖坯烧好卖出去。上蔡县也归驻马店所管,另外在杨楼还发现有一个砖厂在修建,占地面积200多亩,正在建设中。我们又坐车来到驻马店,住在那里。明天准备去驻马店地区确山县。
5月23日。我们从驻马店出发到确山县蚊蜂镇,那里的砖厂都在生产。我们找了找。那里包工头和干活的都是驻马店地区上蔡县人。有一个砖厂,不知叫什么砖厂,位于蚁蜂镇西北方向。我们进去他们正在干活,两个砖机,一个砖机不在现场,我拍了个镜头,被他们在烧窑的人看见,告诉窑主,窑主就出来拦住我们。我们跟他解释,他不叫我们走。当时砖厂里就他一个人追我们,我们怕有麻烦,赶紧坐车走。我们坐的是一辆三轮车,他一看没有拦住我们,回去叫人。就这个时间我们已经走了。没有多大一会,他们骑着摩托车追上我们,把摩托车横在路中叫我们下车要打我们,后来一个人骑车回去叫人,我们说去当地派出所,经过一番争吵,他们才让我们去派出所。当时我们想如果他叫来很多人我们就有危险。到了派出所经过一说,派出所让我们离开了。我们出来他们一直跟踪我们,我们在那边再找下去一个是要挨打,另外他们砖厂人都知道了我们在找人,也没什么价值了。所以我们就离开了,去驻马店地区泌阳县境内。
5月24日,我们在泌阳县老河乡小集村砖厂找了一天。这里承包砖机的包工头一部分是驻马店地区上蔡县人,一部分是南阳地区淅川县人。有一个砖厂很黑。有两个岁数小的人在干活。我们问他话,他们都不敢说。因为我们走到哪,有人在一边看着,有十多个人好像不情愿在那里干活,又不敢跟我们说。我们没办法有的家长家里有事,我们只好回到郑州,另做打算。
7月1日,今天早上正下着雨,我们一行找孩子的家长一共四个人(袁成、李玉亲、苗立松、李玉章)还找了一个帮助我们的好心人一起,从郑州出发去商丘。那里有一个人被郑州市火车站附近的人贩子骗去,骗到郑州郊区荥阳县附近一个造纸厂干活,干了十个多月,后来跑出来。他家的地址是河南省商丘市宁陵县赵村乡贼小庄,名字叫恒伟。
我们到他家以后,拿出我们孩子的照片让他看。他说没有见过,我们问他干活的地址,他说就是荥阳县城附近,具体地点他也弄不清楚。骗他的人也不知道名字,没办法我们商量先回郑州打听一下再做决定。我们几个人晚上回到郑州。 7月3日, 我和苗立松两人打听在荥阳县居住的一失踪孩子的家长,名字叫王宪民。据向他了解到荥阳县附近有两个造纸厂,听别人说是黑厂子。我和苗立松又从郑州出发去了郑州市郊区荥阳县,到那里找到王宪民,我们三人一起开车到乡下去找造纸厂。造纸厂找到了两个,一个已经停止生产,另外一个规模不大,没有找到我们的孩子。我们又到处打听,又在那边转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收获。找到点线索又断了,没办法我们只好又返回了郑州。
补注,袁成的日记有些牛友们可能看不明白,补充说明一下。一般来说,家长们住在郑州或周边,一边打工一边找线索。有了线索之后就上路寻找。这次出发是因为柴伟的孩子柴长青在河南驻马店一带获救,救他的派出所称柴长青在铁道边被发现。而家长与柴长青沟通后得知,他之前就在这一带的砖窑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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