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翻词典,看到秋海棠词解,叶子呈斜卵形,叶背和柄带紫红色,开花淡红,其姿其色美艳,有无香息未注脚。查阅资料,一花百释,仍不得定锤音。惑困里,我忆起几年前投给一杂志诗稿,以秋海棠作喻,悼念一女诗人香消玉碎。诗稿寄出后,如针掉河里。现在想来,可能主编与我有私谊,恐我乱用词藻露丑,答复不刊载理由,等于掴朋友耳光,只便沉默如许。原诗是这样写的:
天织雨丝帐
索住伊人入梦乡
远去了,川流的溅花
如花一样的芬芳
沉入泥土的不是朽烂
醉沉使生者无眠
掬一缕阳光给秋棠
那弯曲的树影里
有饮歌的醉娘
女诗人张瑛自号醉娘,曾在一文学期刊任编辑,是那种只要有烧饼吃就不会放下写作的人,倒在书案上似乎是她的宿命。把女诗人比作美而无香的秋海棠,逝者不会介意了,可读者怎么看?倘若秋海棠有姿有色,再具体香,诗也算一份献祭。
山东一作家也讲了个况味十足的故事,至今想来不由发笑。他有个发小,其夫人有一天找他诉苦,了解她老公近来的动向,声言其夫老把自己关在屋里鼓捣电脑,神秘兮兮。喊吃饭爱答不理,一副不耐烦表情;叫他下厨不是锅烧干,就是菜虫炖出杂烩,要么把结饭痂碗筷摆上桌子,总之,过日子没一样称心的,她为此苦恼不已。
在桃色事件频频发生时境里,人说变就变,着实叫她闹心。这位小妇人经过周密排查,最后得出丈夫有外遇的结论,于是找作家探口风,弄个水落石出,好摆平事态。作家弄清事情原委冲她说:“你做好离婚准备了吗?”在对方发怔当儿,突然调转话锋,和盘托出发小情态骤变的理由——痴迷到文学的闺阁里。不料,朋友的夫人听了她老公的传奇,睁大眼睛,反复唠叨一句话:天呐!他居然爱上了文学。
少妇的语气分明表露出丈夫爱上文学比爱上别的女人更恐怖。文学有时端的像天使的翅膀,扇惑觊觎的心,上帝投下这颗干苹果,不料引来一拨拨朝圣的打更人。
人其实耐不得寂寞的,最具况味者,莫如古代一目不识丁的富商,在捐得知县后又生腻烦,做起了诗人梦。于是手下衙役献招,让县太爷每天坐在城门口办公,规定凡不会作诗的人,不得进出城门。一日,有个秀才见城外挡着三个人,就编排几句让他们过关,打油诗标明各自的身份:
唐诗晋字汉文章(秀才),白盔白甲小银枪(演员)。
叉把扫帚牛笼咀(农民),油盐酱醋米面汤(厨子)。
知县大人听罢,不觉哈哈大笑,跟着胡掐几句,也算行话:
惊堂木里生黄金,不如草民穷开心。
这厮附雅显得牵强,却也道出生命的真相。我对文学的理解尚在初级阶段,不过也有把电热壶放上煤气灶烧水的履历,嗅到塑料底盘融化的刺鼻味,方才知道自己那会儿着了魔。定定神,跑街串巷买一个模子的产品,以免洋相叫人尴尬。结果,那种老式锥形电热壶退出了柜台,只好弄个别款凑合着用。为长记性,我将烧焦壶座去掉当作泡茶器皿储备——到了老境拎它转个人场,不会为添茶水来回折腾自己,容量大有大的妙用啊!
一袭寒流又把柳叶飘黄,抛向空中,似悬月牙。今夕是我的况味落纸于此的时光,点灯熬油,弄点小腔小调讨好自己,只因一份眷恋,一片思想之羽落座樯橹:
一江碧水一江月,风落云帆忽明灭。
临岸踏歌寻幽处,渔人笛长入天阕。
几处阑珊几寻觅,十字水道帆猎猎。
复问船家欲何往,三月桃花嬉春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