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诗歌是桥，诗歌是可以沟通人们心灵的。2002年金秋时节，我和叶延滨先生组成的中国作家代表团出席波兰第三十一届“华沙诗歌之秋”诗歌节，这次诗歌之旅，我更坚信了这一点.
       从华沙机场到波兰国宾馆，尽管已是深夜，秋雨过后的华沙城，还是给了我一丝丝富有诗意的感觉。在桔黄的街灯下，我看到人行道上飘落了不少树叶，主人说那是桦树叶和枫树叶。古语云：一叶而知秋。此时在国内，中秋节刚过，满眼青葱犹在。而地处欧洲中部的华沙，秋意正浓呢。
       在华沙，到处可以看到金色的桦树，桔红色的枫树，青翠的松柏，涂抹成一幅幅油画。华沙有160多万人，被称为绿色之都，全市人均绿地面积为世界各国首都之首。在秋天里，这些绿地与色彩斑澜的树，使华沙城别有一番情趣。人行道上，落满了桦树叶和枫树叶，没 有看到有人天天清扫这些落叶，当然是有意留着。这也是一种匠心，平添了浓浓的诗情。
       波兰人喜爱诗歌，有很悠久的诗歌传统，有诗人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听朋友说，有时某地正在开大会，突然来了一位不修边幅的诗人，大会主持人会说，现在来了一位诗人，让我们先请他朗诵诗歌吧！诗人会当仁不让地抑扬顿挫地朗诵起来。掌声四起。然后继续开会。如果确有其事，足以说明诗人地位之高。波兰作家协会没有国家拨款，每年一届的诗歌节是靠社会各界赞助来举办的。仅此也可以说明诗歌在波兰人心中是受宠的。
       十月十日，诗歌节开幕式在富丽堂皇的王宫大厅举行。来自三十多个国家的诗人、波兰各界名流和波兰国会议长、文化部官员、波兰作协、华沙市官员、华沙作协领导出席。官员和各方面的代表热情洋溢的讲话之后，由波兰著名的歌剧院院长领衔，朗诵了诗歌，并演唱了优美的歌剧选段。非常美妙的美声唱法。不同肤色、不同国籍、不同语言的人们，汇集在诗歌的旗帜下，气氛是那么热烈而祥和。
       在波兰作协会议厅举行的“波兰诗歌在各国”研讨会上，部分国家的诗人介绍了波兰诗歌翻译到他们国家的情况。在华人作家胡佩方女士的帮助下，我与大使馆同志合作，介绍了波兰诗歌被翻译介绍到中国已有近百年的历史。十分钟的演讲，各国诗人两次报以热烈掌声。后来诗歌节一直流传说，中国有一位诗人波兰语讲得非常流利。显然大家把翻译的功劳也加到我头上了，对这一段“佳话”，我们只笑了笑，冒领了。
       在古城广场“书籍”俱乐部举行的“中国诗歌之夜”，我和叶延滨先生先后朗诵自己的诗作。我一共朗诵了三首诗，当朗诵到《母亲》这首诗时，我特意用壮语朗诵，引起了全场浓厚的兴趣。朗诵完毕，听众提问。我说，中国有五十六个民族，大家都是平等的，我从小就受到过良好的教育，现在在工作中，同事间互相关心，互相帮助，我感到很愉快。我还介绍了湖北省作家创作和生活的情况。虽然我的介绍是简单的、低调的，从大家的脸上，我还是读到了满意和羡慕。那天我们到古城广场的时候天还没有黑，便顺便参观广场中央的美人鱼雕像，那是波兰的象征，主题是反对外敌侵略。不一会走来几个波兰姑娘，要同我们两个外国人合照。我站在她们中间，当了一次外国人。她们拍照以后，很高兴地走了。
       我们还被安排到华沙一个中学与青年诗歌爱好者会见。教室内坐满了人，一张张朝气的脸，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我和叶先生首先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姓名，并注上拼音，算是自我介绍。学生们也在自己的本子上照样画葫芦，并依照拼音念起来。然后朗诵诗作。刚朗诵完毕，还听不出什么反映，待胡女士翻译成波兰语，教室里响起了兴奋的掌声。原来我想，由于文化背景不同，可能我们的诗不易被欧洲读者特别是青年读者所理解和接受，听到掌声，我才发现自己多虑了。朗诵完毕，有人提问：“汉字难学吗？”叶兄风趣地说：“不难学，有十三亿人已经学会了，你肯定也可以学会！”满教室朗朗的笑声。时间到了，青年们又排队要我们签名，还一起合影。语言不通，诗却使不同年龄的心相通了。
       十二日，参加诗歌节的各国诗人到波兰著名演员沃以切赫·谢苗位于市郊的别墅作客。在一片金黄的桦树林里，两层楼的房子，加上地下室，墙上、地上、桌上、柜上全是各种绘画和工艺品。我赠他一幅我所作的中国画，他高兴极了，跟我紧紧地拥抱，说我一定把它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接着与我合影留念。
       那天，诗人们朗诵诗歌，还请来几位演员助兴，有乐手伴凑。有的手舞足蹈，有的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在诗与歌的境界里。大家或喝咖啡，或饮茶，或交谈，或比划手势，或合影，真如一首情意浓浓的诗。在回城的车上，与我同座的是一位叫艾丽莎的波兰女诗人，她同我比比划划着，问我波兰美不美，问我中国长江有多长？我的手语答复令她很满意。后来她专门找到翻译对我说，我一定要好好学汉语。并拿出相机一起合影。
       后来我们被安排到圣十字省和罗兹省参观访问，并与当地各界会见。借此机会，中国大使馆特意在罗兹省举办一个 “中国日”活动，展示了中国各民族服饰和图片。会见开始前，我将一个漂亮的中国结赠给主持人，她十分兴奋，当即把中国结挂在衣扣上，让大家分享她的快乐。直到会见结束，送我们上车，那个中国结始终挂在她的胸前，嘴巴里还不断地说，“金古耶（谢谢）”！
       那天会议厅里坐满了人，四周还站满了人。我在朗诵诗歌时，先说了一段话：在外面展览的图片上，有一位美丽的壮族姑娘，她正在漓江边放鸭子。桂林山水甲天下，欢迎各位朋友有机会到中国来，到我的家乡桂林来。引起一片笑声和掌声。
       会见结束，有一对青年男女专门找我和叶兄索要诗集，可惜诗集已经发完。我们答应回国后给他们寄诗集，他们非常高兴。他们拿出名片，都有很好听的中国名字，男的叫齐惟慎，女的叫戴茹姗，是华沙大学的学生，学过汉语。金发碧眼，各着一身唐装，笑容纯洁而灿烂。在场的波兰作协主席马勒克·瓦乌支凯维支先生感慨地说：“你们给波兰青年最好的礼物是诗歌。中国诗歌又征服了一个城市！”
       马勒克·瓦乌支凯维支先生曾经两次访问中国，第一次是十五年前，第二次是今年八月。他说：“相隔十五年，我好像到了另一个国家，中国的发展真快啊！中国的发展为中国诗歌的繁荣提供了条件。”在一次大会上他还说：“中国诗人这次波兰之行很成功，通过这些活动，我才知道中国有这么好的诗歌，我一定想办法出一本中国诗选，即使拉赞助累死了也值得。”为他的话，全场鼓掌。
       诗歌节的最后一天，华沙下起了雪，落叶满地的人行道上铺上了雪。这是我今年看到的第一场雪，心中充满了喜悦。在诗歌节闭幕式上，我代表中国代表团作了简短的讲话。我说，我从中国来到波兰，感受到了浓浓的诗情。前几天阳光灿烂，华沙之秋非常美丽。今天下了雪，华沙的秋意更加浓烈了。是诗歌使我们走到了一起，是诗歌使我们成为朋友，诗歌是可以沟通人们心灵的，诗歌可以使世界更加美好。为此，我们应该永远记住华沙诗歌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