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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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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梅的滋味

作者:凌仕江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8321      更新:2016-02-09

       围着花农的路人,除了老头老太,还有一些年轻小情侣。看来,腊梅受欢迎程度真不分什么年纪。究其原因,我想腊梅与腊肉的同步出现,在四川多少与年关逼近的节奏有牵连。
       围着花农免费吻腊梅的不止我一个。有几次,我微闭双眼,萦绕在腊梅的芳香中,禁不住倒吸一口气,然后眼开眼,看了又看。没错,我看的是腊梅;花农看的是我,也没错。可错就错在,腊梅枝上满目的眼睛朵朵也在帮着花农看我,似乎他们要把我免费吸进肺的香气统统要回去。直看得我不好意思地将头低下,将伸向腊梅枝的手,缓慢缩回来,最终抽身而去。
       花农一定希望我能够买一把腊梅。尽管他没有直接表白这意思,但他眼神早已写满期待。剩下的只是我的无动于衷,以及腊梅的难为情。后来的散步中,我想了又想,腊梅看我的表情,会不会觉得这个人喝醉了酒?
       实际上,一个真正喝醉酒的人,对自己表情完全没印象。
       我不买腊梅的原因很多。首先,在这座城市里,腊梅并不稀罕,无论平时散步的公园,还是过路的街道邻舍,偶尔抬眼不经意就遇一刹那惊喜。然而,惊喜多了,就易平常。其次,买的腊梅不如自己亲手采摘有趣,但这仅仅只是冲动的想法,路边的腊梅也不具有任人乱摘的义务。还有一种强烈的个人感觉,卖腊梅的花农在我看来不太有趣,他们只顾腊梅用来卖钱,而不懂得腊梅真正的滋味。对于花间审美,这于花农很是致命。尽管腊梅离他距离那么近,可他只数得腊梅的价钱,说不出腊梅的前世今生,有点沾污腊梅声誉。
       我心田里,常住有一缕腊梅滋味,经久不消。因了它的存在,这可能是我不买腊梅的最最重要原因。
       之于回忆,时光的速度远比花瓣离开花朵快。二十年前,在成都的文殊院门外,一个穿军装的少年,举着一束刚刚从花农手中买过的腊梅。那束高高的腊梅,吸引的不仅是路人的眼球,还有三轮车夫,以及摄影师手中的长镜头。
       那时,青春少年只知道腊梅芳香,不懂腊梅滋味,也不够明白军装赋予他的使命。少年的生活比白纸更白,但是少年常叹文殊院数步之遥的军区大院生活苦闷。少年的苦闷拿指导他写作的老先生没撤。人群中,少年手中的腊梅高过了人们的头顶与视野。少年在红色的院墙外驻足、徘徊,寒风让梅香把小街灌满,那位戴眼镜的老先生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老先生领着少年进了文殊院门,穿过几个正方形走廊,在一个年轻和尚的引领下,来到了藏经楼底层的方丈室。木格子的窗前,明净的阳光照耀,几声鸟鸣从高檐下的小花园跑到几个长影子前面。
       去吧,把你手上的腊梅献给宽霖大师。
       在老先生的示意下,少年双手将腊梅递给宽霖。老先生与宽霖耳语,但少年不知他们在交流什么?只见宽霖大师转过身的微笑从眉宇间绽放,既有甘的苦涩,又有甜的充盈,还有霜和冷的骨气,大师专注地看着少年,表情恰似朵朵腊梅。
       从此,少年记住了腊梅的滋味。
       很快,老先生出得门去,留下少年独自面对大师,以及满堂飘香的腊梅与烛光。
       显然,读者可以认定那个少年就是我了,但也可以不是我,然终究是我。宽霖大师当时与少年讲了些什么,我记不得了,有一点可以肯定:大师与少年对话是从腊梅滋味开始的……
       如今大师已圆寂多年,而腊梅没有单纯地留住芳香,更多是无限滋味在人生高于生活与低于生活的不平履步中空冥、沉积、弥散,任人灵魂顿悟与索取。
       倘若你仍不明白腊梅的滋味,我只好在生活拐角处,另起一行:腊梅是腊月里最苦闷的献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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