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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产女性主义电影的类型化之路

作者:何英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34870      更新:2013-07-17

 

——从电影《永生羊》谈起
  

  电影理论家克里斯蒂安·麦茨说过,电影难以读解,因为电影容易看得明白。《永生羊》就是这样一部可以看得明白,却不一定能读解的电影。对这部民族题材、全部由民族非专业演员演绎、既写实主义又不乏艺术片的惟美追求、既有纪录片的风格元素又有个性化倾向等表现主义特征的电影,确实可以从多个角度去阐释分析,但从当下国产影片格局中商业片独霸天下、类型化电影严重偏失、非娱乐艺术实验电影发展的不平衡来看,《永生羊》作为今年度国家选送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惟一入选的参评作品,或许对当下国产电影有着若干启示意义。
    《永生羊》是一部有着女性主义视点和内涵的电影。对比于国际上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女性主义电影的成功,如萨莉·波特的《奥兰多》、简·坎皮恩的《钢琴课》、玛琳·戈瑞斯的《安东妮亚的家世》等优秀女性主义电影在国际电影史上大放异彩,中国的女性主义电影似乎还在酝酿之中。为数不多的女导演们似乎并没有女性主义的自觉意识和文化敏锐,呼声较高的李少红自从电视剧《橘子红了》之后,电影《孔子》和电视《红楼梦》都在负面的评论中,而当初《橘子红了》的成功恰恰在于她立足于女性视角,剧情也以一家两代女人的悲情命运,召示了女性主义的深刻内涵和寓意,受到广泛赞扬。但显然导演很快放弃了她的女性主义立场和追求,拍摄《孔子》时已显出对大型历史片的隔膜和对精深文化的无把握,到《红楼梦》时,更变成了服装上的戏剧片、音响上的鬼片、人物上的失败片和剧情上的跟书片。因此,从世界范围内电影类型化的全面均衡发展来看,倡导多极化的电影格局,给包括女性主义电影在内的类型片更宽广的成长土壤,有利于提升国产电影在国际电影界的文化话语权,充分发挥电影的文化输出功能、彰显崛起大国文化软实力等,这不啻是新世纪国产电影应引以为意的叙事表意策略。
  从这一角度来看,《永生羊》可以看作是以民族题材+女性主义叙事为其影片结构的较为成功的进入世界电影视域的范例。正如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理论家巴赞所说,理解影片所表达的是什么,最好先懂得它是怎么表达的。影片讲述了哈萨克草原上两代女人的一生。本着写实主义电影的艺术宗旨,影片不追求复杂迭荡、呈现奇观的故事情节,似乎更着意于诗意生命的美感追寻,带着点多愁善感的感伤色彩,而这些都与草原上天然的浪漫诗意、豁达自由的自然属性深刻相连。女主人公乌库巴拉不满家长订下的婚事,默默向往着草原上传奇般的花旗歌手,在自己的订婚仪式上,与英俊潇洒的花旗歌王一见钟情,不顾一切地私奔,这一切都在另一个男人的注视中,凯斯泰尔一直深爱着乌库巴拉,也正是他放走了这对私奔的情人。影片并没有到此结束,要讲的故事才刚刚开始,生活还要继续,五年后,花旗歌手死了,留下两个孩子,守寡的乌库巴拉被族长定罪为通奸,处于族律,浸在冰冷的河水中险些丧命,凯斯泰尔接纳了她,母亲莎拉也伸出了理解同情之手,然而按照部族的律法,她的两个孩子必须跟她分开,不允许她带走,由前夫的家族来抚养。乌库巴拉在凯斯泰尔一家的呵护下,人生得以继续展开,然而每当她看到失去了母亲的孤羔、看到与幼驼分离的母驼终于死在来寻找幼驼的风雪中,她黯然回到了前夫家,与深爱着她的男人分手,而这一生也是母亲莎拉的一生……。
  影片处处体现着耐人寻味的哈萨克族文化符码及细节,如古老的生殖岩画、白须虬然的哈萨克哲理老人、各种牲畜的放牧、转场画面、一只丧母的叫萨尔巴斯(黄头)的小绵羊、一个像贾宝玉一样的观照者——凯斯泰尔的弟弟哈力,故事也是由已经年迈的哈力的话外音讲述的……。
  对电影《永生羊》来说,由于编剧是女作家叶尔克西,同时担任副导演,影片也是根据她的散文《永生羊》改编,叶尔克西可说是在影片中能够较大程度地倾注她个人的灵感和构思。包括女性主义的视点、女性生命主体的确认、草原女性的生命史诗意蕴、女性在传统社会的抗争与妥协……等等女性主义电影的内涵和立场得以较为鲜明地表现。值得一提的是影片的摄影,较多地采用了纪录片风格的长镜头、景深镜头,当然也不摒弃主流叙事电影的蒙太奇和剪辑手法,前者使电影能够在宁静的镜头语言中,从容展开诗意叙事,后者也顾及到一味追求艺术惟美之余,电影的通俗叙事任务,也就是一般性情节展开需要的时空转换。片中喀纳斯的四季美景画面令人神往,使人陶醉在艺术片的美感享受中;而人们在宰杀牲畜时所念的祷语:你生不为罪过,我生不为挨饿,原谅我们!,草原上的人们与动物相依为命、既把动物当作生活资源又对它们亲如家人的张力关系被深刻地表现出来,折射出古老的游牧生活习俗及文化的魅力。作为一种已经越来越边缘的生活和一种越来越将消逝的元文化,哈萨克人在草原上游牧的叙事,也呈现出一种前现代式的挽歌意义。
  发端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女权主义运动为西方女性主义理论奠定了激进的社会政治基调。女性主义借助萨特的存在主义、福轲的权力理论突显理论锋芒,与之相配的实践也方兴未艾,所以极端的女性主义叙事《安东妮亚的家世》有了接受土壤,一举夺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成为第一个问鼎这一奖项的女导演。中国的女性主义还停留在理论层面,电影叙事尤其少见,从这个意义上说,《永生羊》不失为一种大胆且有益的尝试,为国产电影走向多极化、类型化全面均衡发展、艺术片实验片的更多尝试提供了借鉴意义。
  莎拉的命运在乌库巴拉的身上重演,就像羊的永生循环一样,生命的运转无止无息、无怨无悔。乌库巴拉反抗家长制的婚姻,勇敢地与情人私奔,对传统家族男权势力的叛逃确认了女性生命主体的地位,具有鲜明的女性主义色彩,但她后来为了孩子又放弃爱情,母性战胜了一切,体现了大自然的意志,此时,大自然已经赋予她草原母亲一样的胸怀和本能,她再一次听从生命自然的召唤,忍痛牺牲自己本可以更幸福的生活。此时的乌库巴拉可说是再一次高扬起女性生命主体的旗帜,体现了女性主义的深刻内涵。与安东妮亚一家四代女人都选择单身、选择没有父亲的私生子(人工授精)这样极端的女性主义叙事比较起来,《永生羊》更多地表现出草原女人的自然天性与豁达本性。而游牧文化所独具的审美特征也将世界文化的差异性、丰富性体现出来,从而使一种差异的美、一种不同的价值观、不同的生命观被传输出来,也使乌库巴拉、莎拉的一生与安东妮亚一家女人的一生在文化属性上的不同传输出来。
     也许正是这些差异所绽放的魅力,使《永生羊》能够作为惟一入选蒙特利尔电影节的参评作品,进入世界电影视域,向世界传达出多元丰富、差异独具的中国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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