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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永康散文的沧桑感

作者:刘迪生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649      更新:2016-07-13

       读永康的散文,我看到的是凡高颤抖的“向日葵”,听到的是迈克尔·杰克逊的疯狂吟唱,感觉的是浩瀚无涯的精美骨牌次第倒下,金石钟磬之声响彻长天,不绝如缕……一行行方块字组成的波光亮点,满载着日新月异的“某派”“某主义”的经典旨趣,有如隆隆驰过的百足巨虫留下的生命爪痕,让每一个过客望尘兴叹。
       我不喜欢说“主义”,我以为那不过是乞食者们为自己壮胆的打狗棍;也不喜欢说“派”,那是神棍们的衣钵法器,忽悠虔诚而愚昧趋众的信徒们的勾当。当朦胧的诗行成了炊饼大嫂的噱头,澳洲幼女的尿布涂鸦调侃了天下美学的时候,一代接一代的大导演们退化得只剩下模仿动作的古猿……我们每一个自以为饱学的读书人,在这里都成了目瞪口呆的行尸走肉,自惭形秽。
       我喜欢永康的散文,喜欢他的洒脱、超然、精神上的放达无羁。东方千百年来的“文以载道”,豢养了一代代蠕蠕苟活的应声虫。永康的散文里,我看了流觞而饮、天户房衣的魏晋风骨,听到了梅花三弄、锻声铿锵的广陵绝响……这是一种让口舌多余而免灾的神交意会的境界,我们断绝了千百年的嶙嶙傲骨的境界。中世纪太长太长了,唯其如此,永康的字里行间自由舞动的翩翩羽翼,才显得是如此的美轮美奂。永康的散文有如横斜在悬崖边的庄子描述的曲辕古树,寄迹红尘,却与功利无关。
       当然,就像莫言将他的生存智慧染上瓢虫的星点迷惑鸟人一样,永康也不能免俗。《咖啡馆渐次消失》,应该是永康的得意炮制之一。这篇三千来字的尼采似的乖张错乱,可以说是巴黎那一段翻云覆雨有趣时空的人文精神切片。登上过天安门城楼观礼台的萨特和他的伴侣波伏娃,这一对嘲弄了天下的“爱情骗子”,浸泡在永康的墨汁里尺蠖般地爬上台面,每一个读者在这里看到了“爱”的虚无的存在和存在的虚无的“爱”——渐次消失的是咖啡馆吗?我看到的不是。那是巴黎红海洋的涛声悄然远去,搁浅的巨物垂死的关于“爱”的咏叹。那个时代,那种温馨的苦涩,那“爱”得让上帝莫名其妙也惊慌失措的“爱”,已是上一个世纪的遥远记忆了:我们无力还原历史,但那些不是真相的黑白底片,弥足珍贵……
       走笔至此,不能不说到方家们津津乐道的永康对散文形式的突破——应该是孤注一掷的了。在他这里,曾经被奉为经典的美文的概念,诗化的概念,形散神不散的概念等等,都变得学究腐气,芜草丛生,不足挂齿。他似乎并不着意描写这个世界,而是重新建构另一个激荡着历史回音的世界。在他的散文中,时空是跳跃而非理性的,逻辑是混乱而非严密的,现实是荒诞而非现实的。
       后现代意识流小说自由散乱的碎片拼凑、贝拉·塔尔《都灵之马》式呓语般场景反复重现、弥漫着神秘色彩的陌生化文化符号的堆砌,三者互为犄角,一起构建了一个充溢着孤绝之美的密闭的永康式的散文景观——精心布局的形式与意象的诡异迷宫。
       据说散文最接近生活的部分仅在于它的“散”。历史的本质是偶然的,事物的本质是零散的,世界的本质是碎片的,“现实往往比小说更加荒诞。”(余华)我眼底永康的散文世界,最高的现实是虚拟的现实,最真实的生活是荒诞的生活——毋庸置疑:等待“戈多”的人,除了奴隶主,便是奴隶吧。
       其实,永康的散文并不是不屑于生活的现实,他那荒诞、残忍、沧桑的笔触,冷酷得有如仵作翻动尸体的胸腔,却又自我痛苦地拷问着心灵的归宿。无论是在《走着走着花就开了》中,那种对艾略特诗歌梦幻式的感悟;还是在《自鸣钟》中,关于时代赋予人民的苦难与痛苦的感慨;抑或是在《毫无头绪》中,对庸常生活的质疑与解构,无论散文的形式如何迥异,关注的焦点始终是人类群体性的灵魂世界,这与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学突围时期先锋派的实验主义异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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