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狐网

情感驿站

首页 > 散文 > 情感驿站

岭南笛声:一个人的文学旅途

作者:王月鹏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623      更新:2014-08-19
文/王月鹏

鲁院高研班结业时,我在笛声的留言薄写下这样几个关键词:“漫漫长夜;贸大;启瓶器;明眸皓齿;转盘;酸豆角;帮主;星空结构;哎;哎—呀;门槛;宽容;电影学院……”
这些关键词构成了“六人帮”的独特话语系统,是我的鲁院生活中最美好的记忆。笛声原名刘迪生,广东作家。到鲁院后,我们六个同学成为挚友,每天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聊文学,共同走过四个月的鲁院时光。“笛声的漫漫长夜”是我们散步时的第一个话题,每天绕着文学馆散步,笛声的手机总是播放着刀郎的那首《爱是你我》,他单身,至今未婚,我们以漫漫长夜来譬喻他的孤独,借题发挥说要争取在鲁院结业前给他操办一场婚礼。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笛声在等待谁来演奏,也不知道他的内心里藏着怎样一个刻骨铭心的故事?可以想象到,一个人在这么多年里的不容易,他的孤独和寂寞,他的夜晚和月光,他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所思与所想。笛声是个宽容的人,我们时常跟他开一些八卦玩笑,他并不介意,只是在玩笑开得特别离谱的时候,他才会双手一摊,伴以长长的一声“哎——”,这是他的辩解,几分无奈,几分着急,每每欲言又止。告别鲁院的前一天晚上,“六人帮”在一起聊天到午夜,笛声幽幽地说了很多事情,那天晚上我们才知道,笛声的心里原来装了那么多我们不曾意识到的事情,他一个人承担了这么久。好像从那一晚开始,我才真正懂得了笛声。很多事情他没有说出来,是因为他相信一切都会变好,在他的心目中,文学的信仰就是善良,就是慈悲。
文学就像一位被他追求许多年的姑娘,他说,相信未来,相信爱。他包容一切也被一切所包容,他热爱生活也被生活所热爱。
在鲁22,笛声是同学们心目中的“大男孩”。有天晚上我们在房间里聊天,刚过十一点钟,安庆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桌前抓起电话打到了笛声房间,叮嘱他该起床吃感冒药了。安庆的表情很认真,像是一个家长在对孩子说话,我们忍俊不已,深为感动。朋友们心里是知道的,笛声只身一人闯荡南国,经历了那么多的工作岗位,有足够的应对这个世界的智慧和能力,他的可贵与可爱之处,在于他时常表现出一种与年龄和阅历不相称的简单,这意味着不管曾经遭遇什么,他的本心始终未曾改变。在这个喧嚣的世界里,笛声总在安静地写着,像一株植物默默无闻地生长着,简单地活着。笛声是他自己内心的语言和灵魂,是一种生命的召唤。
到鲁院后,我们“六人帮”几乎没有经过相互认识和了解的过程,就走到了一起,成为朝夕相处的挚友。我时常想,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仅仅是因为缘分吗?我个人更认同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气息,是气息让我们在人群中迅速认出了彼此。我与笛声有着大致相仿的人生阅历,出身农村,年龄相同,都曾在政府机关从事文秘工作,写作起步都是从诗歌开始的,等等。格调。历经。色调。熟知……这些熟悉的气息让封存多年的时光一下子就打开了。
笛声在报告文学写作中倾注了激情与心血,每一部作品他都下了最笨拙的功夫,做了大量实地采访和案头准备工作,多次获得全国的出版奖。在与笛声的交流中,我多次表达过不能将才华消耗在报告文学这种体裁上,我的这个判断主要是考虑表达受限的问题。笛声也曾说过,作为一个报告文学作家,他更想写的是区伯、乌坎、小悦悦这样的南国事件。在他的空间里,我曾见过他写下的这样一句话:“作家是思想家、哲学家、社会学家,是自成宗主、内中有物的智者,不能做到这点,帮闲文人一辈子活得也很滋润,但不过行尸走肉。”
显然,笛声对自己的写作有着清醒的自觉意识。起初我以为他选择了一种不合时宜的文体,经过四个月的相处,我才理解了在笛声心里其实有一个明确的真善美概念,这是他所看重和追求的东西。对真善美的相信,常常让他对不确定的现实做出乐观和善意的预测,因而在某些问题上更容易受挫。记得我们在电影学院看完话剧《失明的城市》后,笛声备受触动,有些兴奋不已,说那个话剧真正打开了他内心的一些东西,回去后就动手写小说。我不知道那场话剧究竟打开了他的一些怎样的思考,但是我相信一定是有些异质的力量从此介入了他的内心世界。其实,笛声在写作上从来就不是“循规蹈矩”的,读过他的长篇小说《银环蚀》,很难相信这是出自笛声之手的文字,写小说的笛声与写报告文学的笛声,判若两人。他在小说写作中完全进入一种自由无拘的境界。关于这个作品,他的初衷是写一部描述当代东方茶花女生存状态的长篇小说,初稿完成后,一些朋友看过,几位刊物主编也看过,评价很好,但是都觉得比较敏感。改或不改?这是一个问题。他忍不住感慨:“我想知道,在这样深重雾霾的时空,一只狂放不羁的云雀有多大的天穹供它叫唱。作品的边界在哪里?”
“寂然无他念,但对一炉香。”笛声更是一个诗人,他的血液里流淌着刻骨铭心的热爱和敬畏,无论是生活还是艺术。人只要有了追求阳光的心灵,美的气质就呈现了。
笛声在鲁院结业典礼上的发言,数度哽咽,他说离开鲁院的感受,“就像我第一次离开母亲去闯荡南国,我要让我的生命绽放出我母亲所期待的光华。”临别前,他在群里说要交些班费,把篮球带走。鲁院学习期间,班里的篮球一直在他手里保管,临近结业,他要离去了,不忍让篮球孤单。他其实是想把我们在鲁院的时光留住,他带走篮球,就是想带走这里的细节和内容。在朋友心目中,最放心不下的是笛声,他回到广州,孤身一人,虽然有很多的朋友,可是我们仍然觉得他是最值得惦念和牵挂的人,在他的乐观表情下面,有着不为人知的孤独和寂寞。我们知道,幸福有时会是偏心的,她会远远地试探你,观察你,考验你。他一个人,走过了这么多年。
鲁院结业后,我们“六人帮”相约在京多待了两天,这两天如同两年,如同两种生活的描述与绘本。离别的场面有些悲壮,拥抱,流泪,挥手告别。送走了咏梅、秀云、安庆和立文,我和笛声是最后一天下午离开鲁院的,那天阳光很好,在育慧南路和文学馆路的十字路口,笛声送我,我们抱头痛哭,那一刻,我更加理解了笛声,理解了这个朝夕相处四个月的兄弟。那天笛声坚持送我到火车站,然后他才从火车站坐车去到机场,回到了他安身立命的岭南。

(王月鹏,在场主义散文奖得主)
上一篇:雪莲男孩
评论信息
我要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