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自不待言,总是算一种人类的美德吧,有诗为证:“丈夫不感恩,感恩宁有泪,心头感恩血,一滴染天地”,把个感恩之情说得极慷慨悲壮,又沾染了点恐怖,还是近代的百姓就将感恩之情形容得朴素实在,“吃水不忘掘井人”,多么好,中华民族知恩图报的美德就在几个字之间呼之欲出。
感恩的话虽都愿这么说,但实施起来却并非全如人言,魏晋名士嵇康与小人钟会,便上演了一幕以新怨忘旧恩的悲剧,对于曾无比景仰、敬畏嵇康,只敢把《四本论》偷偷塞进其窗户中以求指正的钟会,嵇康对其不能说无知遇之恩,只因钟会在发迹后带着一点显示与荣耀的姿态拜访嵇康,被嵇康冷落得十分无趣,因此其便在适当的时机做了一把嵇康的小人,一代名士嵇康,终被软耳根子的皇帝司马昭处死,实为文化界的悲哀。近日的报端,一位怜香惜玉的老画家,偶遇三陪小姐便生慈悲心怀,为使之回头是岸,筹谋多多,但却终还是落得个人走财空的下场,花白头发还留下“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的笑柄,“以怨报恩”的例子俯首即拾,而以我个人愚见,对如此人等除不再作东郭先生之外,要想在最初便在茫茫人海中做个辨识,其实很难,少了事先预见的对策,而只能事后亡羊补牢。但“做好人”是我朴素而又是一生的“终极追求”,尽管诸多为人谋虑之心尚还不能称之为施恩于人,有些时候还不免受挫,但仍痴心不改。
我也时常觉得背负了沉重的恩债,没有“撒手千金报德”的能力与气魄,因此不仅少了袁枚所谓的“第一开心事”,心中还常因此忧戚,感恩其实也是一种心灵上的债物,有时能用行动回报,有时可以用言语表达,有时,连一句感谢的话也不曾说出口,恩者,有浩如烟海的父母之恩,有宛若甘霖的师长之恩,更有情同手足的朋友之恩,也有不需回报也无法回报的恩德,所谓恩义。父母之恩,我可以用反哺之情回报,朋友之恩,我也尽可能在其需要时两胁插刀,但有些恩情,却是不需回报、一生也无法回报的,只好把这份感恩的心,在可能的时候,点点滴滴回报给如当时的我一样需要的人,也算对着社会的“施恩”吧,看来这样下去,我终究会做成个“好人”。
但每当陷在对着人与事的回忆中,夹杂着感恩的丝缕,总觉心头牢牢地牵缀着一些不安,感激的话,如哽在喉,不吐不快,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场合与听众。
如蒙编辑老师惠手,这篇小文可以得见世人,权当是对着二十多年来对我一路扶将的恩者,说出的一些无法说出的话,奉上的一颗感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