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帽子”探亲归来,竟带回个新媳妇。这消息传开,象炊事班烧开的蒸饭锅,连队立即沸腾起来。“帽子”一直没对象,怎么回家几天就有了媳妇,还带到了部队?大家纷纷议论,猜测,惊疑。
来自河南农村的“帽子”,参军前父亲就去世了,母亲带着他和两个妹妹苦撑日子。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帽子”主动缀学务农,后报名参军。转眼三年过去,连里许多士兵都有了对象,唯独“帽子”音信全无。这次他探亲仅半月,竟然一步到位,直接把媳妇带到了连队。这短平快的杰作,不禁让战友们意外。又听说媳妇还是个乡村教师,大美人,大家深为“帽子”惊喜,也倍觉军人脸上有光。然而,冷静想来,这事也太过突兀,简直象变戏法一样,甚至不敢相信。
常年缺乏异性光顾的山沟沟,官兵们一时被“帽子”弄得有些懵懂。惊愕,惊喜,惊疑的情感交织纠缠。有人感叹说,“帽子”这家伙平时少言寡语,都以为还是一张白纸呢,想不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当刮目相看喽。
2、人们的惊疑还有着另外的因素,那就是“帽子”的其貌不扬。
“帽子”之所以叫“帽子”,当然不是他的真实名字,而是战友们冠以他的绰号。“帽子”有个奇怪的毛病,每天除了睡觉,其余时间始终都戴着帽子。一年到头,四季轮回,不论冷暖,头上始终捂着应季的帽子。就算暑伏天也不例外。夏天最热时,士兵们穿着短裤和背心,晚饭后在营区休闲纳凉,你一定会看到有个除短裤背心外,还戴着帽子的士兵,那就是怪怪的“帽子”。开始大家不理解,后来经过反复验证,才明白了“帽子”的无奈。人们不止一次看到,只要他光着头走出屋,那怕只有半分钟,第二天,连队准得给他吃面条,因为他感冒了。那时,面条滴鸡蛋是病号饭的标配。
“帽子”的这一“特异功能”,也许是因了体质较弱,免疫力低下,也许是习惯改变了生理,反正检兵时没这项目,退兵时也没这条文,医生没有手段,个人无可奈何。最为难的是连队,常常整齐的队列多个戴帽子的,特别不协调。尤其在上级考核,部队会操,或者其它什么大型集体活动时,“帽子”成了连队的负担。除此之外,“帽子”的长相太过一般,塌鼻梁,豁牙嘴,标准偏下的个头也不直溜,腿还有些罗圈,干干瘪瘪,一副羸弱的样子。“帽子”虽然这副尊容,但他心地善良,对人友好。时间久了,大家出于对弱者的同情,总是愿意护着他,从不嫌弃。
“帽子”的绰号叫惯了,人们似乎忘了他的真名,张口闭口,理所当然地呼喊“帽子”,觉得顺口,听着习惯,也暗含着调侃和亲昵的意味。除了正规场合点名,生别地叫回实名外,几乎没人不叫他“帽子”的。“帽子”呢,听着人们“帽子”“帽子”的称呼,开始大概也不习惯,只是裂着嘴憨然地笑。后来很快就认可,闻之立应,没有半点犹豫。再后来,他干脆也忘了自己的实名,本能地,自然接受,熟到没有知觉。反倒是,听到实名,略显迟疑,稍感不适了。甚至与别人学话时,也“帽子”“帽子”地叫着自己。
“帽子”的整体情况,概括说,他就是个,体质单薄,生性懦弱,平塌无奇,但心地善良的人,而这些与他当下出众的婚姻状况,格格不入。这份疑惑,在连首长的心底也留下个问号。
3、常言说,棒子不打上门客,不管怎么惊疑,“帽子”把媳妇领到了连队,那就是部队的来队家属,慢待不得。不过,那是八十年代初,改开刚刚启动,军队都还在偏远的大山里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地备战备荒呢。不象现在,军队大都进了城,条件环境,天壤之别。班长和“帽子”所在部队,驻扎在远离城镇的北疆某地深山中,气候恶劣,人烟稀少,满眼都是陡坡石头和荒山。汹涌着荷尔蒙的年轻士兵,几乎一年到头见不到一位女性,用连长的话说,看到“花姑娘”眼放绿光。猛然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连队官兵象办喜事一样,张罗着接待这门子来队家属,心里却象拴了个扑棱棱乱撞的鸽子,激动不已。连首长指示“帽子”所在班排,认真做好来队家属的接待工作。指令层层下达,任务最后落在“帽子”所在报话班及班长肩上。
军队基层连队,現实地存在着两种最直接也最重要的关系。一是士兵与班长的关系,二是老乡关系。班长对士兵而言,那是最接地气的直接领导,眼面相望,朝夕相处,一言一行,相知相伴。而老乡一词,在五湖四海聚到一起的军队战友中,那是最亲不过的。每位游子,当兵在外,远离家乡,对故土亲人的思念之情,不自觉地落在音同俗近的老乡身上。这是人之常情,大家都心系故乡,看重老乡,根植老乡观念,互不见怪。
“帽子”和班长是河南老乡,班长早他三年当兵,他们在一个班相处也三年了,老乡和战友情谊越来越深。班长这人特别能干是肯定的,要不咋能留队这么久,而且对人特别讲义气,也是大家公认的。他平日里乐于助人,尤其是同情弱者,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帽子”三年前傻傻地来到报话班,他当下就认准了这个傻老乡,给予了无限关爱。手把手教他执勤,上岗,训练,且不同于对别人的严格,严厉,表现得异常耐心和和善。
班长和“帽子”所在连队叫特务连,当然,这个特务不是指汉奸特务,而是讲特种勤务。比如侦察,警卫,通信等。他们属于通信排无线班,也叫报话班,实操无线报话机。就是电影《英雄儿女》中,面对敌人猛烈冲击,英雄王成在战壕里,手持话筒坚定而悲壮地喊道,向我开炮!向我开炮!他背上背得就是无线报话通信机。
“帽子”背起报话机,拉起天线,还满象回事,可一张口就露了馅。报话对讲,要求用普通话。“帽子”中原麦垅里长大,乡音浓重,再加天生的大舌头,发音带着噜噜噜噜的调子,象招唤猪一样,对方听不太懂。连长急了,他妈的,给你半月时间,学不会普通话,就去有线班跑线,要不去喂猪!喂猪就不用说了,连长所说的有线班跑线,就是抱个线拐子拚命跑,一边跑,一边放线或收线。收放线是个苦差事,会把人的手指拉出一道道血口子。而更难的是,手和腿不容易配合好,不是手快了腿跟不上,就是腿快了手跟不上,心里一急,干脆成了赵本山《卖拐》里的顺顺腿。“帽子”说不好普通话,想想跑线也没信心,感觉自己做不好。这怎么办?只能去喂猪。帽子蹲在地上,弯腰缩背,松成了一团。
这时班长鼓励他说,没关系,不会就学,先学普通话。从此,班长一有空,就跟“帽子”面对面,嘴对嘴,一字一句教他学说普通话。同时,在连长跟前,一有机会,就讲“帽子”的好话。几个月下来,帽子的普通话有了好转,别人也就不再挑剔,帽子总算过了这一关。
班长对“帽子”长期的关爱,让“帽子”产生了严重的依赖和牢固的信任感。善良的人有时也有脾气,“帽子”个别时候发起倔来,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只认班长的话。
4、此时,所谓接待来队家属,重要的和能做到的事,仅仅是解决个住宿的地方。腾挪出一间房子,摆上一张双人床,能干了夫妻间那点事,就算完成任务,仅此而己。至于吃饭,只能到连队食堂端,别的细小用度,一概勿略,有则用,无则将就。然而,限于条件,就这点标准,也很难做到。当年,这支部队紧急北上,爬冰卧雪,住地窝子。后来,自建了石头窑洞,班排清一色睡通铺,房和床是享受不到的。
为较好落实连首长指示,妥善接待小老乡媳妇,班长找排长反复合计了几次,但情况并不乐观。全排三个班,三孔窑洞,都是大通铺,要腾出一间很困难。除此之外,仅有一间器材室,排长把储存的训练器材,归并收拾后,支了一张床,算作排长室。其时排长家属正住着,来队刚一周。条件就是这些,但问题还得解决。排长说,过几天我家属就回去。班长说,可当下也得有个地方呀。实在没办法,班长一咬牙,把自己精心准备,即将结婚用的新房,割爱让给帽子和媳妇临时居住。
班长己超期服役第三年。尽管他在连里特别能干,但赶上了军队干部制度改革,军官必须经军校培养,军校必须经高考招录。班长两道门坎都过不去,又不甘心再回农村,加上部队也确实需要骨干,就一年一年地超期服役,留下来等待机会提拔。
情况很乐观,由于提干制度改革,停止了士兵直接提干,军校培养又供不应求,影响了部队建设。因此,上级通知,可以从优秀士兵中限量提拔部分急需军官。班长被确定为预提对象,团机关相关部门也已找他谈过话,只等下令提拔。为此,班长谈了三年的对象,基于这一重大利好,宣布进入谈婚论嫁准备。在希望之光照耀下,班长的工作更加卖力,同时,他精心准备了婚房,与未婚妻商定,选择假期到连队结婚办喜。
班长的未婚妻也是一名教师,与“帽子”媳妇不同的是,“帽子”媳妇是乡村小学,人家班长未婚妻那是在县城中学。当下,年轻人婚嫁很现实,班长的这位教师未婚妻,一定要等到班长提拔,才与他领取“营业执照”,进而举办结婚仪式。这样以证换证的婚配手段,符合时兴,无可厚非,但当了五六年兵,性子率直的班长,曾也倍感憋屈,要不是珍惜二人老同学的关系,也许就亮起了红灯。当下终归是有了希望,而且是敲起来“当当”响的军官身份,那可是硬条件。因此,班长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腰杆子也更加挺直。
其实,班长准备的所谓新房,也才是连队曾经养马的工作间。整编撤消了马匹班,暂时闲置下来。只不过班长经过细致收拾改装,打扮出一间漂亮的婚房,在这荒山里,算是相当豪华了。这不,连办喜的烟洒也准备好了,床底塞得满满的,只等那一刻,东风送新娘。
5、“帽子”这面呢,崭新鲜嫩的媳妇就在班里,在与大家的交流中,“帽子”跟班长道出了实情。原来,“帽子”之所以这么快就娶到了媳妇,是因为采取了先喜后婚的形式。这得从头说起。
“帽子”妈本来没有亲姐妹,从小与一方远亲家的妹妹十分要好,堪比胞亲。长大后,又双双嫁到一个村子里,因而来往甚密。之后,老姊妹相继开怀,分别生了儿子与女儿,小兄妹自然青梅竹马,也十分要好,时常在一起玩耍。老姊妹看着一对童男女,称赞他们是天设地造的一双,半开玩笑地许诺他们,将来喜结连理。长大后,哥哥到了部队,妹妹考入了师范。他们相隔两地,仍然书来信往,保持着自小结下的深厚情意。这次“帽子”探亲回去,寡妇老妈正在病中,老妹子前来探望姐姐。已经当上老师的小妹子,也热切地跑来看哥哥。大家聚在一起很是兴奋和欢乐。
“帽子”戎装加身,英武俊朗,不仅妈妈看好,姨姨和妹妹也十分喜欢。妹妹和“帽子”相谈甚欢,姨姨和妈妈也有说不完的话,直至深夜。第二天,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出,一对老姊妹要让一对小兄妹成婚!原因很简单,俩人相配。这让“帽子”和妹妹大感突然。尽管他俩心里早有基础和预感,但毕竟没有说破。然而,老姊妹态度异常坚定,要求乘哥哥探亲,妹妹放假,立刻办理。“帽子”的这位姨姨,两年前因车祸也失去了丈夫。因而,俩长辈认为,小兄妹的婚事,她们有足够的决定权。他俩说年龄有点不足。妈妈们说,不要紧,先成婚,后补证。村里人看重的不是那张纸,是办喜,也叫“小娶”。他俩问为啥这么急,妈妈们说,为了冲喜。原来,农村有个习俗,久病的老人,给儿女办趟喜事,就能冲走疾病,叫做冲喜。“帽子”妈这次生病也拖得时间挺久了,于是就想起了这法子。村里人做事憨直,说办就办。因而,在吹吹打打中,兄妹俩乖乖地为老妈冲了回喜,自己也成了事实上的夫妻。时间仓促,急打急捶,喜事办得太过简单,都没来得及感觉,就办完了。媳妇不甘心,要到部队走一趟,再红火红火。就这样,“帽子”打小的妹妹成了媳妇,正大光明地来到了部队。
6、“帽子”所属特务连,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下,上下两排窑洞,连部和其它排在上面,通信排在最下面,左面是食堂,右面是菜窖,隔开窗前的空场,最南面是厕所和猪圈、马圈,再前就是深沟了。一条大路穿过连队,向左走,转过山不远是团部,向右走,转过山再转过山才是师部。
窑洞是用石头做的,部队不缺的就是苦力。连长常讲到,当年部队紧急北上,象老鼠一样钻地窝子,爬冰卧雪,连喝水都困难。后来又怎么怎么,白手起家,艰苦奋斗,扎根山区,御敌守边。还有,涌现出多少多少英雄事迹,英雄人物,讲的一串一串的。这在当时具有强大感染力,激励着一茬又一茬的年轻战士,吃苦掉肉地在这山沟里奋斗着,坚守着。
连队一周一次大点名,班里一天一次小点名,说是点名,其实就是训话。战士笔直地站着,首长宏亮地讲评,训练,纪律,劳动,站岗,学雷锋做好事,等等,表扬好的,批评差的。配以半年和年终的嘉奖,立功,入党,提干,和处分里的警告,记过,开除,战士脑子里的弦绷得紧紧的,全部神经都被调动起来。起床号还没响,新兵就摸黑起来,蹑手蹑脚地抢扫帚,哗--哗--,不大的小院你刚扫过,他又扫,足足扫上三五遍,才能转到下一个程序,早操,整理内务。心眼多的新兵,头天晚上就把扫帚藏起来,运气好的正赶上首长看到,那点名时一定爱表扬。不大的黄土空场,被坚硬的扫帚杵得一层层退皮,好在前面是深沟,下雨不会流不出水。如此扫院,已升华到心灵深处的教化,早已超出了搞卫生的范筹。就如同现在私营企业,要新工人数小米,每人面前一勺小米,数吧,完全是训练人的耐心与服从意识。在这样的环境中,班长的适应性远远高于“帽子”,因而班长成了班长,“帽子”还是“帽子”。
7、“帽子”兴高采烈地住进班长的准新房,不管是受人施舍也好,还是鸠占鹊巢也罢,总归未劳而获,一切都是现成的,多少有些难为情。然而,一转念就又忘了,因为他习惯了受用班长关照。坐在柔软的床上,低头拥着崭新的媳妇,抬头看看明亮的房间,“帽子”觉得十分惬意,于是,他庆幸自己的好命运。
“帽子”两个昼夜鞍马劳动,火车上,汽车下,一早回到部队。中午就在众老乡的一片祝福声中,又红火了一回,但看他仍无丝毫倦意,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路途相安几日,一对儿新人早已急不可耐。“帽子”媳妇仰坐在“帽子”怀里,玉臂钩着的脖颈,可意撒娇。“帽子”学过普通话的双唇,与媳妇教台讲过课的嘴,鸡吃米似的亲吻,忘情地享受,滚个没够,恨不得放那家伙出去,如愿找到幽幽的洞窟,随它舞弄,才算过瘾。只可惜,此为连队非我家,熄灯号还没吹呢,断不敢造次。
越是珍贵的东西,越怕失去。平日憨傻的“帽子”,此时很是忐忑不安。他发现,连长一边若有所思地嚼着喜糖,一边瞪眼盯着他,什么话也不说。他还发现,指导员与班长“叽叽咕咕”说了好久的话,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听得他们好象说到“营业执照”什么的。实在不得其解,也就只能放在一边。
其实,“帽子”怀里的媳妇,按法律讲,也不算正式的,既没有履行部队审批手续,也没有领取结婚证书,只是按照老家的习俗,办了喜,摆了酒,娶了亲,然后拜天地,入洞房,一条龙程序,一个环节也不少,就缺那红本本,红本本就是法呀,缺了怎么行。可是,那本本章章的,重不重要看让谁说,农村人说不重要,后补也不迟,重要的是生了孩子会喊爹,谁说不是俩口子?问问孩子喊谁爹!按说,这话也没错呀。事已至此,“帽子”无法理得清,也顾不了许多。小俩口继续着他们的游戏。
8、 帽子一心等着熄灯号的响起,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帽子”,“帽子”!指导员叫你呢!快上连部去。翻滚中,也没听清是谁在窗外喊,口气十足,似同命令。“帽子”晕晕地起身,出门,媳妇不情愿地放开手,眼光象拉长的橡皮筋,被“帽子”扯到了门框上。媳妇下意识地按了下那涨痒处,里面已是一片汪洋。
不一会,“帽子”垂头丧气回来了,嘴里嘟嚷着,什么手续,以后补上不就行啦,真是的。“帽子”有点发掘,狠狠地摔上门。
原来,指导员叫了“帽子”去,严肃地告诉他,经再三考虑,鉴于你的婚姻未经部队审批,也未得领取结婚证书,经请示军务股,认定你们在一起是不合法的!为此,连队决定,暂时取消你与媳妇的同居关系。现在你就去上岗。听闻此话,“帽子”一下凉了半截。指导员又解释许多,“帽子”一句也没听进去,只听指导员最后说,没人能证明你这媳妇是娶来的?拐来的?还是拣来的呀?
指导员与“帽子”谈话,班长也在现场。“帽子”求援似的看看班长,班长在一傍,一声没吱,胸脯激烈地起伏着,气粗粗的,脸涨得很红,象是打抱不平,又象是无可奈何。其实,班长正处在提干的节骨眼上,在连首长面前,任何的反对意见都不能说出。
“帽子”想,看来这回班长也没了办法,这事严重了。于是,他回到新房,穿戴整齐,扎了武装带,按指导员的命令,去上岗了。走时虚掩了门,向媳妇保证,偷着也要回来。
“帽子”刚走,熄灯号吹响了,“帽子”媳妇脱光了衣服,滋溜一下钻进了棉洞洞的被窝,只等着“帽子”偷着回来。
9、班长是聪明人,大凡聪明人,长相也能看得出,总显几分灵气。班长从连部出来,无心去睡,连长让他查查岗哨。他却远远地躲开“帽子”,绕到后山去了。夜风习习吹来,中午的喜酒被吹上了头,几分醉意伴着声声粗气。他漫无目标地走了一阵,蹲下来,手指无意识地玩弄着脚下的野草。夜黑黑的,静极了,眼前浮现出中午的喜宴场景。
恰逢连队休息日,喜酒就摆在班长的准新房,准确地说,是“帽子”的事实新房。连首长对这事捉不准,因而也没有到。班长想,事已至此,叫几个老乡捧捧场,谁让是老乡呢,丢了“帽子”的人不打紧,丢了河南人的脸怎么行。团里又要对他考核,班长清楚地知道,在这节骨眼上,一定不能出差错。他整整忙了一上午,临中午,被七八个老乡簇拥着去吃酒。
酒席还算丰盛,几道菜,种类不多,但量挺大,有一只鸡,当然不能少了鱼,这是家乡最讲究的。大家说,不错啊。炊事班长神气地说,有咱这火头军老乡,团首长小灶还不归咱调遣。所说这位火头军,正是团小灶当着班长的老乡。在一片闹烘烘的气氛中,大家举起了斟满梨花春的酒杯,当然是准军官班长即席开场。他红着脸,一时语塞,象是刚收回神,慌乱中想了想,只说,“为我们的“帽子”,嗯,娶来,嗯,河南最最漂亮的媳妇,嗯,干杯!”向来不却场,声音比钟还响的班长,此时似有些紧张,声音暗带着擅抖,只有那最最漂亮四个字,象是他说出的,斩钉截铁。炊事班长立即跟了句,你对象不也最最漂亮吗?大家哄地笑了,梨花春滋溜滋溜钻进众人的嗓子眼。梨花春酒是班长特意为自己办事准备的,班长的未婚妻就叫李花春,这有诗意。此时他们提前品尝了。
班长怎么也没想到,“帽子”贪了这么漂亮个媳妇,怪不得,连部小公务员说,帽子娶回个天仙。从他一进门,第一眼便被那标致的五官所吸引,桃子般的脸上,一双毛绒绒的大眼睛秋波荡漾,小嘴娇羞地笑着,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柳腰轻回,双峰挺立,笔直的双腿紧紧相夹,严合得无一丝缝隙。待天仙转过身去,那滚圆的屁股,高高上翘,真是个十足的美人啊。班长感叹着,又想,人说,看女人,要紧的,不是看前面。而是看后面,大而上翘的屁股,才是最好用的。他又感叹道,“帽子”艳福不浅呀,这朵鲜花怎就轮不到我呢。这样感叹,又觉自己卑鄙。他打了个激灵,站起身,夜深了,该回去了。班长悻悻地向山下走去。
10、班长劳累了一天,又喝了不少酒,实在太累了。天黑得象铁锅底,夜静得出奇。班长晕晕乎乎被一双疲惫的腿带下山,带到他准新房的门前。自从收拾出这间婚房,他就权且住在这里。他伸手推开那道熟悉的门,走进去。他的头嗡嗡地有些疼,他甚至懒得开灯,胡乱扯掉衣服,就向床上爬去,他无心去查岗,他要好好睡一觉。
天堂与地狱,本就隔着一层薄薄的膜,稍不留神便会统破那层隔膜,跑到另一个世界去。对与错,也没有明确界线,只是一条线上的两个方向。方向错了,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走到错误的悬崖。此时的班长,就象意外跑到连队前面的那条悬崖边沿,下面是不可抗拒的诱惑,一念之差,也许就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班长晕急中爬上床,一团温软的肉紧紧地贴过来。他心头一紧,这才意识到,坏了,今天这张床已经给了别人,怎么自己鬼使神差地又来了呢?可是,他要后退已经来不及,“帽子”媳妇已紧紧圈住他赤裸的身子,急不可耐投入战斗。大概人到此时,往往顾不得许多,侥幸心里总能占上风吧,班长被那团绵软的肉搅逗得魂飞九霄。当她被动地接触到那梦寐以求的好事时,脑子已是一片空白,二十多年积畜的力量瞬间爆发,直摇得木床咯咯响,灵肉撞击,沟水横流,“帽子”媳妇猛烈地扭动着身姿,呜哇不停地乱叫着……
就在此时,屋门被再次推开,灯开启了。班长强攻似的拿下最后一个程序,他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怔怔地看着墙壁发呆。“帽子”媳妇,渐渐停下呻吟,慢慢睁开眼晴,却象触电似的,“哇——”的一声惊叫,没命地蒙进被子里。“帽子”怔怔地站在地中央,当他明白过来时,再次蹲在地上,弯腰缩背,又松成了一团。
其实,这事,班长,帽子,帽子媳妇,他们三个人,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