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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父亲节

李三三|24367次浏览|个人主页

       一直盼着父亲节是个好天气,陪身边的这位父亲一起出门游玩,一切如愿。湖边树荫下最是惬意,远处蓝蓝的天上飘着白云,湖面平静如镜,风轻轻地吹过,带走了闷热的暑气。湖面游艇飞过,翻起一片浪花;湖边小孩戏水,飘来一阵欢笑;林间家庭野餐,升腾一缕炊烟......疫情还没完全过去,人们似乎已恢复了原先的生活。

       一辆车子停在了我们车子边上,车门慢慢打开,走出一对老年夫妇。老头把两个折叠椅从汽车后备箱拿出来,走到湖边,打开,特意检查一下是否放稳了,扶着老太坐下,然后自己坐在老太旁边,两人轻轻地聊着天,温馨而感人。看着,看着,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父亲的身影。想起父亲离开我们已整整十年了,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模糊了双眼。

       我16岁离开家后,就没有较长时间和父母一起生活。父亲的在与不在,是一种感情上的牵挂,与我每天的具体生活,没有多大联系。记得大哥和我说过,父亲刚去世时,他每次回妈妈家,车过医院时,还会习惯性的要往医院里拐。我没有这样的经历。父亲生病时,我心里总会安慰自己,不要慌张,说不定会好起来的;当父亲病越来越严重时,我又会很无奈地想,面对现实吧,这是没办法的事,谁都要过这一关;当父亲去世时,虽然有两位哥哥张罗,但有很多事要处理,有很多人要接待,我好像总是浮着,没有时间去领会到底失去了什么,也没有心思去回味和父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父亲离开一段时间后,我才真正从内心意识到,父亲真的不在了!

      父亲离开在寒冷的冬天,很少下雪的江南,一夜间大地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白雪。那日,恰好是我生日的前三天,我踩着残雪去派出所为父亲注销户口。不知道我出生后是不是父亲帮我去报的户口,但我敢肯定,那时喜气洋洋的父亲,绝对想象不到,数十年后,他的女儿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帮他注销户口的。

       我和父亲真正朝夕相处的日子只有7年,在我9到16岁。9岁前,父亲在文教局工作,周末才从城里回家。文革中,父亲被打倒,被关一段时间后,去五七干校劳动,有近三年时间都没有回过家。对这些我一无所知,可能是那时太小还不懂事,也可能是家里没有父亲并不影响我们的日常生活。当母亲被强迫到贫下中农家中去同吃同住同劳动的时候,我跟着哥哥在家生活,心里从没想过要得到父亲的帮助,甚至没想过为什么父亲不回家?

      后来江苏搞干部下放,父亲被下放回到小镇,和我们一起生活。也许是从小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也许是父亲的时间几乎都用于公家的事务上,也许是父亲有高高在上的威严,总之,我们有什么话都不敢和父亲说。父亲要了解我们的情况也会去问母亲,而不是直接和我们对话。都说父爱很伟大,但在那个时候,我感受到的父爱,既不像这六月的阳光温暖中透着热烈,也不像这六月的细雨悄然中带着滋润。一直到我长大成熟一些再回味父亲的感觉,心里觉得暖暖的;等我有空余时间回望过去,才意识到,我们在成长道路上的关键路口,都有父亲的身影陪伴。

      记得小时候父亲周末回家后,会用一个夹子拔胡子,然后将拔下来的胡子黏在我的鼻子上,我就翘着头耐心等待,黏上一根数一,捻上两根数二,父亲就是这样教我数数的。父亲有时还会带回一些糖果或者饼干,分给我们三个吃。我总是舍不得一下子吃完,用手绢包好了放在枕头边上。但大哥总有办法从我这里骗一点过去,其中有一个说辞是下次再还给我,所以我要记住给了他几片。大概我的数字启蒙教育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在幼儿园,我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然后就在家里墙壁上乱写,记得第一个字是我的姓,上下结构,写得特别长。母亲想制止我,父亲却放任让我随意写。受到父亲的鼓励,我学会一个字就写到墙壁上,还没上学就会写好多字。我的“杰作”直至应付居委会爱国卫生运动大检查,才被刷掉。

       还是在小时候,哪一年的事情我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我一个人把一小碗肉丝吃掉了一半。当母亲问你们谁“偷吃”的时候,我有些害怕,就说“我没吃”,哥哥当然也说没吃。谁都这么说,母亲选择相信了我,逼着哥哥问有没有撒谎。到那个时候,我只得承认是我撒谎了。接下来父亲出场了,惩罚的结果是暂时不准吃晚饭,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思考半小时,然后自己说,到底错在哪里?其实我错在哪里都是按照他们说的重复一遍,但那件事真真切切让我知道了自己做的事必须自己承担责任,靠撒谎是无法掩盖真相的。

       进入中学后,我们女孩有一阵对打毛线勾东西很热衷,我向母亲要来了旧毛线准备打一付没指手套。我饶有兴趣地在家整理各色毛线,身上身旁摊得乱七八糟。正在这时,父亲带回来一位以前从未见过的客人。我只是礼貌性地叫一声“伯伯好”,继续做自己的事。待客人走后,我才知道那是一位在省城工作过的教育工作者。父亲很严肃地告诉我,看到客人要站起来打招呼,这不仅仅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修养。在那个年代,修养这个词几乎是没人用的,从父亲嘴里说出来,给我造成了很深刻的印象。

       由于两位哥哥都没有下乡,我很早就知道,一旦中学毕业,我必须插队去农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一次,我无意间听到大伯和父亲讲起两位堂哥插队,父母有多么的操心,要帮他们脱离农村有多么的难。然后大伯谈到了我,说能够户口不下农村要尽量不下,哪怕让她装病休学,也是没有办法的一个办法。好在父亲否定了这一建议,让我松了一口气。休学,对我来说,不要了我的命?

       1978年,文革后恢复高考,这一年,我刚好高中最后一年,有幸赶上了时代的列车。父亲从来都不过问我的学习,可就在高考前,他给了我五本练习本,让我备受鼓舞。刚上大学,要过的第一关是想家。记得中午食堂排队买饭时,班上同学会把收到的信件发放给大家。当我一边吃饭一边读家信时,眼泪就一滴一滴掉在信纸上。一段时间后,收到一封回信不是母亲写的,而是父亲的笔迹。具体内容不记得了,只记得开头说,我已给家里写了五封信,知道我很想家。自那以后,我好像就不那么想家了,慢慢地适应了大学生活。

       现在我把一件一件事都记起来了,可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从没有在心里梳理过,更没有当面和父亲说过。我离开家后基本上都是报喜不报忧,心里真正在想什么父亲并不知道。可转而一想,我一直忙于自己的事情,何曾关注过父亲在想些什么?父亲给了我们较长的时间去作失去他的心理准备,我在一年回去一次的有限时间里,还出去参加同学聚会,今天做这,明天做那,怎么就没有每天好好地坐在父亲身边陪他聊聊天?在这方面,我有愧于父亲。

       父亲最后于家中在母亲和我们兄妹三人的陪伴下走完人生最后一刻的时候,表情非常的安详宁静,想必父亲是满足的;父亲由儿子们亲自擦身换贴身衣服,由女儿帮他梳头,想必父亲是幸福的。

       生命,广义来讲,是无始无终的。但对于个人来讲,它只是一种短暂的状态。当视觉,听觉不再存在,尤其是感觉不再存在,没有了想象和记忆,没有了心跳和呼吸,生命已不再存在。但每个生命,都会留下痕迹,即便没有任何形式,也可在人的心中!父亲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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